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公主——阴阳
阴阳  发于:2015年0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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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不敢去医院看李颜,我怕遇见龙珏玉,也怕遇见龙思祺。我还清楚地记得被龙思祺揍到墙上去的触感,脸上还残留*辣辣的痛楚;但我怕的不只这些,我更怕龙思祺眼中赤裸裸的恨意,怕去直接面对自己给李颜带来的伤害。他说的话,我还记得好清楚。他说他早告诉李颜说我不配,说他为李颜不值。这一切我都比他更明白,根本没有立场反驳。龙思祺的恨意已让我无力承受,我不知道龙珏玉还为我准备了什么。我伤害了李颜,她会怎样“不放过”我?我已无力揣摩。

手,明明已搭上门把,却不自觉地放开。我怕,怕着与李颜的再次接触。我对未来一无所知,不晓得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这一切还只是悲剧的开始,我明白,一直以来压抑着的东西将会随之爆出来,将前些时日的平静炸得粉碎,炸得支离破碎……

“小子,是你吗?”李颜叫我,我不得不推门而入,习惯性地露出微笑,走到他病床边。

“怎么没睡,医生不是说要注意休息吗?”我看向他床头的电子钟:下午两点。

“你专挑这时间来,然后在我睡醒之前走,我怎么敢睡?”轻松地笑着,他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对不起。”我喃喃自语,不知为什么而道歉,只因为理由太多了吧。

“……”他抬起没有骨折的右手在我面前轻晃,又因疼痛而龇牙咧嘴。

“怎么了?”我心疼地包住他略有些浮肿的手掌,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输液时弄破了血管,肿了一大块。托福,今天都可以不输液了,”他笑笑,“全身再没地方可以插针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头垂得更低,除了不明所以的道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找不到话来安慰我,只能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别怪思祺。”

我一愣,惊讶于他如何知道,急急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伤的……”

“你再迷糊也不至于那么不小心,”李颜打断我的话,“要不是我暂时动不了而且他又那么惨的话,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不等我好了,还是免不了他一顿好打。”

“龙思祺,他,怎么了?”我没有办法恨龙思祺,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恨他的资格。我只不过爱屋及乌地关心一下李颜的好友罢了。

“他跟刘逸吵了架,今天早上自杀了,现在还在抢救中,似乎仍没脱离危险。”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他很难过。为什么不与我分担呢?为什么要对我隐瞒?“小玉才来跟我闹过,所以才出了点状况。”他解释着手肿的原因。

我点点头,问:“龙思祺他,是因为我吗?”

“不会吧。其实是为刘逸,他跟本就不知道自己爱刘逸爱得有多深。”他苦笑一下,“不过追究起来,还是怎么样都跟我脱不了干系呢。”

也就是说,还是因为我吧。如果没有我,李颜就不会出车祸;如果一开始我就不曾出现,李颜和龙思祺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有我,是多余的。

见我又不应声,李颜不得不另起话头:“你的录取结果出来了没有?”

“不知道。”我摇摇头。

“最近没看报纸和电视吗?到处都有高考的录取情况。”他有些惊讶。

“反正也就那么回事儿,”高考一完我就不在意这些了,“要么上线要么落榜,着急担心也没有用。”

“你啊……”他叹了口气,“倒也是,上了本科的话,这几天也就能收到通知书了,注意一下家里的信箱就行。”

“你的腿还疼么?”我不想谈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李颜已经为我烦心太多。

“不怎么疼。”他看着自己高高吊起的腿,笑了笑。

“会不会没知觉?”我担心得很,担心他真如以前我曾调侃的那样,再不能风光地打篮球。

“怎么会,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明天拆了石膏就可以准备做复键了,今后照样能跑能跳。”他依然开朗。

“左手呢?”我记得是粉碎性骨折。他被送进医院时左手几乎成了泥,护士们都说恐怕保不住了。

“还得再做一次手术,就在下星期。医生说好了以后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言下之意就是说再无法打篮球了吧。而且,向来用左手画画的李颜相当长的时间之内都不能画出跟以前一样生动的人物素描了。一切,都是我害的。

“对不起。”我仍只会说这一句话。

“哪里,是我对不起你。”他苦笑着摇头。

“你救了我的命反而说对不起我,是否意味着我本来该死?”我故作轻松却玩起黑色幽默。

“我使得自己本该承受的痛苦转移到了你身上,你怨我吗?”他说得好绕,我却听得好明白。

我摇头,怎么会怨他?受伤的人是他啊。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他突然说。

“嗯?”我不解。

“我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可以给你幸福,却发生这种事,又让你受到伤害……”他似乎是在回想,“你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算不算两败俱伤?”

