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有人又开始同情心泛滥。秦婉约咬咬嘴唇,靠近洛冰河道:“洛公子,那名弱小的撒种人,看起来好可怜啊。”
洛冰河对她笑了笑,并未应答。
在沈清秋看来,这对妹子的反应真够敷衍的,应该算不及格,照原作难道他这时候不应该趁机温言软语表示同感吗?怎么洛冰河练级速度提升了,把妹手段下降了?
奈何人家就长了一张任何角度和表情都仿佛温润如玉潇洒倜傥的脸,秦婉约晃了一下神,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也抛到脑后,很满足地继续围观了。
“他们看起来好可怜”——再可怜,有那些莫名其妙染上瘟疫全身溃烂而死的人可怜吗?
沈清秋心中正吐槽,这时,一件远远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名瘦小的撒种人猛扑过来,咚地撞上结界边缘,猩红的脸因嚎啕大哭越发狰狞,大喝道:“沈仙师,您可千万别让他们烧死我啊。我求求您了,沈仙师求您救救我啊!”
刹那间,沈清秋觉得脑子里有根弦,绷断了。
……你特么谁啊你!!!
随随便便扑过来还有叫什么沈仙师我真的不认识你好吗!!!
整个广场上,数千双眼睛一下子聚焦在沈清秋身上。
那名撒种人继续干嚎道:“我们只听您的吩咐行事,可没说过要被火烧啊!”
……WTF!!!
这种神展开,这种简单粗暴的指控!沈清秋也是醉得彻底了。
让他更醉的是,幻花宫老宫主道:“这东西口中所言,沈仙师是否应当作出一番解释呢?”
可偏偏这么低级的手法还有人信!
立即有旁人附和道:“不错!”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十二峰对外同气连枝,此话一出,矛头指向十分明显,不少苍穹山派修士都显出不悦之色。岳清源更直接冷了脸。
齐清萋讥嘲道:“但凡长了心眼的,都该看得出来,分明是这东西死到临头不甘心,还想拉个垫背的,根本是诬陷,魔界宵小都是一水儿的这个德性,居然还会有人上钩,说出去真要笑死人啦!”
老宫主淡淡地道:“那为何不诬陷别人,单单诬陷沈仙师,倒也值得思考。”
沈清秋被他的逻辑折服了。
洛冰河一语不发,仍是一副温文俊秀的模样,专注盯着这边,表情是恰到好处的讶然。
但是,沈清秋绝对敢保证,他漆黑如星眼睛里,满是笑意。
原作中让沈清秋罪不可恕的仇恨点在于,他残害同门,亲手杀了柳清歌,不过现在,柳清歌就站在他旁边站着呢。万一有谁要揍他,说不定柳清歌还会帮把手。罪名完全不成立!
污点不够,污蔑来凑?
很好。洛冰河,你够狠!
忽然,幻花宫站出来一名弟子,脸上有点小麻子,正是那日废楼中出言讥讽沈清秋的弟子。他躬身道:“宫主,弟子方才发现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清秋面无表情道:“有话便说。既然都开口了,还说什么‘不知当讲不讲当’?”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那名弟子估计是没想到有前辈会来跟自己呛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麻子都似乎跟着变色了,又不敢呛回去,只得狠狠瞪向沈清秋:“昨日弟子和几名师兄妹都发觉,沈前辈手臂上有几点受染的红斑,看的真真切切,可是今天再看,红斑已经尽数消失了!”
“苍穹山派木前辈亲口说过,方才在城中发放的药丸须得十二个时辰才能起效。洛公子当着我们的面吃下解药,到现在手上的红斑还没消。为何只有沈前辈痊愈得这么快,红斑都褪得看不见了?无论如何,弟子以为,此点十分可疑!”
