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黯然地看我，眼珠子里的光彩很快就消失了。
“是啊，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微微抿唇，星寅没说话。
我看得出他此刻苍白的脸色，但我仍选择厚脸皮地继续笑着，好像没看见一样，许久，我挠挠头，又问：“对了，你一个人来？黑焰那家伙呢？”
抬眉，星寅幽幽道：“他扮作我，还在魔界。”
“哦……”我点头，“你只身前来，实在是太辛苦了。”
“我想帮你。”忽然的，星寅抓住我的手，用力的，我下意识想甩开可没能成功，过了会儿，星寅说，“在来的时候我打听到仓狸被抓，你也被月洺困在神宫，所以我一直在这附近转悠，想找到进入神殿的机会。”
闻言，我缓了缓气，拍他手背：“谢谢你，星寅。”
然后放开彼此的手。
星寅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落在空气中的手，然后默默瞧我，颓然地低头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最受不了他这样受伤的神情，于是我赶紧转身，背对他说：“去找子夜。”
星寅快步跟了过来，与我并肩起步，随即，他问：“这是月洺的意思。”
“算是吧。”点头，我没有隐瞒他，“仓狸和重剑被抓了，我必须帮月洺去子夜那里一趟。”然后把前因粗略的说了一下。
“他不是好人。”星寅说，“如此让你去，肯定是另有目的。”
笑了笑，我扭头，耸肩无奈道：“我当然知道，可我别无选择。”
星寅默默垂下眸子，看着我，良久，他冷声问：“你就这样在乎仓狸吗。”
“这还用问。”我眯眼，嘴唇而笑，“他是我的人！”
“……小辰，我……”
“所以星寅也要帮我救出仓狸吗？”我眯眼，露出大大的笑容问他。
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我不会再向以前一样拿捏不定，摇摆不定伤害的不仅仅是仓狸，也更伤害星寅。有时候绝情不一定是无情，不给于希望不一定就是残忍，星寅是我的好朋友，就像上辈子守护在我身边的青鳞一样。我一直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接受青鳞，就算被琉背叛，也不该随便接受一个无法完全对他付诸真心的人，我不配得到青鳞的爱情，更不配让他为我而死。
所以，这辈子，我选择只做朋友，我也希望星寅能明白我的意思。
星寅的眼睛更加黯淡，他死死看我，脸色异常惨白，只见他死咬着嘴唇，未说一句话，可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然而，最后，星寅仿佛用尽全身力量地深吸了口气，看着我，微微笑了出来，“嗯，我知道了。”
刚说完，他的眼角就带上了泪光。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我如今不能劝慰什么，我不能逾越雷池，因为我的真心已经付与了仓狸，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什么该放弃，什么时候该坚持，犯过的错，绝对不会也不该再犯第二次。
于是，我大步大步往前走，一直没有回头。
尽管星寅一直跟在我身后，但我一次都没有回头看他，一次都没有。
……
直到天黑，我们驻扎的时候，我升起了一堆篝火，掏出水囊问他：“渴了吗？”
星寅摇头：“不，我不渴。”
“那我喝了。”扒开塞子，我一仰头喝了一口，抹抹嘴巴，发现星寅偷偷瞧我。
那目光坚持而认真，甚至于我看过去了，他也没有收起眼神的意思。
“对了。”我盘腿而坐，干笑，为了破除尴尬，于是转头问他，“星寅，骷髅冰龙……现在怎样。”
“骷髅冰龙？为什么突然想起问它？”
挠头，我耸肩道：“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之前你跟它缔约，它还在魔界吗？”
“不，”星寅摇头，“它现在是我的召唤兽，并不住在魔界的任何地方。”
闻言，我微笑点头，继续问：“那么说，你可以随时随地叫它出来了。”
“是的。”星寅没有否认。
摸摸下巴，我想起离凰之前与我说的话，有些纠结，但是还是忍不住吞吞吐吐问星寅，“星寅，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咳咳，如果骷髅冰龙离开了你，你会不会很在意。”
“为何这样问？”他很好奇。
干咳两声，眼珠子四处瞟，我咽了咽口水，最后不得不回头面对他直愣愣的目光，我感觉自己要被完全看穿，于是苦笑着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毕竟骷髅冰龙是异界之外的生物，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圣兽，若是它离开你，你会不会舍不得。”
