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上——赤雪碧叶
赤雪碧叶  发于:2015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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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皓天看到安安依赖地靠着宋奶奶,安心了许多,然后从皮夹子里拿出了五百人民币硬塞给了宋老师。宋老师虽然每次都不想要,但是钟皓天还是坚持给。宋老师人再好,一直麻烦人家照顾小孩子怎么也过意不去,再加上安安又总在人家家里吃饭,这钱一定要给的。

宋老师是退休的老教师人很好,因为钟皓天情况特殊又忙于工作,时常不能在家照顾安安,看他们父子可怜,主动说可以代为照顾小孩。可是,这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所以钟皓天坚持每个月给宋老师五百块,也好让人家好好照顾安安,让他工作没后顾之忧。

他想过请保姆,但是不是他现在经济所能承受的,而且也不能保证那些小保姆会不会欺负孩子,再加上安安患有先天性地中海贫血,身体又很差。宋老师是退休的教师,还能教安安写写字,对孩子也耐心。安安本来就乖巧,宋老师很喜欢他。

安排好孩子,钟皓天拿上图纸和车钥匙出门了。

******

去年,对于钟皓天来说是一场噩梦。前年年底到去年年初,和前妻杨真真拉锯战了几个月后还是和平地分手了。早该知道这结果,他以为他和杨真真可以白头偕老共度此生,但是终究发生的那些往事没办法抹去,破过的镜子难以重圆。

起初杨真真想要孩子跟着她,但是离婚后,她开始规划自己的事业并且想去过段平静的日子,最后安排了去美国进修。钟皓天说服了杨真真把安安留给他抚养。

也许是因为离婚的事情让他忽略了自身的健康状况,一开始以为是感冒咳嗽没去检查,直到有次咳血后去医院才查出是咽喉癌必须割除声带。

那时他顿感天旋地转没了生存的勇气——割去声带意味着这辈子只能做个哑巴,他才而立之年那么年轻。但是,看到身边一向要强的母亲拭泪伤心的样子,他还是同意动了手术。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然而让他打击最大的不是婚姻的失败与手术后成了个终身不能开口的哑巴,是他的母亲由于照料他的病操劳过度,在家里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起初大家都瞒着他,因为他还在医院等着拆线,再加上失去声带后心情不佳。可是渐渐他发现一直照顾他的母亲没再去医院探望他就怀疑了起来,再三追问下才得知母亲过世的消息。

听闻噩耗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一片混沌中,钟皓天慢慢睁开眼睑。原本透亮的双眼,黯然无色,他茫茫然地望着白色窗户外阴沉的天空,只有起伏的胸膛才显示他还活着。

一动不动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咽喉处还插着管子,那儿已经永远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忽然一声轰雷,大雨倾盆而下外面整个世界被雨水淹没。猛烈的雨帘,就像他的世界、他的眼泪和他的悲伤,那么剧烈。剧烈地疼痛着,蔓延在他整个身躯、整个灵魂乃至他每一个细胞。泪水从眼角处滑落一直流淌滴落在枕头上,一股又一股不停涌出,他任由眼泪打湿脸庞,喉咙口发不出哭声。一个废人,钟皓天自嘲地挂起难看的笑容。母亲过世,他连哭声都无法发出,他想再叫一声妈。

小时候,父亲因为生意失败抑郁寡欢选择了自杀。那时是靠坚强的母亲支撑起了整个破碎的家,不但让他上了大学还去国外留学。虽然平时对他严厉,可是他明白母亲对他的良苦用心。现在母亲走了,他还剩下什么?健康的体魄已经被夺去,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了。雷声轰鸣,一声声打在钟皓天胸口。他想放声大哭,他想叫一声妈,他想对母亲说很多话,但是他再也做不到了,什么都做不到。眼泪已经干涸,空荡荡的眸中尽是荒芜没有生机,为什么要活着?