沈清秋心中叹气:他就知道洛冰河压根没那么好心帮他拔除腐种。
岳清源缓缓道:“我师弟坐镇清静峰,身为峰主,历来是派中表率,品性高洁,门中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诸位也未免太轻信无稽之谈了些。”
沈清秋老脸都要红了。师兄你别这样,你是认真的吗,要是为了保我让你昧着良心这么说话,实在过意不去!无论原装还是现货,估计都连“品性高洁”的边儿都摸不到。哦不对,原装货好歹能摸到第二个字。
老宫主道:“是吗?这和我听到的,可不太一样。”
沈清秋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今天,他是非得被拖下水不可了。
36、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清秋眯眼道:“苍穹山十二峰传人品性究竟如何,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要别派靠道听途说来下定论了。”
老宫主道:“若是道听途说,那自然不敢轻信。只不过,这话正是从贵派门人之中流传开来的。”
他环顾四周,继续说道:“诸位应知,各派弟子们私底下交好,也是常事,难免有些流言蜚语入耳。单单是沈峰主刻意打压残害座下弟子一事,就担不起‘品行高洁’一词。”
沈清秋一听头都大了。
残害座下弟子?
这倒真是大实话。光是在洛冰河正值发育的时期,沈清秋对他百般虐待、当成童工用等这些光辉往迹都能单独写一本苦情小说。其余因为资质上佳而被沈清秋刁难甚至逐出师门的弟子也可以组一个体操团了。只不过,动手残害的不是他,是原装货啊!
岳清源肃然道:“既然知道是流言蜚语,多说无益。师弟平素固然不喜对肚子嘘寒问暖,但要说残害,也未免太过了。”
忽然,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来。秦婉约终于忍不住,要为心上人说话了:“那小女子斗胆问一句岳掌门,命令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直面迎战拥有百年功力、身穿毒刺铠甲的魔族长老,这算不算迫害残害?”
这次,沈清秋可不能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干听着了。
他不咸不淡地道:“这算不算,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如果一个师父在毒刺铠甲之前,把徒弟拍了出去,自己挡在身前,这大约不能算迫害。你觉得呢,洛冰河?”
在场众修士,有些听到这个名字,脸现诧异之色。这其中又以苍穹山派为多。有些原本见到这张脸只是怀疑的,比如齐清萋,现在也震惊了。至于某个刚进金兰城和洛冰河打了个照面就差点直接跪了的后勤一把手,一颗心脏雨打风吹过后,现在反而淡定了。
人群之中,洛冰河凝视着沈清秋,目光定定。沈清秋歪了歪头,展开折扇,居然有心思对之报以一笑。虽然看起来只是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说他一点儿也不生气,那是鬼扯。沈清秋固然时时顾虑到自己小命,总对洛冰河想法颇多,可那时候帮洛冰河挡了一击,却是自发而动,虽然洛冰河可能并不需要别人来帮他化解危机。怎么想,三场比斗坑得最狠的那个人就是他,这件事居然也能用来泼脏水,沈清秋怒了。
继续高冷下去,不如主动迎击!
因沈清秋以前时常责罚洛冰河,岳清源也见过他几次,可那也只是在洛冰河年纪尚幼的时候。后来沈清秋开始重用洛冰河,他便常常被派下清静峰处理各种事宜,更难见面。仙盟大会里,倒是在晶石镜里看过洛冰河的脸,可只有短短一瞬,而且镜面不算清晰,是以刚才一路,竟没认出幻花宫宫主身旁这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居然就是当年沈清秋“爱徒”。此前,岳清源听说宫主最器重的是他小弟子,于是一直把洛冰河当成了公仪萧。这时看沈清秋目光锁定的方向,愕然:“师弟,你叫他什么?”
