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无月明——柳惜过
柳惜过  发于:2015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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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天,还有我呢,不要抢我的饭碗。”芷蓝才踏进书房,便听到他这一番话,忍不住打趣道。

唐月天眨了眨眼,看看神态自若的龙音,脸一下子就红了:“……说的也是。”

芷蓝手里拎着一个包袱,走到他跟前,把包袱递了过去,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除了必备的银两、干粮以及换洗的衣物,另外有几瓶伤药。若是途中遇到棘手的事,里头还有我们若水宫的信号弹。”

唐月天连忙站起身,接过包袱:“谢谢芷蓝姐姐!”言罢又问道,“那我到时还是回来襄阳找你们么?”

“啊?”芷蓝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状似看窗外风景的龙音,硬着头皮说道,“这、那是自然……”

唐月天觉得她的神色有点奇怪,便又看向龙音,龙音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他,微微颔首。

芷蓝担心唐月天那过分老实的模样会让她不小心泄密,于是飞快的说道:“小天,马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时候已不早,还是尽快启程吧。”

唐月天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慢着。”龙音忽道,只见他起身往内室走去,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把佩剑,他把剑放在唐月中手中,“你这赤手空拳的,万一又遇上金蛇娘子那般的人可就难以对付了。这把剑算不上名剑,没什么名头,却也还算好使,你先用着。”

唐月天低头看着手中这把剑,剑鞘纹路简洁而不花哨,抽出剑身,寒光乍现,锐气逼人,就算不是名剑,也肯定是一把难得的好剑!他再次抬头看向龙音时,眼眸中多了一些别的东西,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他盯着龙音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我一定会把白玉美人安全送到的。”

龙音勾起唇角,笑道:“好。”

唐月天是从分舵的后门离开的,骏马绝尘而去,很快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芷蓝忍不住低声问龙音:“宫主,这样真的好吗?如果他回来发现我们已经去了长安……”

“到时殷洪自然会告诉他,我有急事需赶回若水宫。”龙音淡淡说道。

芷蓝顿了片刻,又道:“如果他执意追上来呢?”以唐月天过分实在的性格这个也不是不可能。

“那,便到时再说。”龙音怔了怔,答道。他特地让唐月天护送白玉美人到慕容山庄,一来的确是不想让他过多牵涉若水宫的事,如今若水宫乃多事之秋,能避则避。二来则是人心反复,唐月天此行或多或少会听闻若水宫的不利消息,若他就此退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48、明月何处

秋日高照,慕容山庄迎来一位年轻的客人。

唐月天再次来到慕容山庄,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当时他与司空何求称兄道弟,一路有惊无险的过来,而如今却也只他一人了。

原想着还能与乔氏双子叙叙旧,没想他们二人前两日刚刚启程回了襄阳,与他恰恰擦肩而过。

慕容子深对唐月天颇为赏识,此次唐月天受龙音所托护送白玉美人至慕容山庄,庄里自然愈加欢迎,当即便热情留他小住几日。

唐月天心里还念着龙音的事,于是推辞道:“多谢庄主美意,只是我还需赶回襄阳。”

慕容子深见其神色诚恳,也不为难,便道:“如此那也得住上一晚,今日天色已不早,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好好休息休息再赶路也不迟。”

“那就打扰庄主了。”唐月天略一思索,觉得也对,他一路急赶,因为怀揣白玉美人而提心吊胆,连休息也不曾放松警惕,现在肯定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许是天要留客,入夜后便开始起风,吹得院落里的树木沙沙作响,没过多久,秋雨便开始下起来。与夏日里的疾风骤雨不同,秋雨绵绵,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连着下了三日,池塘里的水也都满溢出来。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落下后,未尽的暑气消得干干净净。秋风带着湿冷的寒意一阵阵夹着雨点吹来,庭院里到处落叶残花,好不凄凉。

被这雨天硬生生拦下了脚步,唐月天实在郁闷,幸亏慕容山庄里的人颇为热情,慕容子深膝下二子此时皆在庄内,这两三日的时间,聚在一起杀杀棋也就过去了。

只是雨势总不见小,亦不见停,难免让人心愁。

是夜,烛台上的如豆火苗一下一下跃动着,唐月天枕着头盯着搁在床头的佩剑看,恍惚间总感觉有龙音的气息淡淡的笼罩着他。不断拍打着窗子的雨点把他的心绪猛地扯了回来,吓得他连忙坐起身,摸摸狂跳不止的心,喃喃自语道:“我是怎么了……”

想了半天未果,唐月天吁了口气,一弹指,将烛火熄灭,继续躺回床上胡思乱想。

睡意朦胧中,忽地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唐月天睁开眼,一把抓起佩剑,厉声道:“谁?”

“小天果然厉害!”一道黑影自梁上飘下,潇潇洒洒的坐在桌前,语气轻挑熟稔。

外面正下着连绵的大雨,自然没有月色投映,屋内漆黑一片,唐月天听这声音却是认出了来人:“司空何求?”

