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沉浸在周科会在他床上的惊讶之中，不死不休：“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你怎么……”

周科下床气被引了出来，一把把他扔下床。

沈律把宴席安排得还是很好的。老爷子和周科在宴席上亲自郑重肯定了沈律。沈律被夹在两人中间，笑得有些羞涩。

想巴结周家的人看沈律那么得宠，态度和上次在沈律的生日派对上完全不同，络绎不绝地跑上去敬酒。起初周科还会帮他挡一挡，后来就周科自己也脱不开身了。

沈律硬着头皮喝了几杯下去。后来程霄出现，沈律只记得又是程霄把他带走。

不知道身在何处，他看到身边有很多人。但他很孤独。

后来一个男人把他从孤独中带出来，却将他带入另一种情绪之中。

比以前还要不安。他抓住男人，说：“不要离开我。不要这样对我。”

程霄把沈律的手掰开：“我去给你煮醒酒茶。”

沈律手中一空，惊慌地去追。

程霄头疼地看着沈律摔下床，走回去把他抱回去。沈律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程霄一会儿，凄然一笑：“不可以说……不可以说……不可以说……”

程霄问他：“不可以说什么？”

沈律把头埋到程霄肩上：“不可以说……我喜欢你……你会生气……不理我……你讨厌我看不起我……会不理我……不理我……”

程霄慢慢地抬起手，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

沈律是被自己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周科咆哮：“周辰咏！人呢？！”

他一看，二十三点，有点搞不清状况：“怎么了大堂哥？”

周科道：“我去转了一圈回来你人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在哪里做见不得人的事？啊！”

沈律拍了拍头，看了周围一眼：“我好像在我公寓里。喝醉了，等等啊，我这就回去。”

周科道：“谁送你回去的？”

沈律想了想：“没印象。”

周科道：“算了，反正宴席也散了。你就别过来了。等下给爷爷打个电话。”

沈律道：“嗯。”

周科问他：“没事吧？”

沈律说没事。酒已经差不多醒了。周科让他好好休息，这才挂了电话。

沈律觉得身上黏黏的难受，想去洗澡。刚动作迟缓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门就开了。

沈律反应了很久才颤颤巍巍地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脸上红得滴血。后来想起都是男人这样会不会矫情了一点。一边却又低着头死死地缩成一团。

程霄问他：“洗澡吗？”

沈律微微点了点头。程霄放下手中的东西，朝他走过去。

沈律有点昏昏沉沉，却心跳如鼓。

程霄伸手把他横抱起来。他身上除了披着一件衬衫什么都没有。也不敢挣扎，只好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敢看。

程霄把他放到一边坐着，给他放水。放好了之后又把他抱进浴缸里，贴着他的耳朵问：“要我帮忙洗吗？”

沈律耳朵也红了：“不……不要……”

程霄也不再说什么，站在后面也不走。沈律屏住呼吸，沉到水里。几秒钟后被程霄提起来：“你做什么！”

沈律眨着眼睛，水从睫毛上滴下来。

程霄低下头吻他的睫毛。沈律问他：“你……什么意思……”

程霄向下，吻向他的唇，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沈律向后仰，“哗啦”一声倒进水里。溅起一室水花。

程霄看着，也不拉他了。

过了一会儿，沈律浮出水面，被呛得咳得撕心裂肺。

过了很久，他渐渐停下来，脑袋也清醒了。看着程霄，说：“什么意思？”

程霄说：“既然喜欢我，何必问那么多？”

沈律闭上眼睛，笑得有些无力：“滚。”

再睁开眼睛时，程霄已经离开。沈律又沉到水里去。

第九章

那天之后，沈律见到程霄，没有一次不远远绕道。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的秘密被一个最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人窥破，而他还要肆无忌惮地拿来跟你开玩笑。

沈律开始跟着周科频繁地出入高级会所和名门聚会。

有一次，回到公寓凌晨一点，程霄在等他。沈律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程霄质问他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他愣了一下，说不关你的事。

程霄说，我找你回来，不是为了这个。

沈律摊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你怎么那么奇怪？我父母的事，为什么要你来安排？我再不济，也总不至于要一个外人来给我父母报仇……”

程霄欺近沈律身上，提着他的衣领，双目含火，又这么说了：“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讲这些话！”

沈律说：“我不是什么东西。”

程霄说：“沈律！”

沈律睁开眼睛，才弄明白，其实他在程霄眼里还是做不了周辰咏。他一点也不想做周辰咏，却偏偏，还是会希望自己在程霄眼里能够资格做那个人。

程霄慢慢低下头去，咬他的唇：“沈律……”

