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修仙我入魔 上——火棘子
火棘子  发于:2015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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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回吧?”

忽然哗的巨响,池水全部沸腾了,全部窜起了几丈高骇浪,把二人围得严严实实,灼热的热气涌了过来。三黑吓一大跳:“娘的,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我拜祖的时候很平静啊!”

谁家祖宗还不知道呢?商辰急忙拽住了三黑的手:“赶紧回吧。”

“浪不停,回不去。”

热浪一开始还只上下沸腾,后来斜着就狠狠打过来,这是要被活活煮熟啊,商辰和三黑手忙脚乱爬到从龙脑袋爬下去,顺着龙须跳到龙口,龙口含着一颗比半人高的圆石珠,两人围着石珠跳大神,躲避沸腾的浪的袭击。

商辰不淡定了:“你不是在学画符吗,画个止汤符看看有没有用啊!”

“我学的是唤魂的符,要不把祖宗招出来?”

想换一种死法你就直说!热浪虽猛打不进龙口里,可热气却越来越重了,商辰汗出如雨:“三黑,你上次是怎么进去的啊?”

“师父只说了那一句,水就行了,今天他说你会了就不用他来了。”

你是师父带进来的,轮到我,就是成了你这个二把刀,一蟹不如一蟹,一次不如一次庄重,难怪祖宗要暴怒呢,就这么下去迟早被蒸干。再说,我会什么啊?商辰蓦然想起什么:“三黑,那个棺材符是唤魔的还是镇魔的啊?”

刚说完,热浪哗啦一声就冲着两人拍过来了,三黑大呸三声:“呸呸呸!什么镇魔啊!”

商辰拔下三黑的兽头簪:“借用一下。”

诶诶诶!来不及阻挡的三黑一下子披头散发,眼睁睁看看商辰拿着兽头簪在空中画出了棺材魔符。商辰运簪如飞画得很快,三黑嚷嚷着说:“商辰别胡来啊。”

狭长的棺材符画完,热浪更凶猛了。

商辰一拍脑袋,在最中心画了一个不圆的圈,啪的一声巨响,沸腾的水瞬间跌回了池子里,氤氲的热气也消遁了。心有余悸的两人探头一看,池子里的水竟然一点儿都没了,露出了玄色石头砌成的台阶,扑向了池边,也映照出两人的镜像。

三黑拍着手惊喜地说:“哎呀,神了,咱们下去吧!”

二人顺着龙须哧溜溜地往下滑,跳入池底子,然后再顺着台阶走到了‘一离阁’。这个木阁楼外边看着是两层,里边是一通到顶的,华丽的藻井呈墨蓝和墨绿色,绘的是极诡谲纹路,似龙非龙,似兽非兽。

二人站在阁楼中央,仰着脖子。

三黑神色肃峻,拿着鸡毛掸子冲着东向的木壁挥了一挥:“那一百位先祖都是几万年前很出名的,那二十五位先宗是几千年很出名的,那些都太远我就不多说了。”

木壁上除了菱花窗什么也没有啊,商辰惊了。

“总之祖上很辉煌,势不可挡,不过以咱们的功力都是看不到的。”三黑一言以概之。

看不见你说个毛!商辰忍住抽他的心,目光跟着三黑的鸡毛掸子走,当然再睁眼也是看不见的,只有一道道裂开的木纹细缝,像掌纹一样错综复杂,昭示着——这木阁楼再不修,就得倒了。

商辰说:“辉煌我都知道了,怎么落成现在这样的?”

三黑一拧鼻子,冲着南边的木壁挥了一挥:“……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敌人太强了。最近一千年先宗都很消沉,就只有三位师尊:名字就不说了,记得逢年过节烧香。”

烧香?连香炉都没有啊!

