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一笑,轻抿一口香槟,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我望着澄黄的酒面心里想。他这是无意中把他手中的底牌亮出来,还是故意而为之?他是在赌我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赌我会友情病发作,赌我还像从前那样多愁善感?这样的可能性比他有套中套的几率更大,我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当然不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只是相信正洙哥绝对不会泄露任何关于我的信息。虽然我现在不能利用任何网络设备,但是我从这会场里的人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在这个依赖网络的时代,人的脑子根本不是用来记忆。有问题就上网搜一搜。估计那些人上次听到我的名字之后。也回去调查过,可是没有任何收获。正洙哥用他的权力,把我从这个世界抹去,只留在他的世界里。这样一来。曹圭贤已经没办法利用以前关于我的丑闻来打击我或者正洙哥。所以他一开始才没用这一招。
想到这里。我悠悠地举起酒杯向曹圭贤致意,“他进来就可以,我为什么要出去?不要奢望李赫宰来当筹码。别忘了你也有父母。”
“说起父母……”曹圭贤没有被我的威胁吓到,反而立刻接了我的话,微微眯起的眼睛传递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被他的反应小惊了一下,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看了看我的反应才继续说:“我记得你父亲刚去世两个星期吧,你连父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能这样夜夜笙歌?你连你的枕边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都不知道就和他订婚,你以为他就是你看到的那么伟大,你还以为他真的是折翅的天使?你父亲的死因,这个交易筹码够重本了吧。”
还没听他说完,我便垂下头勾起一边嘴角。原本还害怕他有什么暗招,看来是白白担心,高看他了。他可能是见我垂着头,以为自己的攻击成功了,冷冷地笑了笑,翘着二郎腿的脚尖轻轻随着会场音乐节奏晃动。
他肯定是从十年前陷害我开始,计划陷害无一不成功,才积累出今天这么浮躁的心,连假情假意都省了。想必金厉旭在我入狱没多久,也被曹圭贤利用完抛弃了吧,不过曹圭贤现在孜然一身出现在这种明摆是钱肉交易的晚会上,总给我一种不正常的感觉。
一个电视总局的副局长,大公司集团的老板,又正值壮年,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一表人才,就算他不主动高攀,也会有人跟他攀亲戚。以他那种惯于利用感情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名正言顺的妻子,连出席晚会的女伴都没有?更不寻常的是,这里那么多追求钻石王老五的名媛,为什么没人主动接近曹圭贤?
曹圭贤,到底做过什么手脚?
我想了几秒还是没想明白,就直接放弃了。现在我已经不会轻易钻牛角尖,我用太多血的教训学会了取舍的重要性。
我低低垂着头,突然冷嗤一声,眼前他的脚尖立刻僵住,恰好会场的音乐换成了dj舞曲,热闹的人群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诡异的气氛。一边热闹一边死寂,像是有一堵透明但隔音的厚墙无形拦在之间,我眼里他耳里都只有彼此。
我再冷笑一声,边抬起头边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今天能毫发无伤活着站在你面前,你还以为我是当年听凭你玩弄、无知又无能的蠢蛋?”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五官,这张脸自动转化到在监狱里用来恐吓对手的表情。其实我不用多做什么,我只需要用“我说得出做得到”的气势,和我的确有这个能力的表现,就能不战而胜。
曹圭贤竭力掩饰他的惊慌,努力维持镇静的模样,却下意识收回二郎腿,整个人拘谨地挺直腰板看着我。
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立刻紧接着说:“不会吧,轮到你变蠢了?要不要进去牢里学习学习?我很感激当年你的陷害啊,我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全拜你所赐。我说过,我会换个方式再和你见面。你记住,你看清楚了,今天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你曹圭贤求我李晟敏帮你。如果你拿出点求人的姿态,再拿点求人的诚意,或许我还能考虑要不要帮你,把副字拔掉。还是,你想知道曹圭贤的死因是什么?”
我一边游刃有余地说着,一边细细地观察着曹圭贤脸颊的肌肉抽搐似的地跳动,额前微微暴起青筋的痕迹。即使他努力忍住不在大庭广众爆发,但是他也掩饰不了他已经被我惹怒的事实。
我计划三部曲的第一步,毫无意外成功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眨眼
我带着胜利的姿态站起身,原本不受关注的角落因为正洙哥正快步向这里走来,一时吸引了会场里大部分人的目光。我立刻痕迹明显地拉开和曹圭贤的距离,尴尬地朝正洙哥笑着。
“怎么躲在这里不去跳舞?”正洙哥握着我手臂,轻斜了我身旁的曹圭贤一眼,梨涡浅浅地笑说。
我动作僵硬地捋了下手腕,像是在掩饰什么不自然地甩甩头。
正洙哥眼里满是宠溺的温柔,温暖的手掌轻顺我的头发,“那我们回去吧?”
