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油画棒画的画，上面用红色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圣诞快乐的字样，安安炫耀般地拿着画给钟皓天看。

钟皓天放下要收拾的碗筷，走到客厅拿起安安的画，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用一只手摸摸安安的头。

那是画的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孩子坐在中间偷笑；左面一个大人穿着西装，头上卧着一只大肥猫，笑得很开心；右面另一个穿着衬衫，头上还有个具象化的十字路口一样的符号，正要去抓那只猫；背景就是现在的客厅，场景被布置得过节气氛十足。人物画得虽然幼稚，表情却很到位，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让人看了就想笑。

‘安安这是要送给陆叔叔的礼物吗？安安长大了呢，竟然知道送给叔叔礼物了。’拿出便签写给安安，钟皓天为现在的幸福感到欣慰。

“对了，我还要做个礼物给爸爸，今天晚上都不要打扰我，还有爸爸你不要偷看哦。”

安安说完之后就拿着书包跑回了房间，还唯恐钟皓天会偷看似的关上了房门，钟皓天甚至还听见他反锁上了房门。

安安回了房间，钟皓天走回餐厅，开始收拾刚才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把碗筷拿进厨房开始冲洗，一边冲洗一边想着自己明天要送给陆励成的礼物，他一定会很吃惊吧。

为了给他这个惊喜，钟浩天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其实在和陆励成和好之后钟皓天就有开始留意电子发声器，尽管这个东西并不美观，带着他也很难堪，但是为了能够叫出陆励成的名字，钟皓天还是愿意去尝试。

为了能够再次说话，他用那种小手电筒一样外置的人工发声器练习。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所以几乎忘记了该如何说话。重新学会说话的过程，就和小孩子学说话差不多，一个字一个字地练习，每一个字都费尽了力气去学习。一开始他每天都练习四个字，“安”、“陆”、“励”、“成”这四个字在他口中无数次地吐出，从一开始的声音模糊，音色难听，到现在的能够顺畅地说出每一个字，再到完整的一句话，声音清晰，虽然稍微有一点点不自然，但是很连贯。这是他练习了好长时间才做到的，就希望陆励成能够快点回来，说出那一句他练习了很久的话。

钟浩天只是偷偷地在练习，安安一直都记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唱歌也很好听，可是尽管他很认真地练习，却再也变不回从前的声音，现在如果唱歌会觉得声音更奇怪，所以他不敢轻易和安安说话。

钟皓天安静地洗着碗，安安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给爸爸的礼物，洗碗的水流声让钟皓天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的声音，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人走进来，悄悄地带上门，随手放下了提着的皮箱，脱掉西装外套，看见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身影，抬脚就要走过去。吃饱喝足在客厅打盹的米粒看见门开了之后，快速地冲过去在来人的脚边蹭了又蹭，然后撒娇地叫了一声。来人全部心思都在厨房里那人的身上，蹲下身笑着摸了一下米粒的头，还跟一只猫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米粒竟然像是能听懂一样不再叫唤，独自跑开了。来人则悄悄地走向了厨房。

钟皓天一边洗碗盘一边在想事情，却好像感觉到一丝异样，刚想要转身去看，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穿过腋下缠住了腰部，带进了一个带着湿气与寒意的怀抱。但是钟皓天却觉得这个怀抱格外温暖，让他激动得差点摔掉手中的盘子，幸好身后的人反应快，松开抱着钟皓天腰的手，接住了差一点就滑进洗菜池的盘子。

反应过来的钟皓天再一次拿住盘子，然后那只手缠住钟皓天的手，和他一起洗着盘子，两个人四只手安静地洗着一个盘子，只是钟皓天觉得眼睛里酸酸的，心里满满的，泪腺不争气地出来宣示着它的存在，却一点也不想去擦。

“皓天，我回来了。”

身后之人的手顺着盘子，游移到钟皓天的手上，满是泡沫的手裹着钟皓天那比他小一些的手，打开水龙头冲洗着盘子，下巴靠在钟皓天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吹过钟皓天耳边的碎发，发梢擦着耳根，侧眼看去就会看见钟皓天的耳根发红，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安静而甜蜜。

两个人就以这样的速度把所有的碗筷都洗完，钟皓天抓过毛巾擦了两个人的手，也没走出这个怀抱，反而在这个怀抱里转了个身，伸出手臂抱住对方，然后面对着拥抱着他的人，直接就吻上了对方的唇。唇贴着唇安静的简单的吻，呼吸的气息打在彼此的脸上，钟皓天脸上的泪水蹭在对方的脸上。对方似乎没有想到钟皓天会如此热情，原本抱得并不紧的双臂突然抱紧，用了一种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一样的力度抱住钟皓天，感受着那久别重逢之后带着太多甜蜜的吻。

许久之后两人才分开，只是钟皓天却没有离开对方的怀抱。手伸进裤子口袋，拿出那个电子发声器，抵住下巴环抱住对方的脖子，踮起一点脚让唇凑近耳朵，用低低的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在对方耳边说出了那句话，那句他一直想说的话。

