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民拿着他娘准备的谢礼来到张睿这,正赶上张睿在练格斗术,因为今日救人救的实在不太光彩,让张睿更坚定了要把以前的那些基本功练回来,冷不丁一回头看见林孝民站在门口。
张睿擦擦汗道:“孝民来了怎么不叫我呢?进屋坐吧。”
林孝民低着头,抱着一个小木盒子跟着张睿进了屋道:“今日……多谢睿哥哥的救命之恩,我娘亲……让我把这个给你送来,全做报答。”
张睿疑惑打开桌子上的木盒,只见这木盒里赫然放着一沓面值一百两的银票。看样子竟有几十张。张睿吓了一跳,急忙把盒子盖上推了回去道:“这……这太贵重了,你我本就是兄弟,我救你也是应当的,不必给我什么谢礼。”
林孝民抬起头看着张睿,眼里有一处淡淡光闪烁:“睿哥哥,这个你就收下吧,我娘说你只身在京城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很多,不可能总与爹爹去要,这些银子对娘来说没有多少,可对睿哥哥来说却可以解一时之须。”这段话可能不是林孝民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但却是他说的最顺口的一句话,仿佛一切对于张睿的事他都可以变得不那么害羞和害怕了。
张睿早知道毓秀姨娘本家是从商的,不然她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去给人做妾,钱财对于毓秀来说基本上就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她什么时候缺银子了,她娘家马上就会把银子送到位。这也是林夫人能容忍她这么多年的原因之一,因为林府的开销,大部分都来源于毓秀的娘家。
到最后张睿还是收下了银子,顺便与林孝民聊了聊学府的事,毕竟两人以后要在一起念书。
林孝民对学府兴趣缺缺,聊了一会不知怎么又聊到了纸鸢上面。林孝民叹息道:“只可惜我那只纸鸢撕破了,若是不破我还能与睿哥哥一起去放纸鸢”
张睿也来了兴趣道:“那纸鸢的骨架没坏,不如我们再另画一张贴了上去。”
小孩眼睛一亮道:“睿哥哥你等我,我去把那破了的纸鸢拿过来。”
张睿笑着点点头,看着小孩跑出去的背影暗叹道:“其实孝民也并没有那么胆小懦弱,只不过环境所致……”
第16章
过了不一会,孝民就把纸鸢拿过来,张睿对画画真不算在行,但颜色搭配还是可以的,两人舞弄一下午,一只大花蝴蝶纸鸢就这么做好了。
林孝民激动的小脸通红道:“睿哥哥,这是我过的最最最开心的一个年了,明年孝民还要跟睿哥哥一起过!”说完红着脸抱着纸鸢跑了出去。
张睿笑他小儿心性,猛然想起折腾了一下午竟把要交代韩叔的事忘了。急忙唤来韩叔交代了他一些事,然后给了韩叔两张银票。
韩叔拿着银票吓了一跳道:“少爷,你从何处弄来这么多银两?!”
张睿把毓秀姨娘示好的举动略微一说,韩叔便明白过来道:“如此也好,将来公子若有能力,也会帮扶他们母子二人。”张睿点点头,在自己没有一点能力之前,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晚上吃年夜饭这风俗和现代也相差无几,林家一大家子都上了桌子,唯独只有他一个外姓人。虽然舅舅并未曾苛待他,可张睿在林府依旧十分不自在。
吃饭时,毓秀又朝张睿谢了一番,老夫人也夸张睿有勇有谋,大伙其乐融融的气氛恰到好处。毓秀是姨娘,本不该上桌,但她在老夫人身边得脸,即便林夫人再讨厌她也不能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正吃着,毓秀不知吃了什么东西,突然捂着嘴从餐桌上站起来跑了出去,两个伺候的丫鬟也跟着跑了出去,大伙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三人。过了好会功夫,毓秀才脸色苍白的走进来。
老夫人关心道:“毓秀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旁边的丫鬟道:“姨娘这几日胃口不好,吃的东西不对付了就一直反胃,吐出来才好些。”
老夫人道:“看过大夫了吗?”毓秀摇摇头道:“过年这几日忙,想着过几日在看大夫。”
老夫人皱眉道:“怎的这么不惜着自己的身子,宝珠你吩咐外院的小厮去叫大夫来。”
桌上的人神色各异,有惊讶的,有不以为然的,还有满脸怒容的……这满脸怒容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夫人。
林夫人拿眼睛狠狠的剜了毓秀一眼,起身道:“我头有些痛,就先退下了,大家吃好。”说完领着丫鬟出了厅堂。
老夫人冷哼一声撂下筷子道:“阿承,你看你娶得好夫人,大过年的给我老婆子找不痛快,你们若真看不过我,明日我便收拾东西回徐州老家去!”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林老爷急忙起身道:“素华她今日许是身体不利索,早前就跟我说头痛,娘不要怪罪她。”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自己儿子,而是对身边的毓秀嘘寒问暖,越对比越觉得毓秀比林夫人好的多,要不是毓秀是商女出身,真应该娶了毓秀做正妻。
不一会大夫来了,给毓秀诊了下脉道:“尊夫人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平日里要忌食生冷的东西,冬日路滑,夫人尽量不要出门,在卧房里来回活动便可,想来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怀孕,其他的老夫就不交待了,一会我开记安胎的方子。”
大夫一说完,毓秀惊讶的捂着嘴满脸通红,林老爷也是一脸的惊喜,走上前去拉住大夫问是不是真的。大夫并没生气笑笑道:“老夫行医三十余年了。”意思就是这喜脉要是都探不出来那就白玩了。
林大人一高兴,赏了大夫好些银子,老太太抓着毓秀的手拍拍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再提林家添上一子半女,没想到老婆子还能再抱个孙子。”
张睿因为是男子,听到这些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只恭喜了舅舅就离了席。林孝泽也借机跟了出来。
“睿儿,等等我。”
张睿回头见他跑的着急“慢点,这路上滑,你怎么也出来了?”
