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斛正正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激动中带着焦急的百越道：“世上有许多可怕的东西，但是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就没什么可怕。可是有一样的东西，你就算是勇敢的面对了，可还是会被伤害。”

百斛看着一脸懵懂的百越，继续道：“那就是人心。这几日我一直在思索，那日一怒之下让你和七情六欲合体是否是对的。你先告诉我，那霹雳火去丹毒的法子是在哪里听说的？”

百越见他一脸郑重，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道：“怎么回事？那法子可有不妥？”

“是有不妥。”百斛点头

百越的脸色大变，抓着百斛的手急急的问：“怎么个不妥？玉儿会怎样？我去把那丹拿出来。”

“不必了，看他造化吧！你告诉我是怎么得来的这个法子。”

“前些天在驱毒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个声音说，他说这样驱毒快，我就试了试。玉儿，玉儿他会怎样？” 百越抓着百斛的手，激动的问道。

“唉”百斛长叹一声“原来还是被算计了。”

“怎么回事？”百越跳了起来“是不是，是不是……？”百越问不出那句会死的话，他的脸上满是懊恼。

百斛点点头：“用霹雳火驱毒，那墨菲和丹芝的药性就变成一种促使内丹变脆的物质，容易爆裂，法力越高，爆裂的可能性也越大。而那些墨霜，是让内丹变的更脆的引子。”

百越瞪圆了眼睛厉声问道：“是谁？那个人是谁？他为何要算计玉儿？”

百斛沉静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扣在桌子上，轻轻的动着，他道：“说来也是为了澜玉和白泽吧！当是七情六欲所为。”

百越猛的看向他，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看着百斛笃定的眼神，他的心一寸寸的冷了下去，为了白泽和澜玉？那么，自己是谁？二十四又是谁

“他们要的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白泽，而不是你。他们想要快点合体，然后补全了魂魄，唤回白泽。可是你心理很排斥他们，并不想合体，所以七情便下毒，六欲却是做了帮凶，俩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配合的默契，连我也没看出他们是这样想的。那日削去七情魂魄的时候，我并没有削去六欲的，所以你听到的话，应该是六欲说的。”

“可是，他们要合体我答应便是，为何要给玉儿下毒。”

百斛看向百越，眼中带着探究，问道：“若是你以后变成了白泽，你会跟我在一起还是会跟玉儿在一起？”

百越想也没想的答：“当然是玉儿……”话一出口，他便想了个明白，道“你，玉儿。其实玉儿也算是你衍生出来的，我喜欢的是他，可是白泽喜欢的是你，所以，他们不能容玉儿存在，只要他不在了，他的那些记忆还是会回到你的身上。是不是这样？”抓着百斛的衣襟，他的眼中带着一股执拗的绝望。

百斛听着他越说越快，竟一口气都说了出来，颔首道：“他们的心里只有澜玉，可是这个澜玉却不是二十四，而是我。所以这场谋划的最终目标是我，可是他们却没有问过我的意思。你不要这样瞪我，我并不知道这事。”百斛抓着百越的手，轻轻的拍了几下“这事也是我疏忽了。”

“我要问问六欲，是不是这样？”百越的脸上满是激愤。

百斛道：“他未必肯出来的，以后再听到什么不理他便是。”

出乎百斛的意料，他话音刚落，便听见百越道：“这事是我和七情所为，你说的对，我们只想让主人早点回来。而这只小狐狸他不配得到我主人的爱慕。我们不过是在替他做个决定而已。”

“你放屁！”同样也在百越的口中传出“你管我喜欢谁又爱谁？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操控我的情感？”

“你这身白骨是主人的，就应该变成主人，而不是什么白骨精。你喜欢的只能是天狐澜玉，而不是这只普通的狐狸精，我们不允许你这么做。我们做的不过是要主人回来而已。”

“你放屁！放屁！”

百斛看着百越在自说自话的跳脚，就知道六欲和他在说话。六欲的话里只承认他才是白泽的爱人，旁人不行。他听的心里百味杂陈，虽然他抽出了对白泽的爱情那部分，但是他记得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件事，他的心中对他的好感从未因为爱情的抽离而失去。他想，其实自己还是想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的吧！

百越和六欲没有争出个什么高下，百越气的跺脚：“百斛，你把这个六欲的魂魄给我击碎了，我不要在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个坏人。”

百斛未及说话，只听百越又道：“不用天狐大人费事，我就和你的魂魄混在一起。”

“你敢！啊，你这个王八蛋！”

听着百越破口大骂，百斛知道这下子六欲真的把自己魂魄跟白越去融合了。

百越大叫一声昏了过去，百斛抱着他没有松手。他看着少年的面容发呆，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脸上划过。这张脸就是白泽少年时的模样，那时候自己还是只小狐狸，跟在他身后当小尾巴。他高兴了就抱起自己用力的揉搓。

