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更风雪两世人+番外——化音
化音  发于:2015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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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驿站的老板娘。旅行者们跟她聊了一路,进入了喜马拉雅腹地,然后在驿站中寄宿一晚。

夜幕降临后,喻宵钻进被子里面,枕着拉格潺潺的溪水声,进入了喜马拉雅亘古绵长的梦乡。

这大概是他最难忘的旅行之一了。在大自然的不可抗力面前,生命显得那样脆弱而渺小。有人在风雪里哭喊,然后绝望。

乌云压下来的时候,他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突然觉得这里就应当是他的墓穴,他甘愿把生命交托这座巍峨的雪山,身躯埋葬在茫茫雪地里,山风是他流动不息的血液。

然而阴云被天光穿破之后,他又恍然觉得他不能在这里就停下脚步,路还长,远远没到终点。生命无比鲜活,而且强壮。

他背负着过往的悲伤和遗憾一路前行,拨开层层迷雾,寻觅他真正的归处。岁岁年年,未有尽时。

第36章: 以心传心(一)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新闻部一组就踏上了前往J省山区的路途。

正午,喻宵一行人到达了J省的S县,准备走山路。

S县的山不算高,但因为没有作为旅游景点进行开发,山路比较崎岖。昨天这里刚刚下过一场雨,道路上满是泥泞,树木枝桠横生,时不时就往行人的头顶砸下一颗豆大的水珠。

山路弯弯绕绕,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路被几块破碎的山石堵住。路面上落满了折断的树枝,绿色的叶子躺在泥水里面,毫无生气。

他们想办法绕过山石,靠着上面走。前面的路况更加糟糕,被暴风雨摧残最严重的一段路上倒了好几棵高大的马尾松,树干都被石头压弯。

又行了一段路,天突然就变了脸,阴沉沉地压下来。喻宵带着小组加快了脚步,总算赶在倾盆大雨泼下之前到达了山村。

他们根本不是来做什么山村饮水安全问题的报道的,他们正是来做前几日这里刚刚发生的塌方事故的采访的。

山民们赶出来迎接了工作小组,把他们请进屋寒暄一番后,村长开始介绍他们这个村子的情况。

昨天下午五点到晚上11点,这里的降雨量达到了130毫米。有3名村民被埋,2名死亡,1名失踪,今早刚刚找到尸体。

田里种的蔬菜也都被这场强降雨摧残得一棵不剩,这些日子山村里的饮食是很大的问题。溪水遭到了严重污染,清凌凌的水混进了污浊的泥水,无法再饮用了。几家人家干脆就出来拿盆儿接着雨水,一家人省着点用。春寒料峭,一个村的人洗的都是冷水澡。

食物也就只剩下仓库里堆放着的腊肉和土豆,并着几坛陈年的酒。

阵雨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话还没说多少句,雨就小了下来,于是村长就领着喻宵他们绕到了村子后面。

深山里寒气逼人,如今已是三月天,篱笆里面一大树梨花仍然开着,白茫茫的像雪。山里一片寂静,只有些微鸟鸣声和雨滴落在树叶上的簌簌声。

村长的小孙子当时在县城里头上课,小孩子不知道家里人什么状况,做爷爷的也没力气撒腿往下冲,腿脚不灵便,没法跟着年轻人向山底下逃跑,幸好他家的房子没有被山石砸中,一家人才逃过一劫。

现在他的孙子也没上山来,正被保护在学校里面。山里没有电话信号,他没法给孙子报个平安,彼此就这样遥遥相隔,互相挂念着。

几个年轻人从房子的废墟了捡了几块碎水泥,把屋子的四边都垫上,防止雨水冲进来。

傍晚的时候,喻宵他们帮着把腊肉切了,把土豆煮了,黑压压一片人就围在屋子里面,安静无声地吃着无味的饭菜,男人们举着小酒盅,烈酒往肚肠里灌。

小孩子吃完晚饭之后犯了困,先进房里去睡了。外面的人聊了没多久,孩子又光着脚丫跑了出来,蔫巴巴地说了句“做噩梦了”,拉着自己刚丧了妻的父亲,要他陪着自己睡觉。

父亲说他还有话要跟这些城里来的叔叔阿姨们讲,小孩子扭了几下,愣是不依。父亲不耐烦,扬手就要打上去,喻宵却出声阻止了他。

“孩子还小,没碰上过这么大的事。”喻宵安抚道,然后转头跟组员嘱咐了几句,“你们在这儿聊着,小张坚持住别犯困,我先进去哄孩子睡觉。”

一屋子的人默默地看着他,几个人冲他点了点头,他就拉着孩子肉呼呼的小手,进房间里去了。

同一时间,N市也下起了雨。顾停云独自坐在电视机前听天气预报,J省的暴雨没有因为那场塌方而止住势头,反而愈来愈猖狂。

他心上袭来一阵不安,拿起手机想给喻宵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天气怎样,可惜深山里没有信号。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他担心着的人正在做些什么。

