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 下+番外——猫大夫
猫大夫  发于:2015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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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就只有施诗磊一个人值班,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他马上就从柜台后边溜出来,将店里其他的灯都关上节省电量,又把窗帘放下来。

“符钦若,你坐里边去吧。这儿的灯是连在一块的,你坐这里就不好关灯了。”施诗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外头去收回地毯和提示板。

再回来时,符钦若已经依言换了个位置,坐在高脚凳上喝着咖啡发呆。

施诗磊把东西都收好来,又回去倒了两杯咖啡,经过摄像头前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兀自走到了符钦若对面坐下。

“嘿嘿,这个。”施诗磊把其中一杯推给符钦若,“请你喝。”

符钦若惊异地看着他,“没关系吗?”

他耸肩,“我今天没吃员工餐呢,没关系吧。——啊,对了,钦若哥哥,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上个星期。”符钦若打开热咖啡的盖子,吹了吹气,水雾就沾到了他的睫毛上。

施诗磊心中落了一截,“那你上星期就来杭州啦?”

他怔了怔,解释道,“不是,我今天才过来的。”

“哦。”落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他也打开盖子,在表面上吹出波纹。

所有的灯都关了,就只剩下他们头顶上的那一盏,施诗磊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时而看到橙黄的光亮落在符钦若白皙的脸上,光线也都聚敛在了他的眼睛里。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来施诗磊过得最心安的一个晚上了。

那些卖摄影器材换来的钱,被他分成了一份一份的,但其中的好些都已经转手他人。这样的兼职是他以前从来不会考虑的,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可还是不知不觉就做了一段时间。

说不定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晚上。

“啊,你看这个。”施诗磊说完就从高脚凳上滑下来,跑到柜台后边的柜子里翻了半天,又抓上几张已经作为废纸的货单走出来。

符钦若被他一阵忙碌弄得奇怪,转眼摆在眼前的已经是一支笔还有几张纸。

“这是?”他不明所以。

“这个秀丽笔,是上星期不知道哪位客人落下来的,过了很久都没人回来认领,应该是不要了。”施诗磊说完就把笔盖拔下来,将柔软的笔尖落在废纸干净的背面,随意写了一句诗,末了撇撇嘴,“用不习惯。你写写看?”

符钦若歪过脑袋看他默下的诗,笑容先一步浮上了嘴边。

喜得君来慰我心,清欢何假酒频斟。——

符钦若把纸张摆正,接过他手中的笔,说道,“酒鬼。”

施诗磊对他吐了吐舌头,托着腮看他继续写,喃喃自语道,“其实有时还是挺直白的。”

“嗯。”符钦若一笔一划地写着字,问,“从前用过秀丽笔吗?”

他摇头,“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啊,这个‘莺’字好看呢。”施诗磊指着符钦若刚刚写下的字。

一开始没有估量好,几行下来,写到边上就显得挤了。可符钦若还是写得一丝不苟,后来说,“弯钩写不好。”

果不其然,他才说完,施诗磊就看到他写坏了。

施诗磊忍住笑,又重新拿过了秀丽笔,换了另一张纸,在思量过后还是写: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符钦若靠得很近,每次写到句首,墨就落在了他的影子上。

不知是不是咖啡的缘故,在写最后一竖的时候,施诗磊的手有些发抖。但好在还是把一整首都写好来了,他松了一口气,放下笔,把纸张拿起来对着光吹了吹,才想起这根本不是宣纸,便笑着将诗转过来,给符钦若看。

他拿过这首《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端看了片刻,久久没有说话。

施诗磊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漂亮的五官上发生的微小变化,注意到他微微蹙起的眉,还有轻轻抿起的唇。不知怎么的,他拿过咖啡杯喝了一大口,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连忙把咖啡杯放下,说,“那个小孩不是我的,是她跟其他人生的孩子,现在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这是真话。”

纸张突然一抖,符钦若诧异地看他,想了想,说,“嗯,我相信你。”他顿了顿,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施诗磊说,“因为你相信我,所以我要跟你说真话。”

第57章

到底是不习惯熬夜,好在施诗磊事先就在手机里下了电影,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电影看完,也就到了下半夜。施诗磊把已经发烫的手机丢在桌上,转头看到符钦若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目养神,自己也趴在了桌面上。

片尾曲的法国民谣还在缓缓播放着,低缓如泉水的女声,就如一首凄美的爱情诗。

“Ilyalongtempsquejet'aime,jamaisjenet'oublierai.”他跟着调子哼唱了一句,还是忍不住悄然叹了一声气。

“发音真标准。”符钦若轻声一笑,还闭着眼睛,手却伸过来摸了摸施诗磊的脑袋。

施诗磊别扭地歪过头,回头问,“你知道我刚刚唱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吗?”

