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回了家，沈之航跑到巷子口儿蹲着围观人家打扑克儿，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上几句。
叶城把晾在门口儿的衣服收了回去，叠好了出门看了看沈之航，那货正看着人家玩儿的津津有味。
时间也不早了，焖上米饭，叶城带上手机就去了菜市场，打算晚上做点好吃的。
才走到菜市场附近，电话铃声响起。
叶城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
“喂？是叶城吗，我是管家！你快过来吧，你妈妈跳楼自杀了！”
叶城瞪大眼睛，用左手按上拿着手机不住颤抖的右手，张张嘴，又闭了上，最后轻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叶城没有回家，摸摸口袋里的零钱，坐车去了那个地方。
到地方的时候只看见一滩血迹，用黄条儿围了起来，周围是一些不明事情的群众。
叶城掏出手机按照通话记录里的电话拨了回去，问来了医院的地址，坐车去了医院。
叶城这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活生生的一个人，从自己身边被带走，空留下一副驱壳，不会动，不会说话，烧了骨灰也不过是一堆的灰烬。
他直直的站在病床前，一动不动。
好几次试图掀开那块白布，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在医院呆了很久，一直站在病床边儿上。
直到夜幕降临，有医生过来委婉的说要把尸体收起来了，叶城愣愣的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医院。
坐车去旧公司，到了门口儿才恍然意识到卖馄饨的大爷不在了。
这里离陆深爸爸家里不远，于是叶城慢慢走了过去，莫名的，就想去看看她生前住的那个房间。
管家见了叶城没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叶城的肩膀。
叶城自己走到二楼，站在门口恍惚了一下，上一次来这里……那人还是好好的……
推开那房门，桌儿上摆着沈之航上回来时送上的果篮儿，鲜艳的装饰和整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房间真的可以用一目了然来概括，除了衣柜，桌子，床，整个房间就没什么其他的家具了。
叶城呆呆的立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提步走了进去。
其实没有想落泪的感觉，这房间看起来竟像是未曾居住过一样，主人甚至没留下生活的痕迹。
叶城转了一圈觉得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才想离开，就看见桌子上的果篮儿下边压着几张字条。
第九十章：如果有来世
叶城走了过去，把纸条拿了起来，最上面是端端正正的叶城二字。
叶城才想起来这么些年，压根儿不知道女人写的字是这个样子的。
把纸条慢慢展开，密密麻麻的字却并不显得糟乱：
儿子，妈妈就要离开人世了。
妈妈没有生病，我知道自己没有精神分裂，我只是不想说话……
这些年妈对不起你，生下了你却没有把你照顾好，没有给你一个好的家庭，这本是每个孩子应得的，而我却给不了你……
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关于你的父亲，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怕你瞧不起妈妈……
你的爸爸，就是陆风和，没错，也是陆深的爸爸。
曾经我是一个落后的村子里出来的女孩儿，因为考上了北京城的大学，家里人凑了两百块钱，我孤身一人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北京。
那时候我初来乍到，在大学里认识了陆深的妈妈，我们关系很要好。
直到有一天，陆风和出现了，那段时间我只顾着出去找工作，打工赚钱，只是每次他们出去吃饭都会叫上我，我有空的时候也会赴约。
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我对这当中过程并不是很清楚。
有一天我从外面打工回宿舍的路上碰见了陆风和，他好像喝醉了，硬是拉着我，不让我走。
我无奈的把他带到河边的石头长椅上，他跟我说，他接近她是有必要原因的，却只说我不懂，没再多说。
我和陆深的妈妈是好朋友，当时我很生气，回到宿舍我就劝陆深的妈妈，让他们分手，说陆风和不是真心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但当时陆深的妈妈更加生气，她说一早就明白了我的心思，我不懂，她却冷笑。
从那之后，我们就不再熟络了……
我安生的度过了大学一年级，用自己存的打工钱回了家，回到破落的村子里，连片的山山水水，泥土路，天空没有纵横的电线，我觉得这里不知比北京美上多少倍。
那晚我在妈妈的怀里哭了一夜，说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说北京比我们南方冷得多，说打工遭遇的数落，好像只要哭完了，这一年来的委屈也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我才起床，就看见陆风和坐在我们家院子里和我爸说着话，我觉得很奇怪，自从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交集的。
