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活着，就感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肩膀被压住，一个高大的身体直接趴在他的脊背上，差点把他压趴在地。

不用看都知道是思博醒了。

“辰辰你在做什么？”思博探头，用脸颊蹭了蹭宴辰逸的耳朵，好奇的看着地里微微露头的黄瓜秧。

“我给黄瓜搭棚啊，像不像在盖房子？这样过阵子它们就可以顺着棚爬上来了。”宴辰逸一边浇水一边插树枝，很快就将一小块黄瓜地种的棚搭好，他转头看向思博，笑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唔？”思博眨眨眼看他，打了个哈气，“辰辰一起睡。”嘟嘟囔囔的在他耳边开口，很困的样子。

“我哪有时间睡啊，你没看见地里好多事情要做吗。”宴辰逸摇摇头，拉着他站起身，“你要是困就进屋去睡，我得给地里上点儿肥。”

这肥料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们自己的排泄物，这年头想弄些尿素化肥根本是天方夜谭，所以宴辰逸就“自产自销”了，反正自己的不嫌弃。

不过思博却很不喜欢施肥这种事情，一听宴辰逸这么说就皱皱鼻子，嫌弃的哼哼两声。

“乖啊，你嫌臭的，不要捣乱，进屋去。”宴辰逸对着他抬抬下巴，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思博撇着嘴不甘愿的回了屋里，不过他倒是没睡觉，而是趴在窗台上探身看着宴辰逸在那忙活。

其实宴辰逸也嫌臭，不过臭就臭吧，已经发酵过的肥料混合了一些碎草碎叶子，好歹没那么臭气熏天的。

最近村子里基本都开始了给田地施肥，走哪都这味道。

将双手用破布缠好，又带了条破围裙，宴辰逸拎着肥料桶走到田里，他可不敢大开大合的用瓢舀了肥料就往地里泼，而是之前已经挖好了另外一条窄窄的土沟，专门用来施肥的。

这样既不怕菜秧子被肥料烧死，也避免了肥料被泼到刚刚长出来的新芽上面。

有些事情能避免就避免，宴辰逸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菜园子的面积不小，不过施肥这种事儿做的速度越快越好，他可不想弄得满身臭味的自己都嫌弃自己。

“哟，小宴施肥那！”刚施完肥就听见院子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宴辰逸转头一看，就见李大婶走了进来。

“大婶。”宴辰逸将桶收好，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缠着手的破布摘下来一起放好，这以后还得用。

李大婶笑眯眯的看他，又看了眼菜地，点点头称赞道：“你可真能干，这地收拾的比我家的菜地都好。”

宴辰逸摆摆手，打了水洗干净手让李大婶进屋坐，主要是这地里刚施了肥，味道特鲜亮。

“大婶咋过来了？找我有事儿？”倒了杯水给李大婶，宴辰逸坐在一旁，思博则是傻乎乎的趴在宴辰逸的肩膀上，赶他都不走。

李大婶看了眼思博，对他笑笑。

思博也对着李大婶裂开嘴嘿嘿笑了，不过他还是趴在宴辰逸的背后，就是不动。

李大婶叹了口气，也不再管他，反正就是个傻子，听了也不一定懂。

宴辰逸看出来李大婶有事儿找自己商量，抬手拍了拍思博架在肩膀上的脑袋，轻声说道：“你去看看阿花吃没吃饱，要是没吃饱再喂它一把谷子，把那群鸡崽儿赶出来溜达溜达。”

思博皱皱鼻子站直身体，虽然觉得院子里臭臭的，不过他很关心阿花的饮食，所以不情愿却也出去了。

宴辰逸松了口气，看向李大婶笑着问道：“大婶儿要是有事就直说，跟我还客气什么。”

李大婶喝了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大叔最近身体不好，孟大爷开的药喝了也没什么起效，我想着带他去县城里找好一些的大夫给看看，这……”说到这儿，李大婶说不下去了。

