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小弟见仇潜一身的流氓气势,想拦也没敢拦着。
于是,就让仇潜刚好撞见白朗正处于一种被边揍边骂的状态;白朗这会儿正在练习被揍的招架动作,仇潜当场甩了外套,撂话,「你行,骂的这么爽,换我们试试!」
老教官见竟有人进场打扰,早就不满,「哪来的臭小子?」
「借你刚的话,是要揍的你叫娘的格老子!」仇潜狞猛一笑,挥拳砸了过去。
接着一串惨嚎声回荡在带有回声的练习室里,当然不是仇潜的。
而白朗没有阻止。
白朗这会儿正脸色不好地努力平复过于剧烈的心跳。刚刚他很早就喊了停,可老教官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追打,逼迫白朗不得不招架练习。加上前一段的动作训练已经用掉白朗不少体力,如此步步进逼,白朗头一次感受到真切的恶意。
也所以,白朗不得不把事情重新理上一遍。
首先,『乱街』的业主是规模颇大的节目制作公司『全彩影视』,与洪寓没什么直接关系。或许洪寓的势力能影响一二,但以洪寓之前『友善』的表现来看,这么找自己碴并无动机。
要说是先前为了康健曾经发生不愉快的李纱,她父亲的『和谐娱乐』正好是『全彩』的最大对手,这种背景下,李纱该是很难把手伸进对手的节目制作里,弄这些小动作。
于是,全剧组上下,就只剩下渠全与自己互有瓜葛了;即便渠全事后转了道歉,但白朗不以为聚会那天渠全的态度就是糊涂的。
只不过,找人这么揍自己一顿的作法,又能算什么欺负?是以为如此一来自己就会打退堂股?还是说,要透过这老教官的臭嘴,事后散布自己训练懒散工作不尽业的谣言?这么粗陋的手段,要白朗怀疑到渠全身上都觉很是小瞧了渠全。
又或者,想得更远一些。这难道是在『丰帝』首映会后,时不时来电白朗状况的齐少冬的手笔?
想了一轮依旧一无所获的白朗,还是得面对脸色极差的仇潜。
这会儿老教官已被揍趴在地上哀嚎,仇潜蹲到坐地上休息的白朗跟前,怒问,「为什么不说?」
「军训不都这样的?」白朗干巴巴地说。
仇潜眯眼,「再问一次,理由?」
白朗顿了顿,坦承,「我也想不透,说什么。」
「你个笨蛋!说了难道查不出吗?」仇潜又觉手痒,可眼前的人可舍不得打。
「戏还没拍就搞状况,又何必,」白朗苦笑,「我累了,我们回家?」
仇潜脸色阴沉地扶起人,「你不搞就我来搞。怕个屁?」
白朗待在仇潜手臂里,讨好地蹭了蹭,「今天我可以帮你来一次。别气了。」
仇潜真是被气得牙痒。
……
不过谁都没想过,几天后,还有让仇潜更加暴怒的事情发生。
原因是容赞的六岁生日派对,在容赞提出想邀请仇小海的请求后,容蔼想了想,决定实现前次在贺寿宴上的约定,把仇潜一家三口都请来参加只有容家人出席的生日聚会。
却不料,才切了蛋糕不久,容蔼竟是突地出现了胸闷、胸痛、全身不适、呼吸困难、恶心及盗汗等反应,完全是心肌梗塞的症状,而容蔼先前从没有心脏方面的病史,竟是在满满的药箱理找不到应急药品,把在场的容家人惊得手忙脚乱。
可毕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叫救护的打电话寻求医师线上支援的,容家人很快反应过来。只不过,派对是办在容家的主宅里,属于郊区别墅,离市区有近半小时的车程。即便开了救护直升机,也要花个十几分钟才能抵达,就见容蔼脸色越来越白,冷汗直冒,呼吸越是轻浅。
容司祺的大哥脸色凝重地讲着手机,「340豪克阿斯匹灵?不,找过了,我们家没有。药局也太远,只能等救护队拿药过来。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心脏按摩?还是什么紧急处置?」
所有人在等着救护直升机到达以前,只能摒息听着容司琛与专科医师的电话。
就见被开了扩音的手机里,传来医师沉重的叹息。