林孝泽呼了一口气道:“在里面都快被憋死了,往年都是长辈不离席,小辈只能忍着,今年我娘都走了,那我也跟着出来了呗,睿儿我去你院子呆会吧。”
回去时韩叔正在给张睿的母亲烧纸,韩叔一见二人连忙起身道:“少爷,表少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睿:“也吃的差不多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韩叔你下去休息,剩下的我来烧吧。”韩叔揉了揉被火熏的干涩的眼睛道:“那我先退下了,少爷有什么吩咐再叫我。”说完朝林孝泽点点头退了下去。
林孝泽靠在椅子上道:“睿儿,这仆人不是你张家的家奴吗?为何姓韩?”
张睿道:“韩叔是我祖父捡来的从小与我父亲一同长大,虽然一自称下人,但我把他当做叔伯一般。”
林孝泽哦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叹气道:“毓秀姨娘又怀孕了,娘这次恐怕要气坏了。”
按理说林夫人讨厌毓秀情有可原,但林孝泽讨厌林孝民却是他不能理解的,首先林孝民是庶弟,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威胁,因为庶子成亲后都要搬出府邸另立门户的,其次两人毕竟是亲兄弟,谁能保证以后用不到对方,林孝泽并不是小肚鸡肠的性子,可是每次看见林孝民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张睿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林孝泽拿手支着下巴道:“其实没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和孝民关系还是很好的,我还记得他小时候长得白白嫩嫩的,每次我去祖母那的时候,他就跟在我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有一次我拉着他在祖母院子里的槐树下玩,正巧被我娘看见,后来我娘告诉我少与他在一起,他娘把爹爹都抢走了,他儿子还来抢自己儿子?!”
“其实我也没怎么在意,因为娘一直都讨厌毓秀姨娘,但是后来一次我领着他出去玩,那时我也很小,大概七八岁,他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一不小心把他给弄丢了。当时毓秀姨娘疯了似的抓着我,要掐死我。爹爹当时也气的狠了,伸手打了毓秀姨娘一耳光,后来孝民被找到了,我也再也没跟他一同出去过……”
张睿听完心里明白,恐怕这只是一出戏,两个孩子出门必定会带小厮,小厮都是随身跟着的能那么容易就把人丢了?而且故意激怒毓秀,让毓秀做出气愤的举动,差点伤害到孝泽,让林老爷直接厌弃毓秀,这着实是一步好棋,只是林夫人毕竟心还是软,把孩子送了回来,不然毓秀会真疯了。
也是从那以后毓秀不再让林孝民出门,不让他与别人说话,不让他争。最后养的林孝民像个女娃一般见人就羞涩,连说话也都不敢大声说出来。张睿作为一个外人无法去说人家两兄弟的事,只能默默感叹,古人生在大宅子里的各种为难。
******
年后时间过的总是飞快,一转眼过了十五,学府就要开学了,韩叔前后出去了几次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全了。把张睿交待让买的书籍、案卷和往年的可靠题目一一买了回来。虽然韩叔不知道他要这些干嘛,少爷提出来,他尽量都办到。
去学府时张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跟林孝泽同坐一辆马车而是跟林孝民一起。为此林孝泽还生了气,觉得张睿被林孝民抢走了。到了学府以后每月有三天的沐休,沐休期间学子可以回家外,其余的时间都不可回去。林孝民因为张睿跟他坐一辆马车异常高兴,拉着张睿说个不停,说了学府大致的情况,还介绍了夫子和丙班的学子。
学府分四个班,甲乙丙丁。这四个班分配都是特别严格的,就甲班来说,像蒋泰、陆展元、赵安、仲昕他们的父亲都是三品以上的官职,曾子衿是个特殊,他父亲只是个六品的奉直大夫,之所以能到甲班是因为他学文颇得学府院长的青睐,而林孝泽更是个特例,林承只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太常少卿,林孝泽的学文又一般,能到甲班来,完全是托了陆大人的关系。因为陆勇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在京都学府也是挂名的院长,就相当于现在的副校长,想要塞进去一个两个学生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这也是曾子衿为何看他不顺眼的原因。
乙班是众所周知的学文做的最好的班级,但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家中已没有实权,只有挂名的职位。而世家是几百年累计下来的学文,底蕴深厚,不是其他人能比拟的。
丙班都是大官员家中的庶子,也有六品七品小官小吏的孩子,张睿能到丙班倒也不辱没他,若是他爹爹还活着,要想来京都学府最多也就是个丙班。
