茼蒿 下——猫大夫
猫大夫  发于:2015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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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齐骧抿了抿嘴唇,看看芮忱,目光又飘到了另一边。

“怎么了?”芮忱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事。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齐骧说完皱起眉头,他挠挠眉毛,显得很不安,半晌才说,“昨天学校招生办给我打电话了。”

这个芮忱猜到了,凡是上了分数线的,应该都会打电话,兴许校方是从招考院那儿拿到了全省前一百名的成绩也不一定。但电话的内容是不尽相同的,芮忱先前就在群组里看到,有些只是简单介绍招生录取情况,有些是要争取生源或者稳固生源,有些则是推荐学校里其他专业。

看齐骧这样,芮忱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沉吟片刻,说,“我接电话的时候,老师也说今年报临床的人挺多的。”

“嗯。”听芮忱已经帮他把话说开,齐骧似乎确定多了,点点头,继续道,“就我的排名,还有今年大概的录取比例,报临床应该会被刷下来。”

芮忱的分数很高,不需要考虑什么第一志愿第二志愿的问题,但介于齐骧的情况,他还是稍微查过整个流程怎么走。题目偏难,齐骧能考取现在这个成绩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毫不保留地说,他简直是班上的黑马。可是即便是这样,在面对填志愿这件事,还是不得不慎重考虑。

他拧着眉头,想了很久,说,“今天不是还能改志愿吗?报协和怎么样?”

“我就是来跟你商量这个的。”齐骧皱着眉,遗憾地摇头,“我电话里问了,名额很少,报的人也多。况且这两年的录取线也跟现在报的差不了多少。”

都说学医是个高风险低回报的出路,但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报呢?他沉了沉气,一时也想不到办法。之于他来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做二手选择,现在齐骧过来和他商量,他也想不出办法来,心底隐隐着急。

芮忱托着腮冥思苦想,抬起眼皮子问,“你爸爸怎么说?”

“分数上去了,他和姑姑让我选调剂。”齐骧说完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兴趣缺缺。

看样子就是只在乎学校。芮忱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办法,眼看再拖下去连志愿都不能改了,要是第一志愿被退档,后面的基本不用考虑。

他手指在桌上敲敲点点,分数出来以前也许还有过一定要在一起念书的坚持,但是事到临头这些似乎都可以放在一边了。要怎么样才能就眼前的情况,让齐骧谋到最好的出路,芮忱不禁犯难,“去问问外公吧。他应该比较懂一些。”

齐骧正在犯愁,听了一愣,“问外公?”

“嗯。”芮忱起身,把他拉起来,“他以前带的学生里有很多都是从全国各大医学院出来的,肯定比我们了解得多。”

外公正在书房里通电话,他们在门口杵了一会儿,瞧见老先生对他们点了点头,才走进来。

他们进来以后也没有自觉地找地方坐下,而是站在书桌旁边默默等着。

“什么事?”外公挂断电话,转身问道。

齐骧看看芮忱,主动说,“志愿不好报,家里人对这个不了解。想来问问您。”

“问我?”老先生看起来很意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考得怎么样?”在得知齐骧的分数之后,他进而说,“不是很高吗?”

芮忱为难道,“报的人很多,和我一起上补习班的就有两个,还没包括其他没上补习班的人。而且,别的学校也难说。上回学校招生办的老师打电话来,我跟他了解过,今年我们省报的人太多了。”

老先生沉吟片刻,问齐骧,“一定要报北京的学校吗?”

闻言齐骧和芮忱都怔住了。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又匆忙避开了目光。只是这举动已经被老人家看在了眼里,他垂下眼帘,半晌说,“你们还小,有的时间体会相聚。”

这是外公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无论是芮忱还是齐骧,都再问不出别的问题来。

齐骧坐在芮忱的电脑前,打开了填报志愿的页面,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芮忱一眼。

芮忱掂量不好自己的心情,唯恐说些什么就会泄密。他淡淡笑了一笑,说,“没事,你改吧。反正北京离上海很近。”

他把要更改的院校和专业信息填写完毕,又回头问,“外公是从哪里毕业的?”

“嗯?”芮忱回想了一番,朝着屏幕抬抬下巴,“荣誉校友。”

齐骧错愕。

他低着眼睛,良久,望着他,轻声问,“你改吗?”

“那就又占一个名额了。”芮忱稍微想了想,微笑道,“不然我看看上海别的学校?”

听罢齐骧却摆脸色了,颇为认真严肃地看着他,说,“不要开玩笑。有好的当然选好的。”

这话让芮忱失笑,他低下头,说,“其实好的定义很难确定。”

齐骧注视着他,将手伸过去,握住芮忱放在床上的手。他用力握紧。

外婆买了满满一只购物车的菜,看得他们目瞪口呆。芮忱暂且放下心事,帮老人家把东西拿进厨房,洗了手说,“我来帮忙吧。”

“你帮忙呀?”外婆笑着看他把车子里的菜一样一样取出来,问,“你会做什么?”

