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黑水白山
黑水白山  发于:2015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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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20分钟。”姜晓宁打断他,声音毫无波动地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韩嘉焦急地再打过去,姜晓宁却已经关机了。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失控的心跳,就如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韩嘉转过身,几乎是跑起来一样向门口冲去。

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已经被外面的人推开。

韩嘉皱眉看着辛牧然,低声喝道:“闪开。”

辛牧然面无表情地说:“韩老板,是周公子,他来找你。”

韩嘉一愣,又听辛牧然补充了一句,“现在他在大厅。”

“我有点急事,先从侧门走。”韩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急躁过,“你去请他回去,就说——”

“说什么?”冰冷严厉的声音打断他,周仕杰出现在楼梯拐角处。

辛牧然退了一步,没说话。韩嘉和这位周公子做过那么多次“游戏”,对他的脾气还是摸不透,努力镇静下来,谨慎地向前走了两步,看着他神情不定的脸微微笑道:“说我办完事,马上主动去找周先生你。”

周仕杰哼了一声,几步走过来,伸手擒住他的下巴:“你改了好几次时间了,我亲自来找你,你又有事?”

韩嘉眨着眼睛,软软地笑起来:“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我怎么也要去见你的。”

周仕杰皱着眉头看他,眼镜的镜片在走廊灯下反着光,韩嘉分辨不清楚他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周仕杰松开他的下巴,改握住他的肩膀,微一低头,重重咬上他的肩颈。

咬啮造成了疼痛,周仕杰有时候喜欢咬他,但从来没有这么重,韩嘉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的脖子要被咬断了。他不敢动,只是艰难地小口吐着气。

周仕杰倒很快抬起头,看了一会儿他咬的齿印,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回头瞪了辛牧然一眼,冷淡地说:“你赶紧走。”

辛牧然犹豫了一下,低声下气地说:“周先生,韩老板约了——”

“滚。”周仕杰的声音短促而冷酷,含着高高在上的蔑视。

辛牧然看了韩嘉一眼,低声说了个“是”字就转身走开。

韩嘉不等他的背影消失就上前捉着周仕杰的衣襟,焦急地说:“周先生,我真的有急事。我不知道你今天找我,我——”

“是不是因为他?”周仕杰在反光的镜片后面看着他,平静地问。

“什么?”韩嘉直觉地问。

“我说刚才那个人,叫张雪明?”周仕杰低下头,开始舔舐他的耳朵,“你以前从不主动改期,最近总是推迟跟我的约定,是不是因为他?”不等韩嘉回答,他又抓着韩嘉的头发,迫使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向后侧昂着头,开始舔他的嘴唇,“你是不是恨他?……我最近才知道我爸维护他的事。你要是因为这事记恨我,我可以马上帮你除掉他……”

“不是,不用的。我真的有急事……”韩嘉有些难受地喘息着,闭了闭眼,用力一推。

周仕杰没想到他会真的推拒,向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眉头狠戾地皱起来,抓着韩嘉头发的那只手更用力,韩嘉吃痛地低呼了一声。

角度变了,周仕杰的眼镜不再反光,韩嘉看清楚了他暴怒而兴奋的眼神,觉得手指尖都发起抖来。

他低声喘息着,想着姜晓宁轻佻又痛苦的笑声,想着他让人心慌的威胁,想着周仕杰折腾人的狠劲,想着周仕杰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过“我听他们说你笑起来特别招人,其实你哭起来的时候……”……最后他停下了挣扎,直视着周仕杰的眼睛,逼出自己的眼泪。

“周先生,你一直对我很好。”他几乎是在哀求着说话,一行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下,舌尖都能感受到苦涩,“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明天我一定去找你……”

周仕杰没说话,把他拉开一点,研究般地打量着他,眼睛的颜色是深深的黑。

韩嘉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眼神冻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对了牌,他不知道眼泪会让身前的男人心软还是更残忍,如果不管用怎么办?如果适得其反怎么办?房间里有利器,也有重物,他能不能这样得罪周家父子?青爷会怎么说?萧厉在哪里?姜晓宁在干什么?如果他20分钟没到,他会怎么做?……

时间似乎变得漫长,就像平时的几十倍几百倍那样漫长。韩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发着抖,孤注一掷地看着周仕杰,泪眼婆娑。

周仕杰看了他一会儿才冷冷地说:“明天下午六点,准时出现。”

然后又凑过来,在他肩颈处的咬痕上舔了一下,才松开手。

韩嘉松了口气,都顾不上回答就转身跑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腿都要软了。

他冲下楼梯,直接跑到侧门那里。辛牧然已经在这里站着了,叼着烟站在一辆出租车旁边,正吞云吐雾。

“我给你叫了出租。”他的眼神在韩嘉脸上转了一圈,“我想你要是能脱身,不见得希望我开车送你走。”

