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励成知道钟皓天很喜欢日本菜，几次带他去吃他都会吃不腻。尤其烧烤类和刺身，那是钟皓天的最爱，再配上杯梅酒简直可以让他心情愉悦一晚上。所以陆励成总是留意哪家日本菜比较地道美味，他便会带着钟皓天去吃。他的别墅区原本附近就许多日本人居住，所以日本餐馆特别多，钟皓天相当喜欢这里的环境。

“再点些Otoro就好。”陆励成见钟皓天看起刺身菜单眼睛发光的样子就有些无奈，这些生冷食品他的嗓子尽量少吃，而且规定他不能沾Wasabi.可是只要想到，因为他的病，他这辈子都无法像正常人那样随心所欲吃东西，陆励成心里就很难受，况且他才三十岁。所以有些东西他也由着他适可而止吃些，只要不过度，应该没什么多大问题。

陆励成很喜欢看埋头吃东西的钟皓天，认真又馋嘴的模样非常有趣。

他自己则慢条斯理吃着海鲜火锅，日本料理并不是很合他的胃口。但是钟皓天喜欢，他很喜欢这样和钟皓天用餐的气氛。

忽然手边手机响起——是去美国总部参加RU公司收购计划的小组成员小狄。

“喂？”陆励成想不明白这个时间点，小狄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Elliott.”一个年轻又有些模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怎么了？”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我想申请退出计划。”他是RU收购计划成员中年纪最小的，也是陆励成亲自提拔上去的。

原本只是个实习生，却因为能力突出而被陆励成重用。一转正就被选中参加那么重大的企划案，也是只有大胆的陆励成才做得出来。但是，小狄毕竟年轻、冲动，由于他是被陆励成提拔上去的，所以在公司对他惟命是从。但是，陆励成忽然退出计划，他也只能随其他成员一起赶赴美国。

“我已经签了保密条约，而且计划的内容不会再参与。”陆励成提醒小狄，他已经是局外人。那份合约是有法律效力的，该计划的任何事宜都不得透露半分并且不再过问此计划。听陆励成如此说后，小狄询问了些日常的问候就匆匆挂了电话，小狄虽是年少，但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今天这通电话，让陆励成担心计划有变，只是，他现在已不会再有权利和义务过问此计划。

抬头疑惑地看着陆励成，指指手机。

“没事，公司小事。”陆励成摇摇头，让他别担心自己的工作，继续替钟皓天夹了块年糕到碗里，让他放心用餐。

钟皓天对陆励成的公事一向不会关心，因为他这样精明能干又是公司高层。但是，最近他觉得陆励成空闲了不少。从前替他装修时，他忙得可以一个月不见人影，连自己房子装修情况都没空关心。最近却正常上下班，加班都很少。他隐约觉得是不是那次为了他生病，而发生了什么。可是，陆励成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一向责任心强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陆励成回想那通电话，心里忽然冷笑。Olive这人一直心眼很小，这个组成员都是他亲自挑选上任，现在，恐怕他把收购计划当成排除异己的机会了。他倒是要看Olive做到何种地步，他虽然当初直接推荐了他，但他是否能把握这次机会也要看他Olive的本事。况且，陆励成手里自然会给自己留有退路的法子。

