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潢贵胄 下——漫漫何其多
漫漫何其多  发于:2015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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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刃对祁骁一笑:“殿下,这怎么说?”

祁骁撑不住笑了出来,将茶倒了,拿过那骰子来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骰子在刻点的时候匠人就将一点这边里面挖空了,灌了水银进去,如此容易出大点。”,祁骁翻手将藏着的另三个骰子递给百刃:“这三个是容易出小点的,本来预备这你压大的时候换进去。”

百刃失笑轻叹:“要不说赌场中水深,一个骰子就有这样的猫腻……说起来,殿下怎么想起来玩这个?”

祁骁轻笑:“刚才我跟你说,我以前曾逛了半年的赌场,其实……我是有两个暗庄设在赌场里,去那逛是为了同线人接头,之后有一处让皇帝揭了底,倒是保全了另一处,自去年起这处暗庄就一直在替我料理岭南那边的事,如今……”

祁骁将手里的骰子放在百刃手心里,笑了下:“将这处暗庄送给你。”

百刃吓了一跳,忙摇头道:“不可,且不说殿下养着这些人费了多大的心力,我自己本也有探子线人的,不好再……”

祁骁轻笑着重复:“你的探子线人。”

百刃微窘,低声道:“我的人,自然比不上殿下的……”,祁骁宠溺一笑:“联系岭南那边人,本来就想交到你手上的,一是你想做什么时可方便些,二你本是岭南人,对那边的事知道的多,许多事同他们商议起来怕是比我更强些,这些人也不是白给你的,以后那边的事,我只同你交代,那边有什么事,你也得及时的一五一十的跟我说,懂么?”

百刃推辞不过,只得点头答应了,只是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祁骁淡淡一笑,轻轻摩挲百刃手里的骰子沉声道:“玲珑骰子安红豆,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百刃心里暖的受不住,忍不住凑到祁骁跟前来蹭到他怀里,低声道:“我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功德,这辈子能遇见殿下……”

祁骁轻笑,低头亲百刃的唇,笑道:“行了,少说这些好听的来混,先将方才的账清一清,你刚才是将那一荷包金子都输了,五两金子,世子殿下赌债肉偿吧……”

……

翌日是柔嘉回门的日子,两人早早的就起来了,祁骁不便跟去,只吩咐了江德清准备了一套头面,几匹贡缎当贺礼让百刃带去了。

将人送走后祁骁屏退众人,将昨晚的事跟江德清说了一声,末了道:“那边的人一直是顺子在照管的,正好百刃同顺子也熟,以后竟不必换线人了,还是让顺子传话就行。”

江德清点点头,犹豫了下忍不住道:“殿下,老奴知道殿下疼宠世子,但给银子给庄子也就罢了,实在不必将这些人探子也给世子啊,到底是殿下花了多少年心血栽培出来的,就这么给世子了……”

祁骁笑着摇头:“我暗庄不少,不缺这一处,且……这次也不单单是因为疼他,公公没忘吧,文钰的消息……可是快到了。”

江德清顿了下,随即恍然大悟:“殿下是……是想……”

“嘘……”祁骁淡淡一笑,“这些腌臜事,孤可是从来没沾过手。”

祁骁拿过榻边的一个骰子细细把玩,昨晚百刃感动的不行,睡着时手里还攥着骰子,祁骁知道,百刃那么高兴并不是因为贪这一处暗庄,他是感念自己处处为他的心意。

祁骁轻声叹息,可惜,自己的心思并不如百刃所想的那般纯粹。

祁骁昨日一早就接着信,文钰的事已经得手了,如此不消五日,这边就会得着消息。

文钰之前刚惹了自己,现在出了事,百刃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自己,祁骁从来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但对着百刃,祁骁却难得的有了些顾虑,再不好文钰也是百刃的亲兄弟,他不想让百刃知道这事是自己做的。

祁骁其实心里也明白,百刃不是那伪善的人,就是知道了也绝不会怪自己,只会感念的,但祁骁还是要小心再小心,他之前先是给岑找个下套,之后又害过柔嘉,万幸百刃一直没察觉,但像是这种伤百刃亲人的事,祁骁是能避嫌就避嫌了。

文钰的事是夫子庙的人做的,祁骁手下的暗庄互无干系,就是在大街上打起来两厢都不会知道彼此共事一主,那边的事出来后,赌庄的人只会知道文钰出事了,至于是谁做的,祁骁自信以夫子庙那边人的手段,他们是查不出的。

自己昨日跟百刃交了底,赌庄的人是专门管岭南之事的,文钰出了事,百刃头一个想到的一定是这边做的,但自己将人交给他了,百刃只消一问就能知道不是他们所为,如此,就算是将自己彻底摘出来了。

祁骁对江德清淡淡一笑:“现在知道,在庄子上时为何我一定要让夫子庙的人来做这笔买卖了吧?”

