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肖陌的事没关系。”沈未淡淡的回应他。

“我没说这次的事一定是他做的，我只是希望你小心点。”简明生不知道为什么沈未会这么排斥这件事，他的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很不舒服。

“不要太相信他，最起码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离他远点。”

“我不会排斥他，也不会疏远他，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沈未的态度异常坚决，这不像是他会给出的答案。

这句话让简明生很不悦，他尽力克制住情绪，问道：“沈未你怎么了？该有的谨慎你都扔了吗？你真的。”说到这里，简明生突然停下去，他迟疑的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你这次玩真的？”

“我玩过吗？”沈未苦笑着反问道。

……

他没有玩过，简明生突然想起来，他从来没有和谁在一起过，甚至连逢场作戏都没有。

“这么快？没记错的话连一个月都没有吧。”

“我们认识十七年了。”

“……”

“明生，我只说一遍。”沈未向后靠在墙壁上，一瞬间声音冷的像凝了冰：“不要把他和任何人放在一起比较，也不要对他带有任何恶意。”

“那你真的是？”

“我喜欢他。”

简明生长舒一口气，他有一瞬间的怀疑和惊讶，但他很快冷静下去。

“我知道了，但是该有的小心你自己也别忘了。”不要最后被骗了，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最后这一句，简明生没有说出来，沈未在电话那边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他没有回录影棚，他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下，深冬的天气很冷，漫天的雪花飘舞，风像刀子一样要将人的皮肤一点一点撕裂，沈未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肩膀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一个温柔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将温度传递给他。

沈未抬起头，撞进男人一片漆黑的瞳孔之中，他伸出手，指尖触碰那人的喉结，面前的人没有一点的防备，把所有脆弱的部位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的附近有被大雪覆盖的碎石，有尖锐的花坛边缘，他身上还有随身携带的小刀，甚至他的那只游离在男人喉结附近的手，都可以瞬间结束这人的生命。

然后，他所有的欢喜悲伤，怀疑犹豫，连带着他的希望，爱情，生命，也都会随着那个生命的消逝而永远的消失。

沉默间，那只手被轻轻地握住，掌心相贴的温度在彼此的身体间流动，他听见莫臻的声音在一片空寂的世界里传来：“冷吗？”

他的爸爸，哥哥，最后都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就像一个逃不了的施了咒的锁链，将他紧紧地捆绑住。

沈未睁着眼睛，有雪花飘进去，润湿了他的眼球，他用力的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在努力寻找什么。

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又怎么能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冷，进去吧。”沈未反握住那双手，站起来，走进漫天的大雪之中。

但是他愿意试一试，那是他决定了很久的事情。

他从小便有很多爱，却命定缺爱，每一份感情抓在手里，便是死活也不愿放开，天性从了之前的两个男人，即使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第十八章

一场大雪让温度又降了几度，也将新年又带进几分，年终总是充盈着各种年终总结和各大年会，莫臻的工作也越发的繁重起来，几乎看不见人影，冰箱又空了，厨房里没了声音，沈未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只露过一次面，每天埋在卧室里闷头看电影，唯一和前一段时间不同的是，现在就算是叫外卖，他也不会选择那些快餐类的食物了。

他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的机会，就在新年前的第三天，顾恋给他打了通电话，告诉他，《此生》电影的问题已经敲定，另一位主演也确定了。

“出来吃个饭。”顾恋在电话里通知他。

沈未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另一位主演是谁，于是他犹豫一下，暗搓搓的问道：“饰演顾安的是谁？”

顾恋沉吟片刻，故作神秘：“你来了就知道了，保证帅气，保证健康，保证大牌。”

沈未“啧”了一声，只道她太夸张，心里想着还有谁能比莫臻更帅气更健康更大牌，想到这里突然又觉得饿了，于是越发的怀念起莫臻的手艺来。

真是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便难了。

这次是顾念做东，她将地点定在一家法式咖啡店，沈未推门进去的一瞬间便看见了顾念的背影，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坐在她身边的有三个人，一个不认识，一个很眼熟，沈未一边在脑海里搜寻着那人的名字，一边看向最里面的那最后一个，还有一个……

莫臻？

莫臻？？？

沈未突然意识到自己活了20多年，经历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震惊，结果到头来算一算，全奉献给了这个男人。

顾恋转头的时候也正好看见沈未，急忙就要站起来，他身边的男人拉住她，顾恋笑着对那人摇摇头，走到沈未身边，把人引过去，笑着向几个人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男一号，沈未。”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未想起来了，那个熟悉的人是上次在“蟹香居”遇见的导演，叫张池。

