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林持会和以前那样翻脸，他也做好了这个准备，谁知道林持只是眨了下眼，然后说：“胡扯。”

“诶，对了。”周姜忽然问他：“如果她回来了，你咋办？”

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静后，林持抬眼，说：“怎么？你是太闲了，还是想改行去写小说。”

“好奇而已。”和他碰杯，喝了一大口酒，酒精刺激着喉咙，有种很舒服的感觉麻痹着一些看似很敏感的神经。

林持倒也不逃避这些问题，说：“我能怎么样，她要是回游戏我就当不知道，她要是来找我，那只能搬家了。”

“不打算谈谈？”

“我今年二十七，不是十七。没时间陪她玩少女恋爱游戏。”

周姜知道没必要把话题继续下去，很快就说起别的。林持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在大学的时候就被人说过是很可怕的男人，不声不响，却可以很清楚你的目的会是什么。所以周姜的别有用心林持看着却没说穿。

第七章

吃过饭，两个大男人无聊去南京路那逛了一圈，路人有时候会因为周姜习惯性地勾肩搭背而投来比较讶异的目光。林持没特别大的感觉，周姜更加不会在乎。但是在周姜提出一人一杯奶茶的时候，林持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什么时候去做个手术把你的老二切了？”

“那天相亲的时候见了一个女的，她说想喝奶茶，我说那种十几块一杯糖精混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周姜垮着脸，说：“她说她前男友就经常为了哄她就给她买。本来觉得挺漂亮的一妹子，这话一说我就想走了。”

“也是活该。”林持觉得无聊，往路边的奶茶铺瞄了几眼。

周姜陪着他到六点半后自己回家，林持坐地铁去苏亦偕的公司等他下班，路上正好一个小时超过一点，如果他加班的话，还可以稍微少等一点时间。

天气渐渐转冷，他就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和一件外套，又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这种门一开寒风往里钻，一站路到一半又开始闷热。林持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中午就不喝了，开车出来也不麻烦。

挨挨挤挤到了站，出站的时候新鲜空气一下子涌进来，让大脑有一阵子眩晕，他点了根烟一个人逆着人流慢慢往出版社走。

到门口才发现苏亦偕已经站在门口了。他低着头在看手机，带了个眼镜，围了一根灰色的围巾，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持停下脚步看了他一会儿才走上前，说：“不好意思，迟到了。”

苏亦偕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看清林持的时候，才推了推眼镜，说：“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事了。”

“没有。”林持笑了下，说：“就是和朋友说得有点没了时间观念。”

苏亦偕也不怪他，两个人商量着去哪里吃饭的时候，正好有人从大楼里走出来，看到两个人也就过来打招呼。苏亦偕怕林持不认识，就说：“这是做校对的岚姐。”

林持自然是认识的，所以他也就笑笑，反而是岚姐看到了林持很开心，对苏亦偕说：“哎哟，林持肯定认识我的，我们都认识他的呀，他那时候可算是我们公司的当家作者了。”

苏亦偕看着林持，见他之前还很淡定的样子，见岚姐看着他笑语盈盈，就也笑了起来。这种笑是苏亦偕没有见过的。他第一次觉得林持如果一直这样平和地笑一定能俘虏不少妹子，也不至于一直单身到现在。

因为林持和岚姐聊起来了，他也就不插嘴，在旁边听，一直都是岚姐在套近乎，他虽然是笑着，可客客气气的感觉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他觉得这种感觉，最近好像在哪里有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等两个人寒暄完了，林持就和他一起离开，一路上林持也没怎么笑过，一边抽着烟一边听苏亦偕说。最后还是林持带着苏亦偕去了一家餐馆吃饭。

苏亦偕说了稿子的事情，也说很多人都没想到新人居然勾搭到林持的稿。还说苏淮最近英语进步得挺快的。林持看着他絮絮叨叨，觉得他人生也就带侄子和工作两件事情了。

“没有女朋友么？”林持忽然开口问他。

苏亦偕被他哽了一下，然后说：“当然没有了，工作那么忙。”

林持哦了一声，自然而然地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苏亦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端起碗吃了下去。

看他吃饭也慢吞吞的样子，林持心血来潮，叫来了服务员拿两瓶啤酒。苏亦偕立刻如意料里那样拒绝了，“诶，我不是很能喝酒。”

“千岛湖，很淡的。”林持眼珠转转就想到了借口，“我也好久没接工作了，今年还是第一个，就当谢你好了。”

“……”苏亦偕没辙，只好跟他一起喝。

林持发现喝了酒的苏亦偕原先就偏白的皮肤会更白一点。看他喝了三杯后也就抽掉了他的酒杯，然后让服务员再上一杯热水给他解解酒。

“三杯倒，对吧。”

苏亦偕和林持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男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那么几个话题就能建立起来，何况苏亦偕的性格很对林持的性格，这时候已经能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听林持那么说，苏亦偕的脸有点红，放下原先已经端起来想喝得热茶，立刻说：“谁说的？！”说罢，立刻拿起了林持面前的杯子，一口喝干。皱着眉，痛苦不堪的样子。林持看着他仰起头喝东西，喉结滚动的样子，反而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随手夹了一块鱼，说：“对，对，你最能喝，就是你喝了我的杯子，你让我喝什么？”