“陆励成，我爱你。”

这句话钟皓天说得最好，因为他每天都会偷偷练习，每天都会说无数次，脱口而出的时候那么自然。

抱着钟皓天的陆励成忽然听见这句话，眼睛瞪得老大。

“皓天你……”

陆励成抱着钟皓天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可以听见钟皓天的声音，听见钟皓天叫他的名字，听见钟皓天说爱他，听见钟皓天唱歌，他以为那些都只能是幻想，现在他也以为是自己在幻听。

“陆励成，我想亲口说出‘我爱你’，想让你听见我说‘我爱你’。”

这一次声音大了一些，陆励成确定自己听得清清楚楚，这绝对不是自己在幻听，只是他不敢相信而已。直到对方把脸从他的耳边移开，近在咫尺地面对着他，嘴唇张合之间，清晰地发出这样的声音。看见钟皓天抵在下巴处的那个发声器，陆励成才真正相信了自己的耳朵。他想要睁大眼睛看着钟皓天，努力地一眨不眨地睁大眼睛，因为他怕一眨眼就会有东西从眼中掉落。他只觉得眼睛好酸好痒，胀痛得厉害，想去揉眼睛，却发现钟皓天再一次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眼。陆励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眼中那带着甜蜜的泪水掉落下来。

陆励成知道有电子发声器，还曾经留意过，只是他觉得那么不美观，而且发出的声音还怪怪的，钟皓天可能不愿意去尝试，他不愿意再去强迫钟皓天。所以尽管他一直都在注意，却从来没有说出口，没想到钟皓天为了能跟他说话，居然真的练习了。

湿热的唇贴上陆励成的眉眼。泪水滑下之后，钟皓天顺着泪水一路吻下来，吻掉陆励成所有的眼泪，然后再一次看着陆励成。

“钟皓天，我也爱你。”

因为了解过，陆励成知道钟皓天付出了多少。他做出如此多的努力，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让他听见这句话。陆励成觉得胸腔里慢慢的，被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所占满了，所以他也要告诉对方，他的爱意。

“励成，我不会再松手。”

“我也不会再让你有松手的机会。”

陆励成吻上钟皓天的额头，钟皓天的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陆励成的脖子，任由陆励成吻着自己。

屋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还有风吹打在窗子上，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正文完——

番外：视听室内的浪漫By：洛木桌（根据赤雪碧叶口述梗概撰文）

陆励成接到Blue　Moon的夏总打来的电话，说新会所的装修已经定下要用钟皓天的方案，陆励成觉得很开心，钟皓天拿下这个Case对他日后自立门户至关重要。

陆励成心情好，工作效率也出奇的高，不到五点钟居然就把工作完成得八九，难得可以准时下班了。

想起钟皓天，陆励成眼底露出一丝温柔，下了班就赶紧去停车场取了牧马人，踩紧油门往家赶。

可惜上海的路况总是不尽人意，尽管陆励成归心似箭，却不得不向拥挤的路况和不停出现的红灯妥协，停停走走之间，看到了一间音像店，忽然想起他和钟皓天好久都没有一起看电影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就算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了许多，总还是不能手拉着手一起去电影院，所以家里的视听室就成了两人享受一起看电影的地方。

陆励成寻思着反正这个点堵车是免不了的，干脆在路口那边往音像店一拐，想着选几部片子回去跟钟皓天一起看。面对着满墙的影碟，陆励成随手捡了几片最新的电影，又走进经典区，随意地看着，就被一部旧电影吸引了——《滚滚红尘》。他倒是不喜欢为了章能才毁了自己一生的沈韶华，也不喜欢那个没用的章：能才，做汉女干倒是有本事，可是却只能一味地辜负自己的爱人，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为自己牺牲，他不喜欢这个爱情故事。但是他很喜欢沈韶华光脚踩在章：能才脚上在阳台跳舞的场景，发自内心地觉得那是浪漫，还有那首歌，他是真的喜欢。于是陆励成毫不犹豫地拿了这张片子。

六点多，天色已经有些灰暗的时候，陆励成终于到家了。安安显然饿坏了，看到他进屋就大喊：“爸爸，陆叔叔回来啦！咱们吃晚饭吧！”

钟皓天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看到陆励成拎着袋子，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赶快过去吃晚饭。陆励成看着这些菜，都是自己喜欢的，知道钟皓天肯定是特意向张凌学的，心里也觉得开心，胃口大开。

吃过晚饭，安安早早地喊困了，陆励成带着安安洗漱后便安顿他睡下，然后又回到厨房帮着钟皓天收拾碗碟。

“夏总今天打电话给我了。”

‘嗯？’钟皓天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陆励成。

“呵呵，傻瓜，你的方案中标了。”陆励成一边把洗干净的盘子放进碗柜一边说道，“我买了几张影碟，待会儿咱们看部片子庆祝一下好么？”

