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湖面就吵翻了天，原来蓝狐见那些白色鸟儿停在水中，便跑到水中乱抓。早间的湖畔气候湿润，淡淡的薄雾飘在湖面上，阳光模模糊糊的。幕姬雪也不管那里玩耍的蓝狐，到湖边洗了把脸，湖水清澈的异常，映出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双微紫的眼眸。

他一愣，低下头去细看，他瞳孔中间竟变成了深深的紫色。他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瞳孔依然是紫色的。怎会如此？是修炼紫色功法的缘故？灵力变成紫色，眼睛也变成紫色，嘴巴不会也变成紫色吧？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他胡思乱想。他忙在体内探了一圈，一切正常，并无怪异之处。

还好那紫色不是很明显，不仔细看的话依旧是一双漆黑的眼眸，只是有点点怪异。他又用水擦了擦乱糟糟的头发，经过这段时间，他的头发已然长到脊背上，于是他随便用一根杂草将头发绑起来。

忽的，湖中传来一声嘶吼，是蓝狐发出的。他还以为蓝狐被鸟儿围攻，抬头看去，只见湖中水波荡漾，密密麻麻的冒出不少暗绿色的水草，将蓝狐缠了个严实。蓝狐身上泛起白色的光幕，却奈何这些水草不得，正被往湖水深处拖去。

眼看蓝狐就要消失在水中，他御剑而去，飞在当中便能看见蓝狐挣扎的水下有一片巨大的阴影，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他抽剑一斩，缠住蓝狐的水草层层断开，却有更多的海草蠕动着冒出来，蓝狐怎么也挣脱不开。

水下的东西似乎觉察到幕姬雪，密密麻麻的水草向半空涌来，腥臭扑鼻，幕姬雪被那气味冲得一阵头晕，差点吐了出来。他御剑高飞，那水草如有生命一样唰唰跟着飞起来，迅速缠住他脚下的长剑。

他弃剑掠开，从乾坤袋中抽出几张阵符扔出去，喝道：“启！”水草跟着过来，直撞在阵符上。阵符暴起一团火花，眨眼间便点燃了整片水草。只听刺耳的嘶嘶声，水草迅速缩回水中，极怕火的样子。

蓝狐得了自由，一仰头叼住幕姬雪从半空掉落的长剑，飞快朝岸边游去。水中的东西却不打算这样放过他们，只见水流哗哗，那阴影朝水面浮起。幕姬雪足尖轻点水面，急速往湖边飞去，回头看了一眼，头皮发麻。

那阴影露出水面，是一大团缠绕在一起的水草，粘满了湖底的淤泥，十分恶心。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儿从弥漫开来，四周的白色大鸟全部被吓的飞向远处，飞得慢的就被水草缠住，淹入水中。

看到那东西相貌，幕姬雪心中震撼异常。只听说万年灵木能化仙成人，难道水草也能修炼？不应该啊，就连那些极品灵草也没听说能修出生命，这水草何德何能？

转眼间，那团水草在湖中突起有一座小山大小，只听呼噜噜的水声，那水草竟慢慢翻了起来，从中露出了一条巨大的黑漆漆的缝隙。幕姬雪还来不及惊叹，背后忽的传来一阵巨大的拉扯之力，他一下失了重心，往后倒飞而去。水中的蓝狐也是如此。

他什么都没看清，后脑便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上，直撞的他两眼发黑，接着便是蓝狐一头撞到他怀中。他和蓝狐便一起消失在那条缝隙之内。缝隙慢慢合拢，缓缓沉入水中，没一会儿般平静如常。又没过多久，白色大鸟便悠悠飞了回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20、通天（七）

幕姬雪被那股大力拉扯着，浑浑噩噩的也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醒来时便听耳边都是淅沥沥的水声，眼所触及是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晰。他脑仁疼的厉害，一抽一抽的，他费力的抬手摸了摸，一手的粘稠。

头破了？他晕乎乎的想，意识飘忽。一条湿漉漉的东西舔到他的脸上，他侧眼看去，就见蓝狐趴在一旁，伸着舌头关切的看着他，见他醒来，呜呜了两声。他低声一笑，猛地咳了几下，总算清醒过来了。