我爸妈都对他很客气，说是京城里来的同学，不能怠慢，还给他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住。
我问他为什么，他笑了笑，说我没有听完他那天的话，其实他的心里另有其人，那个人，就是我。
我想我是疯了，一疯，就疯了这几十年。
我们慢慢的开始维持着隐秘的情人关系，当着陆深妈妈的面，表现的对彼此熟视无睹，我一直都容忍着。
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却和她结婚了。
我祝他新婚燕尔，心里再疼痛难忍，也没能狠心断了我们的关系。
后来陆深的妈妈怀了陆深，那段时间我恰好也怀上了你。
他让我打掉……
那一刻我觉得心都死了，这是我们孩子，我忍不下心。
后来我偷偷的收拾行李，找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住下来，那时候我认识一个维哥，他对我照顾有加，但是等我生下了你没多久，他提出给我找工作，却带我去了一家夜店。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遇上了好人……
十几年之后，你也长大了，我在夜店里也不再是一个小女孩儿，我一步步爬上去，管辖着那里大部分的琐事。
在那里我又一次遇上了陆风和，他老了，两鬓也见了白。
他说陆深的妈妈很早的时候过世了，我们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你也大概能猜得到了……
又一次，我信了他，不论是十几年前，还是十几年后。
但最让我觉得疯狂的是，至今我再想起来，也一点不后悔。
我和他结婚了，但是你一直不高兴，甚至后来跑到了云南，我去找你，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了车祸，腿……已经不能用了……
在我看着你跟我说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或许因为我，我知道孩子的生存环境是很重要的，只是没能想到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妈妈对不起你，真的，真的对不起你。
我是一个失败的妈妈，也是一个失败的爱人。
不怕，如果有来世，你我还能做母子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给你织毛衣，晚上哄你睡觉，长大一点的时候，我就可以教你认字，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看着你长大，成家。
嗯，如果有来世。
第九十一章：别费劲儿了
叶城默默看完这些字，叠了起来放进口袋，转身准备离去。
刚一回头就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叶城没有什么反应，低着头准备无视他，想着沈之航该是等着急了。
但那人并不打算就此罢手，硬是把叶城的路给堵得死死的。
叶城束手无策，只得开口：“陆深。”
沈之航一直看到人家打牌的散了伙儿，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推开门儿喊一声媳妇儿，过了半天也没人答应，沈之航站起来到处瞅，寻思着人呢？
电饭锅煲好了饭正自动保温冒着热乎气儿，最近天儿凉了，叶城的外套还搭在凳子上，看起来不像是要去很久的样子。
沈之航乖乖的坐在床上等着叶城回来开饭。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晚上。
第二天沈之航从床上醒过来，发现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地老老实实的呆着，一点儿也不像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沈之航忽的觉出不对劲儿来，这一晚上没回家是怎么回事儿？
…… ……
第二次了，第二次找不见叶城，沈之航简直急疯了。
自己不过是看了几场牌的功夫，回到家人就不见了，一直到现在也是没个影儿。
沈之航心急如焚，找遍了附近几个可能的地方，但都没有发现。
回到家才想起来打电话，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居然接通了。
“城子！你去哪儿了？！”
“喂。”
“你……你谁？”
“我是陆深。”
“我擦，怎么会是你！你们在一起？叶城呢？我要找他！”
“他现在不会接你电话的，我接了就是告诉你别再打过来了。”
“什么玩意儿？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他不会接我电话？”
“我没时间和你多说。”
“我擦你们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叶城！”
“别费劲了，没用。”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大爷的！你不让我找我媳妇儿我就不找了？你当我傻呢？你不说在哪儿是吧？我他妈自个儿找！老子就是把北京城给翻个个儿也要找到叶城！”
“随你。”
电话被挂断。
沈之航一口气堵在胸口，抬脚使劲儿踹了踹桌子，咔擦，木头腿儿折了。
冷静不下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脑海里又回响起陆深胸有成竹的声音……
连忙打断脑海里的联想，不，不可能，城子不可能……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沈之航想出去找人，但是能找的地儿都挨个找了，心下暗骂一句，伸手把电饭锅的插销给拔下去，拿上外套出了门儿。
