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穿越 四)——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15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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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和询问过朱高燧,又同大宁都司上下商量,决定上交户部之后,再从税额中取一成上交皇帝内库。

考虑到拿钱的是皇帝,朝中御史言官蹦跶两回,被按下去,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内库属于皇帝的私人财产不假,但遇到天灾人祸,需要发放灾款救济粮时,皇帝自己拿出的钱未必比国库少。如崇祯时期,发给辽东的兵饷,大部分就是皇帝自己掏腰包。

向户部要?就两个字,没钱。

哪怕满朝官员都富得流油,到皇帝面前照样哭穷。

国库里的钱都哪里去了?

大概只有天知地知,朝堂上的诸公知。

会造成如此窘境,崇祯自己有责任,最大的责任却还是在那些叫嚷着家国天下,党争得不亦乐乎,拿孝敬一点不手软的官老爷身上。

永乐朝,朝堂上的斗争始终存在,可斗争归斗争,活一样要干。

敢整天掐架不干实事,绝对是回家种田的节奏。惹怒了朱棣,发配充军,砍头扒皮,换着样来。

人言朱棣好杀,可在某些时候,举起刀子远比以德服人有用得多。

大宁钱交上,皇帝很满意,户部也松口,群臣不会自讨没趣,大宁成为了继开原广宁之后,北疆的第三个互市。

春耕过后,随着夏季的到来,城内的兀良哈和女真人会多起来,届时,又将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出城之后,天空飘起细雨,意外遇上了从北京归来的沈瑄。

大红的麒麟服,黑色幞头,纵马扬鞭之际,眉峰更见凌厉。

马蹄踏过官道,不见扬起沙尘,却染上了青草和雨水的气息。

孟清和迎了上去,他没想到,沈瑄会回来的这么快。

“国公爷。”

骑士勒紧缰绳,骏马嘶鸣,用力踏着前蹄。

沈瑄没有多言,只道一句:“进城再说。”

孟清和点头,随沈瑄一同回了大宁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利器

雨越下越大,大宁城内,行人四处走避。

城外田埂上,军汉和壮丁狠狠抹一把脸,被雨水浇得透心凉,仍是笑得开怀。今年春天来得早,雨水及时,只要别闹出蝗灾,定然又是一个好年景。又有朝廷发下的良种,不用舟师运粮,边塞的军汉也照样能吃饱肚子。

这一切,都要感谢兴宁伯,不是他一个人,大宁也不会有今日。

被军汉们感谢的孟某人,此刻的情况却不太好。

回到伯府,身上的外袍已经湿透,除下幞头,水珠沿着鬓发滴落,刚拿起布巾,就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揉揉鼻子,他近些时日一直在忙,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又淋了雨,怕是有些着凉。

正想着是不是该请良医看看,沈瑄已叫来亲卫,令厨下熬煮姜汤。

“多熬些,都喝一碗。”孟清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补了一句,“让大家先去换身衣服,小心别着凉。”

亲卫领命离开,房门关上,带起一阵风,孟清和又打了两个喷嚏,头有些晕,恐怕真要生病。

一只大手突然覆上他的额头,不待出声,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手中的布巾被取走,人被按坐在圆凳上。修长的手指擦过他的脸颊,一下下梳理着未干的发。

“国公爷?”

“怎么,力道重了?”

“没有。”

孟清和摇摇头,合上双眼,没再出声。

或许是按压在头上的力道太舒服,他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敲门声响起,才被骤然惊醒,发现自己已被沈瑄抱—到了榻上。

“进来。”

低沉的声音似在耳边,又似飘得很远。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格外清晰,来人的脚步声不断放大。

“国公爷,姜汤熬好了。”

“去请良医。”

“是。”

声音远去,孟清和依旧昏沉。

他想睁开眼或是坐起来,眼皮却似有千斤重,四肢发软,使不出一丝力气。

用尽全力,眼前仍像是拢着一层薄雾。

“十二郎。”

身体被撑起,掌心覆上脸颊,指腹上带着薄茧,孟清和不由得蹭了一下。

瓷碗的边沿碰到唇边,辛辣的味道刺鼻。孟清和皱眉,下意识想推开,手却始终举不起来。

姜汤沿着嘴角滑落,孟清和眉头皱得更紧,干脆转身,埋进了沈瑄的怀里,死活不出来。

明明没多少力气,这个动作却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沈瑄拿着碗,看着怀里这位,表情似有些无奈,又似觉得有趣。

本就着了凉,继续这样可不成。

国公爷的力气不是孟伯爷能比,挣了两下,仍旧被扳过了肩膀。

沈瑄仰头,将余下的小半碗姜汤饮尽,放下碗,托起孟清和的下巴,直接哺了进去。

姜汤很辣。

唇边的气息却热得要将人融化。

孟清和的头更晕了,费力睁开眼,抓住沈瑄的手腕,“会染给你……”

“无碍。”

沈瑄将孟清和抱紧了些,拇指擦过孟清和的嘴角,唇印上他的额头,“还有些热,良医稍后就到。”

姜汤发挥了作用,孟清和不再那么难受,靠在沈瑄怀里,不打喷嚏,倒是打起了哈欠。

“先别睡。”