钟皓天突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动手术活下去,如果他干脆死去或许母亲不会去世;如果不是他曾经混乱的私生活导致婚姻失败,那么母亲也不会操心积劳成病,他到底为什么活着呢?医生说,他的情绪不能太激动;医生还嘱咐他手术后需要化疗控制癌细胞,钟皓天微笑起来,他决定放弃化疗,一个没有活下去理由的人何必麻烦别人。他朦胧听见身边有医生说着什么,他已经没有亲人了,像一具被抛在荒郊野外的无名尸首躺在这儿。眼皮慢慢下沉,是医生见他情绪不稳打了镇定剂,钟皓天由衷希望他这样过去便可以了,对这尘世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爸爸、爸爸——”

耳朵里,传来空荡的声音忽远忽近,太阳穴有点疼痛,喉咙的伤口已经麻木。吞咽口水,刺痛感提醒他,他仍旧有知觉,微微睁开双眼见到身边有个孩子躺在他的怀中——是安安,他的儿子。

这孩子,怎么会在这儿?钟皓天勉强撑着沉重的睡意,怀里的孩子拼命往他怀里钻,小小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叫着他这个父亲。谁把他带来的?这孩子有先天地中海贫血不能感冒生病,所以从生病以来他就没见过安安。母亲去世的消息对他打击过大,他一时居然忘了还有安安,他母亲生前也极为疼爱这孙子。

安安,爸爸在这儿。钟皓天用额头触碰孩子的发丝,用尽力气抬起仍旧挂点滴的手抚摸孩子的脸庞。感受到父亲的触碰,安安开始啜泣,用手臂抱着钟皓天。他怕极了,以为父亲不会再醒来,阿姨伯伯们都说爸爸生病了,他不信,见到父亲苍白的脸庞,他有限的认知里才发现原本陪着他唱歌、讲故事的爸爸那么憔悴。

钟皓天见安安死死抱住他,眼角开始湿润。他从小丧父,深知一个孩子没父亲的痛苦。那时,他还有母亲。现在安安呢?孩子那么小,已经失去了奶奶,和杨真真离异后,唯一的支撑就是他这个父亲,可是他居然放弃生存的意志。他走了,孩子怎么办?想到安安,他自责自己的不负责,他必须活下去、必须让自己站起来,为了这孩子。

药物,让他嘴巴干得冒烟却因为喉咙还未痊愈而无法进水。护士总是隔一段时间来替他擦拭干裂的唇瓣,钟皓天看着孩子被亲戚带离病房的背影,想起孩子的哭声,他拨动嘴唇发出无声而坚定的要求:请医生务必让他尽快出院。

无论多痛苦,无论多悲伤,安安让他重燃起生的决心。他要亲自举办母亲的葬礼,好好整理乱麻的生活头绪,让孩子不再寄养在他人家中,不再无助地独自哭泣,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他要撑起这个家就像当年他的母亲那样。

可是生活,总是这样——当你认为是最绝望的时候,它依旧可以让你掉落更深的谷底。

一个设计师,失去他的嗓子的时候,不能和客户沟通的时候,他就不再有资格做一位设计师。看着皓天房产置业的牌子被人卸下的那刻,他的心居然那么平静。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还能要求什么呢?去指责上天的不公,还是埋怨那些翻脸不认人的合作伙伴?无法完成的Case,用破财来结束已经是一种仁慈,他也没有再有气力去怜悯自己。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看他笑话的人说的一点没错,如果不是过去他的自私、他的举棋不定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只是为什么这种报应会落在母亲和安安的身上,而他仅仅只是成为一个残疾人而已?

他可以坦然面对这样的下场,可是安安怎么办?生活依然要继续,他需要养活孩子。没有了收入,仅靠他过去那点微薄的积蓄勉强支撑着。想了想,存着侥幸心理在网上放了自己的讯息,虽然希望渺茫,他依旧希望有人可以雇他,就算做个打杂的也不错。钟皓天抱着怀里沉睡的孩子,他的化疗期已过,应该没有问题的,亲吻孩子的脸颊祈祷老天看在孩子面上能给他们父子一口饭吃。

他没想到,几天后他就收到了来自上海事务所的雇佣通知——居然是Ian.这个人他认识,曾经因为Case合作而结识的生意场上的点头之交。

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竟然还有人会雇佣他做设计师,还有人会相信他可以胜任,除了高兴还有说不尽的感动。