他说：“玉儿，我今日在昆仑山走了一遭，没被那些杂毛道人抓住，还摘了他们养了近万年的雪莲。气死那些老杂毛了！哈哈……”他那时候是那样一个顽皮的一个少年，可是他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忧郁了？

他说：“玉儿，你知道吗？那个夜珣，他是我的弟弟，这真不好玩。”

他说：“玉儿，你说我喜欢夜珣，倒不如说是他喜欢我，可是我是他哥哥，他怎么能喜欢我呐？我告诉他我喜欢你了。”

那时候他已经是个青年人了，听了白泽的话有些得意的道：“你喜欢我，这说明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白泽笑着刮他的脸颊，道：“你总是这么不害臊。”

他就更得意了：“有人喜欢我当然得意了。当了若许年的小尾巴，总算是修成正果了，唔……。”

那时候，那时候还做什么来着？他依稀记得好像是最后被白泽堵了嘴，用他的嘴堵住的。白泽笑话他大言不惭，却真的和他好了。

然后俩人滚在一起的时候就被夜珣看见了，后来，夜珣堕入魔道，再后来，白泽因夜珣的死也死了。

眼泪落在了百越的脸上，他轻轻皱起好看的眉，百斛伸出手指帮他拭去那泪。自从白泽死后，他从未流过泪，那时候心已成灰，无泪可流。如今他回来了，算是喜极而泣吧！其实夜珣有白泽陪着，也算是死的值当了，而自己却因为不敢思念，生生的抽去了对他的爱。

可，这又是何必？

百越醒了，呆呆的坐回了小狐狸的身旁，一言不发。有了六欲魂魄的补充，他觉得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心里渐渐有个影子，他执意要去追着他跑。而且，还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怀疑百斛并没有削去七情的魂魄，而是跟六欲的混在了一起。若不是这样，他为何心里更想澜玉了，而这个澜玉是天狐。

也许他这个载体不允许有自己的思维和感情，他只能做白泽，只能喜欢天狐澜玉。而不是做百越，喜欢小狐狸澜玉。

在小狐狸身旁守了七日，小狐狸化出了人形。

百越呆呆的看着拥被而起的人，眼睛刷的红了。

二十四的神情尚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百越？”

百越忽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头搁在他的脖子上，使劲的咬了一口。

二十四疼的呲牙，心头却一片酸楚，金丹里沾染了百越的气息，也有他的影像，他在金丹里看到了这五年来内府里的一切，真的很感动。他很想跟他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可是，金丹之毒是被霹雳除尽，他的内丹随时会爆裂。那么以后，他将会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狐大人体内吗？

紧闭了眼睛，有泪在眼角流出，他有些不甘心！

感到脖子上湿漉漉的，二十四知道这个爱哭鬼又掉泪了，忍住眼中的热泪，想要取笑他一番，道：“天要下雨了。”

“啊？”百越不解，湿漉漉的眼中带着疑惑。

“你哭的这样大，不下雨才怪。”二十四笑，抬眼见了他的眼睛，清澈中带着迷蒙，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他命中的劫，放不下了，就是死了也放不下。

百越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嘟嘴道：“你也下雨。”他搂着玉儿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任由自己的泪和他的泪混在一起，带着热乎乎的气息拿着粉唇去亲他，让满脸的泪和口水混在一起，口中满是苦涩。

“玉儿，我快吓死了，生怕你会死，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二十四心里发涩，笑笑，认真道：“活不成就活不成，要是死了，咱俩也一起死。”

“好，一起死。”百越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我们生同床死同穴，再不分开。”

二十四依然在笑，虽然百越没有白泽的记忆，但他是真心的，这样也不错吧。

58、

二十四好了以后，便提出要离开秘境，他跟百越在老爷庙住过一段时间，还想再去，他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安安静静的过平常凡人一样的生活。

百斛原想让他们出去走走，听了二十四的话，转念一想，反正是俩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便点头答应了。

出的秘境，看着鸡鸣山方向已经是一片平地，乱石间随处可见焦糊的断木，再没了往昔的苍翠俊秀。

老爷庙上亦是一片废墟，断木残垣间还有青烟在悄悄的随风飘着，空气中尚有火烧的味道。

百越讪笑道：“皆是因我之过。”

二十四道：“也是因为我，那我们就一起建好。”

百越点头：“那是自然，移山填海的本事没有，但恢复原貌这个法术我还是会的，重建个老爷庙，做几个小亭子，种点花漕我还是能行的。”

卧龙岗的百姓睡醒了一觉，就看见老爷庙如往昔那般立在了眼前，好像前几日的惊天霹雳是噩梦一般。那村民揉了揉眼睛再看，老爷庙清清楚楚的在原地，跟原来分毫不差。

村民惊骇的跑回家去：“老婆子，快来看，老爷庙回来啦”

一声喝骂，是属于农村妇人特有的嗓音：“你老糊涂了，老爷庙前几天不是让雷劈了吗？我看你是睡梦怔了，啊，你别拽我……这，这是真的。”

