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者无惧，这话真不假。

可我，如何能做到无知？

望着温柔牵着我的青鳞，我轻轻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感受他手心的温度，也感受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青鳞对我极致温柔，我深受感动，也打从心眼对他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对他有几分歉疚。

什么也看不清的夜，我们坐在房顶上，青鳞一如往常擎着我的手，贴在我身边。

“我们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他抓紧我的手，回过头，星眸闪烁，声音低沉而温柔。

“一直这样？”

“你待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心里很满足，很开心。”说着，他的目光却渐渐黯淡下来，脑袋也依偎在我肩膀，他有些伤感地说，“可是我总觉得这样的开心不长久，你终有一天要离我而去，我该如何去找你？”

“我想去你的在的世界，但我算不出你的未来有多远。”说着话，他低头亲我的额头，突然悲伤地说，“我的寿命并不是永恒的，我害怕如果我没能到你就死了，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他的话，我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捉住他的手。

“会见面的，”我说，“一定会见面的，不是约好了，由我找到你么？”

“别说这话。”他摇头，紧紧闭上眼，身子微微颤抖，“每次听你说这句话，就好像你要离开我似的。”

然后手紧紧捉住我的。

“别离开我！”他突然湿润了眼眶，将我抱住，夜幕下，包围着我们的青色火焰显出一抹感伤。

“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嗓子里吼出来的。

发抖的双臂，犹如钢铁一般桎梏着我，让我无法动弹，却能深切感受他炙热的体温，他的心跳，以及他颤抖而强烈的感情。

也许我该接受？

我思前想后，找不到任何拒绝青鳞的理由，可是当我安慰似的拥住他的时候，心中却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的刺痛。

欺骗？

我在欺骗谁？

青鳞？还是我？

青鳞待我这样好，我选择他有什么不好？如今我一无所有，幸好还有青鳞相伴，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然而，我爱青鳞么？

反问自己，我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只觉得心脏疼的厉害，这种感觉……在星寅默默望着我哭泣的时候，也曾有过。那是由心底产生的歉疚，也许歉疚可以慢慢变成爱情？我安慰着自己，逼迫自己不再想那个骂我下贱的男人。

“可以么？”青鳞轻轻吻了我一下，用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呓语。

我点点头，眼里却流出泪。

“为什么要哭。”他阖上眼，舔干净我眼角的泪水。

“因为……”对不起。

对不起谁？我自己都不知道。

青鳞的动作很温柔，宛如春风般轻柔而充满爱意，他生怕我受伤，所以一边亲吻，一边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诉说爱语，却偏偏更使我泪流不止。

一夜过去，他亲吻着我的眼角，轻柔地拥着我，问道：“疼不疼？”

那双清凉的瞳，俊美的脸蛋，让我失神，许久，我摇摇头。

而青鳞顺势亲吻下来，长长的一个吻，他温柔地从身后抱住我，紧紧的，好似永远都不会放开，他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让你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让你的生命只有我一个。”

我点点头，与他十指交缠，从他白玉般的脸颊上落下的碎发与我的缠绕在一起，解不开，他见状，笑着捏起那小缕头发，剪了下来，一半给我，一半留在自己手中。

“这是……？”我惊诧，又有些哭笑不得。

“结发啊，你不知道？”他反问。

无奈笑笑，我望着手里的头发，轻轻说道：“当然知道，只是你给我这些头发作甚，这是给妻子的东西吧。”

眼微微发光，青鳞低头亲吻我的额，无比认真地说：“从今往后，刘辰，你就是我的青鳞的妻子。”

第79章

面对青鳞宣誓一般的语言，我却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无法回头的泥沼，他爱恋的目光，以及那温柔的话语，让我再也无法逃避。

我爱他么？

扪心自问，但我得不出答案，可能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吧，明明知道无法回答，明明知道若是一步错，步步错……却无法回头。

因为没有路可以给我回头，也没有让我回头的选择。

我爱的人抛弃了我，爱我的人付出了一切。

我知道爱情不能拿来交换，也不能用来当做歉疚的补偿，可是生命中给了我们太多的无可奈何，也许不完美，不圆满才构成了生活？看着青鳞和我纠缠在一起的的那一小撮头发，我轻轻攥紧，然后闭上眼睛，用力握住。

这一次，我终于知道，我的那句对不起，其实是说给自己听。

对不起，我妥协了。

妥协掉了某些似乎不该存在的坚持或者固执，突然发现从很久以前，哦不，或许就在被月洺伤害之后，我就习惯于把难受的事情转化成开心的事，我不想让痛苦占据我生命中的大部分，只因为我心中还存有一些犟劲，所以对仓狸逆来顺受，也许便是这么来的吧？

