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将小草连着土挖出，微微叹了一口气，昔日沧海已成桑田，物是人非事事已休。

“你说莫安前世是将军？”莫笑吃惊的说道：“不对啊！上辈子最早应该是民国时期啊！”

“民国时期？”书生露出一丝疑惑。

莫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民国时期到底是什么时期，只有讪讪的笑笑。

书生也不好再问，只得继续说道：“莫安与我是故交，交情甚好。”

不知道是不是莫笑错觉，他好像看见。

说道这时书生的脸色显出淡淡的红润与恼意。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苏歆雅淡淡的看了书生一眼，插话道。

书生连忙做辑：“是我唐突了，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报。我叫裴天纵。”

莫安看着眼前的人含目不语。

裴天纵倒是露出了真挚的喜悦，激动地差点想要上前去：“将军！”

莫安听着以前他的名号，莫名觉得刺耳，冷冷的说道：“我已经不是将军了，你叫我莫安就好。”

裴天纵听完微怔，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毕竟你已经再世为人了。”

莫安扫了一眼在一旁看戏的莫安：“听说你来找我？”

裴天纵微微一澜：“我三百年之期不差几年了，想要走的时候看看你。”

“看我？”莫安俊眉一挑，不解的看着他。

裴天纵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双目殷切的看着莫安：“我来赴你一世之约，莫安，你可愿与我共赴黄泉，来生一世一双人。”

凸！一旁的莫笑眼睛吓得差点掉下来，他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莫安的神色有些莫名，怀疑的问道：“你说你要我跟你一起投胎转世？”

裴天纵坚定的点点头：“这一世，我定不负你！”

莫安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裴天纵，容貌依旧，只是当初那不可一世的傲然心境如今是一点影子都找不到了。”他无力的按摩着眉头：“你为什么笃定我愿意和你一起共赴黄泉？”我才从黄泉逃出来好不好？！

裴天纵微微蹙了眉，无意识的摸着手中的玉佩：“当初是你拿着玉佩，只身一人闯入敌军中救我于危难之间。”

“救你？”莫安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看着他手中的玉佩，淡淡说道：“裴天纵，你怕是日子过的太久了忘记了许多事。”

莫安看着眼前的人：“我怎么可能救你，你当初叛国通敌，让天下百姓流离失所，陷我朝于危难之中，我怎么可能会救你？！”

莫安直视着裴天纵，眼中带出几许厉色：“纵然我当初识人不清，与狐为友！怎么又会见识了你的狼子野心后救你？！”

莫安眼中的怒火虽不浓烈，但还是刺痛了裴天纵的双目。

裴天纵的脸色煞白，不相信的低声喃道：“怎么怎么会？明明是你带着玉佩来救的我，明明是你说要我等你一起投胎转世，共度黄泉！”

“玉佩？”莫安抬眼看了一眼裴天纵手中拿着的玉佩，淡淡说道：“我怎么会拿着裴府的东西送给你？”

裴天纵不信的看着玉佩，玉佩上显赫的雕刻着偌大的裴字。

是了，堂堂一朝大将军怎么会拿着裴府的东西送给自己。

莫安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三百年前的东西，如今还有什么好叹的？

想罢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将香绮给他的盆栽放置在裴天纵的眼前：“你知道这是谁？”

第44章

裴天纵反应过来看着莫安端出来的小草。

只见先前还是有些泛黄的草尖现在已是通身碧绿，渐渐发出淡白色的微光。

朦胧之中，显出一个长得极为儒雅的男子的修长身形。

裴颜抬眼看了裴天纵一眼，轻轻的对着裴天纵的方向行了一个礼。

裴天纵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身影，迟疑的说道：“裴颜？你怎么不说话？”

“他灵魂虚弱，说不得话。”莫安在一旁解释道。

裴颜看了一眼裴天纵手上的玉佩，却还是说话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妄，明显是强撑着努力的说出来。

“公子把玉佩还给我罢，想来你是用不了。”

“玉佩？”裴天纵看着手中的玉佩。

裴颜淡淡的笑了一下：“公子怕是不记得了，这玉佩还是当初你状元及第，心情大好的时候赐给我的。”

“这玉佩是你的？那救我的人是？不不不！那时候你已经死了，不可能来救我！”

裴颜听罢眼神微微沉了沉，也不说什么。

倒是莫安看着裴颜所化的草，心里有所明悟。

“公子把玉佩还我罢。”裴颜淡淡的叹了口气。

裴天纵下意识的把玉佩交给他。

裴颜将玉佩仔细的把玩在手间，端详着，看玉的目光仿佛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把玉捏得粉碎。

裴天纵将裴颜的领子拽住，颇有些激动：“你干什么？”

裴颜悲哀的看着他：“我只是毁掉我不该贪恋的东西。”

裴天纵看着裴颜的脸，精神有一时的恍惚：“为什么？”

“公子将与你同生共死的事忘了吧。”

