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客卿录+番外——杨罄梅
杨罄梅  发于:2015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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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之下,前方传来阵阵打斗声,他忙趴到灌木丛里,掩盖自己的身影,他曾听同伴讲过大宋传奇的武侠故事,也许,今日,他走进了江湖。

借着灌木丛的掩护,他看到几个人由远及近打斗而来,明眼一看,是几个人围攻一人,那一人打几人,竟然不落下风,势均力敌。

几个人上蹿下跳,一会儿在树上单打,一会儿在树下围攻,那一人长剑挥过,亮光一闪,便解决一条性命。

他捂着嘴不敢发出声响,唯恐被听到而被取了性命。

不多时,那一人已经解决了困境,杀了那些追杀之人。

他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再来,前方已经没有人声,就连杀人者也不见踪影,他这才慢慢爬起,小心翼翼往四周看了看。

“你胆子不小……”背后忽然传来人声,他惊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面露惊恐。

身后人赫然是那个独活的人,那人见他害怕成这样,吃吃一笑,突然,“咦~”了一声,俯身向前,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四目相对,他甚至不敢呼吸,害怕因此丢了性命,看着那人手里不断滴血的长剑,浑身发抖。

那人笑了笑,拍了拍他,“别怕吗!我从不滥杀无辜!”

他越是这样说,他越怕。

那人伸手抚上他的眼睛,他脸皮抽搐,想躲却不敢躲,只能任由他抚上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异瞳,一蓝一黑,真美……”

美吗?若是美,为什么他人还是厌恶他,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那人站直身体,笑看着他,“这么美的一双眼,真是舍不得呢……”

话音落,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反正以为他听不懂,长剑一划,他今生最后看到的便是那一抹剑光,然后,他尖叫着捂着双眼,鲜血从手缝里滑落,滑过脸颊落在地上。

“谁让你看到我杀人了呢!这么美的眼睛,却再也看不到美妙的世界,多么可惜……”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尖叫着,最后直接晕倒。

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爬起来之后,双目早已看不到所有,只能慢慢摸索着往前走,没了着双眼,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是不是大宋人就能接受他。

这双异瞳是他的异域身份的象征,没了双眼,再没人知道他是异域人,他就能在大宋存活。

微风袭来,他一步步走着,因为双目无光,看不到所有,根本就不知道前面是悬崖峭壁,他仍旧一步步往那里走去。

失足落崖时,他心里什么也没有想,只想着是不是他就要死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时候,因为眼不能视物,他只能听声音,此时此刻,他是不是庆幸自己还能听到声音,虽然听不懂。

他被人扶了起来,靠在靠枕上,从感觉上来说,他正在马车之上颠簸,他是被人救了。

一个姑娘扶着他,喂他喝粥,听着那个姑娘不停絮叨,虽然听不懂,却感觉不到恶意,善良的姑娘救了他,也许他们不知道他是一个异域奴隶,“你从悬崖上掉下来,幸好我们的马车经过这里,也幸好你落下来挂在树枝上,不然真的就没命了,我家公子仁善,不愿看着你丧命,就大发善心救了你,你可不能忘恩负义,记得伤好了就要报恩……我说,你怎么浑身是伤,还饿了那么多天,难道你家里人就不给你吃饭吗?怎么有这种家人,幸好我家公子救了你,以后你就跟着我家公子吧……”

一个好听的男声在右侧想起,他才知道这马车里面还有其他人,“小紫,你少说两句……”

小紫吐吐舌,对公子说,“公子,你看他双目无神,伤痕尚浅,是不久前被人划伤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恶毒,伤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公子,你看能治好吗?”

公子淡淡道,“你想治好他,他却未必愿意治好!”

小紫莫名其妙,“为什么?怎么有人不愿意治疗……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怎么不理我?”

看着小紫对人生闷气,公子道,“他听不懂你说话的……”

小紫不明所以,“怎么听不懂……难道,他还是个聋子吗?真可怜,又瞎又聋的”

公子哑然失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大宋人”

小紫惊讶不已,“不是大宋人是什么人?”

