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元熙点头。

“你去洗个澡，我有洁癖。”

池元熙点头。“毛巾睡衣我给你准备好，你就放心。”

池元熙还是点头。

“校长人虽然是狐狸一只，倒也是说话算话，他不会再难为你的。”

“冉老师……”池元熙犹豫了一下，诺诺地开口。

冉漠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和我说话了呐，怪吓人的。”

“我……”

“洗完澡再说。”冉漠找了条毛巾扔在池元熙身上，催着他进了浴室。随后便窝在沙发上，苦笑。这孩子，还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连性相和痴情也一并相像了。

池元熙一直洗了一个小时，冉漠也以同样的姿势在沙发上窝了一个小时。浴室的门打开，冉漠说：“你可以什么都不说的。我能猜得到。”

“你猜到了什么？”

冉漠调整坐姿，给池元熙留了一小块沙发：“把你变成这样的男人不要你了，所以你绝望了，是不是？”

起因经过结果，说来简单，但对于身在其中的人而言却是一个难以提及的致命伤。池元熙咬着嘴唇，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他是双性恋，他，和前女友藕断丝连……”

“他不值得的。”冉漠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你至少比我幸福，我爱过的那个人啊，对我说，你真是恶心的人妖。”

池元熙惊讶地盯着冉漠，冉漠却不再说了，埋着头在腿间，疼痛感袭来。

眼前的这个人，为了安慰自己硬生生扒开自己的伤口，原本已经缓缓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脓，一片狼藉。男孩突然哽咽地难受，所有的痛苦想一并倾泻。

“我原来是个正常的人，有着最正常不过的性相，我甚至幻想过以后和妻子孩子的幸福家庭。可是有一天他对我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他追着我整整一年，做尽了所有的琐碎，我是感动了，我动摇了，然后陷入了。我把什么都给他，所有的东西，我以为这样可以一辈子，我甚至可以这样面对父母说我爱这个男人！我当时真的觉得可以为他做一切啊！然后突然有一天梦碎了，捉女干在床，鸳鸯就是他的前女友。多好笑的事，他把我变成了这样然后自己变了回去，留下这个我，破碎不完整……我难受，真的，还想过要死……”

“死什么啊……”冉漠打断他的叙述，轻轻地插嘴，“他不值得，你不用。”是啊，他不值得，自己不用……一直这么对自己说，对别人说，却始终不能真正做到。真是，好笑……

两人相坐一夜，无眠。

第4章

在万俟秉审视的目光下，冉漠带着池元熙回到了学校。校长对着男孩又唠叨叮嘱了半个小时这才放行。

其实，校长也是个好人--池元熙心里想着。

校长什么都知道又绝口不提，只是叮咛着不能再冲动了孩子。

爱情还真不是那么回事。不是说地球没了那个人不能转，又有什么舍不了呐？

道理谁都明白，但是真的瘫倒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显少有人能如那般镇定。那样的人，要不就是根本没有深爱，要么就是爱的太深，唯要他幸福。

池元熙决定搬宿舍，房子冉漠已经联系好了，300一个月条件很不错，他也供得起。宿舍门自动打开，他不用抬眼就知道那人是谁。

他自知功力没有那么深厚，摆不出温柔微笑的脸好聚好散，于是干脆从那人身边擦过，打开柜子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要走？”

“是。”池元熙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再和你有瓜葛，你可以放心地和任何人恋爱。不用担心这担心那，也不用提心吊胆。”

“靠！这是你自己担心的事！你妈这是什么意思，臭脸摆给谁看！”那人气急败坏。

“我又错了么……”池元熙戚戚然一笑，“钱力，你要我怎么做，继续睁只眼闭只眼看你胡搞女人？然后等到有一天你厌了了倦了一脚踢开？我是低贱，遇见和你有关的事我都会变的低贱，可是我不下贱，没必要死缠烂打和你纠缠不清。”

钱力想拉住他，可是只能抓住衣角，滑落开来。

从此以后，各自天涯。两不相欠了吧。

在租赁的房子，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池元熙突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委屈与迷茫，袭来，无奈。

“池元熙？”有敲门声和叫门声，池元熙擦干了眼泪去开门。门外是个清秀的小女孩，笑得春风明媚，叫人妒忌的快乐开在脸上：“池元熙，听冉老师说你搬出来了，我代表班里来探望你。”

他依稀知道女孩的名字是郭溪，班长大人。现在的男孩想不到，这个女人改变了他的一生。（如果我要从此以后改写BG的话会详细记载的，呃，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冉漠，你相信爱情吗？”

“信你个头！”

“可是我爱你呐，我相信爱情，怎么办？”

“ 你滚开。”

以上为医务室校医生江成钺和G大英语口语老师冉漠的对话。

显然，没有达成共识。只是冉漠的态度显然转好了很多，即使是狠话也说的很温柔。

校医同志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了，于是更加热情地追着冉老师跑，连其他的老师都能略看出其中的端倪。