沈律拼命退开。程霄死死地制住他，舌头伸进他嘴里毫不温柔地吻他。

沈律微微阖眼，眼泪就滑下来。

程霄慢慢变得温柔，去吻他的眼泪。

沈律越哭越凶，又不想被程霄看到，拼命别开脸：“你不喜欢我……一点也不……还要这样对我……”

程霄把他抱进怀里。他一抽一抽地抽泣，反复重复着那句话：你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他喜欢着程霄，渴望浓烈却敏感而又自卑。如果对方这么不带一丝感情地追着戏弄他，他会退而不及。

第二天沈律起来，看到程霄在厨房面无表情笨拙地做早餐。

像是条件反射，程霄一回头，他就出口道：“你不喜欢我！”

程霄拿着菜刀看着眼睛红肿、头发乱得像鸟窝的人抿着唇飞快跑开。

不自觉地笑了。

程霄怎么赶也不走，沈律侧着身子端着碗别扭地喝粥。喝完后把碗“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程霄起身，走到沈律面前，单膝跪地拉下沈律，贴上他被粥润得红艳艳的唇。

压制住沈律的挣扎，撬开他的牙齿，死死缠住闪躲的小舍吮吸纠缠。吻到沈律不自觉地回应，到双手不自觉地搂上程霄的肩，到完全摊在他身上。

心脏剧烈地起伏跳动。

程霄从他口腔退出来，他顺势伏在程霄肩上，双手渐渐收紧。现在的他，和程霄胸膛相贴，呼吸相闻。

在最后的最后，他却还是说了：“你不喜欢我。”

程霄开始跟在沈律身边，寸步不离。

完全保护者的姿态。挡酒、生人勿近。

周科再相信沈律的话“什么也没有”就是傻子了。连整个名门圈子都开始传“程周二家是要联姻的意思？”

周科回去之后大发雷霆，问沈律是不是真的喜欢程霄。沈律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很久才道：“他不喜欢我。”

周科气得七窍生烟，话也说不出来。沈律说：“大堂哥……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周科咬牙切齿：“你是想气死爷爷！”深呼吸又道，“小辰，我也不想和你吵。你知道，我爸现在对你才稍稍有些改观，你就来这么一出他是绝不会允许你在周家还有立足之地的。”

沈律说：“对不起。”

周科拍了拍额头：“你是同性恋？”

沈律摇头。

周科道：“那就行了。”

周科接起电话，那边道：“少爷，有另一股势力捷足先登了。”

周科皱眉：“是谁？”

那边道：“查不到。”

周科想了想，道：“从程家程霄入手，不要让他发现。还有，这件事暂时先别让小辰知道。”

程霄放下耳机，开了车门下去。

西餐厅包厢里对坐的两个人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偶尔交谈两句，又笑。

程霄大剌剌走进去坐到沈律旁边，大方地和对面的女人打招呼。

沈律目瞪口呆。

女人眼睛一亮：“程……程霄？”

程霄笑着点头。

女人脸上飞红：“你、你好，我是罗震的妹妹罗素，刚从法国回来……”

程霄打断她：“原来是罗小姐！久闻芳名。”

女人脸更红。

沈律看着完全忽略自己的一男一女，心里的酸涩愈放愈大，脸色渐渐发白，站起来道：“单已经买了，二位慢慢聊！”

程霄一把把他拉回去，笑着对女人道：“不好意思，我爱人吃醋了。”

女人表情僵硬：“爱人？”

程霄道：“不错。罗小姐相亲这个人，我爱人。前几天吵架了。”

罗素表情僵硬：“什、什么？”

沈律甩开程霄：“你发什么疯？”

程霄捏着他的下巴抬高，吻上去。

罗小姐被吓得够呛，提着包拉开包厢的门跑了。

沈律挣开程霄，拳打脚踢：“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啊！说啊！为什么总是这样耍着我？你说啊！”

程霄说：“明明喜欢我又要逃开我，不接受我，你又是怎么想的？”

沈律平静下来，道：“程霄，说你喜欢我。”

程霄愣住。

沈律自嘲地笑：“一个对着我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的人……问我为什么不接受他……程霄，我不是你。我喜欢你，不是说着来玩的！”

程霄忽然道：“我总会喜欢上你。你给我一个机会。”

沈律推开他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看进程霄心底：“我不想再跟你玩下去了。”

周科问他：“罗小姐怎么样？”

沈律恹恹地道：“很不错。”

周科看了他一眼，随即道：“过几天还有一个，你再去看看。”

