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有什么好开玩笑的？」他反问。

男子的眉头拧了起来，「尤涅在搞什么鬼？」

慕伊斯又说了下去，「推测应该跟“院长”有很大的关系。」

男子当然也曾听华莲希提过“院长”这个人，但最近一次听见，却是在帝国的私密文件中。塞里因格恩，前联邦特聘科学顾问，日前投降天青帝国的一名天才科学家。

男子垂下眼，冷漠的说：「他这是在把人越推越远，无论是华莲希或是院长。」

「华莲希是怎样的人，他难道还不相信吗？」

原本，华莲希的忠诚几乎可以说是尤涅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甚至是拉回塞里因的唯一筹码。但他所做的，却是硬生生的毁掉他仅存的优势。

「不管怎样，他那自取灭亡的行为无疑是在帮助我们就是了。」慕伊斯下了结论。

毕竟华莲希虽然忠诚，可一点也不愚蠢。

男子大笑了起来，「说的好！」

「所以华莲希现在在哪你知道吗？」男子敛了敛眉，问道。

慕伊斯摇摇头，「只知道九妖的位置。」

「好，我会去调查的。」男子皱着眉，说。

「那就麻烦你了。对了，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私底下跟我来点交易。」

桑黎坐到了他的前方，清了清喉咙：「说吧，你想要做什么交易？」

「你找到格恩将军的下落了吗？」慕伊斯没有回答，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桑黎心知自己不给他一个答覆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叹道：「还没，尤涅这次是下足老本了。」

话锋一转，他似笑非笑的问：「你跟格恩将军，看起来可不只表面上那点交情啊？」

慕伊斯反看了回去，「你看起来，似乎也不如表面上简单不是吗？」

两人的关系本就是互相利用，有些隐瞒之事也是正常。但若是对方隐瞒的是与格恩将军的私交，那么……

「哈哈，也是。」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他巧妙的带过这个话题。

慕伊斯看起来虽然还有些不满意，却还是提起了对方最想要知道的那件事：「做个交易吧，我帮你取得不受帝国干涉的权利，但我要一个人。」

桑黎饶富兴致的挑起眉，问：「哦？是谁？」

「华莲希格恩。」

「我凭甚么信你呢？」桑黎反问。格恩将军吗？真是有趣啊，不过，可得好好考虑下。

慕伊斯失笑，「就凭你不会愿意放过任何摆脱帝国的机会。」

「原来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吗？那让我回去考虑考虑吧。」桑黎也不生气，挥挥手离开。

「塞里因……你终于肯出现了啊……」尤涅握紧拳头瞪着眼前的人。

塞里因还是一样面无表情，没甚么改变。

「这不是你逼的吗？现在，满意了没？」没有客套，塞里因冷冷的问。

尤涅脸一僵，也冷道：「如果你不离去，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塞里因笑的张扬，却突然一阵呛咳，尤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画面中似乎一瞬间闪过一抹红色。

他抹了下唇角，声音说不出是什么感情，「尤涅，你还不愿意承认吗？是你逼我的。」

或许当年是场错，或许两人都给了不信任、给了事情发生的空间，但放手的是谁？先放弃的，又是谁？

出乎他意料的，尤涅没有再发怒，而是小心翼翼的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他愣了一下，「没事，当年落下的病根子罢了。」

尤涅似乎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那你……」他没有说完，看来也有些愧疚。

塞里因微微勾起唇，「我怎样？我人生中唯一的错就是认识了你，我早该了解，你狠心的连儿子都可以抛弃。」

「塞里因你什么意思？华莲希会跟我建立起这样的父子关系，还不是你一手造就的？」

「没什么，只是有些失望罢了，哈，我果不该对你报太大的期望。」说完，他又咳了起来。

尤涅道：「我才一直想问你如此关注华莲希的原因！即使他是第一个改造成功的人，也……」彷佛想起什么，他突然睁大了眼。

塞里因离去的那一晚，下着大雪，而那时，正是……塞里因发情期结束……

所有的碎片在瞬间连起，清晰可见，而事实，唿之欲出，再没有商量思考的余地。

「华莲希他……！」尤涅再也无法冷静，站起来不可置信的说。

「你果然现在才发现啊……你实在很迟钝。」塞里因叹了口气，语气中说不出是苦涩还是无力。

他摆摆手，「算了，就到此为止吧。我不管你还打算做什么，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不要让华莲希知道你我是他的父亲，第二个……不要再利用他、伤害他，我们欠他的，已经够多了。」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留下这个孩子，他恍惚的想着。

第十一章（1）

「我答应你。」桑黎道。这几日，帝国对他的掌控越来越严，他除了依赖慕伊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慕伊斯似乎也早已猜到对方此行的目的，澹然一笑，「那么，合作愉快。」

但如此一来，因为提出合作的人变成桑黎，主控权反而到了慕伊斯的手上。

「格恩将军的位置，我们已大致探测到，但精准的地点估计还要几天。」他率先抛出筹码。

果然，慕伊斯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也不能够让你白做功是不是？」谨慎起见，他没有用口说，而是拿了一张纸写了起来，而他的坐姿巧妙的挡住那张纸，除了两人以外，谁也看不到上面的字。