“自然是番邦人,所以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那怎么办?他听不懂,那我不是白说了……”

“你啊……既然他命中注定遇到我,日后就让他跟着我,也算是给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居所,免得他在大宋孤苦无依,无所依存”

4.医苑

陵三乃风月楼七位馆主之一馆主。

那一年,真定大雪飘飞,天气严寒,小童扶着老医师走在回医馆的路上。

“爷爷,您快看……”小童指着前方,突然叫道。

老医师睁着迷糊的老眼顺着小童指着的方向看去。

只见自家医馆门前的地上放着一个襁褓,老医师拍了拍小童,“快,快扶我过去!”

疾步走到医馆门前,老医师颤巍巍的弯腰抱起襁褓,襁褓里的婴孩仍在熟睡,脸色发青,可见是冻得不轻,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不负责任竟然连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丢弃。

小童打开医馆大门,忙扶着老医师进去,然后关上大门,将寒风阻隔在外面。

从此,医馆又多了个小生命。

小童和老医师每天带孩子出诊。

孩子还小,被小童背着走遍全城,也不哭不闹,对其他事物新奇的的不行。

小童采药时背着孩子,出诊时背着他。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已过,当年的小童已经成为一名正儿八经的大夫,孩子也已经长成少年。

老医师早已去世,老医师将毕生所学传给小童。

真定城。

回春馆。

“莫大夫,这是我家老爷的药房,您给抓些药……”布衣小厮走进医馆,将药方递给回春馆唯一的大夫。

莫大夫蓦然抬首,接过药方,“你稍等……”

回身抓药。

一阵笑声从后堂传来,小厮趴在柜台上,笑道,“可是小三?”

莫大夫听了听,笑道,“可不是,小三成天不学术书,就知道玩耍……”话虽这样说,却面带微笑。

反身将药包好递给小厮,小厮接过药将钱放在桌上,“还是孩子,反正莫大夫还在,也不用他……”

莫大夫目送小厮离开,侧耳倾听后堂少年们的欢声笑语,扶额苦笑,蓦然一叹。

虽然自己还在,可万一那天自己也不在了,那孩子又该如何?

晚间,莫大夫关了医馆,吃过晚饭,就对小三一阵耳提面命,然后看着他让他背读医书。

因为白天繁忙,为了养家糊口,又是出诊又是坐堂,劳累不已,手托腮听着小三背读,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小三摇头晃脑背读了一会儿,看到莫大夫睡着,便放下医书,取过衣架上的布衣为莫大夫披上,却惊动莫大夫。

莫大夫拉住因为自己动弹而往下落的衣衫,看着不知人间疾苦的无知少年,蓦然一叹,“好了,去睡吧……”

小三欢呼一声,拉着莫大夫将他推到床上,一阵风跑到院里打水洗脚。

莫大夫铺完床,小三已经等了一会儿,见他铺好床,按着他坐下,替他脱去鞋袜,将他的脚放进水里,替他洗脚。

少年不识人间愁苦,总是面带笑容,没有经历过苦难。

黑暗中,少年睡的奇形怪状,将被子踢开,莫大夫将被子拉上来掖好,轻轻拍着被子,眼带忧虑看着熟睡的少年。

他已少年,而自己则成青年,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他多久。

再年少无知也总有一天要长大,岂能一生无知。

莫大夫因为济世救人而不曾娶妻,街坊邻居对他都很尊敬,同街坊的花媒婆屡屡为他牵姻缘,拿着同街坊的女子画像给他安排相亲,莫大夫为此曾很是苦恼,他不是太上忘情,自然不会一生不娶,再者他莫家一脉单传,就他这一个子嗣,还要传宗接代,岂能到了他这一辈就断子绝孙,而且莫家医术还要传承,小三不喜欢医术,他也不会逼他,而且小三迟早长大独立,哪怕小三一生无能,他也会养他一辈子。