江德清失笑,摇头叹息:“殿下当真好计谋……当初不经意的一步棋,原来是应在今日……”

祁骁轻笑:“行了,去吩咐顺子,早早让百刃将那边的事接手……我倒也不全为了洗清自己,文钰的事出来后,百刃在京中的身价就不一样了,人人看他都跟看块肥肉似得,给他些人,我也放心些,二则也让他多历练历练,不是将他当娈童养着才是宠他,持家之道,御人之术,都得教给他。”

江德清连连感叹:“为了世子,殿下可是将心费尽了。”

祁骁勾唇一笑:“不会,乐在其中。”

第七十四章

寻常人家姑奶奶回门的时候,都是姑娘的父兄在前面招待新女婿,母亲嫂子姐妹们在后面和姑娘说话,到了百刃这,阖府只他一个岳家人,只能先将柔嘉请到后面去让下人好生待着,自己在前面同贺梓辰说话。

贺梓辰恭敬的很,带了一大堆的回门礼,上来就给百刃作揖问好,口称“小舅兄”,百刃连忙将人扶起,笑道:“姐夫快坐。”

下人上茶,百刃想着之前喜娘嘱咐过他的,循例问道:“家姐在贵府中一切可好?侍奉亲家可周到勤谨?照看家中上下可尽心尽力?”

贺梓辰连忙放下茶盏道:“柔儿……太太她好得很,进门头一日就去给老太太请安,晨昏定省,站规矩,亲自布菜端茶的,不过……”

贺梓辰对百刃一笑:“舅兄面前,我就不说那客套虚话了,舅兄是知道的,别说我们家如今,就是以前没分出来,还在太爷那边住着的时候,家里也没这么多规矩,更何况我母亲不是那好指使儿媳逞威风的人,倒是被太太这一全套儿的规矩唬的心慌,我就跟太太说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在这些虚礼上面,且我们小门小户的,不用这虚排场,这些尽可以都免了,只是太太守规矩的很,每日早起定要去老太太屋里,老太太也无法,自是不会使唤她什么,只拉着她说话罢了,我一想也好,我每日在衙门里,家中只剩老太太、太太两人,她们在一处打发打发时间倒好。”

贺梓辰说这一席话,每次提到柔嘉时眼中都带着柔光,可见是满意的很,听贺老太太这样明礼百刃也放心了,笑着点头:“侍奉婆母,原是应该的。”

贺梓辰笑笑,又道:“照看家中太太也是来得的,家中上下无不敬服,得妻若此,梓辰别无所求。”

说话间老管家上来问可否能开宴了,阖府就三个主子,再按规矩分开坐更显凄凉,百刃索性也没让分桌,推开屏风,让人将柔嘉请到前面来,一起用了。

人虽不多,但也少了些拘束,贺梓辰心里实在高兴,也顾不上翰林老爷的矜持了,连连给百刃敬酒,喝到最后竟有些醉意了,拉着百刃笑道:“舅兄……别嫌人少,等个三五年,定……定会儿女绕膝,人丁兴旺……”

柔嘉本就羞答答的,一听这话更是红透了脸,连忙去拉贺梓辰的袖子,小声羞道:“老爷,老爷可是醉了。”

百刃忍笑,打发人给贺梓辰熬醒酒汤,贺梓辰却还是了乐呵呵的,拍了拍额头道:“夫人教训的是……”,酒足饭饱,贺梓辰知道柔嘉自有体己话想跟百刃说,一笑道:“这几日我一直想着去书墨胡同寻几块好墨锭,今天既来这边了索性过去看看,太太在这边坐会儿,我买好东西回来接你。”

柔嘉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内院中,柔嘉笑着将带来的回门礼一样样拿给百刃看,笑道:“这都是大婚那日的贺礼,婆母寻了些好的让我带回来……这个平安扣水头极好,正合适你戴,这是一整套的描金扇子,这天马上就热了,正好用,这是……”

百刃笑着拉柔嘉坐下来:“那些东西我以后再看,先说话……贺老太太待你可好?姐夫如何对你我是看见的,应该是不错。”

柔嘉粉面微红,轻声道:“婆母是敦厚人,对我好的很,成亲的第二日,就是婆母带着我回的贺家祖宅,领着我依次认人,祖宅里的家人敬重婆母年轻守寡,独自将夫君养大成人,连带着对我都很和气,没有拿腔拿调的,可见我是进了好人家了,婆母待我极好,从不让我立规矩,每天过去请安也只拉着我说话谈笑,并不拿婆婆的款儿,对我也真心,就昨日……婆母已经将府中库房钥匙,一应账目全交给我了,让我学着管家,这样放心我,我真是没别的说的了。”

百刃也是见过贺老太太的,知道这是个慈善人,一笑道:“那姐夫呢?”

