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支撑他把这一切“演”下去而不是发疯自杀的唯一原因，是他在心里喊了一千一万遍“结束一切”，只可惜，“现实”还在不紧不慢的把一切持续下去。况且，他所处这个世界运转的同时，另外几个世界也同时存在呢。

闫罗已经失败七八次了，有时候是故意的尝试，想看看其他选择会造成什么结果，有时候是无意，他的心态毕竟和当初不同，再做一遍同样的事没有那么自然，所造成的结果自然也不一样，而林翰在感情方面意外有着相当的敏感性。

失败的世界和“现实”世界重叠着，偶尔会冒出来，好似不戴眼镜看3D电影引起的一层层重影。他最郁闷的是，有些世界的结局很是正常，比如，有个世界他认识了一个不介意丑脸的女孩，他们共同生活，生儿育女，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家庭般，而林翰则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变成了普通同事，再也没有交集。

闫罗很奇怪其他世界中的他是谁，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他为什么是在这个世界而不是其他世界？他所处的世界到底是按什么标准存在的？又或者说，一切重新开始的标准是什么？是因为林翰吗？如果他不能和林翰在一起，一切就会重新开始？

什么鬼扯蛋的标准啊！

闫罗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他所在的世界必须林翰一直存在并且与他保持亲密关系，一如他所经历的一样，分裂或者说“失败”的其他世界都没了林翰，又或者形同陌路。

操，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吗？那我是其中的人物？

事情越发展闫罗越觉得有“人”在玩，不然的话，他实在是想不出这样做的意义，就算一步一步按照现实进行下去又能怎样？一直演到死？可是真实世界中他还没死呢！

很快，事情就进展到了面临王部长的质问要不要和林翰在一起，闫罗回忆了下，根本记不起当初怎么说的了，只得随口选个词：“是不是先等一等，这样太莫名其妙了……”

嗡——

闫罗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出现重影，另一个世界重叠出现、分离、飘远，直至消失。

“操，到底要怎么样？”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了，一个闪念，闫罗感觉手上又拿着了喇叭，忍不住往地上狠狠一摔破口大骂起来，“操他的到底是谁？给我站出来！”

闫罗看见小李、小张瞪过来的奇怪视线，也知道远处碎大石正在和超反恶斗，然而这一切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怒气冲冲的跑向武警，夺过枪对准太阳穴就是一发，再这么继续下去精神崩溃绝对是指日可待了，不如说现在已经是无技可施了。

一切定格，闫罗感觉到了疼痛，非常非常强烈，毕竟这颗子弹可是从他的太阳穴直穿脑袋，又准又狠。他不能动，不能说话，像是被凝固在琥珀里的虫子，一切都停滞了包括时间，他看见了定在空中的碎大石，接着，他意识到自个儿没死。

成功了？脱离了？

闫罗转动了下眼珠，惊讶的发现眼前出现了数个世界，以小屏幕的方式呈现，全部是他所“失败”的，在那些世界里的他各自过着不同的生活，有些世界偶尔重叠又很快分开，而在这些世界之外则是无穷无尽的灰色空间，一如九十九区原本的样子。他观察了会儿，并没有找到什么规律，正迷惑时耳中突然飘进了一声低语。

“老闫？”

闫罗迅速转过头，睁大眼睛看见林翰正在不远处激动的乱蹦乱跳，一只手还试图伸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发现停滞效果已经不见了，他可以动，只不过似乎有什么力量划了一个圈把他围住，他只能趴在看不见的墙壁上往外看。

林翰同样如此，那张脸都挤变形了，洋溢着惊喜和渴望。

闫罗估计自个儿的表情恐怕也差不多，他甚至感觉眼睛发热，鼻子发酸。短短的分别却像是数年般漫长，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周围一片沉默，不管禁锢他们的是什么，声音显然也一样被覆盖了。他比划了几下，林翰突然用脑袋撞了一下“透明墙”，满脸愤怒之色，同时比了个枪的手势对准太阳穴，他在明白过来的瞬间就眼前一花，他再度拿着喇叭，站在现场，刚刚喊出那句标准开始句。

这次闫罗没有犹豫，直接冲向武警抢过枪就是一发，之后，典型九十九区场景又出现了，他立刻寻找林翰，原本的方向却空无一人，只剩下无数个小屏幕，他大略估了下，数量比他的要多得多，接近一百多个，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没有看见林翰。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果然，他自杀的世界里都没了他本人。

这么说来林翰应该是很快就选择了自杀，这样似乎也很正常，林翰才不会在乎生命，闫罗苦笑着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翰就已经重新出现了，闫罗赶紧趴上去，一个手势都没来得及比划就重新拿着喇叭开始喊话中了。

