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喝了几口，便觉得脸颊身体开始热腾起来，头痛痛的眼睛也开始看不清东西。丫的……难道这瓶便是什么日本高浓度清酒？也难怪……这个房间是有独立温泉的厢房，放了一瓶好酒也不会奇怪……

然后，我记不清楚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大概记得柏思弦回来了。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啊……好像是他以为我睡觉了？为什么他会这么以为？嗯……我不记得了。

他的衣服突然不同了。他换上了旅馆提供的那件灰蓝色浴衣。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穿浴衣的模样真可爱！……他这个时候才走过来我面前，他的唇在动。他在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我好像也有说话。我说了什么？慢着……我在做什么了？我为什么要把他压在身下？

柏思弦在抵抗。他在哭了是不是？他说什么了？害怕？不要？叫我醒醒？可是我现在很清醒啊。他不是喜欢我吗？小艾离开了我，不就是嫌弃我还像高中生一样的白痴，她不是想要 “成熟一点的爱情”吗？难道柏思弦不也想要么？开什么玩笑了。既然说了喜欢，还主动亲了我，难道柏思弦不会想我抱他？！哼。反正所有人也是一样。只有我一个人还幼稚的以为爱情只需要用心去爱就够了。

柏思弦，你其实也是跟小艾一样吧？

我不顾他的眼泪，腰下狠狠摇晃。我看着那白皙双腿之间的脸蛋、那张可怜的脸蛋。他明明在哭，嘴巴却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不起，”他说，“喜欢你。”他说。他反复地喊了我的名字，反复地告诉我“没关系”、“对不起”。

我的心，就一直绞痛到自己失去意识为止……

第二十话：回到1314号练习室

早上醒来，我便只是记得以上事情。

我慌忙掀开被子，自己还真的是整身赤裸！这么说……那些记忆不是梦了？！我昨晚真的是！……真的是上了柏思弦……？！

一个惊慌，头又痛了。以后真的不可以乱喝酒！……上一次喝酒我就差点吻了柏思弦。而这一次……我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好像残留着柏思弦肌肤嫩滑的触感……他的长腿……他的纤腰……

那种感觉……并不反感……

昨晚，他还一直说喜欢我……一直道歉……一直安慰着我的说 “没关系”……

他 “没关系”什么了？他是知道了我和小艾的事情吗？还是说他被我抱了，也是心甘情愿，觉得没关系？不对……柏思弦会是这么随便的人么？！他连亲我都那么害羞，都颤抖得那么厉害，更何况是要和我……做那种事……？！

“柏思弦！”我这才猛然环看房间，却是别说柏思弦的踪影，连他的行李都已经不在了。

我连忙查看时间，还只是早上6点……距离登机回家的时间还有好久啊。他这么早就带着行李走了，还可以到哪里去？！

我匆匆穿上衣服，第一时间就去了敲王清的房门。

“柏思弦呢？！”

明明应该是刚睡醒的王清，脸上却不觉有困意，“小弦？他昨天晚上不是回到房间了吗？”

“是的……”昨晚的记忆一涌而回，我不得不摇头冷静一下，“只是……刚刚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又不见了，连行李都不见了。”

只见王清默不作声。他打量我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最后还是回到房间穿了鞋子，然后来到外面关上房门对我说，“跟我来。”

我跟着他来到柜台，只听他用流利的日语跟那职员说了什么。那人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最后王清给我解释：今早天亮之前，柏思弦从旅馆职员那里向航空公司订了一张9点钟回国的机票，并坐了出租车到机场去。

“你和小弦……发生了什么事吗？”王清问得小心翼翼。

我看着这个可以唤他“小弦”的男人，心里还真的是有点妒忌。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你和June……是什么关系？”

他尴尬微笑，便说，“你别误会。我只是认识小弦以前的钢琴老师而已。那个时候广先生知道小弦很喜欢绯冥，便带他来看我们的演唱会，顺便介绍了他我们认识。虽然之后发生了那件事情，不过我和小弦仍然保持联络。直到小弦大学了，我们才少了往来。”

“什么事情？！”我警惕地问。

却是王清仿佛有点吃惊，随即又是一个暖心的笑容，“还是等小弦自己告诉你吧。”