沈清秋尚未回答,洛冰河居然先给出了反应。
他缓缓道:“师尊以身相护之恩,永不敢忘。”
齐清萋不可置信道:“真是你?沈清秋,你不是说他死了吗?”又看着洛冰河:“既然活着,为何不回清静峰来?你知不知道,你师尊因为你……”
沈清秋猛地一阵干咳,咳得齐清萋不得不停下来瞪着他。
沈清秋也暗暗瞪回去。他有预感,接下来绝对又会听到“失魂落魄”这个词,妈蛋他一点都不想再听到这个词了!一阵鸡皮疙瘩,让洛冰河听了还不笑裂那张标准男主脸!
老宫主阴魂不散道:“正是这一点,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明明没死的,却非要说是死了?而为何明明可以回去,却不愿回去?”
沈清秋烦透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调调,不咸不淡道:“他不愿意回来,我也没办法。来则安之,去则由之,随他好了。宫主若是想说什么,请直说。”
老宫主笑了笑:“我想说什么,沈峰主自己心中清楚,在场但凡心思清明的,也都能领会。这些魔族撒种人固然该受烈火焚噬,可如果有幕后指使、推波助澜之人,也绝不应该放过。无论如何,总要给整座金兰城一个交待。”
他一句话,成功挑起了在场金兰城幸存者的仇恨之火。刚刚渡过一场大灾,他们的此刻的心情本来就惶恐憋屈,恨不得有活靶子来集中火力,发泄一番,不少人跟着叫嚣起来。
洛冰河道:“师尊嫉恶如仇,遇魔族只恨不能手刃之而后快,又怎会与之勾结?”
沈清秋侧目凝视他。恐怕在场的,只有他能切身领会,洛冰河那句“手刃之而后快”里包含的真实意味。
破罐子破摔,沈清秋干脆挑开了明问:“洛冰河,你现在究竟是算清静峰的弟子,还是算幻花宫的门人?”
老宫主冷笑道:“事到如今,沈峰主又肯认这徒弟了?”
沈清秋道:“我可从没把他逐出师门过。他既然还肯叫我一声师尊,想必是愿意承认的。”
他这句话,纯粹是抱着膈应一下洛冰河的心态说出来的,结果好像没膈应到,洛冰河目光闪动,不知是否错觉,似乎眼神稍霁。
一时间,两大阵营对立分明,空气中仿佛火花碰撞,充满剑拔弩张的味道。至于一开始引发这场战争的撒种人,倒被遗忘在一旁,没人关心该怎么处置了。
忽然,有个娇媚的女声道:“沈九?……你是不是沈九?”
一听到这个名字,沈清秋脸上的云淡风轻险些裂成东非大裂谷。
靠靠靠!
今天难道注定是天要亡我?!
死定了。是这个女人。是秋海棠!
原作之中,秋海棠的出现,只标志着一件事。那就是沈清秋的身败名裂。
秋海棠虽然已经不是青春少女,但脸蛋白皙如玉兰,妆容艳丽,加之身量苗条胸部丰满,姿色实在不俗。既然姿色不俗,那么自然也不能逃过成为洛冰河后宫一员的宿命。
坏就坏在,她和沈清秋曾经有过一腿。
恭喜!跟一篇种马文男主的两个老婆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原装沈清秋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至少在沈垣看过的所有种马文里,是再找不出第二个的!
可想而知,这一定就是当初在读者评论又轰轰烈烈开起了第二栋“求阉沈清秋!不阉打负分!”高楼的渊源。
沈清秋心中“卧槽擦擦擦×n”地刷过了满屏惊涛骇浪的弹幕,那边秋海棠横剑于胸前,一副大不了杀了他再自刎的架势:“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大姐我哪敢看你啊?!你是来要我的命的!
秋海棠满面凄艳:“我就说,怪不得,怪不得我找了这许多年,也再没见过你。原来,原来你早就飞上枝头,成了高高在上的清静峰主人。哈哈,好风光啊!”
沈清秋实在不知道该看哪儿,该说什么,于是平视前方,尽量让面部表情淡漠疏离。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岳清源道:“清秋,怎么回事?这位姑娘与你是旧识吗?”
