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穿越 二)——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15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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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眼前是三品武官,孟重九忙要行礼,“小老儿无状,失了礼数,请沈指挥见谅。”

沈瑄动作极快,托住孟重九的双臂,“耆老莫要折煞晚辈,理应晚辈拜见耆老。”

话落,抱拳躬身,对孟重九执晚辈礼。

被如此礼遇,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自认见过世面,孟重九也险些晕过去。

无论十二郎的官多大,都是族中晚辈,他的礼,孟重九自然受得。

沈瑄与孟氏非亲非故,却对他执晚辈礼,孟重九当真是有点晕。

太祖高皇帝再敬重老人,也没见哪个朝廷三品大员对平民百姓如此礼遇。

莫非是燕王旨意?

若真如此,燕王登上大宝,必为圣明天子。

什么燕王暴虐滥杀,统统都是胡说八道!

孟重九的脑补功力有点强,沈指挥的本意被严重扭曲,却偏偏被扭曲得很合理。

燕王事后得知,也是抚着短髭,得意的说道:“吾兄之子,果为麒麟儿!”

被误会的沈指挥又能说什么?

只能沉默,表示同意。

这种误会,压根没法解释。

在很多时候,误会比真相更容易让人采信。

一行人被迎入门内,众护卫将马车上的粮食和布帛卸下,刚巧里长正在屯中,不必众人再多绕远路,只请孟氏族人前往附近村屯送信,着人来领即可。

“还请沈指挥移步,到寒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沈瑄谢过孟重九的好意,坚持等到附近村屯的人陆续赶来,亲自将米粮布帛分发下去,余下一车,却道是送于孟清和家中的拜礼。

不只孟重九,闻听此言的人都开始晕。

众人看向孟清和的目光全都带上了问号,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十二郎的本领通天,才使得上官如此礼遇?

还是两人有了过命的交情?

亦或是沈指挥欠了十二郎的人情?

无论怎么看,可能性都很低。

十二郎的确是聪明,可凭他现在这副身板,能从战场上平安无事的回来,还升了官,在孟氏族人眼中都是一种奇迹。

“实不相瞒,晚辈同十二郎之情谊非同一般,此行奉王爷之命,也是专为拜访十二郎家中。”

此言一出,孟清和也开始晕。

十二郎……沈瑄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情谊非同一般?下意识的捏了一下耳朵,有点发热。

沈瑄话说得明白,孟重九等人自然不会硬拉住他,只能吩咐孟清和,绝不能慢待了上官。

“十二郎当真是了不得啊!”

众人再次发出赞叹之声,孟虎站在孟重九身边,扶着老人的胳膊,“爷爷,孙子也带了些粮食布匹回来,还带了整扇羊肉一条牛腿,都是王爷赏下的。待回了家,孙子给您和爹娘磕头。”

由于父亲是入赘,孟虎随母姓,称呼孟重九为祖父而不是外祖,自然合情合理。

作为上门女婿,孟虎的父亲不得科举,被举荐也不能做官,更不能占用妻家的财产。纳妾?绝对是想都别想。后代想要改回父姓需获朝廷批准,擅自更改绝对不行。

一旦犯了以上任何一条,关进牢房是轻的,罪行严重的还会被流放充军。

孟重九一家待人厚道,孟虎的父亲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一家人过得还算和睦。

不过,随着孟虎在军中崭露头角,难免这个老实的女婿不会生出些想法。洪武年间,便有科举入仕的官员由母姓改成父性,承继父族香火,还是皇帝亲自批准。

若女婿生出这样的心思,孟重九不知是该应了他,还是拼着当年的恩情阻拦。

为了孟虎将来的晋身,顶着赘婿之子的名头也是不好听。

孟重九心中转了几个弯,始终打不定主意,只得暂且放下。眼下,比起自家中的事,四郎一家才是真的不好办。

“四郎,你随我来。”