“算吧。”我苦笑,“我不知道。”

“我没能力好好地保护你啊,让你伤得这样重。”他轻拍我的手。

“受伤的人不要说反话。”我没好气地轻揉他高肿的手背。

“你还相信我能给你幸福吗?”他看向我。

该如何回答?是或不是?肯定或否定?点头或摇头?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我看向他的眼睛寻找答案。他是李颜,他现在很脆弱,他强烈地爱着我以致于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只有我的信任才能成为他的动力;他为我而坚强,他为我而活。我有什么资格否定他存在的意义?我为什么还要否定自己?在李颜眼中,我找不到自己“不配得到幸福”的理由,而没有理由的拒绝我概不接受!

“我相信你。”我对他露出笑脸,从心底发出的溢满幸福的微笑,“只要你还活着,就是我的幸福还在,我当然相信你会让我更加幸福,让我比仙杜瑞拉更加幸运。我相信你。我爱你。”又一次吐露自己的心声,我感觉舒畅许多,一直硌在心中的死结滑落开来,不费吹灰之力。

“想通了?”他很惊讶。我知道他也能体会到我心中如同三重苦的海伦凯勒第一次领悟到水的意义时那种如醍醐灌顶的畅快感,那种春风化雨般的清明心境。他与我一样不敢相信,“为什么?”他明明笑着,却红了眼眶。

“因为我看到你的眼睛说爱我,然后被感动了。”仍旧如实回答,不作隐瞒。

“不怕再被伤害?”他问我也问自己。

“因为有爱,所以坚强、勇敢、无所畏惧。”我重复着书上的台词,才知道原来言情小说也并非全部胡说八道。

“为和今天如此肉麻?”他恢复正常然后挤眉弄眼。

“因为你想听,因为你肉麻,因为你的眼睛在撒娇说‘我还要听我还要听你再多说一些’。”

“会吗?会吗?真的假的?”他装模作样。

“是。会。”我点头肯定。

然后他笑起来,说:“我爱你,我会给你幸福。”

我回答:“我相信,我也爱你。”

从医院走出来的感觉从来不曾像现在一样好:天空从来不曾如此湛蓝,云朵从来不不曾如此洁白,阳光从来不曾如此温暖,世界从来不曾如此美丽。我抬手伸个懒腰,觉得长久以来压住自己的包袱都丢开了,轻松得不得了。痛苦与悲伤,都如过眼云烟,被清风吹走最后一丝痕迹。心扉上的锁“喀嚓”一声落下,孤独的小孩推开门,靠在玄关上晒太阳。

“告诉爸爸和妈妈,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吧。”我的心在这样嚷着,他累了太久,想把一切都甩开。我对自己点点头:告诉他们吧,他们会原谅我的。最疼我的人应该就是父母了吧,养育了我十八年,原谅了我十八年,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我暗笑自己的不确定,老是想着理应怎样,不敢确定。其实有什么不敢确定的呢?我已经得到了幸福,幸福在我手中拽得紧紧的,爸妈若知道也会为我高兴的吧。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我第一次因不愿失去手中的幸福而认为活着是最美妙的事情啊!哪有可能被否定?

我不禁加快步子,只希望能早一刻回家。

“莫少云!”公寓管理员叫住我,招手让我过去。

我纳闷地走近办公室窗口,看见她递上快件签收簿。什么时候会有人给我寄EMS了?看着她手中的蓝色信封,我问自己。

“祝贺你了,少云!今后咱们这儿可就又多了一个大学生了!”

什么?难道……?不会吧?!真的?!我看向发信人,手抖得厉害,李颜的话在我耳边回响:“上了本科的话,这几天也就能收到通知书了。”天!这么巧?我几乎是用抢的接过信封,连谢谢都忘了说,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楼。我考上的竟然是第一志愿的A大?!太不可思议了!

我兴奋地推开门,丝毫没有怀疑家门为何大开,压根没有想过这么重要的快件为什么等到我回来才有人取,更完全不曾感应到室内让人窒息的沉闷,只是开心地叫嚷着:

“爸!妈!”

我兴奋地推开门,丝毫没有怀疑家门为何大开,压根没有想过这么重要的快件为什么等到我回来才有人取,更完全不曾感应到室内让人窒息的沉闷,只是开心地叫嚷着:

“爸!妈!”

怎么了?平时这时候,妈不是该抱怨我说我大呼小叫地没规矩吗?爸不是该端着一盅清茶慢步从书房踱出来吗?他们不是该问我有什么事和他们分享然后得到好消息和我一起开心么?我考上大学了,第一志愿的A大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那样看我??

本能地收回笑脸,目光迅速扫过客厅。哦,原来如此:龙珏玉。

“你又去找李颜?”她轻蔑地笑了起来,眼神锐利而冰冷,“或者现在李颜不能办事,你便去找林忆风?不对啊,他不是出国去了吗?难不成你又搭上了别人?比如:刘逸?”