离开厦门吧——他的家乡;他充满甜蜜和痛苦的城市,带着安安去上海重新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第二章: 雨夜

他的发丝沾着水珠,贴着他的脸颊滑落在腮边,深灰色西装上带着户外的寒气和温暖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背后背着黑色的图纸筒笔直得站在那儿。

初春的上海,总是下着连续不断的雨水。处理完手头的事,陆励成看了下手表,正好六点多,和同事们道别后准备独自驾车去老同学Ian家叙旧。

天渐渐地昏暗,街头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噼噼啪啪’的雨声,此起彼伏。陆励成无奈地看着前方长长的车龙。

“Ian,堵车了我可能会晚些到。”陆励成拿起手机,打给也正在回家路上的Ian.“没关系,下雨注意安全,我这里也正塞车呢。”Ian赶紧掏出私人的电话,给妻子发了个短信告诉妻子,他和陆励成都会晚些到。

叙旧,对陆励成来说是一种奢侈。自从进MG公司后常年忙于工作,他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参加同学聚会。Ian在大学时候是住在宿舍隔壁的同学,又是一个系的自然走得比较近,再加上Ian的性格重朋友,每年老同学发给他的短信祝福越来越少,唯有Ian无论他怎么疏忽这个朋友,都没有因此而疏远他。在陆励成心里是相当在乎Ian这个朋友的,只是工作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Ian住在浦西一个普通高层公寓中,陆励成将车停在车库时Ian正巧也刚到。两个人同时下车,相视一笑。

“小陆,你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啊。”Ian走到陆励成跟调侃道。

“你倒是胖了。”陆励成扫了眼Ian后蹙眉勾起嘴角。

“我这叫心宽体胖,有老婆有儿子还需要花枝招展吗?倒是你,还需要保持身材用来以后追老婆。”Ian哈哈一笑后热情地给陆励成一个拥抱。

“这是给你儿子的。”从后备箱拿出婴儿大礼包塞给Ian.尽管有一年多不见,可是他们感觉从未分别过,情分一如往昔。

“替我儿子谢谢你啦。”Ian接过礼物眉开眼笑。

Ian的妻子叫庄颖晓,在陆励成的印象里是位个子小小的女孩,而且年龄与Ian相差六岁。在Ian结婚当天,大家都羡慕地说他捡到了个漂亮的小娇妻,个性和Ian也般配都是直爽的人。

“陆帅哥,欢迎光临。”刚刚按下门铃,庄颖晓边笑边打开门道。

“小庄。”陆励成迎面笑着脱鞋,进门后发现他们的家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

Ian本是和他学一个专业的,但是到了大学二年级忽然就转了系。在陆励成的眼里,一开始Ian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学,但是转系事情让陆励成对他另眼相看。因为那要下定很大决心的,再加上Ian本身并没有学过正统的设计专业。但是Ian却坚持转系,因为他说他喜欢。而他的妻子庄颖晓,则是Ian开事务所后一位客户的女儿,在他们这些老同学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被通知结婚的喜讯,现在想来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陆励成看着眼前曾经那个青春略带腼腆又喜欢笑的小庄如今变成一个充满风情的少妇张太太,不免内心些许感叹。

“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做了些家常小菜。陆帅哥别嫌弃啊。”小庄招呼陆励成道。

客厅的饭桌上,已经满满当当一桌菜。小庄则忙着进厨房拿炖在炉灶上的汤,Ian见状急忙进厨房帮忙。

“小庄你太客气了,做了那么多菜。”陆励成桌上那么多菜有些不好意思。

在Ian和小庄婚礼上,小庄穿着雪白的婚纱本来身材就娇小玲珑,穿上嫁衣更显得惹人怜爱,让一大群参加Ian婚礼的未婚男士都好生羡慕。而小庄第一次见到陆励成时候,睁大了杏仁眼对Ian说要是先认识陆励成肯定不会看上他,然后用甜丝丝的嗲腔一口一个陆帅哥殷勤叫着,Ian都有些吃味了。