柔嘉脸更红了,点了点头没说话,百刃舒了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柔嘉垂眸一笑,低声道:“不瞒你说,在南边的时候,听闻皇帝赐婚,小姑姑还要替我抱不平呢,说夫君家里破落了,我嫁过来是要吃苦的,我当时也担心,吃苦不怕,只怕白白远嫁,却帮不上你什么,最后还是母妃跟小姑姑说,她亲弟弟给寻的亲事,定然是差不了的,柔嘉那性子,进了王府侯门的才真是受罪,母妃叮嘱我,只要用心侍奉婆母,好好待夫君,以后日子差不了的……”

柔嘉眼眶发红,低声哽咽:“如今看,果然还是母妃看的透彻,她是自己吃了一辈子高嫁无依的苦,怕我也同她一样,所以才甘心我远嫁,有你守着,有咱们王府在,别人不敢轻慢我……”

提起岭南王妃来百刃心里也难受,深吸了一口气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让母妃一辈子如此的。”

柔嘉眼泪流下来,不住点头:“我知道……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但你从小就跟我不一样,你以后是有大出息的……只是你不过太惦念了,不是我故意宽你的心,这一年来,母妃的日子好过多了,父王虽十天半月的也去不了一次母妃院里,但吃穿用度上从未委屈过母亲,特别是知道你在这边很得皇帝喜欢,还跟太子结上亲后,对母亲更客气了,夏侧妃虽还总想生事,但也收敛多了,到底一个名分上越不过来,也不能如何。”

“而且……”柔嘉心地纯善,说不来刻薄话,犹豫了下道,“这回文钰和康泰这样子被父王叫回去,必有一场大气生,夏侧妃大概先忙不上别人了。”

百刃淡淡一笑:“他们自作自受,怪的了谁?只可恨冯皇后偏偏在你大婚前放出那风声来,贺老太太和姐夫没提过这事吧?”

柔嘉拭了拭泪,摇头一笑:“没……说起娘家时,婆母只提你和母妃,从不提别人,夫君也从不说别的,你只放心就好了。”

百刃点点头,复又一笑:“只看这次回去,父王如何教导咱们那好弟弟和好妹妹吧。”

一个时辰后贺梓辰来接柔嘉,百刃让人将自己准备的,连带祁骁送来的贺礼都让两人带了去,如此,大婚才算是完事了。

将人送走后百刃本想去看一会儿书,没想到外面老管家来报,顺子来了。

百刃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发甜,自己才回来一日,祁骁就让人来接了。

百刃规矩极好,从不仗着祁骁宠他就对祁骁的下人们颐指气使,每次顺子来接他百刃都让老管家将人带到花厅里喝盏茶歇歇脚再走,这次也是如此,谁知老管家摇头道:“不,他是骑马来的,说找世子有事。”

百刃心下疑惑:“叫他来。”

不多时顺子来了,给百刃行礼后看了看屋中人,沉声道:“小的有点事要跟殿下说。”

屋里伺候的丫鬟们会意,躬身依次退下了。

百刃眉头微蹙:“可是殿下……”

“没。”顺子摇头,“是赌庄那边有事传过来……世子,贵府的二公子出事了。”

“二公子和二小姐月前回岭南,一路无事,过了南疆后,皇城派去护送两位主子的那一队人就回来了……谁知就在之后出了事。”

“过了南疆后他们一行人又走了一百里,因天晚了,就歇了下来,晚间的时候……二公子许是无聊,叫了酒馆中的歌姬过去解闷,这一夜是如何过的别人无从知晓,只知道,第二日下人们去叩门,久叫不醒,下人们就壮着胆子将门撞开了,里面几个歌姬睡得死沉,二公子赤身露体躺在榻上,面色青灰,叫都叫不醒了,众人忙不迭的去请郎中,之后几个郎中连番诊脉,都说……”

顺子眼中闪过一抹鄙夷,继续道:“都说二公子是纵欲过度,身子暴虚,加之受了风寒,所以才昏厥不醒,之后下人翻查屋中东西,竟找出了一包五石散,听那几个歌姬说,是二公子自己说,这是路上买着的‘逍遥丸’,对身子无碍的,昨晚还逼着她们吃了,一屋子人,都吃了那药,想也可知……”

百刃心惊不已:“然后呢?可救回来了?”

顺子点头:“救是救回来了,只是……亏损太多,那处好像是不大行了,据给二公子看病的老郎中说……以后就是勉强能用,于子嗣上,也不能够了。”

百刃一时反应不过来,低声道:“这……这是谁做的?太子下的手么?可遮掩干净了?”

顺子摇头:“不是,我们也是今天才接着消息,那几个歌舞伎让我们的人留下了一个,之前的事还得细问,还有那包五石散,到底是真的五石散,还是别的什么阴毒药,也得再查,但就现在看,并没有分毫漏洞,许是……真的是二公子自己命途不济。”

百刃稍稍放下心:“吩咐赌坊那边的人,不要再查了,即刻将南边的人手全部撤出来,一个也不要留,从今日起所有人低调行事,什么也不要做,等着我再吩咐。”

顺子一愣:“这是为何?世子不查查是谁做的?”

百刃摇头:“我自然想查,但此事非同小可,我父王知道后定然要大肆稽查的,虽不是太子做的,但万一让我父王寻到了这边的人,定会起疑心,到时候顺藤摸瓜的查过来,不是带累了太子么?”

百刃轻声呢喃:“这处庄子说是给我了,但若有一天让人掀了底,还是会算到太子头上的,到时候太子百口莫辩,白白当了替罪羊……听我的,如今以自保为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只要安安静静的不出头就好,等过了这风口浪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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