炸毛后的苏亦偕这才反应过来，握着空杯子支吾半天，林持戏谑地看着他，也不帮他解围。任凭他在那又是尴尬又是气恼。

看够了，也笑足了。林持从他手里拿回杯子，自己倒了一杯酒，故意错开了他嘴唇舔过的地方喝了一口，说：“逗你玩呢，两个男人，有什么？我又不是闺女家。”

“我喝了酒，有时候不经大脑思考。”苏亦偕还是觉得怪怪的，端起杯子，上唇碰着茶水，可嘴里滴水未沾。

林持觉得他也就差没找个地缝去钻了，不再逗他，说：“我看你今天夹菜的习惯，你是本地人？”

苏亦偕有些惊讶他居然能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点头说：“是啊。我吃菜口味偏甜。”

“我不是本地人。”林持放下筷子点了根烟，“刚来这里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淡。”

“大学考过来的？”

“对。”林持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是北京人。”

苏亦偕偏了偏头，说：“口音倒是听不出来。我认识好几个同事也是北方的，京腔特浓。一开始来这里肯定特不惯吧？冬天就不习惯。”

“恩，这湿冷，北京那干冷。确实不大一样。”林持喷了一口烟，“可时间长了又老是一个人，多少也就习惯了。”

“咦，没有舍友什么的？”

“有，有一个公子哥。”林持指的就是周姜，“但是我不大习惯群居，宿舍住了没多久就搬出来了。”

苏亦偕又给他说了几个当地比较有名的北方菜馆，还告诉他哪几家可以送外卖，林持一边听，一边看着玻璃窗外逐渐亮起的霓虹。忽然觉得和这个人相处，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嫌快。

第八章

中午喝了酒，晚上也喝了不少，林持这一晚睡得特别沉。做了一个梦，感觉不长，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他一边拿衣服去洗澡一边庆幸自己已经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然这样的作息，怕是再多的奖金也要交代在迟到的问题上。

前一晚的梦很乱，乱得他还有些头晕目眩。梦里有朝他走过来的周姜，有离他而去的沈凝悦，还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苏亦偕，还有笑得露出虎牙的苏淮。最后是看到总是和纵横无双站在一起的斜阳杀，还有和赤影斩魄依偎着的红莲凝月。

像是默片一张张切换，从快到慢，最后定格在他站在楼顶的一瞬间。

梦境被拖长，再多的过去都被刺目的阳光打碎。

林持站在花洒下，使劲地洗着头，决定再也不去回顾那个梦。洗完澡出来，发现之前还好好的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下来了。

他拿着浴巾擦着头发，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后就去书房开电脑。昨天回来了以后就直接睡了。他还记得是自己送苏亦偕回家的，路过了一个奶茶铺，他想起了周姜说的那个前任男友买奶茶的妹子，就恶意捉弄了一下苏亦偕，问他要不要喝奶茶。

和意料中的一样，苏亦偕恶狠狠地拒绝了，并且表示自己不接受那种小姑娘钟爱的饮料。让林持心情很不错。

开电脑，上游戏。斜阳杀在挂机，他很少会在工作日的白天有什么动作，一般就是开着游戏忙得昏天黑地。

林持以前问过斜阳杀是做什么的。斜阳杀吭哧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林持干脆就不问了，反正就是个网上认识的人，问出来了能怎么样。哪怕对方是逃课成瘾的学生，自己也不是有神圣光环的老师。

可今天破天荒的，上线后没多久，斜阳杀居然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不忙？”林持倒是觉得很神奇。

“对啊。”斜阳杀在电脑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了，“最近完成了一件工作，可以打会儿酱油。”

林持让纵横无双传送到斜阳杀身边，看见斜阳杀正在一个低级任务地图里站着。这张地图被游戏论坛的人认为是最适合情侣挂机看风景的地方。设定在春天，桃花开遍，有牧童会时不时吹着横笛路过，蛙鸣鱼轻跃，一派世外桃源的味道，时不时还会因为系统的设置下一场细雨。

斜阳杀就在一株桃树下。纵横无双记得这里有一个任务，是帮一个NρC取下她系在树枝上的手帕，因为她发现了她深爱的那个人始终对她无意。剧情走向是她说自己一直在这等他，可最后玩家要销毁那个手帕，然后陪着她离开这个伤心地。

时不时会有练级的新人过来，摘掉树上的手帕，然后系统再刷新。这样来回好几次。两个人的话题也天南地北地扯远了。

斜阳杀忽然说：“我好像就是在这个地图认识你的。”

“恩？！”斜阳杀不提，林持都快忘了。当时比斜阳杀高两级的纵横无双在这个地图清最后的几个跑腿任务，就看到斜阳杀拖着一身乱七八糟的装备引了一堆怪。林持手贱就给他清了几个，他拖着一层血皮去旁边找小药回血。结果仇恨都去了纵横无双那。林持手快点了他组队，清了怪，斜阳杀的任务也完成了。