想通之后,日后莫大夫相亲就不会诸多顾虑,然后就与城南孙家小姐看对眼,洽谈婚事。

少年小三得知莫大夫娶妻,自然高兴,却又怕莫大夫娶了妻子而不要他,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被莫大夫得知,好是一番教导,这才知道莫大夫不会抛下他。

十月初三,莫雨迎娶孙尚婉。

街坊邻居皆来捧场,小三在后院忙活,莫雨在前院敬酒,新娘早已在新房等候。

谁也没想到这喜庆的一日会成为真定城每个人的噩梦。

那一日,因为真定知府的疏忽,辽国匪徒进城烧杀抢掠,杀光真定无数平民百姓,抢走粮食妇女和青壮年劳动力作为奴隶。

小三因为肚子疼上茅厕而躲过一劫,听着外面喊杀声求饶声,他一个人蜷缩在臭气熏天的茅厕一动不敢动,背靠墙壁,直至被臭气熏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来,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他推开茅厕的门,走了出来,没有月光的夜晚,秋夜凉爽的风吹过,他觉得好冷,身冷心更冷。

小三回到大堂,可以看到那些来这里参加酒宴的街坊邻居一个个惨死,里面少了好多人,他找了一遍,没有找到莫雨,又去了新房,新房红烛仍在燃烧,红盖头跌落在地上,上面好多脚印,新娘不知所踪,可以想象,新娘和那些没有死的人必定被辽人带走,小三抹了把眼泪,去自己的房里含着泪整理盘缠,准备离开真定城。

孤身一人走在管道上,小三这才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毫无一技之长,他被莫大夫保护的太好,什么都不会,他现在才后悔,为什么没有好好听莫大夫的话,不好好学习医术,成天就知道玩闹,没有志向,他愤恨的跺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会,拿不出什么和辽人斗,只敢自己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连为莫大夫报仇也不敢,真是贪生怕死,可是,倘若自己的命也没了,拿什么去救人,小三握拳,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学得武艺,为莫大夫报仇,只希望莫大夫能活到那时候。

小三在下一个城镇因为盘缠被偷,为生计所迫,只能用劳力赚钱,在一家客栈打工,当一个跑堂,等到赚足盘缠再离开。

一个月每天重复着同一样的事情,他早就腻了,却因为每天晚上午夜梦回,记起那一夜血色,勉励自己,这才坚持下来。

这一天,因为是过年,许多人都回家,很少有人会在外,除了那些奔波的商人,客栈因为客人不多,小三得以休息片刻,便一个人坐在客栈门前,双手托腮,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响起一阵马车声,和鞭子抽打马匹,马夫吆喝的声音。

小三忙站起身定睛看去,一驾豪华马车缓缓迎面而来,最后停在小三面前。

然后,马夫跳下马车,从马车座驾上取下来一个板凳,从马车内伸出一双晶莹剔透的手来掀开门帘,一张玲珑好看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一身紫衣,从马车上踩着板凳下到地上,然后,又一个姑娘下了马车,却是穿着黄衣,和紫衣姑娘长的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本以为马车里已经没人了,却没想到三人只是默默低首站着,接着从马车里又走下一个人,那人一袭蓝衣,面容精致,比双胞胎姐妹都要好看,却是男子,四目相对,他更是一阵恍惚。

忽听一声嗤笑,“小子,眼珠子掉出来了”

他蓦然回身,脸色微红,黄衣对他做了个鬼脸。

他忙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夜晚,小三半夜起夜,见到黄昏前来投客栈的丫鬟小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面露惊恐,手上的灯笼也落到地上,尿也被憋了回去。

原来,小紫正在杀人。

原来,自己打工的客栈竟与江湖挂钩。

小紫蓦然回首,小三跌坐在地上,连求饶都不会。

老板的尸体倒在一旁,小紫看着被吓傻的跑堂,嘴角咧了咧,走过来,拿着剑柄捅了捅小三,“喂,吓傻了?”