“……操！”

第120章：天堂

要精确计算出个会合的时间不容易，有时候闫罗焦急的等待了数回，好不容易林翰出现了，就差那么一秒他就进入了“世界”中。有时候他们刚说上两句，还没来得及商量出一个对策，又双双离开，再度分别。

分别死了数次后，当闫罗绝望的认为他和林翰永远不会有一个正常的谈话机会时，“世界”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你不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的。”

闫罗苦笑着对林翰说，时间是林翰刚在他家吃完第一顿晚饭，他刚刚发现了林翰的能力，这时候他应该逼问一番再不经意的结下朋友情谊。可是，凝视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困惑甚至还带上一点点紧张，他心里的感慨没办法不说出来，就像人之将死，必然想把心中最大的渴望说出来般。

他静静等待着世界分离那一秒到来，然而，一切没有消失，他看见林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老闫？”

这语气令闫罗一个激零，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人：一样刻板古怪的打扮，不一样的激动和惊喜，以及那似曾相识的表情。

“林翰？”

林翰猛然一把抱住闫罗，大喊道：“老闫是我，是我啊！我好想你！是真正的我，在俄罗斯的那个我！”

闫罗脑子里乱糟糟的，正想着怎么回应时房门打开了，老妈探进头来一脸欣慰的问：“你们在俄罗斯认识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去过俄罗斯？”

嗡——

“操！”闫罗大吼一声，跳起来扑向分离开的那个“世界”，包括目瞪口呆的林翰，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操他娘的混蛋！到底是谁！有本事出来！”

理所当然的，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他站在现场拿着喇叭刚刚喊出那句话。这一次他没有再莽撞的自杀，而是仔细思考了片刻。超反被碎大石扔了过来，砸塌了一辆车，轰隆隆的现场中他看见不远处林翰正在走过来，等林翰打过招呼后，他小声试探道：“小林？”

林翰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并不像假装的，闫罗认为如果眼前这个林翰是小崽子的话，绝对会立刻有所反应的。他赶紧装出笑脸，道：“你好，我是闫罗。”

事情按部就班的发展了下去，闫罗尽量按照上次的步骤进行，刚刚经历过自然回忆比较鲜明，他耐心等待着，直到“共渡一夜”后清晨醒来，发现能力，他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情冲进房里，坐下来轻声道：“林翰？”

这次，闫罗正确抓住了一丝希望。

“老闫。”林翰压低了声音，却压抑不住脸上激动的神情，“是我。”

在这句“暗号”之后，闫罗和林翰一时间居然都不敢动了，不约而同的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确定一切正常后，他首先开始了“尝试”：“你是俄罗斯的林翰。”

林翰马上露出紧张的神情，他们僵硬着身体等待，一切正常，世界没有分裂，他们还在一起。

“你有自杀过吗？”闫罗凑过去小声问，装作普通聊天的样子眼睛还在房间角落张望，渴望突然发现一个摄像头什么的。

“没有。”林翰大眼珠转啊转的，同样在寻找着一切可疑的地方。

“你是从哪里开始的？”闫罗问。

“在碎大石现场认识你。”

“我也是。”闫罗沉吟了下，道，“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同志你好，我叫林翰，会计，负责审计超英所有花费。”这句话林翰说得极为流畅，显然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一个字不差。

不知怎的，也许是林翰在身边，也许是这么长时间积累下来的东西触动了闫罗，他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下，道：“我们来对个暗号，再见面时你就说‘你长得真漂亮’，我说‘你跟个小丫头似的’。”

林翰的脸色一瞬间扭曲了起来，摸着鼻子没好气的道：“老闫，我们现在处境危险。”

“我知道。”闫罗想想也笑了，强忍着笑意道，“我这不是捡一个绝对不会有人说的话嘛，以防出现意外，总之你记住下次再碰上，一开始时就这么说。”

林翰皱着眉头：“有什么用？”

“尝试。”闫罗耸耸肩膀，“你应该发现了些什么吧？”

“对，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能通关的时间就越长。”

“通关？”闫罗愣了下，随即叹了口气，“还真是，你有没有试过和我的感情发展更好？”

“试了。”一说到这个林翰居然噘起了嘴，“但是你比以前难搞多了，动不动就讨厌我，发火了还打我，有一回我碰上你长得可帅了，居然嘲笑我是变态。”

闫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老爹闯了进来大喊：“儿子儿子，你快看看我这脸怎么了！？”

闫罗定晴一看，老爹那张脸变得可怖之极，他条件反射的瞪向林翰喊：“不要太喜……”

