“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小环支支吾吾的。
“你不说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离人向外走去,被反被小环抓住,“别去了,没什么热闹,是,是太子今天选美人,地点就在那园子里面。”
“选美人?”离人一时没听懂,忽然又紧张起来,“轩影要娶妃子了?”
“不是不是。”小环连连摆手,“选妃哪能这么随便,不知道太子怎么有了兴致,要人去找各地的美人送过来,最多也不过收做侍宠而已。”
“侍宠?”离人哼了一声,那就是轩影在找陪他睡觉的人喽,可恶,下流。
离人气呼呼的,也不顾小环的阻拦,冲到园子里头。没有了先前的喧闹,离人疑惑的慢慢凑近,躲在一处盆景后面,透过镂空的隔断,看到轩影正居中坐在院子里,两边排着十几个男孩女孩。
离人猫着腰向前走了几步,看清楚了那些人的眉眼,果然都是美人胚子,无论男孩女孩,个个都长的标致,脸蛋眉眼,无不美到极致。只是看年岁,都不过十五六岁,含羞带怯,更惹人怜爱。
轩影却似乎并不满意,挥手让面前跪着的男孩走开。离人的位置在轩影背后,只能看到他挥手,却看不见脸上动作,移了几步,还是看不清楚。
离人在心里琢磨了一会,自己何必在这里躲着看,轩影又没说这园子是禁区,就算光明正大走进去,他也没话可说。
想到这里,离人站直了身子,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里,几个侍卫认出是他,也没有阻拦。轩影看见离人,并没有惊讶,似乎是他邀请了离人一样,还冲他露出个微笑。
离人自然是不肯落了下风,也扬起笑脸,故作开心的向轩影走过去,“今天这么热闹,怎么不叫我来。”
“真是抱歉啊,我一心想着看这些美人,就把你给忘了。”轩影笑里带刀,让离人气结。
“是啊,都是美人,难怪你这么心急。太子殿下能否让一个给我啊。”离人虽然依旧笑着,眼神却狠狠蹬着轩影。
轩影耸耸肩,指向那些美人,“请吧。”
离人痛恨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他装大方,自己也没什么好客气的,随手一指跪在地上的男孩,“就他了。”
“这个?”轩影见他想都不想就指,皱了皱眉头,“他是我选好的,今天没什么绝色,等以后再给你找吧。”
轩影反悔的理直气壮,站起身,拉起跪在地上的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志平。”那男孩怯生生的回答。
“嗯,平儿,咱们走吧。谨福,叫那些人都散了吧。”轩影像是忘了还有离人的存在,搂着那男孩就离开了。
离人不敢相信的瞪着轩影的背影,什么是他选中的,明明就是不想给自己而已,虽然离人根本不想要,只是为了气气轩影,结果却气到了自己。
又懊恼又郁闷的回到自己的住处,小环不知道去哪里了,屋子里只剩下了离人自己。他坐在桌前,连喝了三杯茶,还是觉得心里堵的厉害。
“算了,我何必留在这里生这样的闲气。”离人猛的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不过一个小布包,背在身上,气呼呼的往轩影那里走去,“今天就和他辞行,要他好好哄他的美人吧。”
还没踏进轩影的别院,就被侍卫拦住,那个侍卫面有难色的对离人说,“这会儿太子不方便,您看是不是另找时间过来。”
离人刚想说话,就听屋里传出一阵呻吟,“不要啊,殿下,轻一点,啊,轻,轻一点。”
听的离人一阵面红耳赤,也明白了侍卫为什么会拦住他。双手紧紧攥住包袱,身子不由有些颤抖,鼻子有些酸涩,几乎要掉下泪来。
离人头也不回的跑出太子府,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倚在墙角哭了出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而哭,只是觉得心里委屈难受,眼泪不听话的拼命往下掉。
痛哭了好一会,离人才渐渐清醒过来,惊觉自己居然这样伤心,“难道,我……”离人不敢想下去,一直不想和轩影扯上什么关系,可自从他救了自己之后,就越来越习惯的依赖他,似乎一切都那么自然。
现在跑出了太子府,才忽然发现,自己和轩影不过两个世界的人,可自己,竟然会动了心,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轩影,离人细细想来,竟好像在山中和他相依度过的那个晚上,自己就已经动了心。
或许是因为,在自己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是轩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份温柔,让他如何能不沉迷。
离人不想骗自己,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只是他十分清楚,这份喜欢,只怕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想到轩影房中传来的呻吟声,眼泪又不禁掉下来,他现在终于理解了柳儿从前的感受,面对着身份地位的悬殊,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拥着别人,这种绝望和伤心,若是不曾经历,又怎么会懂。