我心里在意。究竟柏思弦有多少东西是在瞒住我？他为什么不让我叫他的名字？他的名字究竟带着什么可怕的记忆？他其实……是有多喜欢我？……

回国之后，我如常上课。

我没再跟小艾联络，可是也联络不上柏思弦。

他换了手机号码，也搬了家。

最奇怪的是，我向音乐系的同学们甚至是教务处打听过，他们都说没有一个叫柏思弦的学生。

我不禁自嘲苦笑：难道我是遇到鬼了？！

呵呵……柏思弦，你不是说喜欢我么？为什么向我告白之后，又要从我身边消失？难道每一个人对我的喜欢，就只有这点程度而已吗？

我每每在校园游荡，无论是在食堂、大楼门口，甚至是1314号练习室，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想起他羞红的脸容，他腼腆的微笑。想起他坐在钢琴前十指在琴键上飞跃，奏出如仙雅曲。

怎么办……我原来……一早就爱上了你。

柏思弦……我还会再遇见你吗？

自从那个黄昏，看到1314号室里站在玻璃窗前的你，在那一刻开始，我已经忘不了你。

一个学年就这么过去，很快便到了暑假。

就在上课的最后的一天，同学们之间都说着再见，或者商量着暑假要做什么工作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了我。

“秦同学。”是教务处的职员。

“陈小姐，不是我的学分有什么问题吧？”我苦笑道。

她笑了笑，“嗯，不是。只是还记得那个时候你来打听过关于柏思弦这个学生吗？”

我的心脏漏了一拍，“怎么了？”我听上去有很冷静吗？

“我刚查看旧生的资料，两年前从钢琴系一级荣誉毕业的，是有一个叫柏思弦的同学。”

钢琴系一级荣誉毕业啊……还真像柏思弦呢。我不自觉地微笑。

“秦同学，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陈小姐我不是多嘴，不过柏家的人你还是不要太过亲近比较好。”

“咦？为什么了？”

“差不多是10年前啊，发生了一件轰动音乐界的新闻。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陈小姐看我一脸疑问，便续下去，“就是那个世界知名的指挥家柏彦啊，他的幼子柏思弦还不是被卷入了一桩性丑闻。说什么跟一个比他大十年的同性恋人私奔，还泄漏了很多氵壬秽的床照。那个可怜的孩子，当时才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虽然他一直哭着说自己是被逼的，不过他爸爸柏彦先生的脸子还真的被他丢光了。唉……柏思弦小时候跟他的哥哥，都是个钢琴神童呢。他们两人也常常开演奏会。可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柏思弦都再没有什么钢琴表演了。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当他来到我们学校报读钢琴的时候，他是没有靠着他爸爸的关系。他的爸爸也从来没有过问他的事情。他就是一名很普通的学生。老实说，我也是前几天看到了柏彦先生的访问才想起了他的儿子，才想起了你问过我柏思弦这个同学呢。”

我听陈小姐说着，不禁愕然站住。

怪不得我第一次听到柏思弦这个名字就觉得很耳熟！是因为我在新闻上看过啊！那桩性丑闻在那个时候还闹得蛮大。一个高中生跟一个音乐老师发生关系，而且两个都是男人。一个是知名指挥家的儿子，一个是知名音乐学院的导师。

不过都已经是10年前的事情了，还会有谁记得？咦？！莫非柏思弦之前一直那么害怕别人知道他的名字……都是因为这件事？！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当初为什么要把名字告诉我？……

我愕然向陈小姐道谢再见，呆呆的在校园闲逛，却是满脑子都是柏思弦的事情。

柏思弦……原来你有这么痛苦的过去……怪不得你会那么不愿意想起以前的事情……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呵……”我独自傻笑。可惜，我是知道得太迟了。你都已经消失不见，我还能怎样安慰你呢？

暑假，我找了一份替舞台剧作曲的工作。收入不是很高，但是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也学会了很多新东西。生活，过得还是蛮充实。

虽然曾经去打听过柏家的人，但好像是柏思弦已经跟他们完全断绝关系。他根本好久就没有回家，我什么也打听不了。

这天，我因为要向教授请教一些作曲上的问题，便特地回校一趟。

我和教授聊了好久。然后到了黄昏，我终于都可以回家了。

那个时候，我走在寂静无人的走廊。现在这么安静的，我还以为自己会觉得鬼异，却是感觉正好相反。黄昏的阳光穿透一排排的玻璃窗，为仲夏的长廊增添一抹炎金的暖色。好漂亮。还真想写一首歌，一首钢琴和小提琴合奏的歌。歌曲开始的时候，应该是钢琴碎音起步。似雪、似雨、似灰烬。然后左手低音缓缓弹奏，仿佛男人绝望的脚步，沉重而飘幽。

