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车，萧老师。”杨柳雾顺手把后座的车门打开，并且把车内的灯光和暖气都打开。

萧宇文不确定地问：“你是？”

“柳雾，杨柳雾。天怪冷的别着凉了，廖高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接你。”

萧宇文有些感激地向对方点了点头，坐上了车。

杨柳雾随手点开了音乐，年轻人喜欢听的音乐，然后把车调了一个头，拿出一根烟叼着，把他那边的车窗关上了一些，留了一半。

“就先去我家好了，我妈恰好在家，让她照顾你。”杨柳雾说。

萧宇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

杨柳雾从副座拿了一块新的毛巾，递给萧宇文，对方接过。

萧宇文先擦了自己的头发，再把自己身上擦了一下，西装都能拧出水来，毛线也湿了，拖得只剩一件衬衫了，这看起来萧宇文消瘦太多。

“没什么，兄弟嘛，两肋插刀。萧老师，你还是没什么变化，这么些年，就是越来越瘦了。”杨柳雾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

“你是变化很大，人长开了，而且也很有本事。”

杨柳雾笑了笑：“本事谈不上，陈沉也有本事不是？没本事怎么样，连个喜欢的人都追不到。”

萧宇文是知道杨柳雾跟他是一类人的，当初只有他知道。

“你家里人知道了吗？”

“同意了，很开朗，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杨柳雾有点感伤。

因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25章

春节就这样过去了呗。

陈沉在自己的房间里过着禁闭的生活，萧宇文则是早就回到了市，早准备几十天后的开学了，毕竟又是一届高三，学校组织了老师全体学习活动，他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教育这份事业当中去了。

陈沉的妈妈特别焦虑，陈沉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得了艾滋病怎么办？别人以后会怎么叫他的儿子？难道死基佬死基佬地叫？

那么，总而言之，儿子就是被那个男人给迷惑了，还看不清眼前，就得早早地订了他的婚事，让他懂得，同性恋是天道不容的事情！

所以，陈沉妈妈这春节几天，除了忙着收别人的拜门礼，就是给陈沉筹备相亲的事。

陈沉资本也不错，有能力，长得还是小帅，性格也还好，没干过什么坏事，想要找个女人不难。

就冲着他有钱有房有车的份上，倒贴的女人一抓一大把。

所以陈沉妈妈还是特别慎重的。

例如说：要找门当户对的，能是政治婚姻的最好，找得漂亮，知书达理，要求不高，是个女的就行。

对于陈沉妈妈来说，只要陈沉喜欢女人，走回正道，甭管他喜欢啥样的，都得同意了。

第一场相亲。

陈沉整了整西装，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小咖啡厅，耳边萦绕着钢琴优美的旋律。陈沉看到了胸前别有玫瑰花的a女，径直走了过去。

“你……你好好……”陈沉结巴地说。

“你好。”a女甜甜一笑。

“我的……我是的……陈陈沉……”

“啥？”a女问。

“我……说！我的……我是陈陈沉，我……和你相亲来了……来着！”陈沉很努力地说，仿佛一字一句都拼尽了自己的全力。

a女的脸刷一下子就白了，极不情愿地抱怨，并开始整理自己的名牌包包，“什么嘛？原来是个大结巴！你妈又没说清楚，真是的浪费时间。”a女提着她的小包包，扭着肥臀，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第一场失败。

第二场相亲。

陈沉同样推开了咖啡店的门，找到了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人的——b女，这个女人看起来就非常知书达理。

“你好。”陈沉在对方对面坐下。

还不等陈沉开口下一句，b女就说话了：“说开了吧，我也是我妈逼的，看你也是，没什么好谈的，就此别过吧。”于是b女就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还甩了一百块钱在桌子上，她请了。

陈沉喝了口咖啡，又解决一个。

第二次相亲失败。

第三次相亲。

陈沉捏着自己手里的电话卡，然后走进了咖啡厅。他身上没有一分钱，因为所有的东西例如卡，钱都给妈缴了。

他慢慢地走进去，醒目地黄色，他一眼就看到了c女。

“你好。”

“你好。”c女看到来人，把手机给收了下去。

“能把你手机借我一下么？”陈沉把自己的电话摊在桌子上，“我不骗你我是同性恋。”

c女脸色刷地就变了，把手机拿给陈沉，问：“你都不喜欢女的了，怎么还相亲来了，你在耍我么？”

“没有，是我妈，”陈沉迫不及待地把手机关了机，上了自己的卡，“我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你帮我成了这段姻缘，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怎么成？”c女颇有兴趣地问。

“你就假扮我的女朋友，先把我妈稳住，我得安顿我家那口子。行吗？”

c女说：“你觉得我凭什么做你的小工具？”