当他们走出餐馆，已经天黑了下来。陆励成和钟皓天肩并肩散步在夜空下，感受这夏天的夜晚……

第二十四章： 着迷

夏季的雨天虽然可以暂缓降温，但往往放晴后会愈加灼热。昨天一场大雨，今天果然酷热难当，就算在办公楼内，陆励成都能听见外面阵阵知了的鸣叫声。

“Elliott，会议室准备好了，在05会议室。”正埋头办公的陆励成，接到临时助理Iris的内线电话。

今天下午是小组日常会议，陆励成开始准备手头今天要开会的资料。

“05会议室？平时不是07会议室吗？”通常日常会议，陆励成都会去07会议室，因为那里设备较好，而且地方也宽敞。

“07会议室今天空调坏了，维修师傅要下午三点才能过来。”Iris无奈地解释道。

退出RU收购计划后，陆励成虽现在负责些小Case却也并不轻松，琐碎的事情又多又杂。不过陆励成的办事效率高，所以对他来说反而简单，最起码不用经常加班加点。

拿上会议资料，坐上电梯去楼上开会。刚出电梯，迎面居然遇见钟皓天与MG新大楼装修Case负责人Vic向自己走来。

“Elliott.”Vic见到陆励成马上迎上去打招呼。

Vic虽一直在上海工作，但曾经与当时在北京的陆励成合作过Case，Vic很欣赏陆励成，所以在公司他们算不错关系的同事。当初陆励成推荐Ian事务所，按Vic为人是不会接受的，不过，他了解陆励成不会假公济私便接受了推荐，果然，给出的图稿让他非常满意。不过，他没想到Ian事务所会给他这位情况特殊的总负责人，一开始想要求换总设计师Milo，可后来发现钟皓天工作表现那么出色就那么敲定了下来。

“Vic.”陆励成笑着握手，侧过脸见到他身边的钟皓天目光柔了下来也打了个招呼，“钟设计师怎么也在这儿？”

“你们认识？”Vic好奇地问。

“是啊，皓天是我新居的设计师。”陆励成看着钟皓天笑眯眯回答。

“那老熟人了啊。”Vic本就是个开朗的人，见到大家都是老相识气氛也热络不少。

“今天怎么来这边开会？”Vic虽也是MG上海分公司的却是浦西另一个区的公司职员。

“这里是上海总部，为了方便日后Case，我们部门下个月也要搬来。”Vic说道。

Vic现在所在的办公大楼更为陈旧、规模小，MG公司这次准备一起把浦西所有主要部门都搬进浦东新办公楼。而Vic正好是负责新大楼监督的负责人，为了更好执行工作和沟通，预备在最后几个月，搬进陆励成所在办公楼办公。

“你们准备去07会议室？”这层楼的会议室，只有05会议室与现在空调还未维修的07会议室。

“是啊，反正时间不长。”Vic知道那里空调已坏，但是没办法人都来了，而且他们的会议其实不长也就一个多小时，主要让钟皓天看一下MG总部发来的要求和沟通彼此日后的事宜。

“你和钟先生去05会议室吧，我让他们去07会议室。”陆励成拍拍Vic胳膊说。

“那怎么好意思。”Vic摆手拒绝。

“07会议室用惯了，而且我们这次只是日常小组会。我们老同事了，客气什么。”陆励成说罢，便拨了Iris的手机通知小组成员全部去07会议室等他。

见陆励成坚持，Vic也不好推辞心里感激陆励成便开口道：“开完会有安排吗？难得都是熟人，我请你和钟先生喝下午茶。”

“好啊。”陆励成望了眼钟皓天点头答应，嘴角弯起弧度。

今天钟皓天一身灰色衬衫，这件是他替钟皓天挑选的。而陆励成今天也同样一件灰色衬衫与钟皓天是同一品牌却不同款式的。

自从在一起后，他们总是会特意购买同一款式不同色系或者不同款式却同色系的衣服、鞋子、皮带。这些外人不会注意的小细节，只有他们心里知道的情侣撞款、撞色的秘密，比什么都来得甜蜜。

今天原本只是在MG上海浦西另一家公司开会，但是下个月Vic所在部门就要搬进陆励成这办公大楼，大部分资料已经转移到这儿。

所以，也没来得及通知陆励成就跟着Vic来了这里。钟皓天想，反正是工作时间，陆励成原本就工作繁忙，也不好打扰他办公。没想到，居然开会前撞见了，看到陆励成落在他身上温柔的目光，他尴尬地转移开眼睛。开会前，Vic已经对他抱歉过，会议室的空调坏了。他当然知道陆励成让出会议室是为了他，心里一阵幸福。

自从负责MG普通办公大楼的Case后，钟皓天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前期工作。由于这个Case是事务所相当重视的Case，所以Ian把自己贴身的助理配给了他，Ian的助理经验丰富，能很快理解他的意思。