我很想念仓狸，可我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再见到他，而再见到他，我又该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他？

前世的因，后世的果，哪怕我晓得他跟琉不是一个人，可能也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其实我是个很胆小的人，我总把自己掩饰得很开心，或许以前不知道，但静下心来，我突然发现，我只是让别人觉得我很开心，因为我害怕别人发现真正的我的模样，会讨厌我，厌恶我，我不愿再被人那样的伤害，而结果到头来，最先忘记真正的我的人，却是我。

直到心里真的开始流血，我望着那张流泪的脸，才发现真正的我，从来没有开心过。

因为，我极度恐惧背叛。

所以我宁愿选择忠贞的爱情。

可我这样，未免太过自私，不爱，却要利用青鳞的感情……我继续抓紧手里的头发，而青鳞却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他垂下眸子，小心翼翼抱住我，对我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需要在你身边的理由，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惊疑他竟然能看出我心里所想，我死死咬着嘴唇，低头说：“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可能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我才能相信你说的话。”然后抬起头，“而且……或许你不会相信，把我带到这里的人，其实就是你。”

“是我？”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在我那个时代，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同我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包括你我的事情……”说到这儿，我轻轻抬起头，认真看他，“青鳞，我不想瞒你，我对你似乎也有点儿奇怪的记忆。”

“奇怪的记忆？”他沉下目光，静静看我。

苦涩笑笑，我无奈地说：“你杀了我，并且诅咒我的记忆。”

一瞬间，青鳞脸色僵住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说那些话的，可每当我看到你，我总会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可能那些记忆只是我的臆想，也可能……是不真实的。”苦笑几声，我轻轻说，“是梦吧。”

“在你梦里，我说了什么？”青鳞突然问。

“没什么。”我摇头，“既然是梦，就不要去追究。”

而青鳞却捉住我，瞧了好片刻，最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我抱在怀里，说道：“可我不想在你心里留根刺。刘辰，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今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妻，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如果我真的说了什么话，或者诅咒你，那一定是我疯了。”

“若是，”他一边轻抚我的背脊一边说，“若是我真的诅咒你，那我便当场心脏破裂而亡。”

“青鳞你为何诅咒自己……！”

“为了让你安心。”青鳞温柔地垂下眼眸，抚摸着我的脸颊，莞尔一笑，犹若春风。

如此温柔的青鳞，真的会诅咒我么？

我亦轻轻抱住他，两人亲昵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却发现鬼猫竟一直蹲在我们旁边，晃着尾巴看我们，发现我看他，他抖了抖耳朵，很开心似的叫道：“喵。”

露出的两颗虎牙，非常可爱。

“鬼猫真可爱。”我忍不住说。

“再过几百年，等他渐渐又变为巨猫，也许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青鳞摇头。

我吃惊，不由得问：“又变成巨猫？不是只有部分灵魂么？”

“他可是吞噬了那个小鬼的灵魂啊，我以前说过吧，那个小鬼的灵魂之力很强，就连我都很想得到他的力量。”青鳞叹气，“所以就算仅有部分灵魂，再过百年，巨猫的魂魄还是会苏醒。”

“那鬼猫……岂不是会忘记如今的种种？”

我有些担心，摸摸鬼猫的脑袋，他则乖巧地蹭了蹭我的手指。

读懂我的担忧，青鳞说：“他不会忘记的，纵然他会恢复成巨猫，但是毕竟他的灵魂中还有那个小鬼的魂魄在，那个小鬼不想害你，喜欢你，巨猫就会永远记得你。”说到这儿，青鳞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道，“所以如果以后找不到你，只要让巨猫去寻找就好了，他会找到你的。”

“诶？”

我呆住了，想说什么，鬼猫已经挤上我的怀中，拼命用爪子挠我，讨要抚摸。无奈笑笑，我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挠挠他的脑袋，然后亲密地蹭了蹭，一旁的青鳞看看我们，然后亲了我一下，对我说：“我出去打水。”

“打水？”

勾唇，他说：“我的东西留在里面，要洗干净，不然你会不舒服。”他面不改色说着，却把我弄的不好意思起来。

“我自己会去打水。”说罢我就要站起来。

但青鳞制止了我，他有些好笑地捏住我鼻子，垂下脑袋，摇头说：“你还是让我去吧，毕竟我们都结发了，对不对，老婆。”