桑黎看完，总算也对慕伊斯多了一点信任。

他靠回椅子，装作不经意的问：「既然我们现在有了进一步的合作关系，洛德默将军是否愿意多坦承些呢？」

「你就直说了吧，想知道什么？」慕伊斯当然知道对方想问什么。

桑黎眯了眯眼，「我想知道的……不过是你跟格恩将军的关系罢了。」

「承你所见，对手。」慕伊斯撑着脸颊，姿势慵懒的说。

「如果你不愿意坦承的话，我只好开始怀疑你跟我们合作的诚意了。」

慕伊斯看似无奈的摊手，「好吧。事实上，目前正在追求阶段。」

桑黎表情似乎仍旧没什么改变，心中却起了一阵波澜，虽然说隐隐约约已经有些猜测，但当正式得到证实时，还是颇让人惊讶的。

「怎么会选上格恩将军呢？」他这次是真的好奇。

慕伊斯笑笑，「谁知道呢？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那等到位置出来后，我希望你可以把营救的行动交给我们。」没有再多做解释，桑黎回道。

「可以，但我不希望希回来时身上有什么伤口。」

桑黎爽快的回应，「那是当然。」

与此同时，在华莲希的办公室中，叶昀焦急的来回走动。

「你在急个什么劲呢？」季北靠在墙上，眨了眨眼。

叶昀抿着唇，不安的说：「将军他……」

季北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拍拍他的肩，「你再急也没用啊！更何况，不过就是被软禁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吧，我不信帝国那个会坐视不管的。」

听到季北用蛮不在乎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叶昀才勐然想起对方的正业—杀手。纵使平常表现出的是阳光开朗的一面，但身为杀手，还是拥有那一份冷酷无情的吧！

突然，他想到，他就这样把华莲希的事情和他的看法说出，会不会……？谁都知道，联邦的杀手，是对尤涅最忠诚的。他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有些紧张的观察着季北的表情。

然而，季北只是叹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傻傻的跑过去了。」神情严肃的他，让叶昀一瞬间有些失神。

「你的命，有人会在乎。」他苦涩一笑，转身前轻轻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留下叶昀一个人在原地怔愣，还有一句低语。

—「你的迟钝比起格恩将军，真的是有过而无不及啊。」

他也会吃醋的，叶昀。天知道刚刚他有多想把人压在墙上亲吻，而不是像这样子的蜻蜓点水。

这晚，华莲希是被外面的巨大声响吵醒的。

望出窗外，本该黑暗一片的禁区，却是灯火通明。刺眼的白色探照灯来回扫射，天空被照的有如白昼一般。

「格恩将军。」一队士兵冲入华莲希所处的牢房，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微笑道：「您在这啊。」

华莲希皱起眉，「你是？」虽然可以肯定对方没有恶意，但是这个状况，实在是令人……

「我是桑黎大人派来的，还请您跟我走。」对方解释。

桑里？华莲希心中疑惑更盛。他对这个在他眼中的纨裤子弟委实是没什么好感的，而他相信对方对他的感觉也不会差到哪去。营救？那可不像是一个敌人会做出来的事。

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

看出华莲希眼底的戒备，男子解释：「我们没有什么意思。事实上，要营救您的要求，是洛德默将军所提出的。」

华莲希沉默着走在人群里，头低垂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们到了。」男子在一栋高耸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位于禁区边缘的这栋高楼看起来与其他没有什么区别，半透明的玻璃反射着聚光灯，刺的人眼睛发疼，也看不清内部。

男子推开门示意华莲希跟着他一起进去。绵长的走廊几乎没有光源，漆黑一片，只有外面偶尔闪进的亮光。直直走到最底是一间房间，男子敲了敲门后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进来。」

房间内，桑黎翘着脚、双手搭在桌上，看着信步走入的华莲希。

「晚安，格恩将军。」

华莲希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桑黎又说了下去：「现在，有兴趣加入我们了吗？」

见华莲希依旧不语，桑黎笑了笑，「你真的是有够固执的啊。不过我既然说到就会做到，这几天就委屈下吧。」

方才带着华莲希进来的士兵又把他带了出去，华莲希在走出房门时，回过头，淡淡地说：「尤涅大人输的不冤。你，藏的很深。」

桑黎开怀大笑。

华莲希进了对方帮他准备的房间，倒到了床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软禁而已。即使她已经放弃尤涅，但是，他不会去帮另一边的人。就这样、就好。

此时，门外传来声响。

「格恩将军，洛德默将军希望见你一面。」外面的侍卫朝着房内说道。

华莲希坐起身，淡淡地说：「请他进来。」

「希。」慕伊斯走进房间，唤了一声。

华莲希正随意地翻着一本书，听到声音，却也没有抬头看对方。

慕伊斯跟着走到华莲希的身边坐下，两手环上了对方的腰。

「希，我……」慕伊斯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这件事，他不知道要如何跟对方解释。然而，他不会后悔他做的事。但他确实有些害怕华莲希的反应，尤其在他听到他拒绝桑黎之后。