最后是丁班,丁班有些特殊……丁班这些学子都是武将的孩子……除了每日多学骑射外,这帮皮猴精力太过旺盛,基本上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所以丁班单独圈出一个院子,供他们玩闹。
张睿对学府了解的差不多了,可越临近学府,林孝民就越安静,小脸也耷拉下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张睿忍不住道:“孝民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林孝民摇摇头道:“其实……其实我不喜欢学府,夫子总是凶巴巴的,还有拿虫子吓唬人的杨兴宝。”
张睿扑哧笑了出来,揉揉林孝民的小脑袋瓜,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他已经把丙班大致勾勒的差不多,跟小学初中差不多,感叹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要跟一群孩子一起上学。
第17章
到了学府,跟后世的学校有很大区别,单从这景致上说,这学府就跟公园似的,曲径通幽,亭台楼阁,既雅致又充满浓郁的学习氛围,让人惊叹不已。
二人来到丙班,不少学子已经早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过年的事,见到张睿这帮孩子突然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夫子坐在前面的矮榻上,拿着毛笔正在核对班里的学子姓名。夫子姓柳,单名本,进士出身,学文做的不错为人很是高傲,但不酸腐。
张睿走上前去,深鞠一躬道:“学生张睿,见过夫子。”
柳本今年五十余岁,身材消瘦,提笔时宽大的袖口露出两根竹竿似的胳膊。听见张睿说话微微抬起下巴,斜眼瞧了一眼道:“你就是林承举荐来的?”
张睿道:“正是小生。”
“四书五经可有读过?”
张睿道:“略知一二。”
柳本捋了捋胡子道:“去第五排第三个位置坐下吧。”
张睿作揖退了下去,第五排……已经排到最后一排了,三个位置。靠在窗口的一个位置。许是很久没人坐过,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靠近他座位的旁边桌子上,趴着一个身穿棕色长袍有点胖胖的孩子。
张睿朝他道:“在下张睿,不知这位贤弟如何称呼?”
趴在桌子上的男孩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般,张睿有些尴尬,稍微提了音量又说了一遍,那孩子依旧趴在桌子上不动。
张睿笑着摇摇头心里想着,这人大概是不太欢迎自己,从包裹里拿出书籍准备看,余光一扫无意间发现那孩子的桌子下有一小滩血迹……!!!
张睿急忙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拍了拍“这位小兄弟!这位小兄弟你身体不舒服吗?”趴在桌子上的人顺着张睿拍的力道斜着直愣愣的摔倒在地。
旁边的一个学子回头看了一眼“啊!!!!”尖叫起来。张睿顺着身体看去,只见那孩子面色发青,七窍流血已经死去多时了。榻上的夫子被叫声吓了一跳,手里的毛笔没拿稳,一大团墨滴在刚刚写好的名单上,正好晕染在死去孩子的名字上“杨兴宝……”
所有的学子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屋子,只剩下张睿和眉头紧皱的夫子。柳本走到那尸体前看了一眼,闭上眼睛说了一声“造孽”然后跟张睿道:“你先出去,通知夫长过来,不要张扬。”
张睿点了点转身出了屋子。丙班的学子全部聚集在门口,胆子大的时不时还朝屋内张望,年纪小的吓得面色发白,林孝民吓得更是眼圈都红了,像个小兔子似的。
“孝民,过来”张睿朝林孝民招了招手。林孝民跑过来,抓着张睿的袖子道:“睿哥哥……杨兴宝死了吗?”
张睿僵硬的点点头道:“你知道去哪能找到学府的夫长吗?”
林孝民摇摇头,旁边有个身材高瘦的少年道:“我知道,我给你带路!”另外几个孩子也跟着要去。
张睿道:“大家先稍安勿躁,安静在这呆着不要乱走,我与这位兄去去就来。”大伙都点点头,呆在原地不再骚乱。
因为这件事兹事体大,不能轻举妄动,处理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抹黑学府,所以张睿别没有叫学府里的小厮去叫人,而是亲自去找了夫长。
夫长姓徐,身材微胖,头戴着夫子巾,看着与寻常的夫子没甚两样。
张睿稳住心神,将刚刚的事发经过一字不落的告诉夫长。夫长吓了一跳,起身拍拍张睿的肩膀,带着自己的几个门生就朝丙班跑去。
跑到丙班时,只见丙班的孩子们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起,脸色都不太好。见徐院长来,都弯腰作揖。
徐夫长点点头道:“秋泽,你带这些孩子先去半学斋,千万不要出差错。”叫秋泽的是徐夫长的得意门生。
朝一众学子行了一小礼道:“众学弟与我来吧。”一群人跟着他朝临近的半学斋走去。徐夫长突然道:“刚刚那个学子,你与我过来”叫的正是张睿。
林孝民拽着张睿的手,一脸担心。张睿回头捏了捏他道:“不必担心,夫长只是问我几个问题,你先跟他们一起去,我随后就来。”林孝民这才松开手,眼里还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