商辰心想这子孙都够省事的。

三篡阁里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和咒;五恶阁里里摆着宗祖的记事列传;七叛阁里堆满了“神器”——三黑说是神器,但商辰看到的是一堆灰下的一堆锈了的铁器。走马观花看完这四个阁楼,最后一个是九觞阁,三黑说不能进,也进不去。

商辰终于忍不住:“你为什么扛个鸡毛掸子,对祖宗不敬啊。”

三黑哈哈大笑:“这是透骨凤头顶上最坚硬又最柔软的翎羽所制,透骨凤已经失踪一万年了。”

所以,这么稀贵的东西是祖上留下来的对着虚空扫灰的玩意儿?偌大的家业是怎么败得只剩下土屋三间的?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不知不觉天色又黯,爬出山洞,商辰仰望天际:“是不是到了冬天,天特别容易暗?还有,我打来了就没见过太阳啊!”

商辰顺手兜了一布裳松子回去,三黑不屑一顾:“省省吧,师父不会要的。”

在商辰的脑海里,师父就是端坐在梨花椅、胸前飘着三络白色胡须的那种样子,慈眉善目也好,满脸峻刻也好,总之就是老头子。在自己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覆在上头的手肯定是师父的——给他弄些松子泡茶,也是报答。

回到屋子,商辰将松子一颗一颗敲开,松子果大,松子儿小,敲开就一点点。这么点儿也不够啊,他决定以后再去采一点儿。

不提商辰稀里糊涂拜祖的事,只说种弥宝粟。

被画成棺材符的地界实在太大了,光把地全部开垦出来都能把商辰累死,更别说全播上弥宝粟。棺材符里也有许多分割,划出一块块地,大小不一,有些特别狭长,有些很方正。商辰择了挨近池塘边的四块地,辛辛苦苦全部挖松,弄成整齐的一畦一畦。

百里界的土看上去很坚硬,但挖起来很松软,黑色的土很肥沃。

商辰按照隔一掌的距离挨个刨坑,把种子播下去,浇水,心满意足等它们长出来。

却说晚上,商辰睡得很不安分,梦见棺材符下不停地鼓着泡,有什么蠢蠢欲动要冒出来。醒来时这梦历历在目,商辰心惊肉跳,冲到田边一看,种子竟然全冒芽了,可芽是怒红色的。商辰觉得不对劲,挖了一颗捧过去问三黑是什么粮食。

“弥宝粟,种吧,种成咱们就有粮食吃了。”三黑心不在焉地回答,他还在画那个据说特别难的符,画坏的符纸扔了一屋子。

商辰也没见过弥宝粟什么样子,将信将疑,想把这颗弥宝粟芽种回原地。

想不到回地里一看,商辰又惊了。

最大的那块地上,弥宝粟芽蔫了一大片——这可从来没见过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商辰冲回去想找三黑,想不到三黑大门已紧闭,贴着“肃静”两字。商辰想找师父,却见院子门上也贴着两字:“勿入”。

第5章:误入魔门(三)

商辰心很不甘,又不能硬闯。

这可是费了半个月弄好的地播下的种子啊!商辰拿着锄头立在天中央,商辰双目喷火,盯着盯着,又一颗弥宝粟芽蔫下去了。就这样,一颗一颗在他的眼前蔫下去,像有意挑衅一样。商辰盯着蔫了的弥宝粟,越看越奇妙,骤然发现竟然是隔几个死一颗的,隔的颗数各不相同。

商辰挨个地数着,默记在心,数着想着,慢慢发现了玄机:一则有二,二则有四,四则有八……商辰飞快地数着,追上了最后蔫掉的那颗弥宝粟,按那序位数下去,轮到的下一颗,还是生机勃勃的红色——不对,颜色正在枯。商辰果断地举起锄头,照着那颗弥宝粟狠狠地拍了下去。

只听见滋的一声尖叫声,响彻夜际。

商辰心惊肉跳,却没有再什么异常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弥宝粟蔫掉了。

商辰把蔫掉的苗拔掉,换成新的种子播下。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白天没有太阳,晚上的月倒还明亮,商辰挨个浇上水,他乐在其中。

不知不觉,月行至中央。

商辰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见弥宝粟争先恐后地往上长,有的一下子抽了一掌高,最不济的也有小指高,锯形叶子,片片怒指上天。

这不是做梦吧,商辰两眼迷离。

就在以为是在做梦,却听见凄凄切切的抽泣声。商辰循声找过去,见刚才拍的那颗弥宝粟下,趴着一个圆乎乎的肉团子,看上去像出生不久的小狗,肉嘟嘟的,三条腿撑地,眼睛特别大,满眼的眼泪。这玩意儿也不可怕,商辰低头喂了一声,哭得正欢的肉团子一抬头,吓住了,背上蓦然伸出两只青色的翅膀要飞,扑棱了两下子又掉下了,哭得更厉害了,滋滋地响。

原来它的翅膀被商辰拍断了,不能再飞了,难怪会留在这里。

商辰捏起它的肉脖子:“谁让你吃我的弥宝粟?”