“呃……”这话问得芮忱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尖,“切土豆吧。”

齐骧走到厨房门口,说,“我来吧。斩排骨和腌鸡翅我都会。”

芮忱眉峰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很僵。倒是外婆噗嗤一笑,说,“还是齐骧帮忙吧,晨晨你负责吃就好了。三个人待在厨房就挤了,你去玩吧。”

“做好了叫你。”齐骧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看得芮忱直瞪眼睛。

芮忱无所事事,走出厨房几步后,想起要用什么话来搪塞齐骧。可当他折回去,看到外婆正吩咐齐骧做这做那,想好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他想起母亲先前说过的话,以后离开了家,一年也未必能见老人家几次。想到这里,便想要为他们多做些事情。但是,为什么要等到分离的时候,才想起要弥补呢?

外公在阳台浇花,芮忱走出去,看看那两盆春节期间移栽的海棠,枝叶倒是长得葱葱。

“齐骧填好志愿了?”外公问着话,没有回头,手上的水壶在花花草草上晃动,水在余晖下闪亮透明。

芮忱靠在门沿上,点点头,“嗯。”他心底多少还是不放心,尽管齐骧分数已经很高了,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怕输。他为齐骧输不起。“外公,你说他能录取吗?”

外公偏过头,目光似乎并没有落到芮忱身上,转身走到一旁给那两盆海棠浇水,说,“我打电话问问。”

心里咯噔了一声,芮忱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客厅,确定齐骧没有走出来,更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他舔了舔嘴唇,心里反复挣扎,说,“谢谢外公。”

“年轻人眼界要放开一些,才能多做能够实现自己价值的事情。”外公一边手背在身后,说起话来悠悠然,“你年纪小,离家太远,说实在的我们都不放心。你向来做事都太轻易了,所以没个定型。认定什么就坚定什么,这一点,你要好好跟齐骧学习。”

芮忱紧紧抿着嘴唇,望着老先生在余晖下灰白的头发还有他嶙峋的身体,点了点头。

第 77 章

晚饭吃得早,来到小区的篮球场,正遇上几个玩着的初中生要散场。球从篮板弹出来,恰巧落到齐骧面前,被他抬手接过。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看着齐骧他们,不免疑惑和紧张。

齐骧把球往地上拍了两下,站在三分线外头,跃起投篮。

“哇!”球落进篮框,孩子们都不禁发出了惊叹。

球回到了他们手里,可惜没有机会再和齐骧切磋,球场外一名母亲在嚷嚷着敦促他们,闹得其他人也跟着恹恹离去。

有人认出芮忱,叫不出名字,依依不舍离开前说,“下次一起打球啊!”

芮忱抱臂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好啊。”

等到人都离开了,齐骧才笑话他,“说得好像老大哥一样,你不比这几个大多少吧?说不定还比人家小。”

芮忱挑了一下眉,说,“刚才没把球投中那个,就比我大半岁。上初三。”

闻言齐骧瞪圆了眼睛。

芮忱笑起来,把手里的篮球丢给他,“抢了我两年的小前锋,该讨教讨教了。”

齐骧轻蔑一笑,“明明是自己拱手让人的。”

他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发生身体的触碰,以往芮忱在场下看齐骧打球,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他会尽量避免和对手发生冲撞。要是对方防人的时候靠得太近,齐骧的眉头会皱得特别厉害。

芮忱也不喜欢把篮球当做橄榄球来打,只是利用身体的灵活和敏锐抢夺齐骧手里的篮球。

但齐骧不知怎么了,一反常态,生生把他撞进了线内。

芮忱一个趔趄,眼看他跃起上篮,立即跟着跳起来,举起双手。在球要脱手的一刻,芮忱在高度上超过了他,一掌把球打开了。

没有来得及得意骄傲,齐骧一落地立即往球被打开的方向追去。

芮忱看得愣住,很快他就把球带过来。

心里为他的认真劲觉得好笑,再次拦住他时才发现不妙。齐骧眉头紧蹙,目光看起来十分锐利,分明没有打着玩的意思。

稍不留神,齐骧就从芮忱身边闪了过去。

芮忱回过头,只看到灯光下他高高跃起将篮球送进篮框的身影。T恤的衣摆在芮忱脸上留下一片阴影,他看到齐骧挂在髋骨上腰带还有穿在里面的裤子露出来的边缘,不禁怔了怔。

“你认真点行不行?”齐骧落地以后,看芮忱连球都没去捡,不悦道。

芮忱不明白,“你怎么了?”

齐骧微微一怔,好像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撇撇嘴巴,“是你自己说要打球的。要开始的是你,不认真的也是你。”说完他把篮球丢到芮忱身上。

弦外之音让芮忱又是一愣,“我哪有不认真?”脱口而出的话让芮忱自己先怔了怔,又道,“改志愿就改志愿,我不放在心上。你干吗跟自己过不去?”

“我就是讨厌你不放在心上!”齐骧吼道。

芮忱听了愣住。他张了张嘴巴,方觉无话可说,半晌,只好道,“你想让我怎么样?是非要填一样的,然后看你被刷下来,还是我另外选一间上海的学校?怎样你会舒服点,你说就是了。”

“我觉得怎么好,你就怎么做?”齐骧深邃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光,“那你自己呢?”