我机械地点点头,竭力避开来自身旁的目光。
正洙哥环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向前走,还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住,扭头向曹圭贤说:“曹副局长,请问您的朋友和我的未婚妻同名同姓吗?我怎么见您常认错人啊,下次再认错人我可没耐心跟你解释了。他是我的未婚妻,麻烦您以后注意一下礼节。”
我僵直地望着前方,正洙哥的声音近在耳边,温柔且充满杀气。没等曹圭贤回应,正洙哥就回过头带着我继续向前走。我依旧像是冻僵的人偶带着些许惊慌的表情躲在正洙怀里,心里却忍不住仰天长啸,没想到我的计划竟然能够进行得如此顺利!
没错,我就是要这样的效果!我要利用正洙哥的占有欲,利用他的破坏力,重新激起他“铲除我身边所有亲密的人”的想法,借他的力量他的名义将曹圭贤踩到我脚下!
正洙哥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对我发怒。但是单凭他刚才那句话就能看出他非常在意我与曹圭贤见面,甚至可以说,他在意任何知道我从前事迹的人。所以我猜想,即使他一进会场就被人群带走,他也会安排人一路监视我。只要我和曹圭贤或者其它会让他觉得在意的人接触,他就会得到通知然后立刻赶来。而今晚赶来的时间没有上次那样及时,明显是因为上次我和曹圭贤偶然相遇的时间相对今天故意追逐的时间晚一点,正洙哥能够比较自然地结束与那些人的“交谈”。
既然他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那我也不能太夸张了。
一路被正洙哥拥着,但是这次他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一路。回到房间。他二话不说就甩开我冲进浴室。而我则继续装着那个像是被抓到把柄的样子,双手缩在身前收着肩膀委屈地垂着头站在墙角。
浴室传出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于是稍微在意地听了会儿。果然马上听出了不同。这次的水声很规律。像是一直只发出同一个音。没有任何动作的阻挠引致水流分散。没有任何正常洗澡发出的动静,那么理由只有一个——正洙哥根本没有洗澡!
他安静地在里面做什么?监控我在这里的行动?和之前监视我的人打听我和曹圭贤发生了什么事?偷偷和谁进行不可告人的交易?
突然间水声亚然而止,紧接着开门声和脚步声响起。我低低地垂着头,马上重新投入自己的角色当中。
脚步声在浴室门口定了定,像是正洙哥一时没发现角落里的我,一会儿才渐渐向我靠近。视线里很快走进一双白净的脚,白花花的浴袍下摆在轻轻晃动。
正洙哥的手抓住我肩膀那刻,我整个人不禁跳了一下,身体止不住颤抖,心脏久违地如小鹿乱撞般狂跳。我还不至于单纯到不懂现在什么情况,正洙哥说过不强迫我,所以他之前从不会有这样明显暗示的行为,但是今天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来,我和曹圭贤可是有讲有笑,像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晟敏呐,”正洙哥的手缓缓移到我的脸上,轻轻抬起我的头,灼热的目光快要将我看穿,“以后不要再对别人笑了,好吗?”
我微张嘴巴,正洙哥立刻欺身吻了下来,嘴里还没说出的话全被他吞下。激烈的唇齿相碰间,一股淡淡的麝香味混杂着苦涩缠绕着我的感官,身上的力气像是流水般哗啦哗啦地流走,渐渐麻酥的唇舌却像突然被挑起了冲动那般,主动地回应着正洙哥。
我的大脑清醒地记录着这怪异的状况,像一个外人在旁观自己和正洙哥的交缠。
我明明想推开正洙哥,为什么身体只会贴得更紧,我明明是要拒绝这样的亲密,为什么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这样太奇怪,我变得太奇怪了,我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我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我的身体快要无力得站不住脚,软绵绵地往下坠,连抓住正洙哥的力气都没有。费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在看到正洙哥意味深远的梨涡那瞬间,意识突然像拔了电源的电脑刹那间断开。
很多时候都只是一眨眼的事,却有足以改变从前一切的威力。当我睁开眼,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解决曹圭贤,快点铲除曹圭贤,这样我才能杀掉现在抱着我的人。
我静静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睡颜,突然能理解为什么朴震天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越是黑暗的人,越不能忍受身边有这样单纯的人,越是想要把他毁掉,把他拽到同样的地狱里。
朴震天对朴正洙是如此,朴正洙对李晟敏也是如此。
不一会儿,正洙哥浓密的眼睫毛微微一抖,惺忪的睡眼慢慢张开。他定睛看了一会儿,忽然抿着嘴笑了起来,又把我收进怀里,下巴温柔地蹭着我的头发。
“晟敏呐,晟敏呐,晟敏呐……”正洙哥稍有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我的名字,宽厚的手掌在我光净的后背随意摩挲。
“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像是做错事被抓到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偷看正洙哥的脸,蚊子声那样说。