陈沉尴尬地说：“怎么这么说，我是觉得你是个好人，这点忙不会不帮的。”

c女想了一下，道：“可我还是个学生，年后我就开学了。”

陈沉问：“你在哪里读大学，我在b市。”

“北京大学。”

“……”

陈沉没得说了，给萧宇文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应该是有事吧，陈沉又发了条短信：想你，之后再来找你。

陈沉准备把手机关机，还给c女，可是c女阻止道：“算了，手机给你，感觉你们应该挺艰难的，到时候你俩成了，得还十部手机给我。”

陈沉特不好意思地把卡还给对方：“你果然是个好女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太过分了吗？”

“是有点。你叫什么名字？”

“……”

“梁娟娟。”

第三场相亲，成功！

时间真的是过得挺快的。

又到了陈沉回学校的日子，那梁娟娟是把他妈哄得真真高兴，可惜已经回北京去了。

“干脆我也使点钱，把你弄进去，娟娟这孩子挺好的，比男人好多了。”

陈沉正在整理箱子，往里面放衣服，把箱子拉上。

“喏，你之前手机坏了，给你卖了个新的。”陈沉妈妈把手机拿给陈沉。

陈沉看了那只手机一眼，然后提起箱子就要下楼，“免了吧。”

“陈沉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你为了个男人跟你妈吵架，你要不要脸？！妈都是为了你好！要是一般人，早给你腿打断了，扔国外去！”

陈沉没说话，道：“妈那你就来呀！”

“你能不能理解一下妈妈！妈养你从小到大，你以前病的时候，我都几天守你床边，守到你病好……”

陈沉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你理解过我吗？我随便你切断我的经济来源，我有钱，我的钱不是家里给的。”

“你！你翅膀硬了是吧？！”

“妈，再见。”说完，陈沉就拉着箱子，下了楼，轮子在楼梯嗑出没有规律地响声。

陈沉的背影，像针，刺痛了她的心。

陈沉下午就到了b市，他拖着大箱子，去萧宇文的住处，结果对方没在家，算算，今天应该是在学校，学生开学。

于是他又直奔萧宇文的学校。

他孤独地站在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家长不停地越过他，进了校门。

陈沉把手机收好，放在兜里，萧宇文不接电话，什么电话都不接，短信也不回。

以前陈沉来找萧宇文只会在校门口等对方，毕竟对方是一个老师，他也不希望对方遭到别人的有色对待。

可是，萧宇文这算是过了吧？

陈沉大跨步拖着箱子，拖过楼梯，犹如一阵疾风。

他直奔楼上，还有见过陈沉的，跟陈沉打招呼，陈沉都没有听见。

萧宇文正在教室里，给同学们报名，一丝不苟地，认真，陈沉看到这样的萧宇文，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刚认识萧宇文的时候，那个老好人，那个一丝不苟的萧老师。

风轻轻地吹动树梢，陈沉一动不动地站在教室门口，掏出手机给萧宇文打了一个电话。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宇文把手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陈沉就在教室门口。

“萧老师，新年好。”陈沉又打了一个，摊着手对讲台上的萧宇文说。

不少学生把注意力都投向了教室门口。有几个认识陈沉的，也知道陈沉是萧宇文的学生，底下炸开锅似的说开了。

萧宇文看着陈沉，手机依然在响，萧宇文当着他的面把电话挂了，然后出来。

“你会跟我分手吗。”陈沉说。

萧宇文看着面前这个高个儿的少年，直视对方那一双黑色的眸子：“你过来报名？”

“明天报名。”

“过会儿我送你。”萧宇文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丢下他进教室忙去了。

陈沉整个脸都垮掉了，他冷冷地说：“你到校长办公室来吧。”然后就去校长办公室了。

叶萍死了，廖高就成了校董了，借着廖高的名义，陈沉逼装得简直够大的，抽得校长办公室全是烟。

萧宇文去的时候，挺晚的，学生放假了，明天正式上课，他才慢悠悠地去校长办公室。

到的时候，陈沉正在沙发上，敞开大腿地坐着，忧愁地皱着眉，摁着烟蒂。

“陈沉，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抽烟。”

“你没有。”陈沉肯定地说，“可我还是要抽。”

“你是来跟我说分手的吗？”萧宇文拉开一个椅子，坐了上去，挺端正的，就好像他以前的样子。

“我觉得萧宇文，你没有三十岁，你就跟十几岁的纯情小男孩儿，一个劲儿地作，一个劲儿地无理取闹！你天天把分手挂在嘴边，你就这么想分吗？我连我妈都快搞定了，可是你还在怀疑我！”