宴辰逸点点头懂了她的意思，想了想后站起身，去到床边，从放在枕头旁边的钱袋里拿出五两银子来，“大婶儿，我这儿也没多少，这五两银子你先拿着。”

李大婶眼圈都红了，看着银子手都在发抖，连连点着头，“小宴啊，大婶儿也是没办法了。”

“大婶儿你可别这么说，从我来了你们就没少帮衬我，不就是些银子么，给大叔治病要紧。”宴辰逸盘算了一下自己剩下的钱财，暗暗叹气，他也得先去找个活计做，不然万一有点什么事情需要银子还真拿不出来。

这么想着就想起来从告示板上看到的那条饭馆招账房先生的招工告示，觉得明天一早自己就过去看看，没准儿还能应聘上。

李大婶点着头拿着银子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却一个劲儿的拉着宴辰逸的手说等田里打了庄家后卖了银子一定第一时间就还给宴辰逸。

宴辰逸摆摆手不在意的笑笑，送她出门。

思博歪着头看他，手里还捧着个嫩黄。色的鸡崽儿，原本的小鸡崽儿已经长的半大，这只小鸡崽儿是前几天刚孵出来的，思博很喜欢没事就捧在手里摸摸它软软的毛。

“思博，我跟你说件事情。”宴辰逸拿了个小马扎坐到他身边，伸手摸摸小鸡崽儿。

思博点点头，歪着脑袋看他。

“李大叔病了，你知道吧？”

“嗯，大叔人很好的，都不会笑话我。”思博撇撇嘴，前几天他出去给李大爷家送粗面馒头，村子里不少的小孩儿见到他都喊他傻子，思博那天很不开心，晚上吃饭都吃的少了许多。

宴辰逸开始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后来还是追问后才知道的，他被人笑话了。

这事儿让宴辰逸很生气，不是因为那些孩子不懂事乱喊，孩子说的话直接反应了自家的父母，要不是他们当大人的在家里乱说被孩子听了去，谁知道思博是傻子？

不过他也没办法，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抬手摸摸思博的脸颊，宴辰逸轻轻笑着对他点点头，“思博一点儿都不傻，你只是忘了。”

思博什么都不想了，蹭了蹭宴辰逸的手，眼睛笑的都弯了起来，他喜欢辰辰摸他脸，也喜欢听辰辰说话。

“李大叔生病了要用银子，我刚刚拿了些给大婶，这样一来咱家银子就不多了，所以……”宴辰逸眨眨眼，知道他听不懂也不多说，只道：“明天早上我去县城一趟，你乖乖的呆在家里等我好不好？中午我可能回不来，你就去李大爷家吃口饭，行不？”

思博整张甩脸都皱到了一起，像个捏褶的包子一样，哼哼一声。他虽然别的听不懂，但是能听懂辰辰不带着自己去县城这话。

“我要跟辰辰在一起。”

“……你去的话会不方便啊，我是去赚钱的，又不是去玩的。”宴辰逸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不要，我要跟辰辰在一起。”鼓着脸，思博可怜巴巴泪眼汪汪的看他。

宴辰逸嘴角抽了抽，自己对这男人的这种表情真是一点儿抵抗都没有啊。

“好吧，你要去也行，但是不许添乱知道吗？”

“嗯嗯。”使劲儿点点头，思博对他开心的笑了。

他发现，如果自己做刚刚那种可怜巴巴又把眼睛瞪圆的表情看着辰辰，那他说什么辰辰都会同意的。

“辰辰我困，睡觉去吧。”拉着宴辰逸站起身就要往屋里走，结果又被从院门外进来的人打断。

宴辰逸看向走进来的李大叔，皱了下眉赶紧迎过去，“大叔你身体不好就别乱走啊，在家歇着多好。”

李大叔看了他一眼，板着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宴辰逸眼珠一转就知道李大叔是来干什么的，摇摇头凑过去说道：“大叔，您要是来还银子的那我以后可都不上您家去了。”