他挣扎了一会儿坐起来，四下一看，心中惊讶异常。他和蓝狐都在一块冰上，浮在一片清澈见底的水中，水里飘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怪异东西，散发着莹莹绿光，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除了发着绿光的水，头顶是一片漆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好似去到了虚空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他喃喃自语，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他早前听人说过，界与界之间还存在许多别的空间，那些空间里没有生命，没有时间，或者会有未知的怪物，修者称之为虚空。如若传送阵出了问题便会去到虚空，到了虚空想再回到正常界的几率很小。难道湖中出现的，是一个通往虚空的裂口？

他出神的想着，越想心越凉。蓝狐见他坐着不动，舔了舔他的手。他想摸摸蓝狐的头，忽见一手的鲜血，苦笑取出药物处理伤口。白霞仙子给他的准备的丹药应有尽有，还剩着一大堆，他把治外伤的止血丹碾碎了敷在脑后，止血丹暖洋洋的，疼痛感减少了许多。他忽然有点想姑母了，百花界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一旁的蓝狐不怎么精神，身上还脏兮兮的，萎靡不振的趴着，见他没事便低头对着身下的冰块哈气。蓝狐哈出的气极寒，幕姬雪感觉那冰块似乎又厚了一些。阴阳双狐，红狐喷火，蓝狐自然就吐冰了。

“谢谢你。”他对蓝狐道。蓝狐摇了摇尾巴，极累的样子。想来他昏迷期间，蓝狐便一直维持着这块冰，不然，他也许早就淹死了。他取出一张寒冰阵符扔给蓝狐，蓝狐张嘴就吞了阵符化出的寒冰，稍微有了点精神。

“接下来看我的吧。”他取出黑蛟，带着蓝狐飞到空中。没飞多远，他们身后的冰块转瞬就融化在水中，变成丝丝缕缕的绿光。飞了一会儿，水中出现了一个人。幕姬雪停下来，就见一个蓝衣少年泡在水中，只剩下腹部以上，其他部分都融化了，成了碧绿的幽光。

这水有什么问题么？他疑惑的降下来，蓝狐似乎极怕那些水，不安的低吼，焦躁的用爪子饶他，想阻止他。他取出一件衣衫扔到水中，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开来，没有变成绿色的幽光。也许有生命的东西才能化为绿光。

好厉害的水，幕姬雪从未听说过这等事情，莫非，莫非真的到了虚空？他心里一紧，只觉凉飕飕的。

剑灵见多识广，大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自从到了通天山后，剑灵便悄无声息，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或者通天山灵气太盛，把剑灵逼的不敢露面。他在心中呼唤了剑灵几次，没有回应。

低叹一声，若真的到了虚空，紧张害怕又能如何？先看看这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才对。他加快了速度，一路水下时常能看见残缺不全的人，还有各种动物，全都在慢慢融化。忽的，前方出现了一团巨大而柔和的光晕，他目力极好，但见那光晕的水下有一颗碧绿剔透的珠子，直径有几米。无数绿光慢慢朝珠子汇聚，被珠子吸收。

近了些，他便觉得气血翻涌，丹田一阵不稳，好似体内的灵力都要被生生拽出去一样。蓝狐也不安的低呼着，耳朵竖得直直的。他连忙远离那团光晕，才觉好受一些。漫无目的飞了一阵，这怪异的水便到了尽头。

一道满是窟窿的山壁出现在眼前，那些窟窿边上还停着不少白色大鸟，看样子与外面湖上的鸟儿一样，想来都是一同被吸了进来。这山壁也不知多高，往上看去一片漆黑。幕姬雪正惊叹不已，蓝狐忽然吼叫一声，猛地跳到了一个洞窟内，吓得鸟儿鸣叫着飞开。

接着一个沙哑而又紧张的声音响起：“哎哎，你干什么呀，你认错人了！我可是女的！快放开我！”

有人？幕姬雪一阵激动，飞到那洞窟内。只见蓝狐用爪子按着一个红衣人，看衣裙样式和发式，当是一个女子。也不知为何，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他便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他连忙对蓝狐道：“放了她吧。”