05会议室就在07会议室对面，透过百叶窗缝隙就能隐约见到对方，钟皓天落座后，情不自禁望向陆励成所在的会议室。见到陆励成也已经开始开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励成工作时的样子，那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那种骨子里散发的自信光芒让钟皓天看得入了神。

虽然后勤部的人在会议室内加了四个电扇，但是依然热得陆励成不停擦汗。幸亏今天，让他撞见了钟皓天，因为伤疤关系，钟皓天绝对不会解开领口的钮扣，今天天气那么炎热，要钟皓天在这里待上一个小时一定会中暑。喝水间隙，陆励成悄悄侧头看对面开会的钟皓天。他原本就是个收敛光芒、温柔的男人，工作作风也像他的为人，却有着自己的坚持，柔中带刚。这也是陆励成当初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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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会议差不多同时结束，陆励成收拾好资料便随Vic和钟皓天去了餐厅喝下午茶。

Vic和陆励成合作过两次，两次都是他去北京。在那里，不但和陆励成合作愉快而且陆励成相当照顾他，所以，在公司同事中他们算私交不错的。只是在公司，彼此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不会过于频繁接触。

“你的小助理呢？”陆励成虽然知道Ian给钟皓天派了助理，但是怕钟皓天人太温顺导致助理偷懒。

‘天热，我让她先回去了。’钟皓天在便签上写道。会议结束后，已经没有其余工作而且天气炎热，他就提前让助理回家了。“你们别光顾聊天，想吃点什么？”

工作后无事一身轻，Vic又和陆励成很久没一起吃饭，心情显然不错。

‘我随意就好。’别人请客，钟皓天一向不会挑食。

“你请客，我就不客气了。”陆励成拿过菜单开始点，“蛤蜊汤、菠萝油条，这里的猪蹄不错还有蒜泥黄瓜。”

“你不是不喜欢猪蹄的吗？”Vic记得陆励成不喜欢吃动物的四肢。

“最近口味有些改变。”陆励成笑着说。

钟皓天喝了口茶，原本不会开口的人显得很安静。这家餐厅他与陆励成前几天刚在他们家附近的分店吃过，他非常喜欢里面的猪蹄。陆励成点的，都是他爱吃的。

“钟先生，你点什么也别客气。”Vic对钟皓天说。

‘粉蒸羊肉、肠粉。’钟皓天不好意思点太多，点了两样陆励成在这里比较爱吃的菜。

虽然钟皓天不能说话，都是陆励成和Vic聊家常，但是这顿饭吃的相当愉快，陆励成时不时看眼钟皓天然后继续聊天。钟皓天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欲望，只能避开他的目光低头吃东西。

“真没想到，钟先生是你的新居设计师。”Vic查过钟皓天的资料，以他的奖项、资质、阅历和作品竟然做室内设计实在大材小用。虽然情况特殊，却也太委屈这位名设计师，尽管他们相处不久，以他用人经验来看钟皓天绝对是位出色的人才。

“钟先生是个相当负责又很有才华的设计师。你知道，房子装修最繁琐又麻烦。他凡事亲力亲为，连我家一个水龙头都是他亲自去看实物挑选的。”陆励成对钟皓天的工作大加赞赏，“我就点了下我的要求和审美，他就能做出最合我心意的设计。”

“看来，我很幸运能和钟先生合作了。”Vic看着钟皓天笑着说，“我认识Elliott那么久，他第一次这么夸人。”

钟皓天谦虚摆摆手，暗暗给陆励成个嗔怪的眼神。陆励成托着下颚，满脸自豪地看着钟皓天。

他的确是他的骄傲，他不止一次带入自己遇到钟皓天这种情况。这种从云端跌落的落差，还要适应已是残疾的不便与接受这个事实，带着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又天生疾病的孩子并视如己出。生活拮据艰难是其次，他人的目光、心理的失落感和挫败感是最致命的，他却都挺了过来。这种情况看，他不但没倒下还能出色完成设计，处处为客户考虑，这样的韧劲，陆励成自愧不如并很佩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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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火辣辣晒得地面浮起热浪，Vic原想送钟皓天去地铁站却被钟皓天温柔地婉拒了，陆励成则先一步开着车和他们道别离开。待Vic开车走后，躲在商场后门车位的陆励成马上开车停在了钟皓天的面前。