李大叔一愣，瞪了他一眼。

这可好，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自己白来一趟。

宴辰逸笑眯眯的跟着李大叔往回走，扭头对站在院子里的思博招招手。

思博甩着膀子跑过去，嘿嘿笑着拉起宴辰逸的手走到他身边。

他才不要跟辰辰分开呢。

第12章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宴辰逸就醒了，动动脑袋瞥了眼双手双脚把自己缠抱住的男人，他轻轻叹了口气。

每天早上都是这样，思博总会把他当成枕头似得搂在怀里，自己要是起床的话没一会儿他也会醒过来。

正穿衣服，就听见身后有声响，侧头去看了一眼他无奈苦笑，就见思博正打着哈气懒洋洋的坐起身，还抬着手特别幼稚的揉眼睛。

“辰辰，我好困哦。”思博往前凑了凑抱住宴辰逸的腰，闭着眼睛大脑袋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的，嘴里嘟嘟囔囔。

“困的话你就继续睡，我自己去县城里了。”宴辰逸抬手捏了下他的耳朵，这话一说完立刻的，思博就不满的哼哼两声。

“我要跟辰辰一起去。”松开抱着宴辰逸腰的双臂，赶紧自己穿好衣服，动作可快嘞。

……

两人吃过早饭喂了鸡就出门，从村子到县城的距离不太远，脚程快的话大概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走到。

宴辰逸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来回走动，所以不嫌累。

思博跟更不用说了，他腿长，一步能赶上宴辰逸一步半的距离。而且他这是从苏醒到现在头一次离开村子的范围，所以心里挺兴奋的。

看什么都稀奇。

华阳县虽说不像其他城镇那么繁华，但这里是从南面进京的必经之路，所以会有不少的商人在县城里来来往往。

宴辰逸今天要去的那家饭馆其实应该称为酒楼比较妥当，那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三层高还带后院的那种。

因为跟着王大叔（拉泔水的那个）来过一次，所以宴辰逸还认路。

拉着东张西望的思博，宴辰逸小声对他说道：“这里人多，你可别走丢了，一会儿再给你买这些小玩意，咱们先做正事儿。”

思博乐呵呵的被他拉走，其实他只是好奇那些摊位上都是什么，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宴辰逸瞄了一眼，摇头叹气，也幸亏思博什么都不懂，不然他要是知道自己站在了胭脂摊前不知道会不会害羞。

酒楼里人头攒动，他俩刚进去就被店小二迎过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俩问道：“您二位是用饭还是住店？”

“都不是，小二哥我打听一下，你们这酒楼是不是在招账房先生的？”宴辰逸对他拱拱手，面带微笑。

店小二上下打量他俩，觉得这人看起来挺年轻的，倒是他身后那男人板着脸很威武。

人不可貌相，在这酒楼里打工的哪有蠢的，所以他立刻点点头领着他俩去了后院，边走还边说着：“这位小哥不满您说，原本咱这店里是有账房先生的，不过人不太本分，没事儿总喜欢小偷小摸的跟老板那儿私密点银子，老板就给打发走了，这阵子也来了不少人想做这份工的，可老板要求高，没一个瞧得上眼的。”说着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身边走着的宴辰逸，见他一直面带微笑听自己说话，也觉得这人听懂礼貌的。

“老板，”店小二抬手敲敲门，将他们两人领进去，“老板，这位小哥说是来应聘咱酒楼账房先生的。”

那老板是个挺瘦的老头，看起来有个六十来岁了，胡子老长老长的，不过面相挺好，起码不会一眼看去就是个尖酸刻薄的。

“嗯，你去忙吧。”老板摆摆手，店小二立刻转身走了，还关上了门。

“坐，别拘谨。”老板抬抬手，示意宴辰逸坐下。

宴辰逸坐下，思博在他身边坐下。

说来也怪，自从进了这家酒楼后思博就一路面无表情的跟在他身边，不说话，也不会傻笑。

还别说，这男人要是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真的能唬唬人，起码看起来很正常。

老板看了思博一眼，随后看向宴辰逸非常客气的问道：“先生贵姓？”