“小陆,想不想看我儿子?”Ian边说边已经转身进屋子把小宝宝抱了出来,“是不是很可爱?他随我。” 小宝宝明明还在熟睡,被爸爸献宝一样摆在陆励成的面前,Ian满脸得意。

“比你可爱。”其实陆励成并不喜欢孩子,不过见Ian一副傻爸爸样子倒是把他给逗乐了。

“那是,我儿子肯定将来比我行。对不对?”Ian低头蹭宝宝的小脸,被爸爸一阵闹腾,宝宝醒了过来睁着眼睛乱转。

“你又把儿子乱抱。”小庄端着汤锅走出来,看到Ian抱着宝宝傻乎乎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陆励成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并没有特别羡慕。他想,也许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人生所追求想要的东西。每个人天生追求的东西不同,人都是群居的动物,都希望有一个家。

可是陆励成觉得,他是个特例。在他的价值观中,工作和事业上成就是他最大的安慰。人生短暂几十年,希望用自己有限的时间体现最大的价值和成就。家庭对他,并非必须所需。

就好像前段感情,他洒脱的放了手。以为自己爱的很刻骨,现在回忆这段感情,那么轻易放手或许并非真正爱上了,而是当时只是一时想尝尝爱情的滋味。工作上给他的成就和满足,远远大于感情与家庭生活的渴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在屋子里都能听见依稀的雨声。小庄的厨艺不错,陆励成喝着红酒和夫妻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家常,宝宝被小庄抱在怀里还挺精神。

忽然,一阵门铃。Ian闻声后起身去开门。

“皓天?”Ian打开门看见半身被雨水打湿的钟皓天站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钟皓天听Ian这么说,疑惑得抬了抬眉毛,拿出便签纸写道:“刘先生的图稿。‘”看我这记性。“Ian皱眉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快进来,伞放门口就行。“

客厅里的陆励成隐约听着门口Ian招呼来人,心下好奇是否有新客人到来。扭头望向玄关,只见门口的人的西装衣角。直到Ian将人带进来,陆励成才看清访客的模样。

“皓天,你怎么来了?”小庄看见钟皓天抱着宝宝站起来,一脸笑意。

“是我糊涂,把约了皓天看图稿的事情忘记了。”Ian瞥眼看到坐在饭桌前被他们冷落的陆励成,一拍手叫了声,“正巧,来来皓天,这位就是你明天要见的客户陆先生。小陆,这是我昨天推荐给你的钟皓天设计师。”Ian把钟皓天拉到陆励成面前介绍道。

“钟先生你好,陆励成,可以叫我Elliott.”陆励成站起来落落大方伸手。

钟皓天看着陆励成点点头抿嘴笑着,也伸手和陆励成礼貌握手。

陆励成没想到Ian给他介绍的设计师那么年轻,却因为他的沉默不语而心里有些不快和尴尬。他好奇,眼前这位沉默的设计师看起来并非狂傲的人,反而带着点拘谨而他的发丝沾着水珠,贴着他的脸颊滑落在腮边,深灰色西装上带着户外的寒气和温暖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背后背着黑色的图纸筒笔直得站在那儿。

看出陆励成的不快,Ian马上解释道:“小陆,皓天的声带因为去年手术割除了所以不能说话。”

“不好意思,我以为钟先生不喜欢说话。”陆励成听后惊讶地愣了会儿,然后窘迫地歉意道。

钟皓天摇摇头,一双眼睛平和得望着陆励成,似乎一切都在他料想之中并不在意陆励成先前流露出那不快的表情。

“皓天,我先去书房把图稿看一下。正好你和小陆可以约明天的时间,互相沟通下彼此的想法。我明天就不用再带你跑一趟小陆的房子了。”Ian拿着图纸转身进了书房,小庄则怕影响他们抱着又沉沉睡去的宝宝走进卧室。

一时客厅只剩下陆励成和钟皓天,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声音‘滴答滴答’特别清晰。

‘Elliott,Ian对我说您急着入住新房子。明天您几点有空?对新房子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吗?’钟皓天快速用水笔在便签纸上写完递给陆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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