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身后的人声音有些低沉地问：“ 我睡了很久？”
扭头一看，君书哥已经醒了，手上正拿开热毛巾然后坐起身子。
“没，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粥凉了，我先去温一下。”
张大神明显很疲惫，但是眼中的温柔与宠溺满满得仿佛快要溢出来：“有妻当如此。”
小如玉脸噌地红了，赶紧扭头去拿粥，嘴里还嘟囔着：“我是贤夫良父……”
“嗯，贤夫良父。”许久，张大神低声笑笑，然后躺了回去。
小如玉在电磁炉前等粥咕嘟咕嘟冒泡，脸颊的红晕还没褪去，不知是天热躁的，还是听到君书哥的话后羞的。
九月，由于去年小如玉事件让校领导们心有余悸，于是决定将军训时间从一个月缩短到，嗯，近一个月。
——不论怎样，小如玉也算是造福了X大后面几届莘莘学子们。
迎新是必备项目，然而这学期却来了个重头戏——信科与中文两系学生会一把手在一番亲切友好的洽谈后敲定合作开办新一届两系的迎新晚会。
知道这个消息后的曲游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正走向窗边往楼下四处张望的刘琮，心照不宣地冲身边刚结成兄弟同盟的韩亚铭扬扬下巴。
话说韩二爷自从前段日子报名时得知建模比赛的指导教师竟然是洋鬼子以后就各种不爽恨不得天天蹲墙角种菌类直至比赛结束这种淡淡的忧桑感都没有缓解，毕竟整天要面对一个不知道打了哪家鸡血的洋鬼子是件非常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情——
比如程天才每天以关心参赛同学赛前准备情况为由去韩二爷寝室串门还对新大一的曲学神表示出极大的兴趣恨不能立马抓着人家做苦力，韩二爷对于游协新会长必须抱以“这是我们的人，擅动者死”的态度，然而人家真要“擅动”自己却只能听天由命无计可施，于是能做的也只有赶紧插话转移程天才的注意力——简直累觉不爱了好么！
再比如程天才经常以关心参赛同学赛中情绪状态为由去韩二爷寝室串门还动不动就在未来娘子刻苦钻研中刚出些成果的时候上演一场“作为奖励我愿意将自己献祭”的狗血戏码或者不动声色地来个现实版“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吃其豆腐”的兵法实践，韩二爷一边忙着比赛题目一边忙着躲避抵抗——简直累觉不爱好么！
再再比如程天才总是以督促参赛同学赛后总结深度学习为由去韩二爷寝室串门还献宝一样大肆展示其丰富广博的学识和高端先进的方法论，恨不能布道宣教从凌晨零点零分零秒到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连续七七四十九天直至把未来娘子彻底洗脑灌输进去“看你家夫君我是不是很神奇很伟大很牛掰你有木有很崇拜我”云云的想法，韩二爷每天都困得快要睁不开眼却只能委婉地下逐客令，还要每天想一种以保证不带重样的——简直累觉不爱好么！
久而久之，韩二爷快崩溃了，简直欲哭无泪好么！
被憋屈久了的韩二爷此刻终于有了调侃对象，内心自然很是愉悦，走上前去直接勾住昔日猪队友的脖子先来了“嘿嘿”两声怪笑，接着阴阳怪气开腔：“哟，三秒不见，你怎么又去窗边了？”
“我……我需要阳光！”刘战士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顽强抵抗，誓死不肯交代和中文系学生会副主席妹子之间不得不说，啊口胡，不能说的秘密。
“相处这么多天，我竟然没发现你是太阳能充电宝！”恶势力韩二爷做惊讶状，接着迅速装模作样上下其手，“快，告诉我USB插口在哪儿！”
“别闹，”刘战士赶紧躲开韩二爷的爪子，“你家小攻知道了会砍死我的！”
韩二爷当即大开王八之气：“开玩笑！那货敢动你一根指头老子分分钟砍死他！”
刘战士反客为主反守为攻反将一军狡黠一笑：“你说什么？”
“靠！”韩二爷恼羞成怒，“老子就是攻！哪来的我家小攻！”
——什么叫欲！盖！弥！彰！孩子们，韩二爷身体力行免费教学包教包会至于你会不会反正刘战士会了。
曲学神看戏看得各种舒爽，军训期间的疲惫在一连串哈哈大笑中消散大半。
然而所谓重量级的迎新晚会必须有重量级的节目，重量级的节目自然少不了重量级的嘉宾——游戏协会身为信科院内第一非注册组织，其创办者兼第一任会长张大神自然是逃不掉。
对此，张大神看看被刘战士哄来做说客的韩二爷，嘴角一扬：“表演节目？可以，让小珂一起来。”
韩二爷对上次小如玉的酒后开嗓尚心有余悸，赶紧摆手：“哥，小茶圣唱歌跑调简直就是九曲十八弯，你确定要跟他一起？”
张大神眉头一挑：再跑调那也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的一切都是好的！
韩二爷装没看到眼刀更没胆去分析其中的含义，一个劲儿在心里默默掐着猪队友的脖子晃来晃去以泄私愤。
“谁说我要唱歌了？”
韩二爷眨眨眼睛，回想片刻，恍然：“Milonga（阿根廷探戈）！”
张大神笑而不语。
“可是这样的话小珂要穿女装的，”韩二爷细思恐极，“你确定他能同意？”