夜已深了,村民们一一散去,喻宵跟小陈睡在一间屋子里,隔壁杨一雯和张晴也挤在一张床上,潦潦草草地过一晚上。

喻宵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耳朵贴着床板,窗外的夜雨声几乎是震耳欲聋了。雨在檐上拉成条条剔透的细丝,一直垂到地面上,砸下一个小小的水涡,水滴无声地溅开来。

这样的夜晚让他回忆起了拉格驿站的那个雪夜,他望着屋外的随风摇晃的树影,思绪万千。

那夜他想的是连绵的雪山龙脉,是山顶呼啸而过的风,是刺眼的白色天光,是小路上繁盛的红薯藤叶,然而今夜,他思来想去的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帮他把他没来得及洗的衣服都洗干净叠好,找笨拙的借口为他做清淡的菜,同行的时候发现他松开的纽扣,明明自己没有胃病却常备胃药,发烧时忍受他的坏脾气,悉心照顾他,一次又一次地把真心放在他的面前,忐忑不安地等他伸手去接。

喻宵好几次望进顾停云的眼睛的时候,都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看着看着就失了神,想要伸手去拥抱这个人,与他肌肤相贴。

那是这样让人欢喜的人,安静、细致、温情,让他心安。

他笑自己贪心了,还去寻求别的什么呢,有这样一个人与他朝夕相对,足够了。

想着想着,他慢慢有了睡意。他掖了掖被子,决定回去之后就告诉顾停云他真正的心意。

第二天,雨过天青,喻宵带着小组去山路上考察。山里冷得扎人,雨水还偏偏往人衣领里面滴,几个人走在路上一阵接一阵地哆嗦。

上山和下山的路都垮了一大半,屋子大小的山石砸在路上,汽车根本开不过去。一大片树都被埋在泥泞下面,跟房子上被冲下来的砖头、水泥块混在一起,远远看过去就是一片废墟。

被雨水冲刷过的山峰罩着一层深青色,草在石缝里探出个头,看看周围的同伴倒了一片,再也直不起腰来,只好咬咬牙独自艰难地往上长。山坡一片湿润的黑绿色,杉树和松树一层一层叠着。

暮色渐暗的云层上,掠过形单影只的飞鸟。

天边响起隆隆的雷声。紧接着,一场暴风雨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卷了过来。山民们被这架势吓怕了,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搀扶着老弱妇孺,加紧了步子往边界外围走。喻宵他们组的人在半山腰上,离民居有好一段距离。几个离他们近一点的男人拼命朝他们挥手,让他们赶快上来,这场雨怕是又要冲落好几块山石。

“组长,我们赶紧走吧?”杨一雯急急忙忙地问道。

其余两人也都担忧地看着还在专心拍照的喻宵。

“你们先走,我跟在后面。”喻宵收起相机,神色依然镇静,“不要慌张,稳住步子,跟着大部队往上走。”

三个人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浓云滚滚而流,大雨如奔腾的野马一般气势汹汹地袭来。不多时,第一块山石就滚落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山民仍然没有到达民居处,眼看着灾难又要发生,每个人都不可抑制地恐惧起来。

小陈拉着张晴撒腿往上跑,杨一雯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

喻宵在努力往这边赶,接连落下的树枝却成了他前进的障碍。杨一雯眼看着他离大部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行,组长越跑越落后了,我得过去把他带上来!”她颤着声跟前面的两个人说道。

张晴赶忙喊道:“杨姐、杨姐别冲动!小心脚下!”

小陈转身想要拉住杨一雯,谁想她已经疯了一般往下面冲过去了。

“组长!”

喻宵抬头看着杨一雯狼狈地向自己冲过来,心头顿时一紧。

“一雯,别过来,回去!”他大声喊道。

杨一雯却不听,直接就冲到了喻宵跟前,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不及了。”喻宵抬头望着翻滚的黑云,脚底生出一股寒意来,“我们到不了山顶了。”

喻宵的求生意志之弱,让杨一雯感到错愕。

“组、组长……”她看着喻宵面无表情的样子,急得快要哭出来。

喻宵的神色却突然一凛,一把拉过杨一雯:“过来,躲地坎这边。”

杨一雯怔怔地看着他。

“没关系,山体滑坡我遇上过,躲这边比较安全。”

杨一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跟喻宵一起钻进了地坎里边。

第37章: 以心传心(二)

喻宵出差的第二天傍晚,顾停云就在电视上看到了J省的S县再次发生山体滑坡的新闻。他突然一阵心悸,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又要给喻宵打电话。

没有信号,还是没有信号。

如果发生山体滑坡的那座山刚好就是喻宵所在的那座山,那么,暴风雨究竟要让他们分离多少遍?

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面。他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好几遍,然后决定去电视台把情况问个清楚。

泥水从上方翻滚着冲刷下来。杨一雯恐惧地闭上眼睛,背上却迟迟没有冲击感。

她睁开眼睛一看,是喻宵张开双臂把她整个人都护了起来。

“……组长?”