「心脏按摩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轻易施用,若是如此,我建议还是多撑个几分钟,等待医护救援更加稳当。」
这一听,所有围着容蔼的容家人面色又是一沈。
而身为客人的仇潜与白朗在容蔼病发后,一直安静待在一旁,不敢打扰。
仇小海则是紧紧抓着脸色苍白的容赞的手,像是给他安慰。
就在几乎要压垮人的气氛中,白朗踏前一步,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药我有,340豪克阿斯匹灵,赶紧给容老先生服下吧。」
容司祺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精神一振地看过来。
容司琛也是大感意外,却也必须谨慎地多问一句。
「真是阿斯匹灵?没有错?为什么你手上会有?」
白朗看都不敢看身边的仇潜,仅是苦笑。
「因为我也有同样毛病。」
第37章:对不起
当晚,秘密被送进医大附属病院的有两个人。
容蔼以外,白朗也被押了进去。
白朗坐的不是救护直升机,而是由仇潜亲自押送的『囚车』。
一路上,由洪鸿开车,仇潜阴沉着脸抓着仇小海不让他过去白朗那。
在离开容家人的视线之后,仇潜就没看过白朗一眼,自然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期间,仇潜的呼吸有些重,动作烦躁,显然一把怒火正闷闷地烧着。
这种状况下,仇小海自然满脑子问号,他才刚离了两眼红红的阿赞,因为阿赞曾爷爷生病了,可一回头就碰上爸爸可怖的表情。
仇小海一呆,这比他跑出门不回家时的爸爸更可怕,趋吉避凶地直觉想找白朗抱抱,竟是被仇潜粗鲁地拉了回来。仇小海更迷糊了,几次想着往白朗那靠都被武力镇压,最后只能被迫趴在仇潜肩膀上,委屈地偷偷瞄着白朗。
上了车,车里僵硬地空气让仇小海终于忍不住小猫似地叫了一声。
「阿白……」
白朗抱歉的眼神才看了过去,目不斜视的仇潜竟是泄愤似地狠踹前座一脚。
「砰!!!」地一声!
伴随着轻微的塑胶破碎声,整部车子狠狠一震。
幸好仇潜踢的是洪鸿右手边空着的前座,没影响驾驶,但足够把仇小海吓得够呛,立刻闭嘴,就连白朗也是微微一震。
仇潜察觉到了白朗的震动,脸色极端难看地横白朗一眼。白朗惊疑不定地与仇潜对上眼,可随即的,仇潜又铁青地转开头。直到车开下了医大的地下停车场,小李已经带了几个院方人员在那儿等着,确保接下来一行人的保密性。
而白朗才跟着仇潜下了车,右手腕随即被仇潜紧抓住。白朗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仇潜扯着大步走。白朗微微踉跄了下,仇潜脸色更差,脚步一顿,重重踩着地,步伐却是慢了。
白朗这会儿终于是看懂了。仇潜这副憋得内伤的模样,八成是怕爆发了会吓着自己那颗被想成是玻璃般的心脏。白朗苦笑,手腕尝试地挣了挣,果然没费什么力就挣开了仇潜不敢使力的手。
见仇潜为了自己的挣脱表情更加扭曲,想破口大骂又堪堪压抑的模样,白朗随即反手握上仇潜原来那只手,捏了捏,「没事的。」
仇潜下巴边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下;就像堪堪压抑住冲口而出的冲动,而后『手不对脸』地与白朗紧紧十指交扣,僵硬地意示小李继续带路。
而仇小海在下车后,就没给仇潜抱着了。这会儿见爸爸自己都牵着阿白的手了,机灵地跑到阿白的另一边,牵上另一只空着的手。
白朗感受到小小的温暖,低头看了眼仇小海。仇小海偷偷摸摸地比了个『嘘』的手势,一边小跑步地乖巧跟上大人步伐。
于是,白朗两只手被握得紧紧的,从暴露那时起的担忧,慢慢褪去。
这般紧张自己的人,就算再怎么凶,又何需惧怕。
……
紧接着是住院、与一连串的精密检查。