大郎惹上的祸事,处理不好恐会牵涉到族内,族人自然不会对外宣扬,但四郎是必须知道的。

“你爹娘和大哥现在都被关在祠堂,你先去见他们一面,给你爹娘磕个头。回来之后,九叔公再告诉你根由。

听到家人都被关进祠堂,孟清江的脸色顿时一变。心中存了再多的怨恨,也是他的父母兄长,乍听此言,不担忧是假的。

可仔细一想,爹娘和大哥被关进祠堂必定是犯了大错,经过族中老人共同商议决定,否则孟广孝身为族长,孟清海有秀才的功名,单凭孟重九根本无权关他们。

“尊九叔公教诲,清江去去就来。”

孟清江脸带焦急,脚步匆匆,孟重九和几名老人都是摇头叹息。孟广孝糊涂,他们当初也是看走了眼,十二郎不提,便是四郎也比大郎要强上百倍。

读书好,人聪慧,心思却不正,做了官早晚也会给族中招来祸事。

早些年间犯事的官员,哪个不是带累了一家一族?

“爷爷,大堂伯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别问,四郎回来一并说与你们。十二郎那里,等沈指挥离开再请他来家。”

“是。”

孟虎扶着孟重九归家,族人也纷纷散去。里长今日在此,也是为了孟清海惹下的事。结下这门亲,里长早就后悔不迭,无奈自家闺女是个死心眼的,只能想法子为孟广孝一家说上些好话。

半辈子的脸面,八成都在在这个女婿身上丢进了。

孟广顺和孟广信一边走一边商量着,十二郎如今做了官,孟广孝一家却惹怒了全族人,换成孟广智刚死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二哥,我看还是把十二郎家的田还回去。”

此言立刻获得了赞同。

“四弟说的对,尽快还回去,不然睡觉都不踏实。”

孟广顺却摇头,“十二郎如今哪还看得上那点东西?硬还回去,难保又是一场麻烦。万一有人传出十二郎恃强凌弱欺负族人的话,咱们在族老那里都吃不了兜着走。如今全族都指望着十二郎几个,做事得好好掂量一下。”

“那该怎么办?”

“依我看,田地不能还,要在旁的地方补上。”孟广顺说道,“先回去捡着肥嫩的小羊羔杀了,给十二郎家送去。六弟妹知道十二郎回来,未必知道上官也会登门,家中恐怕没有准备。”

“二哥说的是,咱们这就回去!”

“慢着,回去告诉自家婆娘,没事别嚼舌头。广明,尤其是你家的。族里的儿郎今后都要靠十二郎提携,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兄弟几人商定,纷纷回家准备,片刻后,屯子里就传出了羊羔的叫声。

孟广顺等人将杀好的羊羔送到十二郎家,孟重九和几位族老家中也各自送上一份。除了卖个好,也是存下了另一份心思,孟广孝被关了祠堂,族长肯定要另选他人,老人们不会出头,十二郎这辈,出息的都羡慕四郎五郎,也想跟着十二郎出去博一把,余下的根本不能服众。

他们兄弟几个努力一下,在族老眼中留个好印象,同十二郎缓和一下关系,说不定好处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孟广顺等人的想法,孟清和自然还不知道,他正立在孟王氏面前,看着堂中的沈瑄,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不只是他,连坐在堂上的孟王氏也已经石化,至于门后厢房里的孟许氏和孟张氏,同样是吃了一惊。

唯一若无其事的,只有兴高采烈分着糖果的孟三姐和孟五姐。

松子糖,麦芽糖,还有叫不出名的,过年时都没见过,含一块,满口的香甜。

孟三姐正在换牙,张嘴一笑,门牙少了两颗,说话有些漏风。

“娘,十二叔给的头绳。”