冉漠同志觉得自己遭遇危机了。

“我送你回家。”江成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居然这么正经的话也多了一分情欲。冉漠觉得自己的耳根应该是红了。这个家伙，明知这里是自己敏感地带居然这么不知死活地折腾，一定是小时候脑子被门夹了留下了后遗症。冉漠心里默默诅咒着。

“我不回家，我还有事。”冉漠躲过他的纠缠，继续往前走。

“什么事啊？都这么晚了啊。”所谓的晚，不过是晚上六点钟。冉漠觉得这个男人显然把自己当成那种萝莉级的小女孩了……一拳打上去，没有用劲，被男人抓住，吃了一把豆腐。

“那你要小心哦，我会很担心你的。还有，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考虑一下吧。”江成钺依依惜别，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姿势，冉漠有点头大了。

距离江成钺第一次说类似的话已经过了小半年，不知不觉中居然还真是被感动了好几把，几乎陷进去。这个男人用自己超强的意志力打破了冉漠坚实的防线，还一点点入侵内心。这是不好的预兆啊。

冉漠一直承认自己是软弱的，甚至是自卑的。对他好的人，他容易产生情愫。

第一次喜欢的那个人便是如此。那是一个老好人，好到骨子里去。冉漠不能习惯这样的无微不至，何况他本来就是不折不扣不打算隐瞒的同性恋。抱着一丝希望告白，心却被裁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千里逃亡回到祖国，就遇上了这个瘟神。

这个人对他也是好，宽容纵容，无微不至，他是人，还是脆弱的人。所以他感动了，好像还付出了一点真心。是的，只有一点罢了--他告之自己，只能有一点。爱情这东西，真是不牢靠。

这几个月都是挺太平的，听说池元熙被他们班长大人缠上了，还是温柔一刀没有半点抵抗之力，不过显然这个孩子还是没有缴械投降的打算，他还是忘不了。

真是痴情的长情人，和自己真像……还听说那个叫钱力的男孩被父母遣送到了英国，变的有点神神叨叨的，受了刺激的样子。

显然他还是爱着那个小鬼的，只是不自知，错一步步步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不会回来……

并且听说冉老师和江医生的关系突飞猛进，居然天天同出同进，疑似有女干情--女干情你个头，你妈才和他有女干情！你家祖宗十八代都和他有女干情！--呃，这是冉漠的心声。

就算真有什么，也绝对不是女干情，那是……--也许这才是冉老师真正的心声……

据说万俟校长最近不太好过，上头有人来找事，事情不断。还有，万俟秉的心情不好。

这话是真的，凡是人都能看出校长笑脸下的温度更加低了，有种被风刮过的感觉，寒风凌厉，好不清凉……

冉漠觉得自己和万俟秉似乎有点奇怪了。

不是那种奇怪，只是，从前总是碰面，一天能巧遇两三回，如今好像不是那么巧了，三天能见上一回已经是奇迹了。准确来说，冉老师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表现太那个好，而让万俟校长没有时间来找自己的茬。心里有点小小的奇怪的感觉，说不清。突然就想到了那句经典的佛曰说不得。思维，真的是跳跃的很厉害呐。

“冉漠，漠漠，冉冉……”不停叫着的是江医生，一脸沮丧的样子，“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啊。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你知道的啊，你肯定知道的！是的，你知道的。”

江医生好像已经语无伦次了“你既然知道为什么都不回应我！从来都是我说我喜欢你，你什么都没有的表示。你说句准话会死吗？”

不会死，会比死了还难受。冉漠不做声，埋着头吃东西，间或一抬头，对江成钺说：“这个排骨很美味呐。”

江成钺几乎吐血，撕下排骨上的肉，居然有点嗜血的感觉。

好像，凡事都是一相情愿的空等似的，熬不住了吧……他不能再说话，怕克制不住说出什么狠话来。这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苦苦熬了半年，果然还是个普通人，会疲倦会累……

第5章

学校来了外宾，是大不列颠合众国的某个校长。

不是很出名的学校，自然也不是很出名的校长。只是在这个信奉洋货的时代里，这样的一个洋校长显然沾了光。

万俟校长亲自接待了他，翻译的重担就交到了曾经留洋的冉漠手上。冉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忙了起来了。

万俟秉也能听懂洋校长的英语，只是他懒。不想再动一点脑细胞来费这个劲。

万俟校长甚至理直气壮的说，咱们敬爱的周总理其实也听得懂英文，他的所谓翻译的用处是用来拖延时间让他谋划的。

冉漠暗自心里嘲讽，非要用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猥琐行径。

顺便心里诅咒，但是也只能在心里诅咒。谁叫他目前为止还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很轻松也足以维持生活。一个有着英国文凭的工商管理博士生，自愿在学校里担任一个看似很闲其实真的很闲的工作，只能说，他真的很闲呐……