“恩。”

“等良医诊脉。”

“哦。”

“十二郎。”

“……”

接下来的事,孟清和全都不知道了。疲惫和困倦一同拉扯着他,将他引入了黑甜香。

孟十二郎瞬间入眠,定国公默然无语。

半晌,捏了一下孟清和的耳垂,俯身蹭了一下他的脸颊,开口想咬,却舍不得用力,终究是自己看上的,无论如何也只能认了。

良医到时,孟清和正盖着棉被在塌上呼呼大睡。一身清爽的沈瑄守在榻边,手中翻着都事送来的公文。

良医行礼,“国公爷。”

沈瑄颔首,“麻烦良医了。”

“不敢。”

良医放下药箱,先用布巾擦手,待手指回暖,才走到榻边,牵出孟清和的手,为他诊脉。

屋外风雨交加,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良医的表情不复轻松,换了另一只手腕再诊,抚着胡须的手顿住了。

沈瑄放下公文,看向良医,“不是着凉?”

斟酌片刻,良医才道:“国公爷,伯爷身体底子薄,恐会引发暗疾。老夫写个方子,先服上两剂,待热度退下去,方可慢慢调养。”

“暗疾?”

“伯爷早年应受过外伤,虽有良药,可惜没能完全养好。”

伯府的良医是赵院判推荐,医术极佳,对孟清和的情况也十分了解,叹息一声,“伯爷还是过于操劳了。长此以往怕是于寿数有碍。”

“还请良医多费心。”

“老夫自当尽力。”

良医写好方子,交代药童亲自熬药,起身告辞。

送走良医,沈瑄无心再看公文,坐到榻边,凝视许久,突然将人抱进了怀中,力气越来越大。

认定了他,就要长久的伴着他!

“……子玉?”

即使是睡神,被这么抱着也要醒了。

孟清和打了哈欠,靠在沈瑄肩头,眼睛半睁半闭,“良医来过了?”

“恩。”

“可说了什么?”

“……”

“怎么?”

下一刻,锢在孟清和身上的力气突然加大,大得让他以为自己会被生生勒死。

“子玉。”

沈瑄不理,继续抱。

“国公爷。”

继续不理,继续抱。

“沈瑄!”

依旧不动。

孟清和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扯开沈瑄的衣领,一口咬了下去。

不咬不成,他快喘不过气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啊呸!

沈瑄是美人,他也不乐意做这样的风流鬼。

就这么和大好的人生说再见,到了阎王殿,能把小鬼笑个好歹。

沈瑄侧头,看着眼睛冒火却依旧没什么力气的孟十二郎,心头微动,突然笑了。

孟清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很好笑?”他差点没命!

“不。”沈瑄将孟清和揽在怀中,抽—出发中的玉簪,黑色长发垂落,拂过孟清和的颊边。白玉般的手指在发间穿梭,两人的发在指间缠绕,紧紧相系。

“吾与十二郎结发,此生不渝。”

此情此景,当十分感动。

孟清和却眯起眼,看着系在一起的黑发,暗中嘀咕,这还能解开吗?解不开,八成要动剪子。

幸亏他只是在心中想想,胆敢说出口,即使仍在病中,定国公也不会轻饶了他。

不能吞吃下腹,咬几口还是可以的。

汤药熬好,孟清和捏着鼻子几口喝完,苦涩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到胃里,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良药苦口,不意味着好大夫一定要开苦药吧?

不过,比起让军汉闻风丧胆的前燕王府良医们,自己府内这位应该还算好的。至少他不会突发奇想,用金针刺穴来治疗感冒。

用过饭,喝过药,孟清和歪在榻上,撑着下巴,听着窗外的风雨声,昏昏欲睡。

公文有定国公全权代劳,连官印都不用他盖了。遇到沈瑄不明处,动动嘴巴即可。

掌灯时分,公文减少了一大半,孟清和看一眼滴漏,“国公爷,歇歇吧,余下的明天我来就成。”

听到孟清和的话,沈瑄弯唇轻笑,烛火映照下,眉眼愈发显得精致,“十二郎先歇着。”

相貌迷人,声音低沉,语气温和。

换成以往,孟清和定然要擦擦口水。可是现在,他竟感到有些发毛。

实在是国公爷的性子太难揣测,先给个甜枣,养肥了再下嘴吃个够本,不是不可能。

孟清和的表情太过明显,沈瑄想忽视也不可能。

“十二郎不歇息?”

“你不睡,我不安心。”

话落,孟清和就想给自己一嘴巴。

沈瑄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好。”

放下公文,国公爷宽衣上榻,人捞过来,抱怀里,吹灯,睡觉。

国公爷心情愉悦,一夜好眠,孟清和却心里打鼓,天明时分才勉强去会了周公。

沈瑄何时醒来,何时起身,何时处理完了公文,他全都不清楚。直到被唤醒吃药,才恍然察觉,他这一睡,竟足足睡了一整天。

“国公爷吩咐,伯爷醒了先吃点东西,药再熬即可。”

一碗粥,几碟小菜,简简单单,却让孟清和胃口大开。

粥菜一扫而空,半饱都不到,还想吃,被来为他诊脉的良医制止了。

伯爷瞪眼,他想吃饭,饿着病号不人道。

良医摇头,伯爷正是病中,应酌量用膳,吃太多不利于康复。

伯爷呲牙,一碗粥算多吗?