肉团子抽泣说:“好饿!”

肉团子说它叫泷兽,最爱吃弥宝粟的果实,因为已经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了,所以这次一见苗也忍不住扑上去啃。这家伙都长几百年了啊,还这么一点儿大,商辰心生怜悯说:“等弥宝粟熟了就给你吃。”

泷兽摇头:“它们熟不了的,不如现在就给我吧!”

想得美!商辰郁闷地问为什么熟不了。泷兽有模有样地回答说弥宝粟有三难:一难是无水,池塘隔三十三天枯竭一次,无水的弥宝粟会死。二难是恶风,百里界每三十三天会有一次恶风,弥宝粟会被摧折。三难是金难,成熟的弥宝粟必须一夜之间拔下来,但不能碰铁质,人只有两只手,哪里抢得过来。

商辰把泷兽往锄头上一搁,带回了房子里,递给它白馒头。想不到泷兽瞅了一眼,泪汪汪地说:“我不吃土!”

这是馒头啊!

泷兽鄙夷地看着商辰:“明明就是路边的土捏的,百里界没有能吃的东西!”

被泷兽一语道破的馒头就变了颜色,由白到黑而后成了一个土疙瘩。原来自己一直吃的是土啊!难怪三黑不吃啊!商辰捏着喉咙,想吐都吐不出来,只能自我安慰说有些土是能吃的。

泷兽垂着翅膀,还抽抽搭搭。谁比谁饱啊,商辰也饥肠辘辘,不停地听泷兽说饿,他就更饿了:“除了弥宝粟苗你还吃啥?你的翅膀怎么能好?”

“要长九九八十一天。”泷兽眼睛忽然一亮,“以前的无疾魔君用过速愈咒,你会吗?”

“不会,忍着吧。”

无疾魔君?魔君?应该就是三黑口中的修真人吧?后半夜,商辰觉着有什么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拱,肉嘟嘟的,滑腻腻的,他的手覆上去,压住了不停拱的泷兽。那泷兽知趣,贴着商辰的胸膛不动了:“你要是帮我治好了,我就再不偷吃。”

商辰带着泷兽去见三黑。

三黑惊讶地说:“这玩意是你逮的吗?能吃不?”

你也饿了?无语的商辰托起泷兽:“这家伙要饿死了,吃我的弥宝粟,你看有什么法子治啊!还有,馒头都是土捏的,你就这么坑我啊!”

三黑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这不是普通的土,这是……算了,我的干粮分你一半。”

三黑大方地拿出半框子黑色的饼子,商辰把饼子看了又看,质疑看三黑,三黑顿时拍着胸膛说是货真价实的干饼子,难吃是难吃能顶饱,他天天吃的就是这个。想来同样的招数不会来第二次,商辰收下了。

泷兽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一撇嘴,三黑笑笑地捏起泷兽的脖子:“泷兽?假的吧?记得泷兽明明是很凶猛的样子啊!这家伙挺有趣的,书上说常年相伴可以益气灵力大增——不过炖了吃会来得更快啊!”

泷兽脑袋一缩怒目圆睁:“我不能吃!吃了七窍流血!”

这两货天生相克,商辰问三黑会不会什么速愈咒,把这泷兽的翅膀治好。三黑很流利地说:“三篡阁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去扒拉一下。对了,从今天开始我跟师父要修炼,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千万别进师父那个院子,切记切记!”