韩嘉甚至想不到语言回应,他冲过去坐到副驾驶座上,迅速报上了地址。

出租车启动了,司机看了他的脸色一眼,关心地说:“先生您不舒服?”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聊天的意思,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路,不停催促司机快点再快点。

车子停在他的公寓楼前,他才想起竟然没有提前把车钱拿出来,抖着手找钱夹,也不知道自己扔下了几张钞票,就推开车门跑出去。

门口到电梯的距离让他痛苦,电梯的速度让他痛苦,电梯到家门的距离让他痛苦。

他不知道20分钟到没到,他慌乱地掏出钥匙开门,在门外就喊着:“晓宁,晓宁……”

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锁眼,他不断吸着气,什么温热的东西又流到唇边,似乎比刚才的更苦涩。

等他终于打开门冲进去,一眼看到背对着他趴在阳台栏杆上的身影的时候,他都来不及关门就瘫坐在地上,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

韩嘉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随手扯下旁边的沙发巾抹着脸,然后站起身关上门,慢慢走到阳台门口,打开了阳台灯,靠在门口低声斥责道:“你发什么疯?”

姜晓宁似乎是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双手向后伸展在栏杆扶手上,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韩嘉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眼前的姜晓宁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无法分辨。

他好像比最早见面的时候高了一点,头发也长了一些,夜风吹拂过来,发丝拂动,让他看上去更像个孩子。

但是他的眼神却深邃得不符合他的年龄,眸色暗不见底,胜过夜色。

“我等了半小时,”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韩嘉说,“本来很生气,可我看见你从出租车里跑出来,跑得很急……韩嘉,你是担心我,还是怕没办法跟我爸交代?”

韩嘉看着他,冷冷地问:“你没喝酒?”

姜晓宁盯着韩嘉,然后垂下眼,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一手拎着,一手在里面摸出一瓶白酒。

“我打算喝的。”他说,把那瓶酒举高又随手一扔,瓶子哗啦一声摔碎在地板上,夜风一卷,酒香弥散开来。

他又掏出一瓶酒,眼睛还看着韩嘉,手却拿着瓶子,反手在栏杆上狠狠一敲。

瓶子从颈口处破裂,姜晓宁把它举到自己头上浇下来。

他的头发很快湿了,酒液沿着他的面部轮廓流淌到他身上,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韩嘉被他盯得心里发紧,眼睁睁看着他扔掉空瓶,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烟,叼出一只含在唇间。

姜晓宁把书包扔在地上,从裤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在手里抛了两下,却没有点烟。然后直视着韩嘉,向他走进了一步:“我本来打算好了,就这么一身酒气,抽着烟,坐在你家阳台上等你来。然后问你,怎么能让我变成这样?”

韩嘉愣了一下,低声问:“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我不知道。”姜晓宁的声音也低下去,他的声线还带着少年的清新,一旦压低就显得非常脆弱,“韩嘉,我打算得好好的,我要让你后悔那样对我,让你知道我多痛苦……可我又后悔了,我怕我弄成这样,你会嘲笑我,会说我没出息。”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韩嘉放下遮着眼睛的手,看到姜晓宁早已经取下那支烟,回身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纸卷,“后来我想,拿这个给你看……”

他单手递过来那个纸卷,表情像是生怕韩嘉不接过去,韩嘉犹豫了一下,拿过纸卷打开。

是一份数学试卷,满眼是鲜红的对勾,还有150分的分数。

韩嘉很想笑一下,唇角扬起,却根本笑不出来。

“韩嘉。”姜晓宁叫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轻易就被你骗,被你耍得团团转,不会打架,什么都帮不到你……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他等了一会儿,韩嘉没说话,姜晓宁的声音大起来,那么愤愤的声音,却微微颤抖着,“是,我没用!我自己知道……我想跟你证明我有用,可我只能拿出一张卷子……可我总会有用的,韩嘉,我总会——”

“你这算什么?”韩嘉打断他,冷冷看着他,“姜晓宁,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就算忘了我说的话,你自己说过的话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都明白得很。你现在……你现在这样,也不怕丢你爸的脸!”

“我为什么要怕丢他的脸?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姜晓宁生气地瞪着他,眼睛里面的怒火似乎浇了汽油一样凶猛地腾烧起来,“你跟我说那些话,把你自己说成那样,你……你怕什么?你跟别人上床,我早知道;你身上的字,我早知道;你是什么人,我早知道了啊,你给我下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他很容易就激动起来,“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吗?”

“既然明白还凑上来?”韩嘉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贱吗?”