离人失魂落魄般的在街上游荡,一直晃到天黑,才发现自己迷了路。原本就不熟悉这里,现在又不知道走到了哪条街上,天色也黑了下来。
“我一直都是这样吧,一直都是无家可归,去哪里还不是都一样。”离人心灰意冷的窝坐在墙角,抱着包袱,看行人渐渐稀少,最后街道冷清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弯月牙挂在天上,点点亮光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一阵风吹过,灌进了离人单薄的袍子里。
“幸好不是冬天。”黯然神伤了一个晚上,接近午夜,空气越加清冷起来,离人脑子似乎也跟着清醒了很多。
不过是丢了半颗心而已,或许只是半颗的半颗,哪里就值得上寻死觅活,还是早些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这偌大都城,自然是有许多客栈,离人刚想敲开一家,忽然伸手在包袱里摸了摸,不禁脸色一暗。
“唉。”离人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离开客栈门口,刚才只顾着和轩影生气,竟忘了在包袱里塞点银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若是离天亮没有多久,在这外面坐会儿熬过去也就是了,可万一还有很久,就不知道要冻上多久了。
客栈是进不去了,离人抱紧了包袱,小跑着取暖。他按照自己记忆中齐府的方向走去,若是运气好,能找到齐玮那里,就不用受冻。
一连走了许久,夜色愈加浓了,即便走到府门外,也看不清匾额上的字迹。
“混蛋老天,我又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这样折磨我!”离人愤愤不平的向天上喊道,随后又叹了口气,“唉,可能老天也睡了吧。”
离人实在累的走不动了,只好找了一个背风的门槛坐下,紧紧缩成一个团,迷迷糊糊的打起瞌睡。
“啊呀,这是谁啊,去去,怎么睡这儿了!”离人迷糊中被人叫起来,睁眼一瞧,天已经亮了。
“快走快走!”那人轰着离人离开,离人只好活动下酸软的四肢,昨天跑了太多的路,这一休息,就变得酸痛难忍。
“哎,这不是离人吗,你怎么睡这儿了。”那人忽然认出了离人,离人抬眼一看,竟然是齐玮府中的良管家。
“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齐玮出现在了离人面前,瞧见离人在坐在地上,不由惊讶的说,“离人?你怎么坐这里了,快起来,这地上寒气重。”
离人哭笑不得,自己找了齐府一个晚上,没想到就在眼前,他已经没话可说了。
“魏先生,齐某就不远送了。”齐玮和身边的一个中年人拱手道别,离人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人,看来齐玮是出来送客,才碰巧看见了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您留步,您留步。”被称作魏先生的人也很客气的拱拱手,随后看了离人一眼,诧异的哎了一声,“齐大人,这位小公子是您什么人?”
齐玮和离人都有些糊涂,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了,齐玮不好不回答,只好笑笑说,“是我的朋友。”
“请问,您是洵国人吗?”魏先生干脆直接看着离人,离人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魏先生竟然有些激动起来。
“你父亲可是辛武?”面对着魏先生灼热的眼神,离人虽然不忍心让他失望,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父亲的姓名。”
“是吗,是谁收养了你,怎么连父母的姓名都不告诉你?”魏先生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握离人的手,却又犹豫不决。
“魏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齐玮看出离人有些为难,便出来解围,不知道一向沉静的魏先生今天怎么这样激动。
“齐大人,这就是,这就是……”魏先生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齐大人是否记得,我曾经说过有一位朋友,被人陷害致死,妻子产下一个男婴后也去世了,这男婴一直下落不明,我找了许多年都没有着落。”
齐玮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说,离人就是那个男婴?”
“正是,虽然不知道这男婴身上有什么特征,当这孩子出落的和他娘有八分相似,又是洵国人,我绝不会认错。”魏先生很坚定的说。
离人看着他们二人一人一句的说着,可他却云里雾里弄不明白,勉强插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那两人同时安静下来,看着离人,许久,离人都以为自己会被看融化,齐玮才说,“魏先生,您若有空,不妨进府细谈吧。”
“好好好。”魏先生连声答应,又看向离人说,“孩子,这事情还要从头说起,我们进去慢慢说可好?”