师兄……别问了……
那边秋海棠又凄然道:“旧识?岂止是旧识……我与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自幼青梅竹马……我是他的妻!”
闻言,洛冰河挑了挑眉。
不是!
你明明是洛冰河的妻!快醒醒!
尚清华大大的惊讶道:“咦?此话当真?怎么从未听沈师兄提到过?”
沈清秋朝他扯扯嘴角,送个假笑:能别火上浇油吗?
这段给他刷人渣值仇恨值的狗血内容是谁编的啊还好意思在那边看戏!
还有旁边那些不都是修仙之人吗哪这么多爱看八卦的,都散了散了滚滚滚!
秋海棠冷笑道:“这种衣冠禽兽,自然不敢提亏心之事。”
无尘大师和苍穹山三人相处一段时间,受沈清秋照料过,对他颇有好感,刚才苍穹山派与幻花宫争执,没能插上话,这时开口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若有什么话,大可好好说,说个透彻明白,一味指责,却不能叫人信服。”
沈清秋心中泪流满面:大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她说个透彻明白我才虐啊……真是不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
秋海棠此刻俨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激动得脸色泛出潮红,挺起胸膛,大声道:“我秋海棠以下所说之话,如果有半句虚言,叫我受魔族毒箭万箭穿心、不得好死!”她直直指着沈清秋,眼中怒火中烧道:“此人现在是苍穹山派清静峰峰主沈清秋,声名远扬的修雅剑。可有谁知道,他曾经是一个什么东西!”
她说的略难听,齐清萋柳眉倒竖:“注意你的用词!”
秋海棠现在是个杂门小派的什么什么堂主,被苍穹山这种巨头组织首脑之一一斥责,倒退了一步。
老宫主却道:“齐峰主何必动气,就让这位姑娘说下去,有何不可?总不能堵住人嘴。”
秋海棠咬了咬牙,眼中恨意盖过了惧意,声音又高了起来:“他十二岁时,不过是我家从外地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一个小奴,因为是第九个,就叫小九,我父母看他被人贩子虐待,很是可怜,就带回家中,教他念书识字,供他吃穿用度,饱暖无忧。我兄弟也带他极为亲厚,长到十五岁,父母去世,我哥哥当家作主,给他脱了奴籍,还认作义弟。而我,因为同他一起长大,受了他的蒙骗……居然真的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因而订下了婚约。”
沈清秋就站在这里,被迫和上千个人一起听“自己”的黑历史,心中千言万语,都化作“无语”两个字。
她眼中开始泛起泪花涟涟:“我兄长十九岁那年,城中来了一名云游修士,看中此地灵气养人,在城门设立法坛,十八岁以下的青年男女都可以前去试灵,他要挑一名天资出众者收作弟子。那修士身怀仙术,城中人无一不惊叹赞服,沈九也去了试灵坛,他资质不错,被那修士相中,他欢天喜地跑回来,要离开我家。”
“我哥哥当然不同意。在他眼里,修仙之事,纯属渺茫,况且他已与我订下婚约之事,怎可忽然弃家离去?他和我哥哥大吵一架,当时郁郁寡欢,我们只当他一时想不开,等想明白后,自然就接受了。”
她脸色陡变:“谁知道,就在当晚,他凶相毕露,居然丧心病狂,将我哥哥和数名家仆一并杀死,横尸府中,连夜跟着那修士逃遁出城!
“我家经此一变,我一个弱女子,无力支撑,偌大家业,就这么散了。我苦苦寻了这丑人多少年,一直不得踪迹。当年收他为徒的那名修士,早就死于非命,从此更是断了线索……如果不是今天到金兰城来了一遭,恐怕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个忘恩负义手刃恩人的小人,居然一路往上爬,爬到了天下第一大派的峰主之一的位置!虽然他跟以往已大不相同……可这张脸、这张脸就算化为灰烬我也绝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