蓝狐疑惑的在女子身上闻了又闻，听得幕姬雪说话，放开了爪子。那女子发现有人，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充满疑问的瞧着他，张口道：“你是谁？”借着绿水透上的幽光，能看出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发上戴着一支戳满珠子的金钗，额前有齐齐的刘海，发下是一双清澈的眼眸和尖俏的脸。女子画着鲜红欲滴的娇唇，抹粉涂腮，娇媚异常。

幕姬雪看得一愣，道：“在下游龙宗楚霖。”“楚霖？”少女慢慢站起来，凑过来瞧了几眼，道：“我怎么好像见过你？”少女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花香味，熏得幕姬雪一阵不自在，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道：“不知师妹师从何处？”

少女笑弯了眼睛：“我啊，我叫柳娇娇，无门无派。”柳娇娇，和她一身的打扮倒是挺相配的。她裙摆上绣满了颜色绚丽的花朵，腰间缠着一根丝带，身形修长，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娇花。

心中那股怪异的好感越来越浓，幕姬雪侧开脸不再看柳娇娇。他在青天界时，有个专门收女弟子的云昙宗，那个宗门有一种媚术修习之后能吸引男子，赢得男子的爱意。这柳娇娇也不是美若天仙，让他有如此好感，是否也修习了类似媚术的功法？

“哎呀，我刚才好容易抓到一只鸟儿，怪这只狐狸，给放跑了。狐狸听你的话，就算是你的错。你该帮我重新抓几只鸟儿。”柳娇娇一拍双手，催促道，“你快去呀。”

幕姬雪御剑飞出洞窟，不消片刻便抓回来几只鸟儿，他递给柳娇娇。柳娇娇不接，道：“你帮我拿着，跟着我来。”不等他答，柳娇娇便骑到蓝狐身上，拍了拍蓝狐的头道：“阿凝，快走！”蓝狐低呼几声，居然默许了柳娇娇的做法，乖乖往洞窟深处走。

“阿凝？”幕姬雪一阵奇怪。柳娇娇回眸一笑：“你瞧它眼睛像不像一块凝固的寒冰，所以就叫阿凝咯。”

幕姬雪道：“你认识这狐狸？”

柳娇娇笑：“不认识。它这么听话，都源自我的魅力。”

那为何一见面就给蓝狐一爪子拍下？难道媚术对动物也有用，蓝狐是公的？

跟着柳娇娇来到一处石洞，幕姬雪才懊悔的觉察，自己居然就这样傻乎乎的跟着来了，媚术还真够可怕的。不过算了，他也想问问柳娇娇这是什么地方。

他道：“柳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柳娇娇笑嘻嘻的说：“你帮我把这几只鸟儿弄成好吃的，我就告诉你。”他一阵烦躁，但一见柳娇娇笑面如花，有都成了好感。他任劳任怨的处理几只鸟，心里想着等问出想知道的事情，就离柳娇娇远远的。若柳娇娇再提什么要求，收拾一下也不是不行。

柳娇娇点起一支蜡烛，蹲到他面前，细细看了他一会儿，道：“你真的叫楚霖？”

他点点头，不想多说。

柳娇娇又道：“你以前没别的名字么？”

他疑惑的抬头望了柳娇娇一眼，心中生出警惕：“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可是名儿不对。”柳娇娇嘻嘻一笑，“还有，你别叫我柳姑娘，叫我阿娇好了。”

幕姬雪将几只鸟儿烤熟，分给蓝狐一只，便全部给了柳娇娇。他淡淡道：“现在姑娘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了吧？”

柳娇娇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想了想道：“你来这里之前遇到了什么？”

“一堆水草。”

“哈哈，不对，是一只巨大的蚌，它外面全部被水草缠着而已。”蓝狐吃完自己的，想要柳娇娇的食物，被柳娇娇拍了一下头。

“蚌？”幕姬雪想着湖面上那个小山大小的东西，倒吸了一口凉气。湖中竟能生出这样大的蚌？那该是修炼了几万年……

“嗯，所以现在我们都在这只老蚌的肚子里。”柳娇娇叹了口气，一脸苦恼。幕姬雪摸了摸四周坚硬的石壁，惊讶异常，老蚌的体内应该是柔嫩的肉才对，怎么全是石壁？

“刚才洞窟外那潭水便是老蚌的丹田。”“刚才洞窟外那潭水便是老蚌的丹田。”柳娇娇吃得很快，现在已经啃着第二只了，“你运气不错，没给融化在老邦的丹田内。”