钟皓天点点头，看着陆励成那么开心，想着安安也已经睡着了，不如就全听他的。

沙发上，穿着居家服的男人们靠在一起，视听室里弥漫着微微的酒香和电影的音乐。为了庆祝，陆励成还专门开了一瓶30年的拉菲，此时沙发前的茶几上随意倒着两个杯子，旁边的酒瓶里已经没剩多少酒了，显然两个人都很尽兴。

音响里传出陈淑桦的声音。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陆励成的声音轻轻说道：“你说沈韶华是不是傻瓜？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一生。”钟皓天微醺地靠在陆励成的肩膀上，轻轻拉起他的右手，在他的手心写了几个字：“她愿意就是值得。‘”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陆励成又带着笑意说：“我很喜欢脚踩着脚跳舞那一段，你可以这样陪我跳一支舞么？”钟皓天略带羞涩地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伴随着音乐，钟皓天赤着脚踩在陆励成的脚背上，却又怕踩痛陆励成，红酒已经有点上头，他感到自己脚下虚浮没轻没重的。陆励成凑到钟皓天耳边，温柔地耳语：“没事的，这是甜蜜的负担。”说罢更加揽紧了钟皓天的腰，让他卸去腰力，在自己的怀中更加舒适。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灰暗的光线里面，他们拥抱在一起，旋转着。陆励成看着钟皓天发亮的眼睛，微微地低下头亲上了那美丽的眼睫。

陈淑桦的歌声还在唱着：“本应属于你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灯光熄灭，窗外，微蓝的月光洒了进来。

番外：睹物思人BY：汐小舞（根据赤雪碧叶口述梗概撰文）

距离陆励成从国外回来已经有五天了，这几天下来，陆励成除了去公司处理一下工作或者在书房对着电脑处理一下事务，余下的时间里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钟皓天身边，好像要把这三年来所缺少的陪伴一下子全补回来似的。所幸，这几天钟皓天事务所里的工作因为手下人能力突出，他也得以清闲了几日，也就顺着陆励成的心意一直待在家中时时都和陆励成在一起，毕竟是如此相爱的两个人，陆励成这般念着钟皓天，钟皓天又何尝不是这般念着陆励成呢……

这一日午下午，钟皓天见到屋外冬日里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便坐在了落地窗前，拿起画本画笔开始了他的素描……于是，当下午陆励成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堆文件从书房里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即使看过多次仍会让他禁不住怦然心动的画面：落地窗前，钟皓天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执笔时重时轻地在纸上勾勾画画，时而抬头侧首望着窗外凝神一会，时而低头认真地看着画本继续勾勒描绘，嘴角不自觉浮起的一抹浅笑点亮了他整个白净清俊的面庞，额首的碎发斜落下来随着他时不时轻轻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陆励成看得入迷了，一时倚在书房的门框上，不舍得上前打扰。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是属于他的啊……陆励成微微勾起嘴角，让他觉得此生最满足最好的一件事，莫过于此。

直到钟皓天终于发觉素描时间过长脖子有点发酸禁不住揉揉脖子时，陆励成才既无奈心疼又好笑地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去，轻轻地从背后环住他：“脖子酸了？”钟皓天感觉到背后人熟悉的气息时忍不住放松下来靠在了那温暖的胸膛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接着就感觉到了那双经常握着自己双手舍不得放开的大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地揉捏着。“这样好点了吗？”头顶上传来陆励成的询问声，舒服得都快要睡着的钟皓天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陆励成看到钟皓天这副模样顿觉好笑，心底溢出了满满的幸福感……三年了，这人不在自己身边，自己何曾有过如此舒适轻松的感觉？这人又何尝不是一样？

陆励成紧了紧手臂，在钟皓天耳边低语：“皓天，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这一声低低的自言自语般的询问却让钟皓天的睡意全消，他从陆励成的怀中抬起头，对上陆励成透着认真珍惜心疼的眼眸时不禁愣住了，过了一会，钟皓天突然轻轻地笑了，脸上的光彩瞬间绽放，简直让陆励成移不开视线。钟皓天拿起画笔，在刚刚画好的图纸反面，极认真地写下一个字，‘好’……陆励成在钟皓天耳边低沉地笑了一声，他知道，他的一生，此刻开始真正完满了。

两个人维持了这样背后拥抱的姿势好一会儿没动，钟皓天都在考虑要不要挣扎出来提醒陆励成该出去买点菜回来时，就听见头顶又响起了一个询问声：“你想我吗？”钟皓天心底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人真是……自从陆励成回来后，两个人不论何时温存完哪怕只是一小会儿的耳鬓厮磨以后，陆励成总是要问他这个问题，这是第几次了？每次钟皓天都会在陆励成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下那几个字‘想’或者‘我很想你’，以此安抚陆励成心底小小的不安全感，他知道，陆励成很怕上次出国后再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波澜……没有丝毫不耐，钟皓天还是一如既往地翻开陆励成的掌心认认真真地写道：“嗯，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