符钦若的手滑到他的后颈上,在那儿揉捏了一阵。施诗磊上了一天班,整个脖子都是生硬的,被他按了片刻,反倒是感觉到累了。过了一会儿,符钦若说,“知道。”

他惊讶地眨眨眼睛,顺着他手臂内侧靠到了他肩窝里,问,“什么意思?”

符钦若仰着头,睁开眼睛时光都落到里面。不知为何,他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口气,侧过头见到施诗磊正一脸期待看着他,便低下了眼帘,说,“思君已久,不能或忘。”

“嗯!”施诗磊用力点了一下头。

见状符钦若失笑,摇了摇头。

自从做这份兼职以来,只要第二天早上没有课,施诗磊都会值晚上的这个班——毕竟比白天的时薪高一些。加上喝了一杯没有加糖的咖啡,施诗磊虽然整个人都累得很,却并没有睡意,反倒是符钦若有些撑不住的模样。

施诗磊又趴在桌子上望了他很长时间,在他就要睡着的时候,凑过去双手捧过了他的脸。符钦若惊愕地看着他,一脸疑惑。

“钦若哥哥,”他注视着他,小心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闻言符钦若还是不明不白,仿佛他问了一个根本不必要问的问题。

施诗磊撇撇嘴,两只手耷拉下来,说得不情不愿,“我刚上高中就开始卖了,当时陪在一个老头子身边,吃他的、用他的,还在外边接别的生意赚外快。我抽烟、喝酒,也会和女人上床,学校里的、社会上的,都有。我有你想象不到的糟糕,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相信我吗?”

他稍微坐了起来,转眸看到他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几分懊悔,便微微扬了扬嘴角,“嗯。”

“为什么?”施诗磊不解地问。

符钦若思忖了片刻,说,“因为你没有骗过我。”

其实欺骗又何止是一次?施诗磊是知道自己的,为了自己方便,怎样的谎话都能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有的时候,就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说了谎。

次数不记得了,但施诗磊明白,为了能让符钦若正视自己,他没少编出这样那样的幌子。如今面对符钦若毫不怀疑地相信,施诗磊苦涩地笑了笑,问,“你见过像我这样的人吗?”

他柔软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点点头,用一种无关痛痒的语调说,“上学的时候,学校里有很多长相出众的人,他们的家境未必好,但也有不少凭借自己的优势过上了比旁人优渥的生活。”

施诗磊听了哂笑道,“你洗白我啊?觉得我和他们一样?”

符钦若却摇头。半晌,他开口道,“有一次你跟我说,你用那样的方式赚钱全是因为这样更轻松一些,你不想在街上晒太阳,也不想在夜里刷碗筷。而你现在,却愿意熬通宵赚几十块钱。为什么?”

施诗磊心里一堵,撇撇嘴,不愿意说。

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他可说不出为了符钦若这样的话。与其说是为了他,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原因,他就是不喜欢去卖身了,多轻松也不喜欢,总觉得再跟其他人混在一起,他会浑身不自在。施诗磊是很讨厌去做那些让自己不自在的事情的,既然讨厌,又为什么要继续?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而已。并没有什么神圣的,更称不上纯洁。既然并不是什么值得说出来引人褒奖的话,施诗磊索性也不说。

看他过了半天也没有回答,符钦若料定他不会说,道,“我喜欢你,因为你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施诗磊心里咯噔了一声,惊诧地看着他。

他认真想了想,又道,“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相信,又何必喜欢?”

施诗磊听到这句话,脑袋里忽然空白了一瞬。过了几秒钟,他忽然倾身过去亲了他一下,声音温软,“符钦若,你真好。”

一直到凌晨六点,晨光也还没有洒进店里。施诗磊早些醒了过来,揉揉两只眼睛,回头看了看还倒在沙发上睡觉的符钦若,又蹲在旁边观察了一番他的睡颜。

他的睫毛可真是长。施诗磊还在心里感慨,符钦若忽然就睁开了眼睛,吓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符钦若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哭笑不得,反而是一脸懵懂,声音柔软,“怎么?”

“没什么。”施诗磊又蹲起来,凑过去吻了吻他,说,“你要不要刷牙?我带了牙刷和牙膏过来。我要去把那个窗帘拉起来了,等下就会有同事来换班。”

符钦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来,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好一阵子以后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施诗磊,点了点头。

交班结束以后,施诗磊把工作服换下来,还和符钦若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一起吃了早餐。起先还是灰暗的天空,就在一顿早餐的时间里,慢慢转亮。

施诗磊亲眼看到太阳缓缓从符钦若身后的窗外升起,就连他手腕上红绳的银饰也泛着刺眼的光。符钦若端着豆浆,望着窗外踏着晨光出门的行人,还是忍不住掩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你去我那儿吗?还是回叔叔阿姨那里?”施诗磊放下豆浆,如是问道。

符钦若看到他把胳膊都搁在了桌上,身子也贴着桌沿,说,“回你那儿吧。”

“嗯!”他高兴地点头,又捧起豆浆含着吸管咕噜咕噜合起来,快喝完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刚才符钦若在问答时,置换了一个动词。

回家路上,睡觉以前,施诗磊还是问到了这回符钦若的爸爸妈妈为什么回国。可是,令他难以置信的却是这件事对于他们家来说的轻而易举。

施诗磊参观过鲁迅家的台门,知道一座台门有多大,他也听说过如今留下来的台门里会住多少人。符钦若他们家居然能把那座老台门买下来,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里面原先住了人吗?把他们遣散走,动用了很多关系,花了很多钱?