分完了糖果,两个小姑娘又打开孟清和给的木匣子,拿起一条头绳,上面串着米粒大小的珠子,要孟许氏和孟张氏给她们绑头发。

妯娌俩的心思此刻都在外边,哪有心思给女儿绑头发。好声说了两句,两个小姑娘也懂事,自己到一边玩了起来。

堂屋中,孟王氏尚未从石化状态中缓过劲来,僵硬的坐着,没有出声。

沈瑄收起一身的杀气,温声道,“晚辈与十二郎一见如故,相交默契,情谊匪浅,已可兄弟相称。这些只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俊颜朗目,修长挺拔,通身的贵气。

举止得体,态度温和,使人极易生出好感。

不过,无论他怎么说,摆在孟王氏眼前的“拜礼”都有点太惊悚了。

院子里的一车粮食布帛连添头都算不上,接下来取出的一对玉佩才真正的吓人。

这是薄礼?

哪怕孟王氏是个村妇,也能看出这两块玉牌的价值不菲,怕是轻易得不着的宝贝。上面的花纹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寓意也着实特殊了点。

比翼双飞,鸾凤之盟。

这样一对玉佩是轻易能送出手的?

还是自己不了解贵人的行事规矩?

孟王氏下意识去看儿子,殊不知孟清和也被沈瑄突然放出的大雷给惊到了。

艰难的动了动眼珠子,沈瑄,他到底想干嘛?

第六十五章:十二郎再献策

傍晚时分,沈瑄启程返回城内。

雪愈发的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孟清和站在雪中,冷风不停的从领口的和袖口蹿进来,脸冻得有些发僵。

今年比往年都要冷,族人们已经开始担心明年的春耕。

沈瑄的的拜礼,孟王氏只留下粮食和布帛,两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沈指挥到底没能送出手。

孟王氏的理由也很简单,既然沈指挥视他家十二郎如兄弟,心意到了就好,何必赠送如此厚礼?反倒显得见外。

沈瑄没有继续坚持,坦然收回玉佩,也未因孟王氏的拒绝感到不愉。这让孟王氏和厢房里的两个妯娌都松了一口气。

虽不是大家出身,孟王氏行事却自有一套规则。

礼尚往来,送礼和回礼讲究的都是个心意,沈瑄的这份心意实在过重了些。收下了,该如何回报?

推辞之后也存着担忧,会不会因此给十二郎惹上麻烦?

幸好沈瑄一切如常,神态间更显温和。

“是晚辈考虑不周,唐突了。”

沈瑄起身行礼,孟王氏连道不必。自己不好上前扶,只能拿眼去看孟清和,结果孟十二郎却在发愣。

孟王氏有点急了,儿啊,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发愣啊?

出声叫?不合适啊。

无人拦阻,沈瑄到底给孟王氏行了全礼,直起身,“晚辈既与十二郎兄弟相交,这一礼伯母自然受得。”

孟王氏快哭了,玉佩收不得,礼就是受得的?

若非沈指挥身份摆在那里,十二郎又不是个闺女,孟王氏八成会以为这是无赖上门,礼被退回去也硬要和她家攀亲。

孟王氏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之后沈瑄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孟清和的两个嫂子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到底见识有限,心思不深,只能归于沈指挥看重十二郎,才会如此的折节下交。

小叔当真是了不起啊!

比起家人的忐忑,孟清和的感觉有些麻木。

沈瑄今天的诸多举动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尤其是他拿出的两块玉佩,这是给下属家人的拜礼?骗鬼去吧。

再迟钝,孟清和也晓得事情不对劲。

挡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根本不必他动手去撕,沈指挥已经抽出刀子,干脆利落的把窗子一劈两半,连墙都给推倒了。

他似乎能明白沈瑄的意图,送不送得出这份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摆出态度,挑明事实。

本以为自己才是顶着钢盔冒着枪林弹雨向前冲的,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奇妙。

该高兴吗?

应该吧?

为什么总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会吃亏?