我闭上眼睛细听脑海里的琴声。脚步踏灰而走，鞋头点缀非白雪花，往漆黑前路茫然迈步。

怎么办？……为什么那虚幻的琴音会变得愈来愈真实？

是我太思念谁吗？

只有他，我的缪斯，才能如我心中所思，奏出共鸣和弦。

这是我的幻觉吗？……

欸……不对……这琴音是！……

“柏思弦！”我倏地睁开眼睛，传说中的1314号音乐室便出现在我眼前。

心中一股又慌又喜的复杂。我踉跄跑到那房间的门前，透过门上小窗而望，就在那部黑色漆面 Steinway& Sons 三角钢琴前，一个纤弱的身影坐着弹奏。那人黑色的卷发随意地梳在耳后，露出轮廓分明的五官和嫩白的脖颈。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毛衣，过长的衣袖里伸出瘦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婉柔抚奏。

然后我打开房门，在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看过来的时候，我飞扑到他身后，伸手抄到他下颌把他的脸猛然抬起。看到那张我日夜想念的脸庞露出吃惊的表情，我只有释怀欢笑。

我霍地俯身，双唇把他红润的小嘴狠狠堵住。

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从我身边离开了，柏思弦。

第二十一话：1314的晚上

“广老师他……骗了我很多……”

黄昏之后的晚上，我们躲到钢琴下看着月下海洋。我把柏思弦牢牢地搂在双臂间，让他可以放心地倚偎在我胸前。他颤抖的手轻轻回抱我的手臂，诉说着他一直不敢说的秘密。

“广老师本来是我的钢琴老师。他音乐很厉害，懂很多的乐器，我小时候真的很敬仰他。可是……他并不是个好人。他窥觊我爸爸的乐团首席小提琴手之位。为了得到那职位，他……他骗我说喜欢我……我当时听到自己一直憧憬的人说喜欢着自己，简直是高兴得傻了。我马上对他死心塌地。他说什么我都听他的。所以当他要我替他向爸爸说好说话，推荐他当首席小提琴手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去帮他了。结果无论我怎么说，爸爸还是不允许，我便生气。我不明白老师他这么厉害，爸爸为什么就是不给他当首席小提琴手。然后有一天，我一气之下，便把我和老师的关系告诉了爸爸，然后离家出走逃到老师家里去。心想……老师是不会介意我向爸爸说明这一切的，因为我们是真心相爱！……可是我哪会知道，老师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我！……他眼看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不但自己当不成首席小提琴手，更得罪了我爸……老师他疯了……他说既然我爸都知道了我们是情侣关系，那还不如做情侣之间的事情！……我不肯……他便向我下药……之后！……”

“嗯。不用说了……”怀里的柏思弦早已颤栗得很厉害，我只怕要是他说下去，便真的会崩溃疯掉。

“思弦……”我下巴搁在他肩窝，轻轻地在他脸颊吻下，双手牢牢地把他抱紧。

“思弦这个名字……老师他曾经说过，是『思慕弦乐』的意思！……他说是上天注定要我和他相爱！……”

他已经哭得很厉害，连声音都抖得听不清话句。

“不是。”我告诉他，“你的名字，是注定了你的琴弦天份。你是钢琴神童，你能够把简单不过的音乐弹奏得让人心怡。至于我爱上了你，是因为你是我的缪斯。”

“……缪斯？那个音乐之神吗？……”

我吐气微笑，“还是只有你才会明白这些音乐的比喻。小艾她都不会了解……”

“……你和小艾……现在怎样啦？……”

“分手了。”我说得淡然。

是的。和小艾分手，除了自己心中有过那一点点的怒意，我从来都没有感到伤心。可能是因为，我早就想念着柏思弦吧。

过了差不多半年了，我想我也应该说点什么，“思弦……那晚在北海道……”

“秦朗，你不必在意。那晚你什么都没有做……”

“欸？！”

只见他满是泪痕的脸在怯怯偷笑，“那晚你喝得烂醉，蹭了蹭就倒下去睡着了……”

“可是！……你！……我记得你哭了好久啊！”

“我之前偷看了你的手机……知道小艾要跟你分手……我便想去安慰你。又想说突然的跟你告白，你的心一定会很乱，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哪知道你会忽然把我拉住脱下我的……我就是……我很害怕啊！……”

“欸哈哈……”我尴尬地搔着头。想不到那晚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子！……“那你之后为什么突然走掉了？！回来之后你还一直躲着我不见？！”

“……我在想也许你和小艾的事情可以补救……我那个时候向你告白，实在只是一时冲动。我没有顾虑到你和小艾的感情，是我的错……那晚你忽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我不想添乱……你本来就不是同性恋，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胡涂而跟小艾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