司空何求笑了:“可不正是。”一边应着一边很是自然的燃起了烛火。

唐月天看着他熟悉的笑脸,既是高兴又有些不敢靠近:“你……你怎么来了?”

司空何求清楚其中缘由,不论怎么说,他的确利用过唐月天,便道:“我是来跟你说声抱歉的,那时虽非我愿,但毕竟是对不住你。现在看你安全无恙,我总算是放下心来。”

唐月天人虽老实,却也不是软柿子,他当司空何求是兄弟,司空何求却拿他当障眼的了,哪怕对方的确有苦衷,也着实该揍上一顿!于是他眼睛一眯,跃身向前,倒是没有拿剑。

司空何求见他来势汹汹,连忙起身挡之。

狭小的房间里两人过了几十招,只听得拳拳到肉的声音,待二人分开坐定,唐月天的脸色明显好转,还十分好脾气的给对方倒了杯水。

司空何求嘶嘶直抽气,脸上青肿了一块,身上就更不必说了:“你这下手可真是毫不留情啊!”

“是啊,不然我消不了气。”唐月天很是诚实的点头。

“……”司空何求顿时无言以对,喝了好几口水后才正色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听他这么一说,唐月天心中一动,“难道跟龙音有关?”

司空何求讶道:“你怎么知道?”接着说道,“其实我跟若水宫并无过节,之前所做之事也都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如今欠的人情债都已还清,我自然得赶紧跑路,省得被榨成人干。所托之人不可与你说,不过嘛,其他的倒是可以给你提个醒,霍丹华你知道吧,金钱帮的少帮主夫人,她如今已掌握金钱帮,矛头直指若水宫。唐如一死,料想龙音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所以他现在正急着找霍丹华,但霍丹华现在人已在长安,我猜这恐怕也是那位所托之人的计策之一。”

“……你是说龙音急着找霍丹华?为什么?”唐月天疑惑的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过是在外围帮帮忙的,霍丹华精得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司空何求摇摇头。

唐月天看他:“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司空何求答得很痛快:“好歹我们兄弟一场,如今我已完成自己的任务,你与那龙音交情不浅,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觉得有用最好,没用也不打紧。”摘星楼的人行事就是如此,根本不存在武林中人的是非观,做事只管合不合乎自己的作风,欠了人情就得还,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做什么都行。

唐月天埋头苦思,半晌后忽然激动的站起身。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司空何求给唬了一下:“怎么了?”

如果司空何求说的都真的,那么看来龙音是有意要支开他,然后前往长安找霍丹华。长安,恐怕是个让龙音明知有危险却又不得不去的地方。唐月天心里兀地一紧,看向司空何求,毅然道:“霍丹华在长安何处?”

司空何求说了个地点,尔后斟酌着说道:“其实若水宫这次遇到麻烦挺大的,我那所托之人不好对付,如非必要,我劝你别蹚这趟浑水。”

唐月天闭了闭眼,说道:“龙音三番五次帮我,更两次救了我的命,就是冲救命之恩,我也必须去,何况……”

何况?司空何求没理会这未尽的语气,点头说道:“你说的是,这救命之恩可是大恩,可惜这次事关我那所托之人,我曾欠他一份人情,现如今不好出面,不然便跟你一起前去。”

“无妨,你将此事告知与我已是帮我很多了。”唐月天道。

司空何求笑道:“这也算不上什么。这样吧,我虽不方便出面,不过你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暗中留个信给我,我兴许能帮上一些。”说着便留了个联络暗号给他。

唐月天记下那暗号,两人又讲了其它,直至雨声减小,司空何求方才离开。

随后天刚微微亮,唐月天便收拾包袱,准备跟慕容庄主辞行。

49、明月何处

“唉,这雨下得可真是烦人!”芷蓝支起窗子望了望外头,抱怨道。

绵密的秋雨滴滴答答的落在檐上,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一派冷清的模样。

“走吧。”栖凤喊了她一声。

“好,马上来。”芷蓝连忙关好窗子,跟上栖凤。

客栈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正是让店家雇来的。他们去的地方不远,就在长安城西。

长安城西有一处书斋,平平无奇,隐在巷子深处,稍不留神便会错失。推开那扇乌黑的木门进去,有个小童坐在廊下打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撑着的伞忽然歪在一边,吓得他清醒过来,赶紧伸手捞住差点掉落在地的油纸伞。一抬眼便见有客到,小童睁大眼盯着来客看,只见这客人面容俊美却神情冷漠,撑着一把伞从容走来,看得小童一时忘了反应。

客人缓缓开口道:“你家主人呢?”