华莲希阖上手中的书，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怪你。」

慕伊斯惊讶地眨了下眼，不确定的问：「希你？」

「你甚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自信了？」华莲希笑笑，不客气地回道。

对方对他是甚么样的心思，他觉得，自己应该要相信一次。

慕伊斯欣喜地搂的更用力，下巴靠上了对方的肩膀，「希……」

「我只说我原谅你，可没说我要接受你。」华莲希撇开头，不让慕伊斯的唇碰上自己。

慕伊斯只是笑着没有说话，胸膛的震动透过身体的碰触传到华莲希那。他可是清楚的看见，华莲希双耳都有些微红。

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是这么害羞？慕伊斯心中暗自窃笑。

华莲希的身体僵了一下，却也没有拒绝慕伊斯的亲近。

平和的气氛持续了许久，华莲希才开口：「慕伊斯，院长他……真的投降帝国了？」

「……嗯。」他想，华莲希心中，大概也不好受吧。对于他来说，塞里因可以说是抛弃了他。

华莲希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从窗户望出去，禁区内的探照灯扫射着，混乱依旧，然而在这房间中，却因为良好的隔音设备，宁静无比。

是风暴前的安祥，亦或是战争中的伊甸？

院长的手中握有许多威力强大的武器，但不知是何种原因，尤涅从未动用。是他不知道武器的存在，还是另有隐情？

慕伊斯蹑步走到窗边和他并肩站着，手轻轻握上对方的，「我不会离开。」他像是发誓般的说。

微微闭了下眼然后又睁开，慕伊斯严肃的问：「希，你愿意接受我吗？」他知道对方的心意不够，他想要听到华莲希亲口说出。

华莲希沉默。

慕伊斯心中沉了沉，他也知道这对华莲希来说有些困难。果然，他在心底苦笑了声，是他太贪心了。

在他决定放弃时，华莲希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好。」其音量微弱的连凤凰都不如。

慕伊斯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的话，却以为自己听错，转过头一看发现对方虽然仍面无表情，但通红的双颊却出卖了他。

第十一章（2）

「希，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他欣喜的问，嘴角的笑意是掩也掩饰不起

华莲希撇开脸，不语。

慕伊斯凑过身子，恶劣的把气吐在他的脖子上，「希……」魅惑的声音如灵蛇般窜入耳中，而后钻进心底。

「再说一遍嘛！」他像个小孩般的撒娇道。

华莲希顿住，放弃似的推开对方，「我说，我接受！」

他抿着唇，自暴自弃的说：「这样子你满意了吗？」

「我，很满意呢！」慕伊斯勾起嘴角，双手固定着华莲希的头不让他转开，然后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因为距离太近，讲话时的吐息碰上嘴，像是轻柔的亲吻。

华莲希无法反抗的看着慕伊斯的脸庞无限放大，湛蓝色的眼中清楚映照着自己的身影，然而再深处，却是晦涩难以分辨的情绪。

华莲希其实有点慌，那双眸子太深邃、感情也太过浓烈，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即使曾经有过两次发情期的经验，但毕竟那个时候，他几乎可以称的上是意识不清。

慕伊斯、慕伊斯、慕伊斯。他一遍遍的默念着

华莲希突然笑了，对着慕伊斯。慕伊斯眯起眼，微微低头，吻住对方。

只是唇瓣的缠绵便持续了许久，华莲希的手不知在何时攀上了慕伊斯的肩，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时才分开。

「希……」慕伊斯沉沉的唤着。

他又一次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满足于浅尝即止的吻，灵活的舌轻巧撬开对方的牙，探入其中。华莲希有些昏眩的任由慕伊斯带着自己在口腔中起舞、追逐，到了慕伊斯离开时，他只能满脸通红的喘息着。慕伊斯噙着笑放开了华莲希，而后轻轻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你乖乖在这待着，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温柔的回头又看了一眼，慕伊斯走出房间，锁再次落下。

华莲希垂下纤长的睫毛，灯光在他白晰的肌肤上打出一片阴影。

慢慢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良久之后，他又拿起了刚才在看的那本书，静静的读了起来。他翻阅的速度很快，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大概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徐徐的吐出一口气，他关了灯，蜷窝在床上。房内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彷佛一根针落地都听的见，华莲希面对着墙壁，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慕伊斯的意思。有帝国的插手，尤涅是真的完了。而在经过武力夺得的联邦，也不会再是原来熟悉的那一个，甚至可能会被帝国直接并吞或暗中掌控。虽然他知道慕伊斯不会让他有事，然而他们会如何处理尤涅，他毫无头絮。到了那个时候，他该如何自处、面对自己间接造成的结果？

他并不讨厌天青这个国家，然而，联邦是他从小生长、守护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又岂这么容易放下？塞里因投降，而一路提拔自己的人，未来大概也不会再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