老婆？！

我后脊背一抖。

“……我好像还没答应吧？”干笑。

坏心眼地抱住我，青鳞说：“你都收下我们的定情信物了，我都说了，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们先成亲，以后你慢慢爱上我就行了。”自顾自的说着话，青鳞扬着眉毛，笑了笑，有点小偏执，却没有恶意。

我失了神，在他出门后，我摸摸鬼猫的脑袋，无奈说道：“好像逃不掉了呢。”

“喵？”鬼猫扬着下巴，用爪子挠挠我。

捏捏他的小爪子，我问他：“鬼猫，你喜欢这里吗？”

似懂非懂，鬼猫晃了晃尾巴，表示愉悦。

“这样啊，你喜欢这里……”我低低笑着说，“那么，我们便在这里生活下去吧，与世无争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虽然我这么想，可平静的日子只过了半年，琉便找到了我们。

其实我早该想到，以琉现在的力量找到我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他还在我身上留下过印记，不过青鳞发现那个印记之后，便在上面又覆上他的，还加重了迷障的结界，所以琉过了半年才找过来。

看着气势汹汹站在门口的琉，我很淡定地抱着鬼猫，冷冷看着他。

他只有一个人来，就像最初那样。

不过这一次，他过不来。

青鳞在屋子四周下了死咒，除了他以外，进入结界的人都会立即死去，意外于青鳞设下如此邪恶霸道的咒语，但仔细想想，青鳞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我。例如现在，这片结界，能够把眼下这个可恶的男人挡在外面，无法进来。

“跟我回去。”没想到一脸憔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他开门见山的竟是这句话。

我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说：“我没什么心情与你叙旧，请回吧。”

“刘辰！”他握拳大喊。

有些意外，我挑眉说：“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然后阖眼，无所谓地耸耸肩，“但这与我无关紧要，趁青鳞没有回来之前，你走吧。”

“青鳞？”他霎时冷下脸，“你叫得可真亲热！”

摸摸乖巧的鬼猫的脑袋，我淡淡冲他一笑，琉愣住了，不明所以看着我，而我却缓缓地说：“如你所说，我的确叫得很亲热，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我已经与青鳞在一起了，所以请你以后别来烦我们。”

听我说完话，琉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脸色阴沉，犹如狂风暴雨。他紧握双拳，额头上爆出青筋，但他却死命压抑着声音，故作平静地问：“你说你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想，就是那么回事。”我笑着回答，一点也不避讳。

而琉霎时火大，他狂躁地指着我，怒道：“刘辰！你竟下贱到不甘寂寞，这么快就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首先，”我打断他，幽幽地说，“我并非不甘寂寞，青鳞待我如何我早就与你说过，而且是你当初背弃与我，你轻贱我的感情，就别想让再让我给你付出，最后……”

说到这儿，我看着前方渐渐出现的人影，眼瞳露出温柔之色。

“最后，青鳞并不是什么别的男人，我已经与他结发，他是我的男人，我与他在一起，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你……！”琉的脸煞白成一片。

“我回来了。”青鳞挡住琉的视线，兀自走向我，然后旁若无人地揉揉我的脑袋，温柔说，“可否受伤？”

琉立马凝望着结界内出现的青鳞，愤怒不已，可又无法靠近，只得扯着嗓子大吼：“刘辰，你马上给我过来！”

不理会越来越暴躁的人，我轻轻上前，扯住青鳞的手，轻柔说道：“没事，你设了结界，他进不来。”

“那便好。”反手擒住我的，他带我进了屋。

“刘辰！你回来！”琉依旧在外头大喊，撕心裂肺得好像很在乎我似的。

但我已经不为所动，我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

呵呵，如果在乎我，又怎么会亲手将我推下悬崖？如果在乎我，就不会一直骗我，说我下贱，说那些难听的话。关上门，外面的的一切喧嚣全部被隔绝，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回过头的时候，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失神道：“为何还不放弃。”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失去你，是他最大的损失。”青鳞说，“但我这次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他。”

“是么？”我笑了笑，看着青鳞的侧脸，说不出的感动，却又忍不住问，“那万一他要是抢怎么办？”

挑眉，青鳞说：“也要他有这个本事。”

话语里充满了不屑。

无奈笑笑，依偎过去，我闭着眼，缓缓说道：“他此次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青鳞没开口。

而我深吸一口气，摇头，却有些害怕地捉住青鳞的手，说道：“之前他将我推下山崖之前，曾试图找你，我觉得他的目的不是我，会不是你呢？”

“你的意思是，他想夺走我的力量？”青鳞问。

点头，我说：“毕竟他之前，用……”凝了鬼猫一眼，有点儿难受，“夺走了巨猫的力量，我怕他对你不利……不然我们搬走吧？”我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