21、通天（八）

据柳娇娇猜测，这只老蚌很早之前应该是得了一颗灵珠，沉在水中修炼千万年后，便到了突破点。于是只靠着夜间悄悄吸收月光精华和通天山水中的灵气，已然无法满足它的需求。它便开始吞噬湖边出现的人畜。

柳娇娇前几日在湖中发现了一条体内有珠的大鱼，想抓了吃，结果被这只老蚌给吞了。老蚌年岁久远，体内好多地方都已经成了化石，她一连转了几天也找不到出口。老蚌肉身化成的石壁也完全破不开。她原想趁着老蚌吞噬东西的时候逃出去，哪知道那时的气流太过强劲，根本出不去。

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道：“必需趁着它吸收月光精华的时候逃出去，要是等它突破了，它就要逃到深水中去修炼个几千年，再也没机会出去了。”

她边说着，边点燃几支蜡烛，放在石洞周围，光线便好了许多。幕姬雪正要说点什么，一看她的脸就愣住了。方才光线昏暗，他只看出柳娇娇妆容娇媚，此刻一看，那状可真是惨不忍睹，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柳娇娇抹着鲜血似的口红，还抹得不均匀，脸上擦得香粉就像抹了层面粉似的，再加上脸颊上的两团腮红，活生生像张画在纸上的脸，又俗又媚，又可怕。更恐怖的是对着这样一张脸，幕姬雪心中的好感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这媚术竟如此厉害。难怪当初他在清宗时，许多同门师兄都喜欢去找云昙宗的女弟子。他侧开脸，心想不知柳娇娇说的是否全是真话，总之不是虚空那便好，他一刻也不想和柳娇娇多呆。柳娇娇看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柳娇娇边说边掏出一面小镜子，才看了一眼顿时花容失色：“这个，这个居然是我的脸！真丑！”柳娇娇忙转过身去，用袖子胡乱擦脸上的妆容。

幕姬雪站起身，道：“多谢姑娘指点，在下先告辞了。”

“站住，你去哪儿？”柳娇娇提高了声线。

“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幕姬雪道。柳娇娇转过脸来，脸上的妆还是乱七八糟的：“哟，你这是过河拆桥啊，要把我这弱女子一个人扔在这里。”

“男女同处一室，对姑娘的清白可不好。”

“清白？”柳娇娇一愣，嘻嘻笑了起来，“我是个大方的人，不在乎这些。我困在这里几天没遇到人了，你陪我解解闷呗。”

居然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幕姬雪皱起眉头，想大约刚才把脑袋撞出问题了。他抽出长剑在手指上一割，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

柳娇娇讶然道：“你干什么？”

“让脑子清醒些。”

柳娇娇扑哧一笑，道：“莫非，你被我的花容月貌给迷惑了？”

幕姬雪嘴角一抽，不忍再看柳娇娇那张涂了染料似的面容。

还未多说，脚下忽然震动起来，猛地变得越剧烈，幕姬雪一个不稳，滚到了地上。柳娇娇也摔了个狗吃屎，嘴里还不忘说：“老蚌又要出去猎食了！”

只听耳边隆隆巨响，天旋地转间，幕姬雪被蓝狐一把抓到墙边，他扶住墙，被震得很不舒服，几乎快吐了。柳娇娇也好不到哪儿去，头上那支金光闪闪的金钗掉了，披头散发的。

震动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有湿润的风顺着洞窟吹进来，空气清新。柳娇娇哈哈一笑，爬到蓝狐身上，道：“阿凝，走！”蓝狐犹豫了一下，蓝眼睛瞧着幕姬雪。柳娇娇顿了一下：“你也来，快点！要离开只有趁此机会！现在这老蚌肯定在吸食月光精华！”

柳娇娇骑着蓝狐跑在前面，幕姬雪御剑跟着。穿过弯弯道道的洞窟，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光亮。那是蚌精的丹田处，几根肉色的触手从绿水中伸出，当中托着那刻碧绿剔透的珠子，高高举着。上空不再是一片漆黑，蚌精打开了壳，能看见布满繁星的天空，还有那一轮明亮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