“忘了？”裴天纵呆愣住，三百年来他能记住的事情不多，唯一的寄托就是曾经那个对他说要他共度黄泉的人。

但是如今！

那个记忆中的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从未救过他，更未给予他许诺。

而他差点想不起来的小厮叫他把这些事都忘了，忘了？

“公子可还记得香绮？”裴颜伸手想去抚摸裴天纵失神的脸，却在最后停住了。

“香绮？”裴天纵无意识的重复他的话。

“敌兵破朝那日，她被敌军百般羞辱最后一头撞死在挽月楼。”裴颜看着裴天纵淡淡说道：“公子应该记不住了，香绮是当初公子最心喜的女子。”

裴天纵眼前闪过香绮那一抹朱红所显的娇嫩容颜，是了，他还记得，香绮当初是他最为心喜的女子，虽然误落红尘，却是安然出世之人，偏偏那一抹朱唇，又艳到了荼蘼。

裴颜垂下眼眸，没有告诉裴天纵香绮已经不再过往轮回，已经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公子既然记得的不多，就把其他的也忘了罢。安心的过你的轮回就好。”

裴天纵看看裴颜，又看看莫安，一时之间思绪竟然回到了三百年前。

曾几何时，他与莫安一文一武，促膝长谈，把酒言欢！

曾几何时，高官加爵，鲜衣怒马！

入夜来红袖添香，帐暖春，宵！

然而，如今以为对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怒指着自己说自己通敌卖国，是天下的罪人！

自己曾经的红颜被人告知，撞死阁内。

自己曾经的小厮淡漠的看着自己，要自己把前尘往事忘了？

忘了什么？忘了我叛国通敌吗？！

轮回？是了，就这样，裴天纵呆呆的重复着裴颜的话，该是度过轮回的时候了，再看了一眼莫安与裴颜，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不远处出现一道朦胧的光，然后，极白的单薄的花海便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裴天纵低垂着头，渐渐消失在花海之中。

裴颜转过头来对着莫安微微做了一辑，低下头的瞬间，眼泪用眼眶中滴落，燃烧在地面。

他是裴府的小厮，因为成了裴天纵的小厮才有机会接触到自己所喜欢的学识，若单单评说文学，他丝毫不逊任何人。

他记得，当初的裴天纵是如何的傲气，让他觉得光是看着就觉得熠熠夺目，却越来越舍不得移开目光，即使被灼伤眼睛也无所谓。

他记得，香绮独倚窗台唱着《金缕衣》，他所显出来的惊叹，虽然不齿，他还是帮他俘获了天下第一名女支的心。

他记得，清辉如许，他与将军西窗秉烛，夜话桑麻。却独独余他，站在皎洁的月光所映不到的地方。

他记得，由于他一身傲气。于是，他成了记恨之人手上的替代品，偏体凌伤的被挂在挽月阁楼角，再无声息。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却在他陷于千军万马中彷徨的时候，忍不住隐藏自己的身份化作将军去救他，忍不住许下世白首偕老的诺言。

看着他当时的惊异，他几欲笑出了眼泪。

然，那一次，他连眼泪都几乎不再拥有。

为了救他他燃烧着灵魂，堪堪只能化为一株草。

却不想，遇上了当初他极为不齿的名女支。

那个在他口中流落风尘，无情无心的女子。

却独独陪护了他三百年。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那个女子看着他，淡淡的唱着以往所唱的词。却露出了与以往全然不同的笑意，纯净得仿佛不该是这个浮华的世间所有。

“你不过去吗？”莫安看着裴颜说道。

裴颜淡淡一笑：“我还欠了香绮一世的年华，恳请将军将我留在香绮所化的石前。”

莫安怔忪，随即默然。

第45章

莫笑有些复杂的看着莫安，迟疑的说道：“裴天纵之前说你前世，你的前世不该是百年以前吗？”

莫安看了一眼莫笑，回答道：“三百年前我战死沙场，后来得阎王大人赏识，就做了阎王的手下。当初，那位大师说的眼馋了世间繁华的是我。”

虽然心里有做准备，莫笑还是有些接受不能，毕竟是因为当初大师那一指，他才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你”

“我来到这世间，其实只是为了看一段结果。”

“什么结果？”

“”莫安抬头看着莫笑，想要说出为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了自己要看什么结果，面色渐渐的冷了下来，莫安微锁着眉，淡淡说道：“不可说。”

“啊！”门外突然传来苏歆雅的一声尖叫。

莫笑迅速的打开门。

苏歆雅被一条藤蔓紧紧束缚着，整个人显得有些僵硬，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一样。

莫笑的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简单的白色衣服的男人。男人看着他，对他露出浅浅一笑：“神说，这就是命运。我们相遇的命运。”

“夏炎”莫笑看着那一双红到极致的眼眸突然觉得全身有些发冷：“原来是你”

夏炎诧异的拿开附在脸上的小丑面具，狡黠的向莫笑眨眨眼：“你猜的真准。”