沈律随口应了。周科貌似不经意地问：“明天是叔叔婶婶的祭日，程霄和你一起去吗扫墓？”

沈律道：“我自己去吧。”

周科道：“程霄应该和你讲过叔叔婶婶的事？”

沈律点头，问：“爸妈以前对他很好是吗？他好像一直对爸妈的事耿耿于怀。反倒是我，因为没有记忆，像个不肖子孙一样。”

周科拍了拍他的头：“说什么话。”

第二天，周科派了四个人保护沈律去西区的墓地扫墓。

第十章

助理停下车，道：“少爷，到了。”

周科下车，酒店门外站了两排黑衣人，不禁暗嘲这秦升勇不当年。区区一个中环数据库被攻破就被吓成这般模样。草木皆兵。

沈律让四人在下面等他，自己独自进了墓地。

程霄曾经带他来过这里一次。转过弯，沈律看到墓前已经站了一人，背影异常熟悉眼熟。

他微愣，停下脚步。这时手机响了，是程霄。他接起来。程霄问他在哪里，他如实说了。

程霄说马上过来。挂了电话再抬头去看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沈律觉得毛骨悚然。

二十分钟后，程霄才赶过来。

周科大方入座。秦升上下打量他，道：“十六年未见，不想侄儿已是青年才俊。”

周科冷漠地笑：“秦董开口便提这‘十六年’可见也还勇当少年啊。”

周科既无意何解，秦升自然不再客气。当下开门见山道：“我区区一个中环数据库被攻破，倒也还轮不到小辈来看笑话。”

周科笑到：“秦董说笑了。京城方圆几十里，又有谁敢看秦董的笑话呢？”缓了缓，周科靠到椅背上，连笑也不屑堆了，道：“你秦氏的中环数据库既已被攻破，主数据库对我周科而言就更不在话下。”

秦升点了烟看周科。周科道：“谈笔生意吧秦董。你去自首，为十六年前击杀我三叔三婶的事。只要你去自首，我保你妻儿在秦氏破产后衣食无忧。”

程霄问沈律：“只有你一人吗？”

沈律道：“大堂哥他们去忙了，下午才过来。”

程霄道：“这样……没有其他人了吧？”

沈律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了没有吗？”

程霄点点头，走到墓前，跪下上了香，看着镶在墓碑上的照片，道：“叔、姨，小霄来看你们了。小辰也来了。我会好好照顾小辰，不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沈律在一边听着，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周平把周科叫到书房，道：“你今天去见秦升了？”

周科点头。

周平皱眉道：“胡闹！秦升即便是主数据库被攻破犹能做困兽之斗反咬你一口，你以为区区一个中环数据库对他能构成多大的威胁？”

周科道：“我知道。我不是去给他下马威的，我是去给他台阶的。”

周平道：“你有多大能耐能给他台阶？”

周科道：“爸，他的中环数据库是谁攻破的你知道吗？”

周平道：“不是你？”

周科道：“当然不是。我哪会如此冒险？我猜是程霄，而且秦升知道是程霄却假装不知道，他想出其不意地反击程霄。对秦氏而言区区一个中环数据库确实不算什么，但不幸的是，那里可以收集到秦升走私军火的蛛丝马迹。以前秦升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却没料到，有一个人对他了如指掌，现在终于行动了。”

周平看向周科：“这么说你小子也对秦升是了如指掌了？暗中谋划很久了吧？”

周科笑。

周平略一思索，道：“这段时间把辰咏接回来，暂时别让他出门。秦升……毕竟还是太过神秘了。绝不可轻视。”

周科面露欣喜：“爸，你不讨厌小堂弟了？”

周平道：“这世上岂有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前段时间我看他整天向着程霄、一副‘我也看不上你周家，也不是你们周家的人，来看看就走’的样子着实来气。现在看他确有我周家子孙的风范，难不成还要让外人欺负到头上去？”末了忽又想起什么，道，“他跟程霄是怎么回事？”

周科道：“那些纨绔子弟闲着无聊生出来消遣的。”

出了书房，周科给沈律打电话，无人接听。想了想，干脆开了车去找他。

程霄对沈律道：“你现在必须24小时跟着我，寸步不离。”

沈律道：“真是笑掉大牙，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程霄道：“你完全可以不必听我的。”而后暴力将沈律扛走。

沈律忽然没了再跟他闹的兴致，道：“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不是看都懒得看我吗？现在抽什么风啊？”

程霄专心地开着车，一言不发。

沈律拿出手机，看到有周科的未接来电，回拨。

周科问道：“小堂弟你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