第九十二章：奉陪
这几年在外头天南地北的漂惯了，北京的朋友老早就丢了个精光。
早几年还能有几个同学找自己开同学会，但是每次自己都不会去，久了人也就不喊了。
这会儿觉得诺大的北京城其实特陌生，没有爹妈没有朋友，想找一个人，都无能为力。
沈之航把手揣兜儿里，摸到一张纸。
拿出来看看，是头前儿叶城用传单给叠的皇冠，说是改良版，个儿大，能戴上。
沈之航盯着看了看，搁手捋平了上面的褶子，又揣回了兜儿里。
摸摸脖子，上回去商场忘了给叶城买个围脖了，原本还惦记着呢。
等他回来，就一块儿去挑一个，叶城身子板儿单薄，穿再厚的衣裳沈之航都觉得薄，就怕给冻坏了。
沈之航在路上瞎走，也不知是走到了哪儿，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每个人都步履急促，只有自己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是啊，怎么知道要去哪里。
走着走着看见一家卖戒指的，沈之航站在门口儿愣了很久，外边支着一张广告图，大手握小手，无名指上戴着一对戒指。
里边的店员看着沈之航在门口儿发呆好一会儿了，开口招呼道：“先生，要不要进来看一看？”
沈之航回过神，点点头走了进去。
店员说：“是给女朋友买戒指吗，结婚戒指还是生日礼物呢？”
沈之航摆手：“不，不是女朋友。”
店员疑惑：“那，那是帮朋友挑的？我们这里有情侣对戒，单身戒指，这里有一批刚进来的新款哦，诺，这边你可以看一下。”
沈之航看了一眼，柜台里摆的几乎全是闪闪的钻石戒指。
眼睛无意扫到下面，看见不明显的角落里有一对银白色的素金戒指，底边有一圈黑色的字看不清楚。
沈之航指了指，让店员拿出来看一下。
店员拿出来递给沈之航，沈之航侧着头看了看，上面写着：Theloveofyourlive。
店员笑着说：“先生很有眼光哦，这一款对戒简单大方，名叫一生挚爱。”
沈之航看着手里的戒指：“一生……挚爱？”
店员继续说：“是啊，而且我们店里最近做活动呢，这一款戒指可以打折，如果先生看上了的话不妨带回家哦~”
沈之航把戒指放在手里摩挲片刻，开口问道：“多少钱？”
阴暗的房间里，叶城坐在地上，看着地瓷砖儿，一言不发。
“叶城，你看看我。”
“……”
“叶城，你就那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
“你看，我输了，你赢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没办法做到像你一样，你的绝情。”
“……”
“叶城，五年，难道五年来你对我一点也不了解吗，你就那么一声不吭的走了，你想过我吗？”
“……”
“我们租的房子到期了，我本来有一个惊喜要给你，这儿，是我以前承诺过的房子，我一直在等你。”
“……”
“天都亮了，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跟我说话为止。”
“……”
“你以前说过，我们很像，是啊，但是有一点，对于你，我永远没办法真的放手。”
“……”
“如果你打算就这么僵持着，我奉陪。”
第九十三章：寻找
陆深把一直睁着眼睛，不说话甚至不动的人儿从地板上抱到床上：“地板凉。”
怀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陆深皱皱眉头看着叶城：“你怎么回事儿？”
“……”
陆深凑过去，看着叶城的脸，缓缓亲上去，慢慢深入……
叶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论陆深吻多么动情。
陆深移开嘴唇：“叶城，你就这么不屑理我？”
这时叶城的口袋里掉出了纸张，陆深捡起来，紧缩眉头看了起来。
房间里归于沉寂。
隔了好一会儿陆深眼眶深红，喑哑开口：“没可能了。”
……
三天，整整三天，两个人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发一言，就这么干耗着。
沈之航揣着戒指回了家，果不其然，叶城不在。
第一天，第二天，沈之航到处找叶城，附近这一片儿都快要被沈之航找翻天了。
但是依然不见叶城的踪影。
这天精疲力尽的回到家，累的衣服也顾不得脱就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但是大脑仍然运作着，不断地想着还有哪里忘记找了。
忽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猛地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但还是飞快冲了出去。
来到陆深爸爸家，那管家看到沈之航也并不意外，他说：“你来了？”
沈之航一刻也等不得，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有没有看见城子？”
管家说：“看到过啊，前两天他自己来的，你不知道吗？”
沈之航一想，正是叶城不见了那天：“那我去问问阿姨，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了。”
管家脸色一变：“你……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沈之航看过去：“不知道什么？”
管家说：“夫人自杀了，从这顶楼，一跃而下。”
沈之航愣住：“怎，怎么可能呢……”
管家叹气：“我们都以为她的儿子回来了，而且经常来看望她，这样她的病情会越来越好起来，这样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