转眼就来到莫笑的眼前，伸手欲抚摸莫笑的发。被莫笑躲了过去。

淡淡的抿了抿唇，看着莫笑背后的莫安，嬉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跟了过来。好玩吗？”夏炎挑挑眉。

莫安的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一言不发的盯着夏炎。在一旁的莫笑躲过夏炎的触碰后就突然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炎环上他的腰，在他耳边轻轻的吐着气：“你看，你是我的了就像以前一样。”

夏炎的脚下冒出一大段浅白色的藤蔓，一条紧紧的将莫笑包裹在里面，另一条将他支撑起，从高处俯视着从土壤里面突然冲出来的黑色符文。

莫安一击未中，未免有些懊恼，现在的他最多能爆发的力量就是这样了，这次没中，下次要准确的困住夏炎就更加的困难，他一边仔细勘查着夏炎周围的环境看有没有什么死角。一边试图用话岔开夏炎的注意。

“那个女人是你杀的？”

夏炎看着他笑着不说话。

“还有胖子，杀他们都有动机。但是那个说书人呢？他没有伤害过莫笑，你为什么要杀他？”莫笑问道。

夏炎微微惊诧的看着他，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那个啊，杀了就杀了，你觉得我为什么呢？”

莫安被夏炎反问的一愣，说书人的死亡也是他一直都得不到解释的案件，怎么推算查勘都不知道为什么说书人会无缘无故的被杀。

夏炎看莫安猜不出，笑着解说道：“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秘密。”

夏炎看了眼莫安：“以前的你有可以阻止我的能力，你却从来都是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现在你选择了踏入这场局，就注定失去了你的能力。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怎么？这个世界的感情让你大脑堵住了？”夏炎微笑着，缓缓消失在莫安的眼前。

莫安强忍着疼痛用左手使劲的捂住躁动的右手，现在他的右手足足比左手大了一倍，上面布满了黑色繁复的纹络，像青筋一样暴起。若不是莫安使劲的压着，纹路还要不甘心的向上面窜。

“嘭！”右手狠狠的砸在地面的声音，鲜血渐渐从莫安的右手凝了出来。

白色，一片片繁杂的白色，像是什么都没有，也像是什么都存在。尽管被蒙上了双眼，莫笑还是可以感觉到这茫茫的白色所透出来的光亮。

一双温暖的手顺着莫笑被蒙住的眼睛，慢慢覆上。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你猜猜我是谁？”

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往昔所拥有的痛苦袭上莫笑的记忆。

“不要，我拜托你不要！”莫笑嘶哑着嗓子。

“不要？”好听的声音在莫笑耳边环绕，带着笑意：“不要什么？”

“放过我！”心中的痛苦压抑着莫笑的心，迫使莫笑大声喊出来：“放过我！”

“放过你？”夏炎静止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莫笑的错觉，他仿佛听到了夏炎浅浅的啜泣。

“你居然要我来放过你？”那双温暖的手从莫笑的眼睛上慢慢的移下，落在了莫笑的脖颈上。

“我放过你？呵呵”停在莫笑脖颈的手渐渐使劲：“你知道吗？莫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刽子手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呼吸渐渐不顺畅，莫笑的嘴微微的张开，想要挣脱夏炎的钳制又使不出力气，大脑开始慢慢的缺氧。

就在莫笑以为他会被夏炎给掐死的时候，夏炎却慢慢的松手了。

“怎么样？感觉是不是很痛苦？被人掐住脖子不能呼吸的感觉？？”

莫笑努力抑制住咳嗽，从嘴里蹦住几个字：“你？这个疯子！”

夏炎的声音却是十分的愉悦，仿佛刚刚要把莫笑掐死的人并不是他：“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

莫笑慢慢平复着呼吸，尽管眼前看不到夏炎笑着的样子，但是莫笑知道，一如他梦境中的一样，那红色的笑着的狡猾的眼睛。

眼泪从莫笑的眼角溢了出来，染湿了绑着莫笑的眼罩。

“怎么哭了？”夏炎的声音中颇有些愁苦。

随即莫笑就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吻轻轻吻上了他被覆着的眼睛。

条件反射的把头微微的向右边一偏，莫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放我走，不然就杀了我。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下去。”

轻吻的感觉猛然顿住了，莫笑的耳边响起了夏炎笑得很开的声音。

夏炎笑着说道：“乖孩子，别闹。”

刚刚鼓足的勇气被夏炎的一句乖孩子瞬间给冲的全无。

莫笑索性摊在被绑的椅子上，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

夏炎收了笑，看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莫笑，轻笑一声。红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第46章

“怎么办？莫笑好像不喜欢我了？”夏炎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人。

此时的苏歆雅被夏炎用巨大的钉子钉在墙上，深色的血液缓缓地滴落在苏歆雅的脚下，一滴一滴的汇聚成几条细细长长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