喻宵痛苦地皱着眉,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入夜,雨势终于渐渐小了。几个山民下山去寻找迟迟没有出现的喻宵和杨一雯,终于在半山腰的一个地坎里发现了两个人。

杨一雯一脸泪痕,满头满身都是污浊的泥水。喻宵靠着她的背,像是睡了过去。一个青年战战兢兢地往他鼻子下面叹了叹,立刻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呼吸。

他把喻宵背上山,然后放在床上。

随行的医疗小组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背后有好几处擦伤,衣服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淡,透出几块水红色。

他的后脑勺也有一处伤口,出血量不多,但肿了很大一个包,估计是被比较小的石块砸中,脑震荡了。

山里医疗设备落后,医疗小组也只能做应急处理,喻宵还不定能不能醒过来。情况很紧急,可山里又没有信号,只能等总部那边看到消息然后立马派人过来把喻宵接回去了。

一群人围着喻宵,心里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注定是一个人心惶惶的雷雨夜。

袁千秋跟顾停云一起去了电视台,那边刚叫了救护车,要往J省去。

顾停云的心跳得飞快,拉住司机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句:“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袁千秋拦住顾停云,“他们会把阿宵他们好好地带回来的,再说你去也派不上用场啊。”

“我必须亲眼看着他安然无恙地从山上下来。路上万一再出点状况,我……”

“哪儿那么多状况啊?”袁千秋双手放在顾停云的肩上,正色道,“不会有事的。外面这么大雨,你就安安分分地呆着吧,算我求你了。”

顾停云跟他犟上了:“别拦着我。”

司机看不下去了:“你到底去不去啊?”

顾停云立马回了一句:“我这就来。”

“顾停云!”袁千秋低吼了一声,“一开始我就说过了,碰上这样的情况,我一定会拉住你。”

顾停云死死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不可动摇的决意。

“就算死,我也要亲自去把他带回来。”

袁千秋听了这话,无意识地把手一松,顾停云把握好时机,立刻就冲出去钻进了救护车里。

救护车到S县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车子开到了山前面,山石阻隔了道路,汽车开不过去,只能步行上去。

雨又下了一整夜,到现在还没有止住。

顾停云看车停了,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你等等。”司机叫住了他,“现在上山有生命危险,要等雨小一点才能去。”

顾停云皱眉:“万一……”

司机不说话,一车的医生护士也不说话。

“你们不用动,我一个人上去看看。”

“喂,等等……”

这边顾停云已经撩起裤脚管开始爬山了。

顾停云绕开崩塌的山石,一步一步向上走,也算是安好地到达了临近山顶的民居处。

他敲开最大的一间房子的门,来开门的是杨一雯。后者呆愣愣地望着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雯。”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杨一雯回过神,立刻把他领进屋。

“救护车来了,有没有人受伤?”顾停云看着一屋子的人,响亮地问道。

“这边有一个。”一位医生走出来回答道,“喻组长,脑震荡了。”

顾停云脸色一变,立刻跟着医生走到了喻宵的床边上。

喻宵的衣服上头发上都沾满了泥渍,脸色苍白,还有几处细小的擦伤。他的双眼紧闭着,依然陷在昏迷中。顾停云看到他袖管和衣角上的血污,一颗心像是被狠狠攫住了一样。

医生说话了:“救护车是来了,可现在这个天,没人敢下山啊。”

另外一位也附和:“而且这雨只会越下越大……”

“这么大的雨至少还得下两天。”顾停云回过头说道,“他的伤还能耽搁这么久吗?”

医生愣了愣,然后摇摇头。

另一位医生说道:“可要是现在把他带下山,路上也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没关系。”顾停云作了个示意停止的手势,“我刚刚就是一个人上来的,没问题。”

“你不能自作主张,这是生命攸关的事情。”

顾停云没有理会医生的异议,站起身来看着喻宵他们小组的三个成员:“我现在把你们组长带下去,你们同意吗?”

他眼神明亮,像穿透黑云的两道光。

三个人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接着杨一雯开口了:“我们留在这里做完报道,你带组长回去吧。”

顾停云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喻宵扶起来,旁边的人帮着把喻宵带到他的背上。

他把手里抱着的雨衣递给杨一雯,让她给喻宵披上。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顾停云背着喻宵就出门踏上了下山的路。

山上气温低寒,两个人裹着沉重的雨衣和雨帽,走在崎岖坎坷的山路上。雨势仍然猛烈,仿佛一个漩涡中心,人脚下一松,就要被卷进去。

路上布满了泥块和碎石,道路在树木间迂回,豆大的雨点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毫不留情地砸下来。

顾停云的脚陷在烂泥中,踩着破碎的树枝,脚底一阵阵的刺痛。

雷声越来越响,一道金色的闪电给铅灰色的天空割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前方又有一块山石滚落下来,要是顾停云刚才走得快一点,他跟喻宵说不准就被压在山石下面了。

上山的时候雨还没这么大,现在顾停云背着个人,脚步不得不放慢,下山的路便显得分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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