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浊气，杜舍正想跟上逃也似的乔尔，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索特。
“喂，老板。”
“一会儿来一趟办公室，有事交代你。”
“是。”
挂了电话，镜片下的眼眸阴晴不明。
三年前肯其绝尘而去，杜舍立刻就想到是他大哥从中插手，去找他对质，结果是肯定的，杜舍心中的气没处撒，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帮肯其离开他身边？
“你如果不能正视自己的心，他离开是早晚的事，我不过不想耽误了你们两个，你是我弟弟，我也不想看你陷在一个自己围起来的怪圈里，泥足深陷。”
他大哥说的没错，那样的状态即使和肯其以经纪人的身份在一起，也顶多是个工作关系，两人之间的矛盾随时会一触即发。
走了，也好。
幸好他还有吉米陪着。
最难熬的日子里，因为有他才能熬过去。
想到家里软软糯糯的小天使，眉间凝聚的忧愁淡了一些，杜舍抬脚向前走去，还有许多工作等着他做。把他和肯其的孩子抚养成人已经成为他生活的唯一动力。
“以前开这个公司只是为了让乔尔的星路顺当些，没想到公司不小心发展壮大到如今的规模，当然，里面大部分是你的功劳。”说着，索特递了一份文件给杜舍，“既然规模不小了，没理由不往高处走，接下来影视、广告、游戏、动漫各个领域商机到处都是，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目前各音乐厂牌和经纪公司已经分开运作，需要我做什么？”
“杜舍，我野心虽大，但家族的企业才是我的工作重心，所以我决定退居幕后安安静静的做董事长，让人帮我打理公司。”
索特话一出杜舍已经思维跳跃明白了索特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要我辅助新总裁？”
公司成立至今都由董事长索特亲自打理，一来和家族集团比这里是个小公司业务量有限，二来也是为了方便服务乔尔，如今却要来个总裁，看来是真打算让这个公司走上正轨了。
“没错，人选已经定了，是集团海外分部的一个新秀，后天就会上任，你准备一下吧。”
杜舍皱眉，冷不丁的冒出来个新秀做总裁？谁那么大能耐。海外分部，目前依旧是伯德特在主持，难道他们的父亲要用索特的这个公司做训练场培养新人？
“新总裁的名字是？”
“资料会和他人一起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索特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对了，有了总裁我就不常来这里了。我不在，有些事，你替我做主。”
“我不过是个经纪人罢了。”
“你也是马修斯家族的二少爷，职责范围内想做什么做什么，好好辅助新上司。”
看着索特的笑容，杜舍心中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一天忙碌的工作终于结束，艺人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作为艺人的经纪人只会比艺人更忙。杜舍到家的时候乔尔已经带着两个小娃洗完澡在客厅的沙发上玩耍。
“吉米，姆爸回来喽！快去！”乔尔指指站在门口递包给管家的杜舍。
“姆爸！”奶声奶气叫唤之后，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飞扑过来。
杜舍一把抱起孩子，闻闻孩子身上的味道，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今天乖吗？”
“乖！”孩子闪着亮亮的大眼睛，带着小太阳一般灿烂的笑容，“今天我有把胡萝卜都吃掉！”
“真乖。”要不是还没洗手，杜舍真想捏一把孩子的小鼻子，只好转而隔着衣服挠挠孩子的肚子了。
小吉米被挠得痒痒，在那里直笑。
“那么晚才回来。”乔尔从杜舍手里接过吉米，让俩娃继续玩去。
“有人比我更晚。”比如说你老公。
“他最近到真是很忙，天天很晚回来呢。”
“忙过这阵吧，公司要来新总裁了。”
“咦？”
“很神秘。”
听到这三个字，乔尔若有所思的看着吉米，杜舍没注意到，还想接着说就被特里安叫去。
“艾柯，回来啦，给你留了饭，快去吃。”
“知道了叔叔，我先去洗个手。”
杜舍走后，乔尔凑到吉米身边，轻声细语诱惑般的说道，“吉米啊，嘿嘿，觉得乔尔叔叔好看吗？”
小吉米呆萌的看着一脸“女干”笑的乔尔，又灿烂一笑，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乔尔看着这笑容，也学着一样的感觉灿烂一笑。
“告诉乔尔叔叔，今天外么（特里安）是不是带你出去玩了？”
吉米点点头。
乔尔笑容更盛了。
Chapter 24
略带凉意的清水从水龙头里涌出，杜舍洗净脸上最后一点残留的泡沫，擦干，带上眼镜，发型被整理得一丝不苟。衬衫西装一件件套好，不留下任何褶皱，看了一眼昨晚挑选的领带，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解开最顶端的扣子，在镜中最后审视自己的形象。
他杜舍是个明星经纪人，即使有铜臭味也要与其他的行业区分开。
“姆爸，么么哒！”
继承了肯其阳光的性格，小孩子从小就外向，与他撒娇也都是大摇大摆的。这不，坐在儿童椅上见到他下楼立刻手舞足蹈的，饭也顾不上吃了。