被强拉出门的老妇人看见老爷庙三间房子稳稳的立在那里，惊叫起来：“哎呦天神老爷！这是真的，哎呦，菩萨显灵啦……”

那个让老爷庙恢复如初的菩萨正在做饭，二十四说要过凡人的日子，跟当年俩人在的时候一样，百越便真听话的去做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来了许多村民，在老爷庙的大门口往院里看，百越笑嘻嘻叫嚷着：“师傅，来人了，咱们出去瞧瞧？”

二十四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心里大悔，苦笑道：“这里住不成了。”

百越一见这样，挠头道：“动静闹的太大了些。”

虽然没有在这里再住下去的打算了，但是俩人还是跟村民见了一面，又施法将鸡鸣山的那片乱石清理了，疏通了河道，这才在那些热辣的目光中离开。

俩人也是此时才知道，他们在秘境竟呆了一甲子的光阴，而百越觉得，也不过是十几日而已。可见秘境的日子和外界是不一样的，也难怪那些人看见他们就说是神仙。

百越和二十四一路游山玩水，吃遍各种美食，过的好不惬意。

这一日，俩人到了一座高山之上，坐在山上的一座亭子里饮茶。

听见空中人声喧闹，百越凝目看过去，只见无数修士驭着飞剑朝山上飞来。转瞬便到了他们的近前。

二十四笑眯眯的放下茶盏，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

只听的为首一人道：“这里马上就要大战，你们快快离去，免得波及无辜。”

其实说来，这倒是一句好话，他是怕打起来伤了百越二人，只是这人忒不会说话，又加上那么一副横眉立目不可一世的表情，让人看着心里不爽。

二十四眉毛一挑，拿起刚放下的茶杯笑道：“哦？我最喜欢看热闹。”

百越点头：“如此，我们便瞧瞧？”

“嗯，那就瞧瞧。”

语笑盈盈，俩人根本没把那十来个修士放在眼中，依然喝茶吃着点心。

那些修士见他们两个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中，气的瞪眼过来便要说话，一个修士拦道：“不要过去，正事要紧，他们不走，待伤着了莫要埋怨我们就好。”

说完，也不理百越和二十四，只站在一旁看着天上。

过了一会儿，几支飞剑划破天空飞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穿着浅青的道袍，竖着道髻，跟那些修士并无二致，只是在那衣襟上赫然绣着“万古”二字。

百越指着那后面的来人向二十四道：“万古？”

二十四此时拿出了一把扇子，摇在手中，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道：“离国国都南云街的万古门？”

那后面的来人听了立刻笑逐颜开，过来抱拳道：“二位请了，正是敝门，如今我们改叫万古宗了。”

“哦？”二十四一挑眉“做大啦？”

那人的面上带着十分得意的笑，后面要是有尾巴，他非要摇上几摇。他笑道：“承各门派的看的起，如今我们万古门是小云洲第一大宗，也是离国皇帝亲封的宗门。”

百越看了一眼二十四，笑问：“你们离国的国主是谁？国师又是谁？”他很想知道，在秘境呆的这些日子，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人呵呵笑着：“一见二位就知道是久不出世的高人。离国现如今是国师主持，皇帝还小，竟不怎么管事。国师便是六十年前还朝的七皇子百恒。”

百越心中一动，若是百恒，那么他这六十年竟没有再回山上？一味的恋着权势，对修行可不是什么好事。

旁边的那群修士听了那人的话，鄙夷的道：“攀附权势成不了大事。”

那人嘿嘿笑着：“成不成大事我们也是修真第一大派，你们清高，不攀附，所以你们凌仓门现在才是不入流的小门派。”那人的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偏偏他模样俊美，做出那样猥琐的表情看着竟一点也没有违和之感。

“竖子无耻。”先前来的一群人中一个看着文雅的人此时目呲俱裂，张口就骂。

那后来跟百越说话的人嘻嘻笑着，脸上却是一片寒霜：“打他！打到不能骂为止。”

百越挑眉，这个人说话的嚣张口气十分像二十四峰那些小妖：“这个小子很像你那峰上的小妖。”

二十四笑：“纨绔派可是我一手创立，门里的规矩与我峰上的一样，虽说过了这许多年，我觉得改也改不了多少。”

听着噼里啪啦的嘴巴声，百越觉得这修士打起嘴巴来而不是用真气比试，其实也挺有看头。

在这些人口中得知，他们脚下的这座山峰叫倚天峰，二人所在的位置不是最高处，却是风景最美的。

两个门派也是因为这里才起的争执。

凌仓门已经没落，依附在倚天峰的倚天门，因为万古宗看中了倚天门，想要将宗门迁至这里，那倚天门却誓死反抗，所以才有此一战。

万古门说好了，今日一战胜了便要倚天门挪地方，败了便再也不提这事。

百越看着万古门来的人，又看看倚天门的人，笑着问二十四：“你说他们这是不是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