“把领子解开吧。”见钟皓天满头大汗，陆励成拿出面纸替他擦脸上的汗。

钟皓天呼了口气，解开领口吹风，今天快三十六度的高温，让他热得够呛。Vic所在的公司地址距离陆励成的家很近，所以也没开车去。谁知道忽然决定来陆励成这儿开会，幸好撞见陆励成还能送他回家。

“怎么临时来这里开会，也不告诉我。”陆励成边开车边问。

‘开会而已，而且你也有工作要做。’钟皓天在纸上写道，陆励成扭头看了眼笑了起来。

“Vic的部门马上搬来这里，看来以后你经常会来这儿开会。”他想到能经常在工作时间见到钟皓天就高兴不已。

钟皓天让陆励成专心开车，自己则开始看他们开会的资料。虽一路无话，却能感受对方的呼吸声与气息，没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的。

他们都是忙碌的上班族。陆励成不用说，钟皓天自己最近也要忙一阵子，因为之后要专心投入MG新大楼Case，之前的工作要赶紧完成，所以，这几天他和陆励成晚上都会额外在家加班。他在客厅楼梯下搭了个桌子画图稿，陆励成特别买了个传真机给他方便联系客户，而陆励成则在自己的书房办公。

有一天他们忙得狠了，只匆匆煮了点泡面便各忙各的。虽然平日，这些忙碌对他们而言习以为常，但是，因为有了对方的陪伴而变得不那么枯燥、乏味了。有时，陆励成忙完替他煮点夜宵；钟皓天忙完了，替陆励成泡杯热茶。只是小小举动，那种感觉比什么都来得温暖。

今天也是同样，他必须要按照要求先把计划和修改几个方案的雏形出来，可以赶在Vic出差前给他看。而陆励成因为一个Case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异常忙碌，已经连续在家办公了三天。照样简单吃了点面条，钟皓天负责洗碗收拾，陆励成则去书房开始办公。

钟皓天和陆励成在工作上，也同样是忘我投入的人，所以一旦工作起来，对方都不会打扰彼此。此刻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的时钟发出嘀嗒嘀嗒声。

当陆励成悄悄将一碗雪菜肉丝面放在他身边时，他才惊觉已经半夜三点。

“垫垫肚子。”陆励成知道钟皓天忙得累了，吃点东西会精神点。他今天提前完成任务，就煮了点面条给钟皓天当夜宵。

钟皓天握了下陆励成的手心，拿起筷子开始吃面。要不是陆励成提醒，他还真忘记时间了，热乎乎的面条下肚，整个人舒服不少。陆励成亲手擀的面是他最爱的，所以他常常给自己下面吃。

夜，静悄悄的，只有钟皓天的打字声与铅笔接触画稿的刷刷声，而陆励成则靠坐在不远处客厅的那张白色小床上看书，陪着钟皓天。钟皓天原本让他早点睡，不过拗不过他的决定就让他去了，反正累了，他自然会睡。

MG新大楼的Case，对钟皓天的意义非同寻常。不光因为总负责人的位子，而是陆励成为他这份工作所做的信任和付出，他不惜插足Ian的决定，为自己争取来的工作。虽然，图稿被剽窃，可是，能负责这个Case已经相当不易。他一定要出色、完美完成这次的Case，来报答陆励成。

他热爱设计，这是他的梦想。曾经，他以为他实现了梦想。可是，自从割去声带，家庭遭受重创后，他已不再奢望这份遥不可及的执着，只想把安安健康带大，存钱供他读书。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机会，他想努力看看，还能不能再次触碰那片他渴望的星空。他想自己设计的大楼，盖在最繁华地段；他也想为别人设计出温暖的居民住宅。身为设计师最大的满足，便是走过自己的设计作品时那种自豪感，那是多少金钱都无法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