“这就不是我考虑的范畴了，”张大神笑得像只高贵的狐王，“我只能说，我的舞伴只可能是他。”
——这皮球踢得那叫一个漂亮！但韩二爷此刻心里只有一大波羊驼君呼啸而过：擦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就知道你又要坑我我不就是说了句小茶圣唱歌跑调么这根本就是事实好么你个不实事求是的腹黑！
说到探戈，其实也有一段故事。
想当年陆羽珂小学被打事件刚过，家庭会议上从安全角度考虑敲定让小家伙儿彻底在家接受私人教育，这使得本身就好静不爱动的小如玉更是能坐在画板或书桌面前一整天不挪窝。
彼时的小如玉还小，性格同他那张脸似的偏女气，而且体格比一些女孩子都要瘦弱，甚至可以说，小家伙儿要是戴个长假发放在女生堆里，十个人中有九个半发现不了他是男的，而那半个人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让他去外面自己玩都没人放心。
张大神见状便开始考虑给媳妇儿增加点其他爱好，毕竟生命在于运动，整天坐那儿画画读书时间久了抵抗力也就弱了这样容易生病。
在室外运动选项被小如玉以“喜欢室内活动”为由直接否定后，便只剩舞蹈还能勉强接受，前提是“要学能跟君书哥一起跳的那种舞”。
张大神闻言很是愉悦，摸摸小如玉的脑袋微笑着说：“那我们一起学阿根廷探戈吧。”
——想韩二爷多好学一孩子啊，直接上网在搜索引擎上噼里啪啦打上“阿根廷探戈”，结果一看傻了眼：此舞蹈的出处一称是中下阶级之色那个情媒介舞蹈，一称为男同志间的舞蹈。
于是韩二爷当即把张大神叫过来看电脑，还很机智地先把小如玉支开去吃点心。
“哥，这个舞种……”
“嗯，很有活力。”张大神单方面停止对话，起身离开去找媳妇儿吃点心。
韩二爷对着屏幕眨眨眼：大概是自己想太多，哥的反应多正常。继而索性关掉网页也跟着去吃点心了。
——当然，后来韩二爷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自己当初的确没想错——毕竟处女座那直觉多准啊，鼻子动动就能嗅出JQ的味道，妥妥儿的！
学舞蹈的事情还是这样定了下来，甚至小如玉还曾在第二年扮上女装以舞伴的身份陪张大神参加过一次M市少年舞蹈比赛——尽管在这之后小家伙儿表示“比赛时跳的舞根本没有平时跳得开心”于是再也不肯参加什么比赛，但是那支拿到金奖的《Libertango（自由探戈）》还是让小家伙儿自豪了许久。
张大神腹黑是事实，然而事情必须要解决。
眼下韩二爷在考虑让小茶圣点头要攻克的难关有三：登台，在大庭广众之下穿女装，跳基情四射的阿根廷探戈。
——简直就是三座大山！
首先，小如玉和韩二爷不同，绝对不是人来疯体质，所以登台于他而言可以说是能免则免——小孩儿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上台给大家表演个节目什么的，甚至有时候发表演说也是抱着尽快结束的想法匆匆讲完然后匆匆下台。
其次，小如玉从小就容易被人当成女孩子，年纪小的时候还没有怎么计较过，然而小孩儿也是会长大的，年龄越大对这方面越敏感，六七岁能穿着女装到处跑的男孩子要是十六七岁还能穿着女装到处跑那必然是患有异装癖——然而很明显，小如玉心理正常，是个标准的正常少年。
最后，小如玉从前或许没有想过某些事，但是在现如今这种宅男腐女当道的社会大环境影响下，难保小孩儿不能看出什么，再者说这种环境下还跳阿根廷探戈简直就是把自己当祭品送上宅腐人士的餐桌去让人家肆意YY——搁谁身上都不是个能轻易同意的事。
韩二爷很苦恼，甚至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这么苦恼过——洋鬼子的事除外。
于是整个晚上唉声叹气哀转久绝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好不悲哉。
同寝室的曲学神很不爽：“深闺怨妇泥嚎，深闺怨妇债贱！”
韩二爷双目无神，继续叹气。
“你——够——了——”曲学神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这正被军训磨练着的还没唉声叹气，丫这一直被老师重点关爱着的凭毛深闺春怨啊喂！
不过韩二爷正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拉了仇恨，还是拉了曲学神的大仇恨。
Part 17
解决问题最关键的是踏出第一步。那么如何踏出第一步呢？
如果是张君书，大神给出的答案会是：找工具准备挖坑。
如果是曲游希，战神给出的答案会是：用假象织造迷网。
如果是程嘉木，天才给出的答案会是：将计算进行到底。
然而这些都是高智商且高情商的人才所特有的高端技能，于是我们只有高智商的韩二爷只能找助攻。
在腹黑一号张大神明显坐享其成看好戏、腹黑二号曲学神分明拉了仇恨看好戏并且根本不能考虑腹黑三号程天才的情况下——
问：对付小茶圣的最佳助攻是谁？
韩二爷高声回答：“必须是吉祥物！”
于是吉祥物就这样被当做神队友给拖进暗流涌动的战局。
然后——
然后过程很心酸，吉祥物在迫使韩二爷签下一大堆不平等条约后终于点头同意跟着一起去找小如玉说说看。