魏先生的语气很是和蔼,离人不知不觉就点了点头,随着二人进了府中。
第九章:初明身世
“你们刚才说的究竟是什么啊,魏先生,你认识我父母吗?”还没落座,离人就忍不住问道。
魏先生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眼里却还是有着兴奋,“别急别急。”他挥挥手让离人先坐下,接着把来龙去脉仔细的讲述了一遍。
离人的父亲姓辛名武,是洵国的一员大将。辛武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只是凭借赫赫战功,年纪轻轻,便获得了皇帝的赏识。
年轻人,总是有一股子冲劲,又不懂得官场里的进退,在皇位继承的事情上,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寻找皇子这一派,态度坚决,说洵国不可落入外姓人手中。
皇上自然不会说什么,他也希望是自己的儿子来继承皇位,命人抓紧去寻找。可心里还是担心,万一寻不到,这偌大江山,还是要交给合适的人来继承,所以还是暗中培养几个人选,萧云便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
眼见自己的侄子有登上皇位的可能,那时的萧贵妃,开始暗中动起手脚,将对萧云造成威胁的人通通除去。
这样一来,不懂得明哲保身的辛武,自然成了萧贵妃要除去的对象。在辛武领兵打仗的时候,萧贵妃暗中买通了副官,兵荒马乱中,取了他的人头,那时辛武的妻子已经怀孕,得知这个消息,一时悲痛,导致早产,产中大出血,不治而亡,留下了离人无人抚养。
魏先生本名魏志德,是辛武幼年时期的好友,后来随父母搬去了鹿蜀,两人还时常通信联络。偶尔得了闲,还会相互走动一下。
他觉得辛武死的蹊跷,那么好的本事,怎么可能让人从背后砍下了头颅,而刚落地的婴儿,也不知被谁抱走,再没有下落。
几年的调查,他才知道辛武是被萧贵妃给陷害致死,悲痛万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把力气都用在寻找被抱走的婴儿身上。只是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任何标志线索,根本无从入手,这几年,他虽然还在不断打听,心里也不由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只是养成了习惯,见到年纪相仿的,就不免多看上几眼。
也幸亏他锲而不舍,才让离人有机会了解了自己的身世。
只是这真相,让离人太过震惊,父母竟然是被萧家害死,可自己却把他们当作恩人一般对待,为了报恩,甚至甘愿留在烟雨楼那种地方,甚至出卖了最亲近的柳儿。
可到头来,他却是认贼作父,萧家才是害死他父母的罪魁祸首,这让他如何承受的了。
“你说我的父母是被萧家所害?”离人还是有些不愿相信,难道这么多年,他都活在谎言中?
“千真万确!”魏先生不知道离人后来发生的事情,以为他只是听了自己的身世而吃惊,却想不到事情是这样的复杂。
“萧家,萧家,哼,能当上皇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在轩影那里受了气,又听了这样的消息,离人不禁把这两人连在一起骂。
魏先生自然是不明白缘由,齐玮知道一些他和萧云的关系,却又不知道他骂的人里还有自己国家的太子殿下。
“孩子,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是被谁救了?”讲明了离人的身世,魏先生自然要问起后来的事情。
离人犹豫了一下,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实在不愿再讲述出来,可又不想惹魏先生担忧,只好装作心绪不宁的喝了口茶,“魏先生,你说的事情实在太让离人震惊了,能让我休息一下再给您讲吗?”
“好好,不忙不忙。”魏先生一脸的怜爱,故人能有子嗣留下,又能和齐玮这样的人物结交,让他欣慰不少。
齐玮吩咐侍从带离人去休息,知道离人的身世,他也是震惊不小,虽然不知道离人和萧云是什么关系,但萧云却是柳儿深爱的人,柳儿又被离人视若家人,可现在知道了萧云是自己的仇人,离人该如何自处呢。
离人关了门窗,又把自己闷在被子了,似乎这样才能得到安全感。
“爹,娘。”离人生涩的喊出这两个陌生的字眼,小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哭喊着这两个字,却没有人会答应,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能有爹娘,他却只有自己孤单一个人。
离人问过翼王府里的人,大家都说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送到这里,吃穿用度都没少了他的,至于父母是谁,他们就不知道了。
那时萧云也不过是个少年,离人都是躲在远处望着,看那一身华服和高贵的气质。自己无父无母,却又能不缺衣少食,这一切,都被他归结为萧云的恩典,也就认定了萧云为自己的恩人。
就是因为这样,当萧云要他去烟雨楼陪在柳儿身边做探子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有萧云安排,这一切自然十分顺利,只是和柳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离人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柳儿和他一样,没有父母,还被迫学习那些伺候人的本事。稍有了姿色,就开始接客,虽是没有失身,却也让人占尽了便宜,惹了一肚子委屈无处申诉。
时间久了,离人也忘了自己到烟雨楼的目的,只一心侍奉着柳儿。直到柳儿偶遇了萧云,并心生爱恋,离人才觉得不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说轻说重,他掌握不好那个分寸。
又或许萧云早就忘记了还派了自己在这里,能够一直这样平安无事的生活下去。
可事情越发严重起来,萧云终于介入到了柳儿的生命中,而离人,也终于要执行他隐藏了十年的职责,还好萧云并没有要他做些为难的事情,只是让他把柳儿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禀报给他。
柳儿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离人也就一直安心的回报给萧云,直到说出柳儿要登基的消息,他才发觉自己说的太多了,可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他视若兄长的柳儿,他能背叛哪一边呢。
离人暗存了一份侥幸,可听到柳儿并没有登基的打算的时候,他才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那样多嘴,明明该了解柳儿的,他那样温和的性子,怎么会去争皇位。自己的一句话,不知道会给柳儿带来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