白朗有些抱歉在大晚上的时间见到主治医师方英崎;他肯定是被医院急叩到院上工的。就见方英崎一脸匆匆地走进病房时,发现白朗整个人气色挺好地躺在病床上,表情一瞬间显得困惑。
不过当视线转到病床边、脸色铁青的仇潜;那像极了被蒙蔽很久的非理性病患家属,方英崎领悟地轻咳了声,立刻进入职业模式,把人领出病房,来到隔壁单独的诊疗室。在确认仇潜身为同居人的男友身份后,开始进行详细的病情说明。
而在方英崎赶到医院前,刚刚由检验科医师为白朗先行检查的一连串数值,在这会儿也陆续传送到了方英崎面前的电脑里。
快五十的方英崎有些胖,慈眉善目的,边控制着滑鼠,声音稳定地解说。
「……即便白先生的心脏与血液存在我刚刚说的问题,但症状都还轻微。加上白先生的饮食健康、固定运动及生活规律,各项数值都很漂亮,状态维持的相当不错。而刚刚送来的数值……恩,除了近来有些劳累以外,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担忧的问题。最近只要多休息就好,回头我给他开几剂营养剂。」
仇潜一直都皱着眉头,听到这忍不住开口问,「他的情况,难道成天打打跳跳没问题?」
方英崎安抚笑笑,「仇先生是想问白先生目前接拍的警匪片?」
「你也知道?」仇潜语气有些冲。
「当然,白先生是位配合度很好的病人,决定这个工作之前有仔细谘询过,」方英崎忍不住稍稍为白朗说话,「只要运动前注意暖身,并确保住休息时间,稍微激烈一些的动作无可厚非,其中风险并没有外人想像的那般可怕。」
仇潜脸色又是一沈,「但要乖乖待着岂不更安全?」
方英崎一听,却是严肃道,「仇先生,病患的心理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成天郁郁寡欢、被限制在屋内,并不会更有助益于白先生的病情,这反而会造成压力。正确的营养、适度的运动、与健康的心里状态,都是维持循环机能不可或缺的因素。」
闻言,仇潜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阵,最后像退让似地抹了把脸,转而问起平日该要注意的事项。这一问足足问了大半个小时,当仇潜终于决定放方英崎离开前,还要了方英崎的电话。
方英崎理解地递出自己名片,仇潜接过时,脑袋里突然闪过前些日子汪允也给出了相同的名片。
仇潜动作一停,「白朗的病情,还有谁知道?」
方英崎正操作着电脑档案,「白先生一直是一个人过来看病。不过几周前容家小少爷曾帮白先生安排过一次门诊,应该也是知……」仇潜一听才又要变脸,可方英崎的下一自言自语却真真让仇潜心下一凛。
「疑,汪允?这不是新同事么,怎么这么快就有调阅纪录……」
方英崎操作滑鼠的手一顿,多看了几眼,转头发现仇潜整个人的状态似乎不太对,赶紧补充道,「哎,请放心。我们院里因为有病历检讨会,所以调阅病历是正常的。当然,所有医师同样都负有保密责任,这是法定义务。」
仇潜眼底暗云涌动,「那我们能要求不参与检讨?」
方英崎表情闪过意外,但也有为难。「实话来说,综合多位医师的意见进行病情检讨,对白先生是稳妥的治疗方式……」
仇潜扯了扯嘴角,「其他人可以,就汪允除外,行吗?」
方英崎一愣,但这些足够听出里头的猫腻,自然点头。
「当然,如果白先生也同意的话。」
……
压住脑中凶猛乱窜的怀疑,仇潜离开诊疗室后回到了病房。
这时约莫是晚上十一点,偌大的特殊病房里,独独设置了一张几近是双人床尺寸的大病床。灯光已经昏暗,现在大床上头鼓了两个棉被包;小的自然是仇小海,大的在仇潜进门之后,有了动静。
见白朗撑起了身,竟似要掀被下床,仇潜心下一紧,几个大步赶到床边,嘶嘶地说,「你又搞什么?」
床头微弱的灯光,足够在黑暗中照亮白朗柔和的五官。
但在仇潜眼底,现在那完全是份脆弱。
很大部分是宽大的病人服衬出了白朗纤瘦的颈脖。病人服下露出的手腕,还有刚刚抽血贴上的胶布没扯下,简直就是副病恹恹的模样。