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

沈瑄没在孟清和家用饭,孟广顺等人的心思白费了。

临行时,沈瑄将孟清和叫到近前,背对同行的护卫,借着大氅的遮掩扣住他的手。手指交缠,微凉的指尖划过掌心,一块温润的白玉留在了孟清和的手中。

比起之前的鸾凤玉佩,这块白玉同样价值不菲,雕刻的花纹却没有任何出奇,特别的只有上面的一个字,瑄。

“收着。”

两个字,语气再寻常不过,隐含在字面下的意思则完全不同。

孟十二郎挠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沈瑄给了他一块玉佩,该以什么回赠?

回一个木瓜?

绝对会被劈死。

正为难,带着些凉意的手指挑了一下他的下巴,“玉赠十二郎,愿永以为好。”

声音很低,却字字句句听见了孟清和的耳中。

动动嘴唇,话到嘴边,声音却哽在了嗓子里。

他发誓,真不是矫情。

可话说不出口,头也点不下去。

“十二郎可是为难?不急,可待细想。”

俊美绝伦的面容,刀锋般的锐利全部隐藏在如玉的温润之下。

纵身上马,绯红的官服下摆轻扬,大氅被风鼓起,骏马嘶鸣,像是挥洒在银白世界中的一幅丹青。

孟清和站在雪中,心思仿佛也随着骏马上的人飘远。

这算怎么回事,到底谁才是古人?

沈指挥的才俊表象下,果然隐藏着厚黑的本质。

上次醉酒,自己就该注意到的。

握紧手中的玉佩,现在后悔也晚了,何况他的人生字典里压根就没后悔这两个字。

回家的路上遇上孟虎,孟清和结结实实的打了喷嚏,揉揉鼻子,“五堂兄有事?”

“十二郎,祖父请你到家中一趟。”

“可是有事?”

“恩。”孟虎点头,“大堂兄惹怒了族人,大堂伯一家都被关进了祠堂,里长说情也没用。”

“五堂兄知道是什么事吗?”

“祖父没说。”孟虎摇头,“不过四堂兄也去了,族中老人都在。”

孟清和皱眉,这事恐怕不小,孟清海到底做了什么,让族老把大堂伯一家都关了祠堂?

“五堂兄给九叔公带个话,我先回家同母亲说一声,稍后就去。”

“好。”

祠堂中,孟清江跪在孟广孝和孟刘氏跟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儿子会为二老向族人求情,但大哥的事,赎儿子无能为力。”

“四郎,他是你大哥,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啊!”

“爹,族老自有分寸。”孟清江脸上不见喜怒,话说得有些生硬,“大哥犯下的错可能为全族惹来灾祸,爹该劝导大哥行事谨慎才是。”

“你、你这么能如此狠心!”孟广孝说道,“你如今在军中出息了,在族中也说得上话,为何就不能帮帮你大哥?”

“狠心?”孟清江一把扯开身上的袢袄 ,一条狰狞的疤痕从左肩斜划向下,伤口刚脱痂不久,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盘附在他的身上,“爹可知儿是如何出息的?儿有今天是用命换来的!”

孟广孝呆住了。

孟刘氏当即哭了出来,扑过来抱住孟清江,“四郎,娘的四郎啊!”

“爹娘抱怨儿不帮大哥,却不想想,大哥做下的事是能轻易开脱的?真是如此,族老怎会将爹娘也一起关进来的?!”

孟广孝和孟刘氏不说话了,孟清海抱膝坐在墙边,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刘氏紧挨着他,不停的掉眼泪。

“爹,娘,儿如今在燕王麾下,大哥为朝廷军队通风报信时,可想过儿的处境,可想过他的亲弟会否因此丢了性命?就算不想儿子,孟氏一族呢?若王爷得知大哥此举,一族都要遭祸!”

“不是你大哥!”孟刘氏连忙说道,“刚才你爹也说了,去报信的不是你大哥,是他学中同窗的家人。那家人与燕王有仇才通风报信,你大哥只是受托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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