他趴在枕头上,转头看到已经开始补眠的符钦若,心里充满了疑惑。

一度觉得像他这样清清静静的书生,说不定就是从大宅院里走出来的,但究竟是多大的宅院呢?施诗磊想起符钦若开的客栈,还有爷爷奶奶家的小楼,眼皮越来越重,合上了眼睛。

下午的课是一位在业内享有盛名的书法家给学生们讲课,施诗磊老早以前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小时候甚至还见过一面。但他老人家贵人多忘事,一晃也过了十几年,施诗磊一直躲在后排不冒头,他自然也没有发现他。

施诗磊听他说的那套书法理论听得意兴阑珊,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埋头在微信里跟符钦若约定下课一起去吃饭。他还跟符钦若说起衬衫的事情,让他如果要洗澡,可以找自己的衣服出来换。

好不容易等到这位大师书写演示的作品,一群学生都围上去观看,还有人主动去为大师调墨。施诗磊抱臂站在人墙后面,手里握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以前还在做MB的时候结识的朋友——他刚来杭州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了,还是这个人把他介绍给坤哥的。

施诗磊百无聊赖跟朋友闲聊了几句,后来被一片讨论声打断,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他正盘算着,稍后和符钦若去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吐槽一番这位大师的作品,远没有符爷爷写得好,而且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沽名钓誉之感,半点不似个会静下心来写字的人。

但书法这东西就是这样,经年累月的沉淀,哪怕后来人心更变,功底还是留在那里。有时候一笔好字,却造就很多冤孽。

同学们刚刚散掉,施诗磊就接到了符钦若的电话,他心中一喜,连忙把电话接起来,面对走过来跟自己说话的樊灵天,他也挥挥手,指着电话说,“我男朋友来了,先走。”

“男朋友?”樊灵天寒假的时候才恢复单身,闻言大吃一惊,二话不说就跟上去要看看究竟。

面对他一路追问,施诗磊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别人,就是符钦若。

“你把符公子弄到手啦?”樊灵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施诗磊挑眉,洋洋自得道,“知道我本事大了吧?”

看到他这副炫耀的模样,樊灵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两人一路走,路上又遇到了几个朋友,他们约着去打DOTA,施诗磊却是没有时间奉陪了。

走到校门口,果然看到符钦若就站在台阶底下等他,施诗磊回头对樊灵天做了个鬼脸,抓着斜挎包的背带一路跑下去,在还剩下三级台阶的时候忽然跳起来,扑到了符钦若的背上。

符钦若始料未及,整个人都向前趔趄了几步,手上却还是稳稳扶住了施诗磊。

“啊哟。”施诗磊撞到他的蝴蝶骨上,吃痛叫了一声。

他忽然跳到自己背上,还大叫了一声,符钦若背好他以后才要回头说什么,就注意到周围出入校门的学生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就在一个瞬间,符钦若的耳朵变得通红。

施诗磊见状坏坏一笑,低头往他左耳上轻轻咬了一口,甜甜喊道,“钦若哥哥~”

符钦若头低着,背着他往前走,没有应。

施诗磊看着他脸红到了耳朵根,就连颈项也在泛红,忍住笑问道,“咱们去哪里吃饭?”

过了一会儿,他缓过来,说,“楼外楼。”

“嗯!”施诗磊高兴地点头,又埋下头在他耳背上舔了一下。

符钦若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低声说,“你别这样。”

“想你嘛。”他把声音灌进他耳朵里,像是蜘蛛丝,“硬了没?”

他眉心一蹙,没有吭声。

施诗磊眼睛转了转,抱着他的颈项,还是说,“待会儿,你只许吃七分饱。”

“为什么?”符钦若回头,奇怪道。

“因为……要留着肚子吃我呀!”他收紧双臂,抱紧了符钦若。

第58章

模模糊糊间,皮肤上的水汽被蒸发,让灯光也变得朦朦胧胧。

符钦若用手臂遮住了微弱的光,手臂上渗出的汗和额头上的汗水黏在一起,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舒了一口气。但这缕气息却被施诗磊吸了进去,接着就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淡淡的温热。

施诗磊的目光流连在符钦若的嘴唇上,见到他睁开眼睛,便退回来继续趴在枕头上,“符钦若……”

“嗯?”手臂一拿开,就能看到符钦若额头上那片被手臂压出来的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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