这句话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姜晓宁看着他,恶狠狠地这样回答:“是,我贱。”

韩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天才生起气来:“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贱你不懂吗?”姜晓宁嚷嚷着,表情就像凶狠的小野兽,好像完全没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一样,他上前抓住韩嘉的衣领,“你身上这种伤口,一看就是男人咬的,我也不是第一天见,也不是只见过一次,如果我不是贱,我怎么能忍下来的?如果我不是贱,我怎么会明知道你……我还……我怎么……”他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可他也顾不上擦,只是看着韩嘉,“所以说我就是贱啊……”

韩嘉睁大眼睛看着姜晓宁,姜晓宁话里的意思把他吓住了。他想骂他,想要把他推开,任他在这里哭泣,他甚至想要跑去找姜老师,让他把自己儿子领回家。

他想要跟姜晓宁说,你是别人的。

很久之前他迈进锦庭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风景,它们是别人的,他可以路过,为之微笑,为之沉迷,但最终他要离开,带着遗憾,带着怀念,远远离开不再回头。

无辜而平凡的人生就是那风景,姜晓宁就是那风景。

他想要跟姜晓宁说,我已经从你这里走过了。他想说你应该耐心等待,那个值得的人会来的,抚平你的寂寞,抹去你的忧伤,歌咏你的快乐,和你永远在一起。他想说我不是那个人,我永远不是那个值得的人。

他有一百种方法转身,可他根本动不了。

姜晓宁情绪激动地站在他面前,眼睛像宝石一样亮,心意比火焰还要热,说着世界上最动听的话,一身的酒香熏人欲醉。

这个少年又暴躁又温柔,又脆弱又坚强,又单纯又复杂,早就已经撼动了他的心墙。

这个少年对他如此执着,追逐他就像飞虫追逐火焰,如同弥漫开来的酒气,这少年整个人身上仿佛都含着激烈的、固执的、毫不退缩的的热力。

而他呢?以为他要出事,拼命往家赶的时候,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慌乱、惊恐、痛苦快要杀了他,他在怕什么?他怕的是什么?

韩嘉没办法再看着他,他退了一步,想要离开这股热力的包围,想要找回那些道德感、责任感和对昔日恩师的愧疚。

他稍一退缩,姜晓宁就扑了上来,冲力让韩嘉倒退好几步,直到被姜晓宁压在沙发上。

他看着姜晓宁,觉得自己要被他身上的热力点着了。

“韩嘉,韩嘉,”姜晓宁盯着他,眼神简直称得上是一种悲哀的愤怒,“我爱你。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

韩嘉无法自控地全身颤抖,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姜晓宁误解了他的反应,眼中的悲哀简直要变成绝望。

“韩嘉,我爱你。你明不明白?”他降低了要求,改变了问法,连语气都变得低沉。

韩嘉深深地吸气,想要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姜晓宁已经低下头吻过来。

韩嘉按着他的肩膀推开他,姜晓宁抱着他不肯放,两个人纠缠了片刻,姜晓宁被韩嘉掰开手推在一边,躺在沙发上喘着气。

韩嘉翻身跪坐在他身上,喘息比他还要急。

四目相对,时光似乎都要静止。姜晓宁伸手要碰他,被韩嘉把手按在身体两侧。

“别动。”韩嘉倾身凑过来,气息喷洒在姜晓宁脖颈上,声音低哑得不像是他自己,“是我主动的,晓宁,记住,是我主动的。”

第四十章:吃了秤砣铁了心B

凌晨三点,姜晓宁把车停在街道拐角,下来走了几步,推门进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

他抬脚想往货架那里走,站在柜台后面的店主已经发话了:“别逛了,就我一个人。”

姜晓宁随手拿了一罐咖啡,过来放在柜台上:“再来包烟。”

店主是个瘦子,从眼镜后面看了姜晓宁一眼,一边转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烟,一边道:“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有活儿。”姜晓宁简单地说,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

店主把烟盒扔在桌面上,开始扫描罐装咖啡的条形码,听见姜晓宁这么回答手顿了顿,皱起鼻子嗅了嗅:“一股腥气,见血了?”

“不是我的。”姜晓宁稍微后退一步,“托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抱歉,还是没找到于秀君的行踪。这是她亲人朋友的一些资料,你之前接活儿的时候肯定调查过,不一定有我细致,你先看看吧。”店主拿起烟盒轻轻摇晃,示意他里面装着优盘,然后把烟盒和咖啡放在袋子里推过来,“九块二。”

姜晓宁递过来十块钱:“回头我把酬金打你卡上,你账号没变吧?”

店主拿了钱,在收银机里低着头找零钱:“变了,你也别问了。我是为了还你人情,真当我想赚你这俩镚子儿啊?”

他从收银机里拿了几枚硬币,无意识地在手里掂弄着,略有些犹豫:“还有件事……虽然不在我的调查范围内,不过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他抬眼看着姜晓宁,“我为了找于秀君的线索,冒险跟踪过辛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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