小童一个激灵连忙跳起身,接过客人的伞一并收好,引客人入内:“主人在里头呢,这边请。”

书房中身着一袭白裙的霍丹华仍如待字闺中的少女一般,她正立在窗前凝视着桌上的棋盘,一手端着棋盅,一手捏着白子,似乎在思考要将棋子下在何处。听着声响后才抬起头闻声望去,看到来人后,柳眉轻轻舒展开来:“龙宫主可算是来了。”说着便把手中白子放回棋盅,而后将棋盅置于桌旁,款款步向一旁的茶几。

来客正是龙音,小童领他到了书房后便垂着头悄悄退了出去,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龙音看向仍旧一副少女模样打扮的霍丹华,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待落座后才道:“霍姑娘诚意邀请,岂敢不来。”这霍丹华确有几分胆识,然而仗着聪明便端着架子,频频给若水宫使绊子,全然不把若水宫放在眼里,此次会面竟还故意拖延了三日,看来不单是背后靠山极大,还深得其靠山信任,故而端着如此高高在上的架子。

霍丹华微微一笑:“龙宫主严重了。”说着给龙音倒了杯茶,茶香袅袅。

龙音看了眼杯中茶,汤色清雅,芽峰显露,只是可惜了一杯好茶,他的目光移到霍丹华脸上,看似平和实则杀意已现:“我不想耽误霍姑娘的时间,说吧,你的主人是谁?”

霍丹华不由挺直了背脊,表情倒是纹丝不动,依旧微笑着说道:“龙宫主行事果断,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

龙音并不答话,一双凤目冷如冰霜。

霍丹华自觉名门出身,高人一等,又加上天资聪颖,于是一向高傲自矜,除了贺先生外,从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现在对着龙音,竟生生惊出一身冷汗,她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意绝非故意使出的幌子……于是她顿了顿,说道:“贺先生,贺常嘉。”

龙音眉毛一挑,没想到竟然是他?!他不是早就离开中原了么?是他的话,对若水宫如此了解也就情有可原了,心法被篡改却改得如此滴水不漏看来也是出自他的手……越想越便越觉心寒,简直冷入骨髓,龙音接着道:“他现在何处?”

霍丹华迟疑了片刻。

龙音冷笑一声:“他布下这一局不就是为了让我去见他么,不然何以留你在金钱帮,怎么,难道聪明如你,也没猜到这一点?”

霍丹华略显恼怒,却无法反驳,闷声道:“他在昆仑。”

“昆仑?这可有意思了。地图给我。”龙音说道,昆仑广袤无垠,传闻其中有仙境,曾引得无数人前往,但最终有去无回,没想到贺常嘉居然是去了昆仑。

霍丹华讥笑道:“龙宫主可真会得寸进尺。”

龙音睨她一眼,徐徐说道:“你既已请我过来,自然有所准备,我不过顺着你的意,多问一句罢了。”

霍丹华顿时无言,而后才从袖中取出一卷地图扔给了龙音:“拿了地图就赶紧上路,免得中途一命呜呼,让贺先生少了乐趣。”

龙音慢条斯理的收好地图,起身离开,经过霍丹华时,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何必贺先生长贺先生短,他若真心待你,何必用计送你嫁入金钱帮,你觉得呢,上官夫人?”

这一番话多有深意,唯有当事人才得以清楚。

霍丹华闻言俏脸煞白,睁大眼瞪着龙音,直至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巷口处停着一辆乌蓬马车,里头的正是栖凤与芷蓝二人。等了没多久,龙音便撑着伞自巷子深处走来。雨势不小,天地间犹如拉起一道细密的雨帘,此时的龙音浑身散发着冷肃的气息,孑然的身影在这雨天里显得格外清寂,以及深深的寒意。

“宫主……”芷蓝探头出来看到他,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下意识回头去看栖凤。

待龙音在马车里坐定,栖凤看他神色便知从霍丹华口中得来的消息恐怕不如人意。一问之下,只听龙音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贺常嘉。”

芷蓝满头雾水:“贺常嘉是谁?”

栖凤却是一震,芷蓝虽在若水宫长大,但她被送进来的时候正是贺常嘉离开若水宫的那年。贺常嘉在若水宫的位置极为特别,他是上任宫主夫人的弟弟,也就是龙音的舅舅。贺常嘉并不常待在若水宫,却也曾为若水宫效力。上任宫主当年遭遇伏击死在半途,当时若水宫死伤大半,几乎覆没,贺常嘉暂代宫主之责担下不少事宜,更一路护送年幼的龙音到蜀南,重新部署若水宫。可以说,如果没有贺常嘉,就不会有今日的若水宫。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忍不住问:“真的是贺……贺常嘉?”他对贺常嘉颇具敬意,如此直呼其名让他有些别扭。

龙音低头看着手中的昆仑地图,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除了他,也确实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将开封霍府玩弄于掌心的人。”看霍丹华眼中对贺常嘉的迷恋,便可知这种恋慕绝非一朝一夕之间生出的,开口便是“贺先生”,想来贺常嘉该是在霍府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贺常嘉曾教他习武练字,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出色的若水宫宫主,却在重建若水宫后不到三年便留书一封离开了若水宫,彼时尚不及十五岁的龙音一肩扛起若水宫,对贺常嘉却未曾有半点怨忿,在他眼中,贺常嘉不仅是亲人,也是指引他前行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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