杜舍凑上前去在孩子的额头轻吻一下，揉揉他柔软的头发。
“姆爸去上班，要听外么的话知道吗？”
“嗯呀！”
特里安笑着看这父子俩亲密无间，孩子出生后杜舍整个人变化很大。也许在工作时还是那样雷厉风行，不过在家里柔和了许多。
“吃了早饭再去？”
“不了，我去公司吃。”
今天新总裁驾到，有很多事情要忙，算起来索特总共也就给他留了一天半的时间。
一上午忙得天昏地暗，终于在最后时刻将所有的资料都准备好了，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杜舍最后做了确认，走进会议室，那里除了他的位置空着外，只有总裁的位置还空着。
“杜经纪，刚刚接到消息，总裁的班机晚点，会比预定晚半个小时。”
“你亲自去接。”
“是。”
会议室的气氛有点沉重，看来对于这个神秘的新总裁，在场的高管都各有各的想法。 除了杜舍本就是冰山脸，气定神闲的只有索特大老板，他一点也不急，还时不时别有深意的瞟向杜舍，杜舍对上几眼后本能的觉得没好事。
正当在座都要坐不住的时候，会议室大门缓缓打开，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朝门口射去。
谁都没有想到，首当其冲的竟然是一头刺眼的红发。
杜舍的瞳孔骤然缩小，即使他脸上表情没有变化，眼睛依然暴露了他的惊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身正装，挂着他无比熟悉的笑容的人。就像他们两个相遇时一样，那刺眼的发色被笑容所中和，不显丝毫突兀。
“大家好，不好意思久等了。”帅气又随意的在门口打了声招呼，环视周围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光明正大的将视线定格在杜舍脸上，继续说到，“我是从今天起新上任的总裁，肯其，相信有些人并不陌生。”
周围的高管基本上都知道肯其这个人，更有的人把他视为奇葩，三年前放弃大好势头公开退圈的人，竟然以这样一个身份回来了，周围顿时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
索特放任在场高管们的议论，挂起满意的笑容起身，末了又瞟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杜舍，他似乎能看透他那习惯掌控局面的弟弟此时内心剧烈的翻涌。的确对杜舍来说是个天大的意外，但索特更希望这是个惊喜。
“路上辛苦了。”
“老板。”
肯其走到索特身边，由索特正式介绍给大家。
接下来的时间，杜舍感觉自己就像穿越了一样。他没听进去任何一个字，视线牢牢锁在那个人身上，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三年他努力的在忘记，肯其离开的那个画面就像噩梦一样每天都在翻搅他的心。没错，这是他自作自受。可为何就在他要习惯于这样的生活的时候，他回来了，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又一次闯进他的生活。还是那笑容，灿烂、夺目、温暖……
回过神来时，会议室的人都走光了。
杜舍惊觉自己从未有过的失态，起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身旁传来一声极具魔性的声音，牢牢定住他的双腿。
“杜经纪。”
杜舍收敛心神，推了推眼镜，脸上恢复他一贯的沉着镇静，转过身与肯其面对面。
“总裁。”
肯其微微扬起嘴角的弧度，眼前的人三年没见气质更加沉稳了，他是一代巨星的经纪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让他慌乱，这一点根本不够。
“开会的时候，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有毒舌经纪人之称的杜舍，瞬间语塞。总不见得说在想总裁你吧？真要命，以前呼来喝去的人一朝成了顶头上司，这无法掌控的感觉真糟糕。
这么想着杜舍皱起眉头，肯其心里明镜似的，就在这么看着杜舍，等他回答。
“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就这么完了？”人生中第一次让杜舍吃瘪，肯其饶有兴趣、不顾性命的又加了句，“还想有下次？”
杜舍眯起眼睛，压抑着心中的不爽。
忽然，肯其一把将人推撞在墙。杜舍一下蒙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牢牢扣住双臂。那曾经无数次对视的眼眸也近在眼前，连温柔的呼吸都能清晰感到直扑而来。肯其双唇微启，几乎要把杜舍融化在怀里。
“三年前，你拒绝我，因为你是我的经纪人，我是你手下的艺人。三年后的今天，你依旧是我的经纪人，而我，成了你的上司……”肯其慢慢靠近三年来日思夜想的人，“这一次没有理由拒绝我了吧？”
这样的程度，才能够看到他一瞬间的慌乱，肯其相当满足。
果然杜舍从一开始的诧异，逐渐转变成了……刀子一般的眼神，一个大巴掌按到肯其鼻梁上，五根手指像章鱼触手那样牢牢的扣住肯其的脸，然后毫不留情的，用力，想把人推开。这是一个旁人看起来相当喜感的画面，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此时的肯其——帅不过三秒。