小三蓦然清醒,不顾尖利滴血的长剑,一把扑倒在地,抱着小紫的双腿,“姑娘,求你叫我武功,我要报仇”

小紫一脚将小三踹开,“凭什么?你要报仇与我何干?我凭什么教你武功?”

小三诺诺说不出话来。

“既然要报仇……带上他吧!”一道男声突兀响起。

“是!公子”小紫恭敬道。

小三循声看去,只看到一片蓝色的衣角。

小紫对小三努努嘴,“别看了……起来!”

小三爬起来,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原以为自己最多让丫鬟教一教,收下自己,却没想到被人家主子留下,“真的吗?”

小紫看不得他的傻样,“自然是真的,我家公子既然开口,你就跟着我家公子即可,没想到你竟然能让我家公子侧目……”

日出之后,小三随他们离开。

从小紫口中得知收留自己的公子是江湖上闻名的蓝田山庄庄主蓝卿客。

小紫听了小三说的经历,对他语重心长道,“你想报仇,没个十年半载是不行的!”

当时,他并不知道小紫为何这样说,日后在公子教导之下,他才知道以他的资质,根本不是习武的料,若是习武必定一辈子碌碌无为,更别提报仇,所以,公子教他医术,继承莫家后业。

5.毒门

袁二乃风月楼七位馆主之一馆主。

亲爹不亲,后娘不爱,兄长不疼,幺弟不尊。

金陵袁家世代经商,金陵城的米行尽数皆是袁家执掌,大宋太祖建国,袁家举万袋大米大力资助太祖东奔西走打天下,太祖建国后,曾特许袁家‘金陵代商’称号,是为金陵商家代表。这一代的袁家其实早已没落,却仍是一方霸主,不可小觑,却不得重视,每年商家会谈,袁家代表金陵出席。上一代袁老爷子的功绩堪比袁家老祖,开仓赈粮,低价售卖,捐赠灾民,免费施粥,从不曾抬价卖米,金陵人人称颂,袁老爷子逝世后,袁富贵接掌袁家大权。袁老爷子一生就娶了一个夫人,夫人生下孩子之后便离世,再未另娶。袁富贵是袁老爷子独子,袁老爷子自然将对夫人的情分投注到儿子身上,甚是宠爱,走哪带哪,洽谈商务时带着,走亲访友带着,袁家就这一个子嗣,袁老爷子骂不得打不得,也不舍得,恐袁家就此绝后,因此,袁富贵从小娇生惯养,横行霸道,犹如混世魔王般作威作福,小时候如此,长大更甚,痴迷女色,强抢妇女,仗势欺人,这些袁老爷子知道,却又无可奈何,由着他去,只是在背后默默做善后工作,袁富贵强抢妇女,袁老爷子花钱摆平告状的农户,老人家老了就会心软,由此助长了袁富贵嚣张气焰,所作所为更是大手大脚,不再顾及他人,官家也睁只眼闭只眼,袁富贵有时打死人也无人敢告,袁老爷子死后,袁富贵也成了袁家家主,权势更大,官商勾结,抬高米价,奇货可居,金陵百姓怨声载道,却又不敢与之为敌,只敢私下里议论,几十年间,金陵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袁富贵有三子,长子袁希棉,次子袁希软,三子袁希朗。

长子袁希棉,今二十多岁,至今未娶,乃袁富贵元配所生,其人性格冷漠,家中事情从不过问,元配生下袁希棉不久过世,袁富贵不等元配头七过去,便迎娶二房,袁希棉从小自立,冷漠待人,在袁家,除了袁富贵,袁希棉权力最大,袁富贵流连花丛,不管家业,袁希棉小小年纪独撑起硕大家业,管理金陵众多米行,十几年如一日,他在米行呆的时间比在家呆的时间还长,早出晚归,朝九晚五,早上天不亮就离家,晚上半夜三更才归家,有时候连过节也未曾回家,别人家团团圆圆,而他还在码头监工,他与家人聚少离多,感情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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