宴辰逸拱拱手，笑着道：“免贵，姓宴。”

老板愣了下想了想，才说道：“先生这姓氏可是少见。”

宴辰逸笑笑没接话。

思博看了眼老板，扭头看向宴辰逸，屁股动了动。他有点儿坐不住了，刚刚看见院子里挂了鸟笼子，里面养了只红嘴八哥，他挺好奇。

“老板在各村里应该都贴了告示，我昨天看到的所以想来试试。”宴辰逸也不说别的客套话，直奔主题。

老板点点头，对他招招手，“不瞒先生说，老朽这里积下不少的账册需要整理，先生应该也清楚，华阳县就这一家大酒楼，所以账务特别的杂乱。”

说着话还拿了手边的一本账册递给宴辰逸，示意他看看。

宴辰逸打开翻了几页，虽说都是繁体字不过换算一下的话出账入账其实很简单，如果能做成个表格更是一目了然。

他转转眼珠，知道自己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得谈些条件。

“老板，这账册有几处算错的地方，最主要的一点就是里面每天出了多少银子进了多少银子都记的不清楚，虽说青菜萝卜只是小钱，可积少成多这道理你也清楚不是，如果日子久了，这酒楼的账也就废了。”宴辰逸拿着册子翻了翻放到老板眼前，指了指，“如果能罗列出每日花销收入，再添加每月收入，还有各类蔬菜进账价格，这样也可以清楚的做对比，等到年底或者月底的时候，把账本拿出来一看就能清楚这个月的收入到底是多少，还可以对照上个月的收入，看看盈利涨幅了多少个百分点。”

他说的这些不过是最基本的统计学，不过老板可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他们哪想过这些，本来就是小地方的人，虽说读书识字可这个年代的人哪有那么多人懂数学这一门学问的。

老板像是捡到了大便宜一样，赶紧喊了一嗓子让门外候着的店小二倒壶茶进来。

思博站起身走到宴辰逸身边，抬手拽拽他的衣袖，小声道：“辰辰，我想出去走走。”

宴辰逸点点头，嘱咐他别乱跑。

老板看了眼思博，考虑了一下问道：“先生，那位是你的兄长？”

宴辰逸愣了下，带着笑说道：“嗯，我也不跟老板说其他的，我兄长脑子不太好，家中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照顾，所以如果老板要是用我的话，恐怕我不能每天呆在这里记账，三天来一次倒是可以。”

老板有点儿为难的皱皱眉头，不过他倒是很想试用一下宴辰逸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说一样，可以把账务做的那么好。

“如果先生真有过人之处老朽也可行个方便，不过先生所说的百分比是什么？”老头心眼子挺多，宴辰逸说的其他东西倒是都能懂，不过这个百分比却是不明白。

宴辰逸神秘一笑，心说告诉你还得了，就靠这么点儿本事糊弄你呢。

转转眼珠，他伸手过去拿了一旁放着的一张干净的宣纸，随后从袖袋里拿出自制的蘸水笔，在宣纸上唰唰唰开始画来画去，然后指着画好的表格放在老板眼前，也不说话，就等着老头看了以后给他点什么反应。

老板看了一眼就立刻站起身，与他拱手道：“先生可还有其他想法？”这条条框框虽然看不太懂，可却能看出一种很厉害的样子，这小子既然能说的头头是道的，那手底下功夫绝对也错不了，先用用也不是不可，若是不行，打发走就行了。

“老板我会的不多，不过在能帮着酒楼提高营生倒是真的，不过这工钱……”

“一个月十两银子，管吃管住，先生你看可好？”老板赶紧说道。

宴辰逸轻笑着点点头，对老板拱拱手，“那时间……”

“这……”老板迟疑了一下，不过见宴辰逸笑的和善咬咬牙一点头，“就按照先生说的，三天来上工一次，不过先生，老朽可是把丑话先说了，若是出了什么纰漏的话就别怪老朽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