想想确实在这。这个游戏有飙血的效果，人形怪的血染了一地桃花花瓣。颤微微因为风的缘故在地上摇晃。

“从没见过你那么蠢的菜鸟。”林持说得特诚恳，“一个三十几级的小剑士，一个群攻技能都没点就敢拉怪。把自己当远程DPS？”

“……那时候不小心的！”

林持刚想嘲笑他，魅舞就进队了。林持删除了刚刚打进对话框里的话，一言不发。斜阳杀也有点尴尬，所以没有主动打招呼。

“哟，大神。”魅舞一眼就看到了纵横无双也在，立刻打招呼，“一会儿有个副本，你去么？可惜首杀被赤影拿掉了，不然咱们帮会也可以试试看。”

魅舞这话让斜阳杀都觉得她在自不量力。何况纵横无双和枫江叶的关系很好的样子，她这样的话实在是有点……

纵横无双也没什么反感，林持觉得既然斜阳杀放她进队伍了，就说明那天他的忠告斜阳杀根本没当回事，那既然斜阳杀喜欢，那他也无所谓。看魅舞那么说，他也跟着说：“是啊，你们帮会一直挺活跃的。”

苏亦偕暗暗在电脑前翻了个白眼。想想赤影现在在这个服的排名，再想想自己帮会成天一群妹子叽叽喳喳，真的是不能比。

魅舞被这个所谓大神夸了也是挺开心，免不了就开始套近乎，纵横无双也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客套着。

苏亦偕皱着眉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倒是忽然就想起了林持。之前他看林持和岚姐聊天的时候，也是这德性。依照斜阳杀对纵横无双的了解，纵横无双对魅舞这样性格的根本不会搭理，但是也许是魅舞跟他一个帮会的，纵横无双才给了面子，看似和和气气，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之前他看着林持的态度，再看看纵横无双的态度，就知道昨天觉得熟悉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了。

苏亦偕一直是很佩服游戏里的这个纵横无双的，因为他操作犀利，而且一点都不浮躁。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虽然有时候会让自己气到恨不得摔电脑，但是他没有任何坏心。现在打网游的人或多或少会沉迷在这个虚拟的氛围里，有时候开个阵营战或者攻城战，连他自己也会难免有热血沸腾的感觉，但是他知道，纵横无双没有，他一直很冷静，冷静到会觉得这个游戏给他，真的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他有问过纵横无双的年龄，对方只说是快三十的叔。苏亦偕一点都没怀疑。因为纵横无双有一种气质，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就像个毛头小子，不管是玩游戏的经验还是他给人的气场。

发着呆的苏亦偕又看着魅舞和纵横无双聊了一会儿，忽然很想问问他这样客套着累不累。也忽然很反感魅舞小心翼翼却又目的明确的态度。他在公司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一直觉得人生百态，谁有怎么样的性格都不是一个错，但是也许是想起了昨天林持说他一个人，背井离乡，早已适应这边的生活。让他觉得一个游戏，即便再会做人，和林持给人感觉一样的纵横无双也没必要迎合一个姓甚名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妹子。

这样想着，他忽然打字插进了两个人没完没了的客套里：“魅舞姐，我之前拒绝组队了好几次，你急着进来就是找纵横的？”

魅舞没有自觉，只觉得一个帮会后辈这样出口让她有点没面子，想着该搓搓他的锐气的时候，就说：“本来是问你要不要我带着去个本，正好团里缺个人，现在既然无双哥在，就想叫他去了，毕竟听你说的他比你靠谱一点吧。”

斜阳杀再开口就带了一点火药味了，林持在电脑前看得直摇头，“魅舞姐，帮会里都等着清CD，你为什么不找他们？”

魅舞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哽了一会儿，说：“我也是为了咱们能快点把那个副本给通过去啊。有什么不对。”

斜阳杀再要回复，林持私下弹了他一下，叫他不要吭声，然后自己开口说：“不好意思，妹子。我专PVP，对PVE的兴趣没有那么大。”

说完通知斜阳杀退队，自己也把队伍给退了，重新和他组了一个。斜阳杀开口就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蠢。”

第九章

纵横无双被他骂的莫名其妙，但是也不生气，就说：“那妹子不是你朋友么？”

“……关系一般吧，以前挺照顾我的，但是我也给过她很多回报了。”斜阳杀想了想，确实没有和魅舞有人情上的牵扯。

“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情。”纵横无双带着他去了任务地图，然后跳到屋顶上，看着下面的阵营混战，两个人都很自觉地关上了阵营。斜阳杀听他那么说，觉得自己刚刚是有点小家子气，但是又说不上到底因为什么。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说：“你大道理一套套的，我是说不过你，反正你要是不喜欢，你干嘛去迎合别人，直接高冷一点不就好了。”

纵横无双伸手摸了摸斜阳杀的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