张池显然也没有料到顾恋口中的那个非常合适的圈外人就是沈未，他对沈未的印象并不坏，但却很难将他和演艺圈联系起来，他像是一个纯粹的商人，适合领导别人，却不适合被别人指挥。

但是作为娱乐圈里混出来的人精，张池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他起身一边为沈未拉开椅子，一边对顾恋说：“行了小顾，给你叔叔介绍一下就成了，我们三个认识。”

顾念略显惊讶，看了莫臻一眼，莫臻对她点点头，于是顾念按捺住好奇，拉过身边的男人，对沈未说：“这是我叔叔，李综，也是这次的制片人，这次多亏了叔叔的支持，我们才能聚在一起。”

李综揉了揉顾念的脑袋，对沈未伸出手：“你好，请多指教。”

沈未不动神色的收回落在顾恋头顶的视线，礼貌的微笑：“您好，请多指教。”

李综经营的娱乐公司“华光”是目前娱乐圈的第二大经纪公司，底下大牌辈出，量产新人，旗下很多艺人都是各大颁奖典礼的常客，再加上金牌导演张池以及莫臻，《此生》作为网络畅销小说的名气，这部电影的噱头也可谓是前无古人。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一部甚至没有机会在国内上映的同志电影，这个阵容显得过于挥霍浪费。

顾念是个自来熟，本身也很健谈，即使有莫臻和沈未两个人工制冷剂在场，整个聊天过程也炒得火热，张池的目光始终有意无意的落在沈未和莫臻身上，希望能够发现更多的八卦内容来满足自己多年来单调乏味的精神生活，李综似乎很喜欢自己这个侄女，视线一直追随着顾恋，不时露出一点慈祥的笑容。

然后张池很快发现，自己又成了这桌上多出来的那个闪亮的电灯泡。

顾念点了四份黑森林，蛋糕上来的时候莫臻迟疑一下，向后侧了侧身子。

沈未顺手将他的那块拿到自己面前，顾念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不吃蛋糕。”

“我不吃蛋糕。”

两人异口同声，张池的眼睛里瞬间闪出一道光芒，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们，李综倒是没什么反应，顾念笑道：“这么有默契？”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同学。”沈未随意的回答她。

“难怪有人说，这世界上最持久的友谊来自于你的学校生活。”顾恋眨眨眼睛，专心的品尝起自己的那块蛋糕。

“有记者。”李综放下手里的杯子，淡淡的提醒道。

“嗯？”顾念转头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疑惑的看了李综一眼。

“有记者也不错啊。”张池满意的笑道：“正好给新电影造造势，来个未播先热。”

“恐怕会给莫导带去麻烦。”李综的眉头紧锁，他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人，也是顾虑最多的一个。

“我没事。”莫臻始终保持着一副淡漠的表情，只是说完这句话，他视线上移，落在沈未的脸上，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补充道：“反正要演情侣，绯闻迟早会出来。”

沈未拿住勺子轻轻地搅动着手里的咖啡，顾念听到莫臻这么说，原本的一点担心也收回去，又回到刚才喜喜乐乐的样子，开始和大家聊剧本的内容。

只是这次没过多久，她的脸色便渐渐苍白起来，李综很担心，急着要把人送回医院。

李综出去开车，顾恋站在咖啡店门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新年你们都想好了怎么过了吗？”

“新年的档期都排满了。”张池苦笑一声：“除了年初一的晚上。”

“你们呢？”

李综在远处喊顾念，顾念向他挥挥手，对沈未和莫臻说：“没想好的话就来找我吧，大家在一起热闹一些。”

“记得留个床位。”沈未提醒她。

顾恋笑的眼睛弯弯的，她点点头，爽快的答应道：“当然可以。”

第十九章

天色渐渐暗下去，大地上笼起一层雾气，灰浊的云朵堆积在一起，布满整片天空，冷漠的萧条的城市像是虚假的影像，行人过往匆匆。

这时候的堵车情况并不严重，沈未依旧把车速调的很低，他的视线穿过面前的挡风镜，投入流光溢彩的城市之间，他们坐在车里，这里足够安全，不会有人注意他们，因为暴雨将至。

“怎么想起要接这样一部剧？”沈未突然问道。

以莫臻的身价，回国后的第一部电影不应该是这样一部片子，他注定不会得到认可，甚至可能中途夭折。

“你说过的。”

“嗯？”

“试一试根据真实内容改编的作品。”