“嗯?怎么这样问?”正洙哥低头对上我的眼,我一时慌张得语无伦次:“那个,你说,然后你,那个,我……”
正洙哥马上安慰地拍拍我后背,然后慢慢给我顺着气:“哥懂晟敏在想什么,哥昨晚是有点生气了,看到你对别人笑得那么甜,哥有点嫉妒了。”
我刚喘过点气,立刻又紧张地摇头摆手,“不是这样的!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昨晚,昨晚是他先走过来跟我说话,我不想理他,他就说正洙哥的坏话,还威胁我,要我和他复合……”
“哦?那晟敏是怎么回答?”正洙哥眼里忽然闪过一点亮光,期待地看着我。
“我当然立刻就拒绝他啊!可是,可是他说,如果我,如果我不跟他复合,他就举报哥!十年前,十年前就是他设计陷害我,我不能让正洙哥也受那样的委屈啊!所以只能和他赔笑地说说话……”
“我的晟敏真乖,啵。”
深深一吻落在我额前,还没再火上加油几句又被紧紧抱住。我没有挣扎,放松地依靠正洙哥。
计划还在进行中,成效得要下次见面才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没有时间
一个星期转眼过去,周一这天,正洙哥有事一早离开了城堡,我坐在床上放空了一个上午还是没等到正洙哥回来,就随便在房子里走走逛逛。
我所在的建筑是叫“空城”,正洙哥解释“空城”的意思是“没有我的世界”,现在我终于住进来了,他打算把名字改成“晟之城”,新的牌匾还在制作当中。这“空城”只有两层,底层是客厅,角落是那间黑房,二楼是各种房间,有我们的卧室,有正洙哥的工作室、藏书阁、休闲室等等。平时我只在卧室里活动,除了要去参加晚会我才会踏出这个房间。
今天我突然有点好奇,其他房间是什么样。这里不仅是我住了两个多星期的地方,还是朴震天一家住过的房子,说不定我现在这个卧室也是他以前的卧室。不过现在这个房间每一处都是正洙哥的风格,大方典雅,家具都还很新,应该是不久前刚装修过。
我披上外套,赤着脚走在软软的地毯上。这里每一寸地面都铺着地毯,静音效果很好,有时候正洙哥从门外走进来我也听不见。而且因为这些地毯的触感很柔软,我在这里基本都是赤脚走动。
我一拉开房门,原本背对站在门口、全身黑色服装的警卫立刻退到一边,双手交叠在身前,严肃的目光直直看着前方。
这个就是正洙哥派来监视我的人?如果他一直跟着我,我还怎么去找正洙哥的把柄?!
我拉着门定在原地。不知道该继续走出去还是退回来,正犹豫着突然那警卫猛地转身向我半鞠躬,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说:“夫人中午好,请问您是要外出吗?您需要编号267跟随保卫还是退下?”
“我就在屋里随便走走,你就退下吧。”
“是的,所有房门已确认未上锁,编号267将退守大门岗位继续保卫工作!夫人有任何需要,请按紧急铃。忠诚!”
警卫说完握着右拳狠狠锤向胸口,像是完成一个仪式,然后踏着正步快速走下楼梯。
我站在门口警惕地扫视了回型走廊一圈。在可视范围内没有发现摄像头之类的监控。心里不由放松了许多。毕竟这里是称作“家”的地方,的确不应该有摄像头这样的东西。
人一放松,走着也会觉得脚下有种轻飘飘的感觉。每走一步,地毯的毛线轻轻扫过脚板。软软的酥酥的。不过今天的清洁阿姨没好好打扫。脚底好像粘了一层薄薄的灰。
随意开了几扇门,都没什么看头,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完里面是干什么用。并不是我所期待的工作室。虽然我说着随便逛逛,但是我的目标很明确,我要找到理论上最多秘密的工作室。平常正洙哥在这里的时间,一半是陪我,一半是锁在工作室里。他不喜欢我去他的工作室,我也不提出要去看看,好好扮演着体贴的伴侣。
走了半圈,突然察觉一扇刚直接略过的门有点怪异的感觉,又走回头细细打量一番。这扇门远看和别的没什么区别,但是近看就能分辨出门上的图纹并非茉莉花花藤,而是花瓣相对较大,画起来线条相对简单的栀子花。别的门上的花向都是偏左,这扇门的却是统一偏右,连门把都是区别于其他银白色的金色。
难道正洙哥和这里的人也是靠这个花纹来区别房间?
我站在那扇独特的门前,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心里许久没有这么纠结挣扎过,之前那些理性全然不见。
突然,一个黑色小人凭空而出拽住我左手激动地喊着:“快进去瞧瞧,这么特别的门,里面肯定有与众不同的东西,可能会有大收获!”
咚的一声,一个白色小人与黑色小人反方向拉着我右手,面无表情平静地说:“他们在这里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需要花纹还区别,这里一定有问题,绝对不能进去!”
黑色小人探出上身怒指白色小人:“你什么都不懂给我滚开,这次的目标是找到工作室,如果因为所谓的怪异就不进这门,万一这就是工作室呢?要等你看完其他房间才能确定这间是不是工作室,那得花多少时间?按照那个人的习惯,他绝对不会超过三点回来。万一没能赶在他之前找到证据,今天的努力不就白费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困在这个鬼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没看见就算在房间里,也会有人在门口守着?连死的权力都没有,还谈什么危险!”
白色小人被说得一愣一愣,微张的嘴巴说不出一个字,忽的化成一缕白烟消失不见。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混乱的思想终于集中在同一边,咬紧牙关下定决心,抓住门把猛地拧开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