「我们得谈谈,」白朗轻声说,见仇潜脸色一变,补了句,「否则我会整晚睡不着。」
才被教育白朗该早睡早起的仇潜不可能拒绝,只得僵硬地压住白朗又要爬起的身子,恨恨咬牙,「那你给我躺着!这样说话就好。」
白朗却握住了仇潜的手,挪退了身子,「上来?」
仇潜只挣扎了几秒,随即踢了鞋上床。一上床,再也忍不住地,仇潜就把白朗拉过手臂里抱着。白朗也是同样想法,伸手紧紧回抱了仇潜。动作中透露的信任与依赖,让仇潜手臂的力道是越用越多、越抱越紧。
「没关系的,我不是玻璃,」白朗叹息,以同样的力道回应。
仇潜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身子,跟胸膛上贴着的那个稳定的跳动,忍不住用脸颊磨着白朗的头顶,刚刚压抑的情绪逐渐地涌了上来。
被隐瞒的愤怒、受伤、焦急、不安、以及头一次出现的心疼,更有像是仇小海被下药那时的悔恨与自我愤怒,让仇潜声音有些不稳。「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过,」白朗埋在仇潜怀里,「就怕你像现在一样,太担心。」
仇潜再度收紧手臂,几乎想把人就这样压进自己血肉。
「然后像容家那样,看着你有一天,突然倒在我面前,差点无力回天?」
「到那时,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很快的,」白朗垂下眼,想起前世的急救。
仇潜抽口气,体温立刻上升不少,拉开白朗脑袋,愤怒又受伤地让他们对视。
「你狠。原来,你比我狠多了。」
看着昏暗灯光中,眼眶有些发红的仇潜,白朗突地有股领悟。
领悟到,自己的重生,似乎就为了这一刻。为了把心,真的交给他。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在仇潜狠狠吻住白朗之前,白朗不知为何,就只想重复这句话。
……
三天后,『晨星报』以及所有娱乐报的头条,都登载着同一则新闻。
『全娱乐』片面终止与渠全的经纪约。
同时并声明,中止所有与渠全相关的合作事业。
第38章:帮凶
接下来,白朗没有拒绝在医院多住几天的提议,即便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知道仇潜会需要一段时间调适,待在医院里至少能让仇潜没那么紧绷。
住进医院的隔天下午,容家人也敲向了白朗病房的门。
容老爷子当晚就送进了急救室进行必要的手术,由于用药用的即时,没有造成其他太大的损伤,持续到早上的手术完成后,复原状况良好的话,过两天就能脱离加护病房。
但无论如何,容家是记下了白朗这份恩情。而这份情也难以用金钱衡量,所以容家新一代接班人容司琛;也是容蔼的长孙、容司祺的大哥,代表容家郑重许诺,未来的某天当白朗愿意提出请求时,容家会在能力所及之下尽力达成。
而容司琛这么说的时候,今天都没上学的仇小海跟容赞,正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哥俩好地分吃着洪鸿带来的小兔子馒头。
……
白朗这次住院,保密规格是比照容蔼入院的最高机密。
除了整栋特殊病房区必须直接相关的医护人员才有识别卡可以出入以外,从送餐、清扫到探病宾客的出入等相关配套,保密措施也都做了很足。
也所以,在白朗住院的第二天,仇潜去了汪允在医大附属医院的办公室那会儿,汪允对于白朗住院这件事是毫不知情的。
汪允开门一见门外的仇潜,意外过后闪过一丝谨慎,笑问,「嗳,稀客,今天怎么换你有空来?」
「有时间,能拨个空聊聊?」仇潜刁着根戒烟棒,平静问道。
汪允立刻也发现了仇潜嘴里咬着的东西,表情一顿,才把仇潜迎进办公室。
「你都特意过来了,怎么会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