“冉漠，晚上有空不？”接到了汪成钺的电话，正好是晚饭的时间，冉漠故意放慢脚步接电话。

汪成钺的邀请却实在不是时候，前脚万俟秉刚刚告知自己要一起陪同外宾共享晚餐，而汪成钺偏偏姗姗来迟。只能歉意的说我还在忙，今天没空了。好吧，其实心里想着，这几天可能都不会有空了。

汪成钺挂了电话，口气似乎很憋闷。

冉漠不明所以，挂了电话跟上万俟校长的脚步。

“怎么了？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我自己应付。”万俟校长见冉老师的脸色不是那么好。

冉漠耸耸肩表示没事：“走吧，别失礼于人前，丢了中国人的脸。”

万俟校长很乐意的拍拍冉漠的肩膀，两人和老外一起侃大山，显然所说的中国文明让老外感到好奇。

于是趁火打劫，哦不，是趁热打铁，把下一回的来访日期都定了下来，甚至谈到了交流生问题若干。

事实再一次证明，万俟校长是个人才。

把老外接到市里最豪华的宾馆，两人这才送了口气。

“你没开车？”万俟秉问冉漠，眼角顺便瞥了他一眼。

冉漠不以为然：“我是环保主义者，不开车。”

这时候的市政建设还没有那么完善，地铁还没有千家万户的打通，冉漠瞅着手表发现已经赶不上末班巴士。

两个选择赫然摆在眼前，打的还是拜托万俟秉送回家。

冉漠虽然更指望前者，但是关键时候居然觉得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的士这种车，否则怎么会没见一辆经过。

万俟秉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在冉漠面前停下。车窗摇下：“环保主义者，我其实可以顺路把你顺回去。”

冉漠老师拜倒在现实面前，乖乖的上了车。万俟秉开车的技术不错，没有过多的晃悠就到了家。

这样舒适的乘车环境即使对环保主义者也是具有诱惑性的。冉漠只能自我安慰式的对自己说，他那是社会主义的蛀虫……虽然自己心里明白，开个车就蛀虫这也太严重了。

“早点去睡，明天早起，洋人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商讨一下相关交流生事宜了。”万俟秉公事公办的认真的脸真的非常好看。冉漠想了想这也是个美人啊！但是仅限于感慨，毕竟眼前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男人，得罪的后过不堪设想。

“行了，你这架势，是要回去研究一套方案来忽悠老外实现交流生计划？”冉漠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万俟秉将会出现的损招。只是，乐于看这样的热闹，更乐于看老外栽跟斗，最好是栽跟头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万俟秉一脸莫测的走了，冉漠呵呵的笑，其实，这个男人的手段要是不用在自己身上，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冉漠不会知道，其实他也是被万俟秉算了一把。比如这场不用翻译的聚会的真正目的，比如汪成钺电话邀请的始作俑者，再比如，门外被诱拐来的观看一切误会的汪成钺。

老外被伺候得很舒服，似乎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中接触到万俟秉这样的男人，让他犹如云里雾里，不能看清楚自己。

于是昏头昏脑答应了若干不平等条约。

“你不怕他一回过头就后悔了？那时候你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冉漠嘲笑式的点题。

万俟秉很认可的回应：“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想当年清政府执政时期，他们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数不胜数，我这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堂而皇之的理由，姑且说他其实也是有爱国热血的人好了……

这个男人的最佳注释词，便是手段。

“行行，怎么都好。送走了老外就好！”

送走了洋校长，冉漠想，总是可以轻松一下了。

这段时间冷落了江成钺很久，每次江成钺都欲言又止，冉漠也都说好忙。他也是有一点私心，借机想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以及自己与江成钺的关系。

“冉老师，你发呆了。”万俟秉提醒坐在身边的冉漠，余光漂在他的身上，居然带着寒气，冉漠抱歉地笑笑，重新专心地开车。冉翻译再次包揽了司机的责任。

冉漠没有车，但是不代表他不开车。他追求生活的品质，视开车为最基本的生存技能。环保主义者在某些条件下只能是普通人。

“你心情很好？”

“你心情很不好？”冉漠挑了挑眉，反问。

冉漠觉得时间到了，一来，他想到要和江成钺摊牌，告诉他自己想好了要尝试在一起。二来，终于可以远离校长大人的低气压带重获新生。那样的寒气让他打心眼里难受。

似乎不仅仅是难受，还有一点其他什么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他保持沉默。

万俟秉下车的时候眼睛似乎要在冉漠身上烧出一个洞。冉漠故意忽视，又是那种难受袭来。真TM，和这家伙八字不合……

停了车，冉漠把玩着钥匙想着措辞。该怎么说呐……不是没有表白过，只是，毕竟有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