萧宇文没说话，他静静地听着。

陈沉越说越激动，他有太多话憋在心里想说，他忍让太多了！

“说实话，萧宇文，你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喜欢吃回头草？！还是老草！我有时就问自己，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承担那么多？！我为什么要喜欢你，甚至爱你，我爱一个不在意我的人有意思吗？萧宇文，你变太多了，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可我不得不和你说，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萧宇文了，你变得更加恶俗，你变得更加不可理喻，你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实际上他妈只有我陈沉一个人跟个傻狗一样围着你转！”

萧宇文昂了昂头，憋了憋泪水，那些话的确都是骂在他自己心坎里去了！

萧宇文一直都是一个挺自立的人，他独自离开深圳，来到遥远的北方，靠着苦累微薄的工作那么几千块钱，就像微尘一般，活在这个世上，飘荡在这个国家。

他一直都在避免陈沉的出现会影响他，使他丧失自己，使他只会依赖陈沉。因为他是相信陈沉的，他只信陈沉或者说只不信陈沉。可是，到头来，他还是迷失了自己，一有了男人，就离不开对方了！

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咎由自取！

陈沉讲完之后，心里面舒畅多了。

两个人之间都沉默了。

良久，萧宇文道：“你说得对，我是老了，我快三十一了，准确地说。我很感谢你。”

“其实，萧宇文，我没什么目的，我跟你说个分手，我大可以打电话，没必要亲自来，而且，如果我要说分手，并不是你不接电话就能避免的，如果我真的恨一个人，我可以把对方毁得体无完肤。”

萧宇文扯了扯嘴角，说：“可是你爱我。”

“是，因为我爱你，我就没理由伤害你。”陈沉说。

其实，陈沉这就变相地威胁了萧宇文，他不喜欢现在的萧宇文，如果萧宇文不改变的话，他是有动作的。大抵是这个意思。

萧宇文笑了笑说：“是。”

陈沉仿佛轻松了许多，道：“我其实就是想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嗯。”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什么要说的，陈沉，我爱你。”萧宇文平平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来表达他此时内心的感受。

萧宇文像是做出了保证一般：“我会成为你心中的萧宇文，直到你连过去的萧宇文都不喜欢。”

第26章

萧宇文的确做到了像他所说的那样，越来越和陈沉记忆里的萧宇文重合了。

他宠溺地对待陈沉，经常到他那里去，几乎是一周一次，他抽很多时间去跟陈沉谈恋爱，去和他约会看电影，仿佛这场浑浑噩噩的爱情终于走上了正轨，终于像是段爱情了，陈沉也是极其满足。

就这样过了个学期，萧宇文又送走了一届毕业生，实际上他才来教了两年。这届学生考得不尽人意老实说。

陈沉正在准备考试，考完了之后就放假，他就可以和萧宇文在一起了。

这是一个早上，陈沉接到了梁娟娟的电话，他本来心情挺好的，结果就被这个电话给破坏了心情。梁娟娟在电话里说，她早就放假了，拉着她的男朋友在街上逛街，结果被他妈给看见了，他妈就甩了她一巴掌，一气之下，梁娟娟全都给说了，这下轮到他妈气了。

陈沉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此时的萧宇文正在组织学生开毕业晚会，玩得挺高兴的，萧宇文有些麻木地看着同学们精彩地表演，他思考了很久，从之前去陈沉家后就开始想，最应该是陈沉在校长办公室那次，他彻底想明白了。

不要问他爱不爱陈沉，爱是肯定的，可是这爱纯不纯粹就有待考量了。

陈沉说他爱的只是以前的那个萧宇文，而不是爱萧宇文这个人，萧宇文瞬间就做出了决策。

他们在一起没有结果。

他们需要冷静几年，他也更需要沉寂几年，找找迷失的自己，或者说找找生命的意义。

他不打算再教书了，永远不会踏入教育这一行。

萧宇文情不自禁地拿出了手机，翻出了陈沉的照片，那张是他趁陈沉睡觉，偷偷拍的。睡得十分安详。

他打算去接陈沉，可是陈沉还没有打给他，还需要等一会儿。

这时，保卫科的打电话给他，拉回了他的思绪。

“喂……”

“萧老师，有个女的找你，要你快点。”

萧宇文十分奇怪，谁会找他？而且还是个女的，他跟自己的学生说，去厕所一趟，就下了楼去。

到了学校门口，的确有一个女人打着伞，戴着墨镜，看着教学楼的地方，不耐烦地跺步。

看着这个身形有点熟悉，萧宇文慢慢走近他。

对方摘了墨镜。

原来陈沉妈妈。

“啪——”陈沉的妈妈直接甩了萧宇文一巴掌。

门卫室值班的都愣住了，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萧宇文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走吧，进来说。”

萧宇文把陈沉的妈妈领到了花园，这里有三三两两的情侣，一见到老师来了，就走开了。

“你离我儿子远一点，我告诉你萧宇文！”陈沉妈妈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说，恨不得戳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