看来,是指望不上三黑了。

泷兽受伤了,偏偏喜欢腻着商辰,说商辰的血暖伤痛能少一点儿。赶吧,怕它再偷吃,不赶吧,这就没法干活了。瞧着泷兽那惨样,商辰心想那就去三篡阁里找一找,不然这家伙哼哼唧唧很烦人。

一回生二回熟,再去冥殿就熟络了。

这次的水连泡都没冒就下去了,商辰抱着泷兽进了三篡阁。三篡阁不大,里边隔了好几间,乱糟糟的,符啊咒啊真义啊经书啊乱飞。商辰就跟水滴入海一样,全然不知从哪里开始。泷兽支着小短腿,苦着脸说:“无疾魔君带我来过这里,可我记不得路。”

这个阁楼就这么点儿大,还需要记路吗?

如同被侮辱了一般泷兽大眨着眼辩解:“怎么不需要?九十九横线,九十九条纵线,横纵交接的一方就是一种境界,你能记住吗?”

……记不住!但有这么复杂的构造,百里界的先宗们应该不是靠死记硬背吧?

至少得有个口诀什么的?

这么想着,就见眼前浅浅地浮出一些字,商辰凝神看过去:只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兆这样的字样上下浮动,字与字游走变幻。商辰讶异地看着这些数字不断地变幻着,他慢慢地领悟到,这些看似无序的数字其实往复的、有序的。

不是天干,不是地支,而是另一种崭新的变化交互。

天也无极,地也无极,数也无极,这种无极的新理数庞大而玄幻,容纳天地万物,由圆形变成了圆塔形,又由圆塔形纵深,进入了一个玄色的幽深的境界——这一切,像排山倒海一样涌过来,深深地刺激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商辰。他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来,他只是看着,本能地记着,往复到第三遍时,数字慢慢消淡下去,消淡的数字融成“魔极”两个字后彻底消失了。

眼前恢复了凌乱的符咒满阁的景象,商辰抚摸了一下泷兽:“魔极?我们本不该来这种地方啊。”

泷兽骤然睁大眼,滋滋两声严重抗议他的见死不救。

在九十九横线和九十九条纵线之间,商辰尝试着走过去,查看,研究,将一张张符、咒、真义、奥义拿下来,渐渐地找到了他们在纵横之间的规律。自己要找的是“疾”,疾在少凶之地,商辰抱着泷兽走了过去。

一股妖异的风席卷而来,符咒纷纷掀起。

速愈咒,竟然出奇的简单呢,商辰摸着泷兽的小翅膀,慢慢地念着。泷兽唔了一声,趴在他手臂上,一双圆圆的眸子凝望商辰。念了一遍,没有什么反应,商辰反复地念了九遍,泷兽哗的一声展开翅膀飞到了半空。

泷兽的翅膀是五色的,流光溢彩。

泷兽飞了两圈,收了翅膀,停在了商辰的肩上,华丽的羽毛蹭了蹭商辰的脸,商辰把它拿下来放在地上。泷兽唔了一声,又趴在了商辰的脚背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商辰的脚趾,温温的暖暖的,商辰忍不住微笑。

商辰将速愈咒还归原地,无视其它试图被掀起符咒,想离开。

泷兽低低地说:“天黑了,明早才能出去。”

阁楼门已经紧闭上了。就在商辰领悟魔极时,时间已经悄然走到了晚上。

既来之则安之,商辰闭上眼,坐在伸出去的窗台上,一脚曲起踏着窗台,一脚垂下,头靠着菱花窗,乌色的长发垂下。明澈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两瓣嘴唇微微弯起,温温润润。

泷兽歪头看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说:“我冷了!抱我我就不吃你的弥宝粟!”

冷了你不会飞啊?这种奶气的声音让人真是硬不下心,商辰一把将泷兽捞过来,放在胯骨上——这种坐姿,曲起的腿和身体形成了完美的保护。可惜泷兽不懂得安静,展开翅膀调皮搔着商辰的腹部,商辰摁住它的肩膀,抚摸了两下:“越来越像修仙了啊!”

“你不喜欢修仙吗?”

商辰摇头:“生总是有尽头的,把有限的生命付诸于无聊的修仙,然后在殚精竭虑或渡劫或宗派争夺中死去,还不如真真实实地活一辈子。长生是一场梦,梦都是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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