“当然不会舍不得。”星寅笑了，然后望我这边坐近了些，他点点头，认真地说，“我其实早有准备，就算没有骷髅冰龙，我也能夺下王位。只不过，我觉着骷髅冰龙与我非常有缘分，它应当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我。”
见星寅说的头头是道，我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得自己灰溜溜地站在外头叹气。
是啊，想让重剑的灵魂回归本体，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或许我要找骷髅冰龙亲自谈谈才对。
趁着夜幕降临小憩之时，我睁开半只眼，发现星寅睡着了，于是起身走到他身边，深吐一口气，我用手指抵着他的眉心，通过星寅的气息寻到与他命运相连的骷髅冰龙。
猛地一睁眼，世界一片黑暗。
星寅已经不在我面前，四周什么都没有，我缓缓收回手，站了起来。
“神子。”如钟的声音从脑袋上响起。
“啊，好久不见，冰龙。”我看不见它，但仍是跟他打个招呼，露出笑脸。
尽管跟它有过节，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便问：“你在哪里？为什么这里一片黑？”
“这里是星寅的灵魂深处。”他说，“他将吾藏匿在这里。”
点头，我感叹道：“原来如此。”然后继续四处张望。
好一会儿，骷髅冰龙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它幽幽问：“不知神子找吾所为何事。”
“其实没事……也有事。”不知如何开口，我干脆狠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出口，“我知道你杀死以前那位神子后被诅咒无法死亡，但是你的一部分灵魂已经投胎转世，我受你一位……故人之托，想让你灵魂回归本位。”也就是杀了你。
“……故人？”
“离凰。”我抬眉说。
“离凰？！”听到这个名字，骷髅冰龙的声音赫然紧张起来，“他还活着？”
“他一直在等你，说是要报恩，这次他跟我一道来的，不过却被神族捉走了，哦，一起被抓走的还有你那部分灵魂的转世。”简明扼要地说完，我期待骷髅冰龙的反应，但诡异的是，骷髅冰龙竟然一语不发，久久的。
“冰龙？”
一声叹息，骷髅冰龙沉声道：“他让你来杀了吾。”
“只有这样才能结束你的诅咒，灵魂回到转世身上。”我认真点头。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吾拒绝。”然后，他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疑惑不解，我歪头问：“为什么？难道你宁愿永远成为异兽？”
骷髅冰龙说：“吾自然不愿永远这样活下去，可现如今，吾一旦离开，星寅便会腹背受敌，更何况吾与星寅缔结了命契，吾若死去，他亦会亡。”
震惊。
我竟完全没想到这层，的确，一旦骷髅冰龙死去，星寅也会……
“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么。”
“无法改变。”骷髅冰龙说道，“除非王者愿意削减自己寿命解除缔约。”
听到这儿，我也没辙了，只好苦涩地摇摇头，摊开手对它说：“我会跟离凰说的。”
说罢要走，但是冰龙却叫住我。
“等等。”
“怎么？”我转身。
“你刚才说离凰跟吾的……转世在一起？”听语气，有那么点关心。
点头，我说：“是的，离凰是个死心眼，一心找你，结果找了你的转世，不过后来他们被神族抓走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吾知道了。”轻轻的一句话，骷髅冰龙便再也没有说话。
黑暗和静寂笼罩了四周，我也沉一口气，离开了这片暗黑的地方。
再睁开眼，已经是外面，面前的星寅睡得很熟，我给他掩了掩毯子，然后静静蹲在他身旁，凝望他的睡脸，他的眉宇间似乎轻轻皱起，我不由得伸手给他抹抹，试图抚平，然后低声叹息，清唤一句：“青鳞，对不起。”然后离开他。
却没注意到背后静静睁开的紫色双瞳。
第97章
有了星寅在，我很快就找到子夜驻扎的地方，是一座易守难攻的燕子口地形的山坳。
不过，子夜像是早就洞悉先机似的，居然早就派遣专门官员在门口接待我们，而且那名官员一路殷勤有礼地带路，直接将我和星寅引到子夜的大帐之外。
“启禀王，神子和冰龙王已到。”引路官说。
“有请。”里面传来子夜的声音。
随后我迈步进去，刚一进门，边发现子夜正在看书，一身银灰色盔甲，黑发竖起，面色肃穆威严的他一改我对他往日轻浮的印象，只见他缓缓放下书，沉眉，定睛看了看我和我身后的星寅，道：“来人，奉茶。”
然后他对我们笑了笑，说：“两位请坐。”
见他这般淡然，以及接待的阵势，想必是早就知道我回来，于是我大方坐下，呷了口茶，望过去，放下茶杯，拱手说道：“子夜大人，别来无恙，上次一别太过匆忙，未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呵呵，神子客气，只是顺手，何足挂齿。”瞥过来，子夜说，“更何况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不是么。”子夜意味深长的说完，抬眼笑了笑，转而把目光转向星寅，“只是不晓得冰龙王竟然也一道前来，让我有些意外。”