良医坚持,就一碗,再多一勺也不成。

伯爷握拳,扣薪水!必须扣薪水!

良医八风吹不动,悠然道:“伯爷请伸手,老朽为您诊脉。”扣薪水就扣薪水,敢不坚持原则,拖慢了孟伯爷的康复期,定国公那关更不好过。

薪水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后者。

自定国公归来,府内亲卫和锦衣卫都绷紧了皮,除必须兴宁伯过目的紧要公文,没一个都事敢在伯府露面。

定国公之威,可见一斑。

为了性命着想,宁可被扣薪水,也必须让兴宁伯尽快好起来。

诊过了脉,良医拿起笔,“伯爷的风寒已是无碍,只是伯爷早年间伤了底子,老朽再为伯爷开个方子服用几日。若想痊愈,伯爷还需放宽心思,多休养些时日才好。”

孟清和不是胡搅蛮缠不知好赖的人。良医总归是为他好,扣薪水什么的不过是嘴上说说,接过方子,仍是郑重向良医道谢。只在良医抚须颔首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吃过了药,能不能再多吃一碗粥?大不了饭后多运动。”

病成这样还运动?

气急之下,良医揪断了两根胡子。

接下来的时日,孟清和一直没去衙门,直接告假。

定国公每到大宁,兴宁伯都要告假,已经不是秘密。只是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孟清和不是托病,而是真病了。

兴宁伯病中无法组织调度工作,大宁都指挥使朱旺只能接过指挥棒。好在各项工作的章程已经定下,又有定国公在一旁监工,屯田,练兵,修筑边防以及开互市等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纵然出现差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改正即可。

监督大宁都司的工作只是顺便,大宁杂造局才是沈瑄工作的重点。

四月中旬,又有五支千里眼被送往南京,天子下敕令,将制造千里眼的工匠调往北京,却不入军器局,而是从宫中派遣中官,在北京设立兵仗局,进行督造。

敕令一下,北京工部尚书宋礼和南京工部尚书黄福同时上疏,提出异议。

明明说好的,人归军器局,怎么兵仗局要横插一手?就算是天子,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给人走后门!

军器局是政府工作部门,由工部官员掌管。兵仗局是内廷八局之一,由太监掌管。两个部门的职能都是掌兵器和火器的制造,其中,兵仗局还掌管火药司。

部门不同,职责相同,一为朝廷六部下辖,一为内廷宦官掌控,互看不顺眼是肯定的,撸胳膊挽袖子干上一架也并非不可能。

纵观整个大明朝,勇于同文官集团掐架并不落下风的,只有宦官。锦衣卫再嚣张也嚣张不过宦官。文官能当殿殴死锦衣卫指挥使,却没听说有哪个宦官被文官当殿揍死的。

如今,天子将制造千里眼的工匠归入兵仗局,军器局如何能服气?

北京工部和南京工部的上疏,永乐帝没有置之不理,也没当殿驳斥。在退朝后,将黄福召入西暖阁,君臣进行了一番长谈。除了黄福,只有道衍在场,连内官都退到了暖阁之外。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西暖阁的门才打开。

黄福一改来时的严肃,步出暖阁时,脸上带笑,如沐春风。还友好的向侯显打了招呼,友好得让侯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黄尚书今个吃错药了吧?

三日后,南京工部尚书黄福调任北京刑部的诏令发下,北京工部尚书宋礼也接到了天子敕令,言有更加犀利的兵器交给军器局制造。君无虚言,天子说犀利,定然不假。宋礼心中有底,终于不再三天两头上疏,同兵仗局据理力争。

五月初,白彦回身负天子敕令到北京赴任。自此,他便是北京兵仗局的掌印太监。虽离开了南京,不能继续在永乐帝身边伺候,但有了掌管兵仗局之权,便是郑和同侯显等也不敢小看他。

孟清和得到消息时,事情多已尘埃落定。

大宁的工匠被调走一批,又新招一批,工坊里的敲打声始终未停,只是制造千里镜的工坊被封了起来,直到将材料和工具清理干净,才会继续开工。

新工坊已经建成,并陆续投入使用。

八名倭人工匠在杂造局大使的监督下,开始锻造第一批倭刀。

从炒铁到熔铸,再到不停的锻打。

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监管。

起初,八名倭人工匠不愿意在一处干活,更不愿传授铸造技艺。

杂造局大使将此事上报,孟清和冷笑一声,请府内的锦衣卫帮忙,八个倭人捆起来关了两天小黑屋,没动鞭子也没上竹签,再放出来,却都老实得不能更老实,让干什么干什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绝无二话。

“所以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何必呢?”

站在倭人铸刀的工坊前,孟清和一身大红麒麟服,玉带玉簪,笑得眉眼弯弯。

对迪亚士,他还有几分耐心,对付这些倭人,甜枣都不必给,直接上大棒,比什么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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