那个“欢”字还没出口，世界再度分离，他站在现场努力平心静气等待着，不一会儿林翰出现了，走过来，还是那句：“同志你好，我叫林翰，会计，负责审计超英所有花费。”

这一瞬间闫罗犹豫了，他应该说出那句对应的暗号，但是这是不是会造成另一次世界分离，再次损失一次机会？他不知道，但是他必须去试。

“你跟个小丫头似的。”

同一瞬间，另一重虚影靠拢过来，仿佛戴上3D眼镜，世界又回归了真实，变得更加鲜明起来，闫罗隐约听见了一句话飘荡在空中：“你长得真漂亮。”

闫罗拼命压抑着拥抱的冲动，他知道了眼前是谁，这比什么都令他高兴。这个诡异的世界中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不仅这次，以后的每一次他都可以寻找到相伴的人，他们在一起，无论面对什么都不再孤单。

“老闫。”林翰眼睛闪亮，嘴角有着明显的上翘弧度，“我是林翰。”

“我知道，小崽子。”闫罗想吻眼前这个人，但是他不能，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不能浪费，他们必须得寻找到其他人，并且搞清楚这个破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不多。

第121章：天堂

找到了会合的关键事情就好办多了，林翰有大把时间机会和闫罗说“悄悄话”，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即熟悉又陌生，原本该有说不出来的烦躁与无奈，但现在却莫名的如鱼得水。在这里他们就是全能全知的神，无论什么事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这种“快感”令人着迷。

“你说我们能做到什么事？”下班后的家中，闫罗悠闲的靠在阳台上问林翰，沈帅他们还没出现，没人会听到他们的话，“能不能统治世界？”

“统治世界有什么意思。”林翰表示嗤之以鼻，“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希望能和你结婚。”

“那还不容易，我们摆个酒就是了。”

“不是这种自己玩的，要那种正式的、公开的，法律承认的。”

这答案不出乎闫罗的意料之外，他笑起来，问：“公开的？”

“是啊，公开的！”林翰斩钉截铁的道，“我希望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和你结婚，我觉得你家人应该不会怎么反对，但是其他人就说不好了，况且中国的法律根本不承认。”

这只是个玩笑，至少当时闫罗是这么想的，所以第二天王部长把他喊去，说“国家准备讨论同性婚姻提案”时，他居然在办公桌前呆呆的站了好几分钟没回过神来。王部长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有说话，用一只手托着腮，似乎很无聊的等着。

闫罗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王部长，你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你觉得呢？”

“那就是今天早上喝多了。”

“你对上级就是这么没大没小的？”

“不是。”闫罗居然笑了出来，“你说中国要进行同性婚姻的合法化讨论？”

“是啊。”

“我觉得在同性婚姻合法前应该先考虑一下别的事吧？比如多建点希望小学之类的朴素行为……”

“别跟我说，又不是我提的。”

从王部长办公室走出来时，闫罗还感觉在做梦般，走路都飘起来了。当他把这件事和林翰说了后，小崽子也是一脸“你开玩笑呢”的表情。

“常委是什么？辅政大臣啊？”

“呃，你就暂且当是这么回事吧。”闫罗对这个比喻哭笑不得，“不过我是觉得这要是哪个名人想出名提提还差不多，突然这么正式讨论太不科学了。”

实际上，“不科学”就这么发生了。

一个月后同性婚姻以极其诡异的速度通过了，完全不合情理、不合逻辑、不合正常的世界，闫罗从新闻联播上看见这条新闻时，仿佛都能看见播音员内心汹涌澎湃的吐槽。

搞什么蛋呢？

基本上所有人都是这么个想法，没人能想明白为什么突然要通过同性婚姻提案，不过这件事也与普通人生活关系不大，只是一时间多了许多GAY和LES出柜结婚的新闻，整个社会看起来倒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温情之色。

在这期间闫罗一直默不作声的等着，终于有这么一天，他等来了面带紧张、手捧花束的林翰。

“闫、闫罗！”

“嗯？”

“我们结婚吧。”

“……”

林翰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他悄悄抬起头来，带着一脸不满的表情说：“你这沉默是怎么回事啊？”

“我就觉得这事太邪门了。”闫罗心虚的道，“你不觉得吗？”

“这整件事就很不对头好吧？”林翰这句话明显指的是“九十九区”，闫罗明白，“但是我们已经在这里，为什么不借着这机会结一次婚呢？现实中我们永远不可能的。”

这话说得闫罗很动心，电视里那些笑语盈盈的婚礼镜头令他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知道林翰是真的，也通过各种途径测试过了，林翰同样，他们都确认过对方是“真实的人”，但是这种“我们要结婚了”的不真实感仍旧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根本没办法立刻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