星寅平静地看过去，说：“只要小辰需要，我就会在他身边。”
“哦？”挑眉，子夜笑得暧昧，然后突然摸了摸茶杯，打翻在地，摇头叹气说，“烫手的东西应该趁早放手呢，不然会烫得手痛，甚至起泡，得不偿失。”
“呵呵，想不到子夜大人连这点定力都没有，”皮笑肉不笑，星寅说，“我就算是被烫伤，只要杯子不掉，我相信里面的茶水总会凉下来。”
摇摇头，子夜说：“也许还未等到茶凉，就已经被人喝光了。”
星寅认真回答：“一旦入手，便不会假手于人。”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一杯茶居然讨论这么久！”我挠挠头，插话，星寅只是浅浅的收声不语，而子夜招来外面的侍从，把碎掉的茶杯清理干净，好一会儿，他凝望过来，认认真真问道，“神子，据说前些日子月洺将鬼王还有重剑捉走了，你来找我，可是为了这件事？”
竟然先发制人。
我怔了怔，不过他既然这么清楚，我也就不隐瞒了，开诚布公道：“却是为了此事。”
然后看看四周的侍从，子夜会意，立马摒退下人，道：“神子但说无妨。”
起身，我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瞳，认真开口说道：“月洺以此要挟我，来邀请子夜你进入虎穴，不知你意下如何。”
片刻僵持，子夜突然扯嘴一笑，饶有趣味看我，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去会会月洺又如何，不过我没想到神子会这样直白地告诉我呢。”
“跟聪明人说话无须拐弯抹角。”我说，“再说，子夜此行，也是为了重剑而来，不是么。”
深深的对视，对面那双黑瞳之中微微闪过一丝冷光。
子夜凝望我很久，空气亦安静得非常不正常，他看着我，蓦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幽幽开口：“神子，我只有一句话，你回到我是或不是便可。”
“但说无妨。”
得到应允，子夜突然猛地抓过我的肩膀，将我带到离他几寸距离，然后他迅速附在我耳便低语：“重剑是否你选中的人。”
他是在试探这个筹码是否值不值得下？
“他是不是我选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雷霆鸟选中的。”抬眼，我说，“你得到重剑，自然就能得到雷霆鸟。”
因为拿捏不准子夜的想法，所以我只能摆出雷霆鸟，希望他能暂时帮助我们。
又一会儿，子夜缓缓松开我，转过身，道：“你们今夜好好休息，明天我会答复你的。”
然后一名侍从立即进来，躬身带领我跟星寅来到一个距离子夜帐篷不远的干净大帐之中，里面有两张床，桌上有水壶，我一进去就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起来，而星寅却忧心忡忡地坐在床上。
见状，我问：“星寅，你怎么了。”
抬眸看我，星寅说：“你刚才说子夜想得到雷霆鸟。”
耸肩，我说：“是的。”
谁知我刚说完，星寅的脸色立即难看起来，他咬着嘴巴，说道：“我听朝曦说过，雷霆鸟原来是魔族的圣兽……”
“你是担心子夜得到雷霆鸟之后会对付魔族？”
“不，”星寅摇头，“我担心的是，雷霆鸟不会愿意听话，也许你不知道，它是曾经背叛魔族的圣兽，以前朝曦跟我说过，雷霆鸟是心中有主，所以任何人都无法勉强它屈服，否则它的力量会使得生灵涂炭。”
闻言，不住掩嘴一笑，我起身，坐到星寅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道：“想不到你这样关心人界。”
“……”他犹豫，没说话。
我闭眼，继续轻拍他的肩，说：“我知道，毕竟是你父亲的族群，你关心也无可厚非。”然后睁开眼，对上他忧虑的紫瞳，为了缓和气氛，我戳了戳他的鼻尖，眯眼笑着说，“可是你别担心，雷霆鸟是个有主见的家伙，谁都勉强不了他。”
“你见过雷霆鸟？”敏锐的，星寅问。
挠挠头，我苦笑道：“算是吧。”
刚说完，星寅整个人又凑了过来，差点没碰到我的鼻子，我赶紧退后，然后站起来，佯装困顿似的伸了个懒腰，对他说：“好困啊，早点睡吧。”
然而当我正要走，星寅竟然抓住我的衣袖。
“小辰。”
“嗯？怎么？”
“我想保护你。”他抬起头。
眨眨眼，我说：“我知道。”
“那为什么你不选择让我在你身边，而让仓狸在你身边。我会比他可靠的多，也不会让你面对那么多困难，遇见那么多的危险。”紫眸非常认真，他的话，直白而让人无法回避。
气氛缄默了下来。
停了会儿，我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垂下目光，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星寅，你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