他还是不知道齐骧究竟在生气什么,错愕道,“什么我自己?”

齐骧怔怔看着他,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猛地夺过了芮忱手里的篮球。

芮忱手上一空,忽然意识到再也不能让他进球了。这念头一起,他很快跑到了齐骧面前,张开双手挡住他的去路。

余晖消尽的黄昏后,地热还没彻底散去,腾腾的热气升上来,沿着裤脚直往腿上流。

球场上他们的身影近乎重叠在一起,汗偶尔滴落在地面上。

呼吸因为燥热渐渐变得厚重。

齐骧背对着芮忱,好几个假动作都没能他手上逃脱。他不禁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打篮球,芮忱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专注起来,目光冰冷得夺目。

反反复复太久,齐骧失去了耐心。

他退出了三分线外,打算跃起投球,芮忱抬手防住他。趁这个缝隙,齐骧带球溜进了线内,正准备三步上篮,芮忱又防了过来。

齐骧心里暗骂了一声,一不做二不休,来到篮下以后跳起灌篮。

芮忱目光一暗,立即跟着高高跃起。

眼看着就要把球送进去,齐骧余光看到芮忱跟着自己跳起来,一咬牙双手往篮框上重重一扣。

身体生生撞到了一起,芮忱被撞得弹了出来,摔在地上。

球进了篮框。

他吃痛坐在地上,看到齐骧松开手落地,整个篮板还在晃动。

灯下有夏虫在飞舞,仿佛不怕是在扑火。

他双手撑在身后,暗暗吁了口气。生怕齐骧还不气消,怪他连球都不愿意捡,芮忱爬起来,往角落里走去。

物业没把球场整理好,铁丝网旁边都是杂草,他用手挥掉绕着自己飞来飞去的蚊虫,在晦暗中寻找那只滚落过来的篮球。

还真是落在草丛里了。

芮忱捡起来,看到铁丝网上出现了齐骧走过来的身影。

他转过身,球没拿稳,再次落到了草丛里,闷得没有声音。

铁丝网却晃动了。

芮忱的身体靠在铁丝网上晃了晃,怔怔看着把自己逼过来的齐骧。他吃力地咽了咽喉咙,只觉得晦暗中齐骧的目光太锐利,仿佛要吃人似的。

他余光看了一眼他抓住铁丝网的手,从手指到手臂,都是汗。热气在彼此之间狭隘的空间里流动、凝固,芮忱想起那个空调坏掉的傍晚。

“你到底在气什么?”芮忱脱力地笑,看他的身影把自己罩住。

齐骧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气我自己没用。”

芮忱怔住。他凝视着他,在他神情中透露出不确定时,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这话让芮忱没来由的也生气了,他把手放在齐骧肩上,用力抓住,“不许这么说。”话音未落,发烫的手指就扶住了齐骧的颈后,直起腰吻了过去。

藏在草丛里的夏虫叫得逍遥自在,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闯入了静谧之中。

齐骧揽住芮忱的腰,被汗水浸透的布料黏着身体,线条就落在了手里。他原本抓住铁丝网的手没了力气。

压抑的喘息让欲望变得隐秘而盛大,空气变得稀少而浓稠。

芮忱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球场上空明晃晃的白光,唯恐要侵占进黑暗里一般。他把齐骧拉近自己,腰带碰在一起时发出了金属坚硬的响声。

勉力分开了纠缠在一起的唇舌,齐骧抵在芮忱额头上,喘气时声音是喑哑的,带着一丝可有可无的乞求,“不想回家。今晚别回了。”

芮忱微微一怔,眼底带着笑意,轻轻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问,“那我怎么说?”

他脸上潮得厉害,好像要溢出血来,看着芮忱笑,双手牢牢把他抱住,手穿进他的衣服里,在汗涔涔的背上游走。“说你送我回去了。”

“然后你跟你家里人说,留在我家里?”芮忱笑着问完,感觉到齐骧的手从自己的领口后面窜上来,猛力拽着后脑的头发扯。

他的笑因为吃痛拧了一下,不甘示弱地抓住他皮带后面露出来的那部分,虎视眈眈望着他,“松手。”

他们就这么对峙着,在疼痛和欲望之间让身体和精神遭受折磨,当做享受。

末了几乎是不分先后笑起来,齐骧松开了手。

但芮忱的食指却顺着他内裤的边缘从腹部开始,缓缓缓缓往腰间抹。

齐骧看得咽了咽喉咙,用力抓紧了芮忱身后的铁丝网,问,“你带钱了吗?”

芮忱呼吸一凝,搂紧他的腰。

金属相碰的声音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响起,芮忱笑得有些无力,复杂而袒露,如同被冰水洗练过的双眼透着潮气,说,“可是,我输了球。”

夏夜太短,星辰太亮。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光就从窗帘外泄了出来。芮忱睁开眼睛,静静看着窗帘下的光熙。齐骧的手还眷恋着搭在他的腰上,好像并不会有分离。

他摸到枕头旁的手表,眯起眼睛看清上面的时间,发觉才六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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