肯其不肯放开扣着杜舍的手，努力让自己定在原地，杜舍忍无可忍，又推了一下，两人才彻底分离了。
杜舍整整衣服，冷眼看着捂脸的肯其，心里却动荡不平，就像静如止水的心境被乱石激起层层波澜。三年过去了，这个人行事依旧是让人捉摸不透。
“没事我去工作了。”
“阿舍，别走啊。”
杜舍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肯其在那里一个劲的傻笑，看着自己的双手，踌躇满志。这一次，一定会牢牢抓住你。
“杜经纪……”
刚走出会议室就被人叫住了，竟然是他派出去接人的助理。杜舍皱眉。
“你才回来？”
“是啊，我根本没在机场接到人，问了才知道总裁已经到了。可是我去的时候飞机才刚刚到达。”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开会静音，他都没有看到助理打来的电话。
“知道了，你先去做事吧。”
杜舍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回头看到肯其也从会议室出来了，还若无其事的笑着朝他招招手。嘴角不住的一抽，也不多想，扭头朝董事长室走去。
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索特一定知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裁会是他？！”
一进门也不管有没有人在，杜舍忍不住直接大声问起来。索特一定早就知道是肯其，海外分部就算是伯德特在管，可早晚是要让索特接手的，这样的人事变动肯定在几个月之前就定了，一直瞒着他。
三年前肯其向媒体宣布退隐之后迅速出国，销声匿迹。他以为和肯其这辈子这么就算完了，可是三年后的今天他又回来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身份。
“你从来不会那么冲动的，冷静一下吧。”
索特抬抬下巴，杜舍这才看到伯德特竟然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还喝着茶，一口下去瞟了他一眼。杜舍又看看索特，眉头紧皱。这家公司是索特自己的，无关家族企业，伯德特从来不会来，不然他也不会呆在这个公司上班。今天吹得什么邪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其为什么会在海外分部，还成了新任的总裁？”
“我觉得你问我，不如去问他们。”因为整件事他也就是个协助而已。
房间里一阵诡异的静默。
伯德特巍然不动，喝完茶，起身准备走了。
“人既然已经到了，我要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回去了。”
杜舍斜跨一步拦住了人。
“当初是你带走他的？”
他未婚先孕让家族难堪，这个原因逼走肯其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既然如此，为何又让他回来？杜舍想不明白，他急需一切问题的答案。
伯德特也只是笑笑，“年轻人血气方刚，路是他自己选的。”
一旁的索特听着扶额，头开始疼了，父亲这话说的，不知道杜舍会往什么方向想呢。
“父亲……”他想阻止一下，不过伯德特不给他机会。
“要真是在意，就自己去问他。畏首畏尾，那里有马修斯少爷的样子。”
又是这个论调，杜舍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却也知道不论真假今天他是不可能从这两个人嘴里问到答案了，于是果断的冷着脸先一步离开。
索特无奈的叹气，“父亲，艾柯也不是小孩子了。”
“呵，谈个恋爱也不会，还不是小孩子？”
“您那么说，他会误解您的。”
“除了误解，我和他父子间也没别的了。”
伯德特长叹一口气，年轻时的错让孩子来承担，终究是自己吃了恶果。
而杜舍阴沉着表情从董事长室出来，还没走几步就看到靠在墙上像是在等他的肯其。
“我们话还没有说完。”肯其挂起招牌笑容，“现在应该有话想要问我吧？”
Chapter 25
从口袋中掏出备用钥匙，原本这把钥匙已经被杜舍深埋在抽屉的最里端，他有想过或许哪一天自己会重回这个地方，不过，绝不是现在。钥匙插入锁孔，旋转，熟悉的手感从指尖传来，门就这么被轻易的打开。
原以为三年没有来这个地方会是灰尘漫天，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时愣神。这套房子是他和肯其的孩子出生的地方，三年前肯其走后他就弃置了，只是本应盖在家具上的白布不见了踪影，像是被人打扫过，一尘不染。水电也都是通的，杜舍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有些茫然。
环顾四周，这里处处都有他与肯其同居时的点点滴滴。走进卧室，他还能想起孩子从他体内被娩出的那一刻，肯其流光溢彩的双眼。转眼，孩子都已经三岁了。床头柜的抽屉里，躺着生产那天肯其慌忙翻阅的小册子，以及小册子下面那一张早已被他遗忘的、怀孕时期唯一的胎儿照片。
B超照出来的照片是黑白的，里面的胎儿看上去长得更像是外星人，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如今孩子已经长成活泼可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