结果——
结果人家小孩儿根本没当回事儿，一听吉祥物说是跟君书哥一起上台并且保证不会泄露自己的信息，欣然应允。
韩二爷见这情况整个人简直要不好了，直接冲上去抓住小如玉的肩膀晃来晃去：“这是要登台的啊喂！这是要穿女装的啊喂！这是要跳Milonga啊喂！”
小如玉被癫狂状态的韩二爷吓了一跳，赶紧逃离魔爪躲到吉祥物身后，表情还特委屈：“我知道啊。”
韩二爷气得跳脚：“那你还一口就同意了？！”
小如玉吞了吞口水，看看一脸囧了个囧的吉祥物，小声问：“我不该答应？”
韩二爷闻言当即拍案：“当然应该！”接着捂住因用力过猛而拍红的手倒抽凉气，“但是你好歹考虑一下啊喂！”
“考虑什么？”小如玉感觉莫名其妙，“登台而已，有君书哥在我就不会怕的。至于女装，换上衣服戴上假发还化过妆，你们又答应了不公布我的名字，谁还能认出我不成？”
“那可是Milonga！”韩二爷想想还觉得不过瘾，又强调一遍，“Milonga！”
“是啊，”小如玉皱眉头，“就算你想看其他的，那我也不会跳呀。”
韩二爷抬头望天，顿时感觉自己果然不是地球人，在小茶圣面前简直交流障碍到欲哭无泪。
吉祥物摸摸小如玉的脑袋，两人眼神一对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丫大概又脑抽了，甭管他。
陆羽珂虽然在研究茶道上同茶圣陆羽这位祖宗级人物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性格中的确有一些心无旁骛与世无争的味道。不可否认，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宠出来的，毕竟小家伙儿家里的条件本就不错，再加上招人喜欢，于是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插手——陆颖和张君书就是最大的例子。
但是不得不说，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在艺术上，小孩儿的天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迎新晚会那天，小如玉特地从吉祥物家出发，直接换好衣服戴上假发还化了浓妆——简直能够以假乱真！
然后张大神亲自上阵，趁着天色将暗把自家媳妇儿带去晚会化妆间休息室，一直陪在身边不肯离开半分。
报幕，登台，音乐响起。
近十年过去，一曲《Libertango》没有了从前比赛的限定，只剩下肆意的舞动。踢腿、旋转、折腰，活泼、欢快、花样迭出。小如玉如同青春的火精灵，在舞台之中红毯之上跳尽探戈的自由之魂——相较而言，倒是张大神略显拘束。
结束，谢幕，优雅退场。
掌声雷动。
当然，张大神绝对不会承认方才在舞台上那片刻愣神是因为再次同穿女装的自家媳妇儿跳探戈已经心心念念盼了近十年今天终于如愿——简直激动！
小如玉在台上跳得畅快，下台后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看得张大神心下一动，将人一拉带进身旁阴影处低头就在小孩儿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君书哥？”
张大神淡定如常：“嗯？”
“你……”小如玉心里有些酸，“是把我当女孩子了么？”
张大神笑得微带苦涩，没说话。
恰在此时，身旁更衣间内有铃声悠悠传出——
“My boyfriend is gay～I know it sounds cliché～That everybody saw right through this guy but me～”（我的男朋友是同性恋者，我知道这听上去像是无稽之谈，但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却只有我蒙在鼓里。）
——简直神助攻！
如果在场的是英语成绩一般英语听力更一般的普通学生，这铃声说不定如同蚊子哼哼般悠哉悠哉便飘过了，反正也不知道歌词究竟说了些什么；然而此刻拿着手机的是对英语尤其是听力毫无压力的小如玉和硬是被媳妇儿熏出耳朵的张大神，这效果必须平地惊雷，这感觉妥妥儿醉了！
所以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张大神很快回神儿，然后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小如玉的反应。
只见小如玉像是突然开了窍，仰着脑袋睁大眼睛直直盯着君书哥：“你是……”接着眨眨眼睛，颤抖着伸手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Gay？”
张大神坦然点头：“只是对你。”
小如玉顿时感觉很放心，长舒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哦，那就好。”
媳妇儿的反应让张大神心里很诧异，但又觉得好笑：“‘那就好’？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