我随手将EMS的蓝色信封砸向她,还来不及移动脚步就已经被父亲喝住:“莫少云!你别再给我们丢人了好不好!”

丢人?我?原来如此。

龙大小姐拣起我刚刚掷过去的通知书,高跟鞋踩着轻脆的步子来到我面前,扬起信封就给了我个耳光。不是不想躲,只是一切来得太快,我躲也躲不开。……

我转身看向父母,他们什么都没说,眼睛里满是厌恶,或者还夹杂着见我被教训的痛快。他们不愿意当着外人教训我丢了自家的面子,所以便将我任由他人宰割以泄心头之恨。龙珏玉不过是顺水推舟地做了他们想做的事,又何必喝住她呢?没叫她继续打就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吧。

照理说我应该激动的,不是吗?为什么我如此冷静?我不再看他们的脸色,只弯腰拾起被龙珏玉又扔到地上的我花了极大的时间与精力,同时带给我希望与失望的蓝色信封。深蓝色?深深的忧郁?不,不是我。

我从不会收拾打理东西,但却像动物一样,习惯于把所有重要的东西,无可替代的东西放在一起。只是我从不知道,这样做也会使事情变得相当简单——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所有的东西装不满一个书包,背在背上轻飘飘的——完全没有实感。

走到养育我十八年的父母面前,我很想说些什么,却有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我身子一沉,双膝点地,掩去泪水自由落体的轨迹。

十八年,真是可笑至极。

我抬头,看见两双视线厌恶地别开,喉咙自顾自地发出声音:“从今往后,莫少云……,我再不会给你们丢人。”没有悲伤,没有气愤,他们有的感情我全都没有,我的声音平静地婉述着即将离家的事实。

深吸一口气,我起身,还是无法抑制地看向龙珏玉。她丝毫没有愧疚或心虚,笑容残酷得理直气壮。霎时我便明白:“是因为我们伤害了龙思祺?”看见她眼中倏起的防备,我不禁觉得好笑。她的感情如何,我不会予以理论。事情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会错了她警告的意思,明知而误犯;我自作自受,不会与别人为难。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他人幸福的权力,我也不例外。

再没有什么能留下的理由?我自问。

没有。心中的那个小孩躲在角落空虚地回答。

我关上门,听到锁落下“喀嚓”的声音,然后,瞬间,已泪流满面。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活得很现实,如我的父母;有些人活得很虚幻,如我。我自诩对世事冷眼旁观,其实连骨髓里都盛瞒浪漫。若非如此,我书包里的东西能说明什么?且看那只余寥寥数页的速写本,锦盒珍藏的水晶鞋,已不可能再有实在意义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拿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深爱着的梦,对我有什么用?!一切还不是都碎了?!

未来突然变得很渺茫,我置身于迷雾之中,睁开双眼,什么也看不见。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一直想死的,到了如今,去死的最好时机,我却怕了。

如今的我,早已被吓破了胆,连死亡,也不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若欣几乎被我的毫无反应给逼疯,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叫。

我没想到会在装水晶鞋的盒子里找到齐全的证明和鉴定书,将东西全数拿到珠宝店变卖是我唯一的出路,不然我拿什么养活自己?而且我深知为生活奔波忙碌的日子不是我所要的,可以的话我希望活得自由而安稳。当然在珠宝店遇见少东顾若欣更为我所始料未及。

“我缺钱。”毕竟没有惹怒她的理由,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卖给她装点橱窗,那样以后我路过时还能看个几眼。

“缺什么钱缺到要卖这么贵重的东西?”坏继母指着桌上那叠原本压在箱底的鉴定书,“‘华’的品牌加上完整的官方认证文件,再少也能卖上百万,你拿这么多钱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可以不说吗?”我可不想回味那些让我全身冰凉有如在万年寒冰上躺过的事情。不过,上百万?倒还真是个意料之外的数字。我可还穿着上百万在房间里玩过单脚跳呢。真是奢侈。

女人都很敏感,很快发现不对劲然后开始发挥母性的同情心。顾若欣放轻声音,温柔地循循善诱:“为什么要卖了她?你要这笔钱做什么?能告诉我吗?我是想帮你。”

帮我?是啊,大家都在帮我。林忆风帮我,我负了他;李颜帮我,我害他受重伤;昕华帮我,我背叛得更为彻底……一切善良都因我而扭曲,只因为我别扭得过分。

“昨天的报纸看了吗?晨报七八版的中缝?”我想起那则让我痛下决心的启事,竟有些想笑。

“啊?”奇怪吧,谁会去注意中缝里的一块小豆腐干?无关和有事做的人当然不会。我是否该为不会因此再出名而感到高兴?

“我父母登报宣布和我断绝亲子关系,所以现在我无家可归,急需住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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