沈未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在沙发上对他说的话，当时他的脑子里满是《此生》，便随口一提，却没有想到莫臻真的那么去做了。

“当时李综正好来找我，问我要不要试试，我就答应了。”

“这种电影在国内没办法上映吧。”

“嗯，没关系。”

莫臻静默的注视着他，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黑色的瞳仁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白，这让人很难从中捕捉到他的喜怒哀乐，他似乎永远波澜不惊，万物皆变，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祈求摸索，只有他静默在时间的长河里，久久的矗立着，像一个永远的旁观者。

于是，越是这样冷漠的人，当他开始注视时，眼睛里注入的光芒便越是明亮，目光流转间，那些升腾的水汽让人迷醉，走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此时，男人用着近乎温柔的声音问他：“你呢？为什么。”

“我想了解你的工作”沈未随口回答，却没有一点调笑的味道。

莫臻看着他，沈未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莫臻削尖的脸颊，以及好像能将他贯穿的目光。

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调笑的掩饰的，欺骗的虚伪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你看过剧本了吗？”他问身边的人。

“看过。”

“怎么样？”

“很好。”

“具体指指哪些方面。”

“文笔、剧情、人物。”

“还有呢？”

“沈南和你很像。”

莫臻突然握住沈未那只正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附上一句：“你很合适，”

“所以顾念来找我了。”

车子已经开离市区，这一片人烟稀少，夜幕中近乎荒凉，沈未将车子停在路边，然后整个人转了90°，后背抵在冰凉的车窗上，面对着莫臻。

“可是他不是你。”莫臻的手随着他的动作落下去，搭在他的膝盖上，他的神色如常，但是那一瞬间，沈未觉得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

事实上，莫臻也证明了他的猜想。

“他是沈满。”

你看，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未弯了弯唇角，肯定了他的话：“对，顾安是顾念的哥哥，也就是顾连安。”

“你哥哥……是因为他死的？”

沈未随意的点着头，补充道：“还有我爸爸，我妈骗了他，不过他的运气好一点，活了下来。”

只是活下来的人不一定幸福。

“对不起。”

“出于礼貌？”沈未疑惑的看着莫臻。

莫臻摇摇头。

“可是这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沈未凑上去，然后在两人鼻尖相触的前十分之一秒时停下来，这样的距离可以让他看见莫臻眼里倒映出的自己，面容近乎扭曲。

他将手贴上去，一点一点划过那人光洁的皮肤，他低喃着问他：“还是你也会欺骗我，然后让我变成第二个沈满或者第二个沈林国？”

“在某种意义上，我更倾向于沈满，所以如果那种事情发生了，不要让我活下去。”

他停下来，车厢里剩下的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沈未突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这种感觉让他的神经也跟着兴奋起来，于是他又靠近一点，嘴唇贴上莫臻的双唇。

他像是喝醉了，虽然他之前只吃了两块黑森林。

嘴唇相贴的温度让人很舒服，只是现在并不是时候。

“沈未……”莫臻近乎叹息般的喊了他一声，然后将人推开，他扶住沈未的肩膀，让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唔。”沈未舔了舔唇，眼光迷离的看着他。

“我不会伤害你。”

“嗯。”沈未大幅度的点点头。

“你没喝醉。”

“我知道啊。”

“……”

漆黑的花身涂抹着厚重的浓郁的色彩，在黑夜里独自绽放着。

沈未感觉那双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松开了，于是他又一次靠近莫臻，双手环过男人的腰，轻轻的抱住他。

沈未不想去看莫臻的脸，即使那张脸上不会出现多少表情，但是他觉得自己依然能够看到他的悲伤。

他已经心软了，沈未苦恼的想，其实从他说出这些的最开始就已经心软了。

“对不起。”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把自己送上去，两只手落在男人的背上，那里的温度比他的掌心要高，他似乎忘记了，他生性体寒。

“不要道歉。”

“那我收回去。”

“我不会欺骗你。”

“……”

“别把机会也收回去，可以吗？”

“好啊”沈未笑出来：“不过只有这一次，好好把握。”

他突然很想告诉男人，他愿意给他很多很多次机会，只是他的手里只有一次，连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又怎么能赐予别人。

“回家吧。”莫臻紧抱着他，低喃的说道。

“好。”

第二十章

你永远不知道今天的明天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早晨，沈未是被肖陌的电话吵醒的。

他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二十，这个时间点对于他自定的休息日来说相当于凌晨，于是沈未带着浓重的起床气说道：“给你两个选择：1.去死 2.挂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