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有事吗？”

“你睡不着吗？”

“嗯，有点儿”

“那你把眼睛闭起来。”

纪明湛第一次觉得李诺的声音有点儿甜。他顺从的把眼睛闭起来。

“我也睡不着觉，来找你聊天。”

“你睡的这么早啊？”纪南城蒙着眼睛问。

“现在不早啦，对了，我今天看到一帖子，想起我高中老师了，给你讲讲吧？”

“好啊。”

“我高中班主任是我们语文老师特别逗，是个男的，语文课睡觉的人很多，他就说，你们睡觉就睡觉啊，头别一啄一啄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养了一群鸡呢哈哈哈，他讲课特别有激情，唾沫星子飞溅，每次从我桌子那儿过我都得擦擦桌子。他写字很好看，就总嫌弃我们的字，要我们练习，说，你们的字能不能不要写的这么恶心，不行，我得到卫生间吐一吐。”

“有一次上课偷吃苹果被老师用监控拍到了，当了一个月的电脑桌面，那时候几乎每节课都要用到投影，然后我翻着白眼流着口水吃苹果的照片就在大屏幕上待了一个月！简直就是人身攻击，心好塞，同学跟我说，他每次看屏幕也都恶心的想去吐一吐。”

李诺继续讲，刚开始纪明湛没什么反应，后来慢慢就笑了。纪明湛笑的很轻，鼻息喷到话筒上，模糊了一片。听到他笑，李诺也笑了，于是继续一边百度，一边给他讲，有些不好笑的讲到一半他就跳过去了，聊起了自己在学校的糗事。他不知道纪明湛还有没有在听，自己说的很嗨，李诺的声音很轻，有着某种令人安心的韵律，他声音很小，像是在催眠。讲着讲着，电话那边没有笑声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又像是在发呆。

“你不打呼噜诶，真好。”李诺轻轻的说，“老师，晚安啦，今天谢谢你。”

李诺挂了电话，看了看窗外圆月，在一片淡墨样的云里，染出一圈小小的光辉，他冲着圆月长出一口气，笑了笑，回到了寝室。

何耀还在玩电脑，李诺把他的手机放到他桌子上。

“谢谢啦，兄弟。”

“没事儿，怎么了？打那么久电话。”何耀问。

“没事，有个人不开心，安慰一下他。”

“哦~~”何耀语调九曲十八弯。

“嗯~~”李诺笑着回应他。

【注：笑话来自网络。】

第十三章

第二天纪明湛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手机还在耳边，想起昨晚李诺给他打电话的事，心里有些感动。他躺在床上仔细回忆了昨天发生的事，发现他明明跟一个可爱的男孩子过了可爱的一天，为什么会被晚上那几个小时弄的心力交瘁？他觉得自己的心态还是不对，网络上的事明明是关了电脑就该忘记的。

于是纪明湛起床，做早饭，吃早饭，收拾房间，看电视，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上午，然后他上网，去看看昨天的硝烟平息了没有。

纪明湛被微博转发量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关注这件事情，接着他马上删了微博，太多人关注不一定是件好事，他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是还不想自己找麻烦。

【遐想_：这件事情到这儿就翻篇吧。】

发完之后他就把微博关了。

“叮叮叮。”

【小白：翻篇儿了？】

【遐想：嗯。】

【小白：心情好了？】

【遐想：嗯。】

【小白：挺好……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一直占线啊？】

【遐想：一直？说明你打了两遍或两遍以上。】

【小白：咋？】

【遐想：我很惶恐。】

【小白：别转移话题，是不是小朋友啊？】

【遐想：是啊，怎样？】

【小白：你老牛吃嫩草啊！】

考虑到某人的心情可能还没恢复，小白立刻换了个话题。

【小白：我换微博咯@白裳不如明月朗，这个】

【遐想：直接叫白衣会怎样？】

【小白：被人注册了】

【遐想：那就跟我一样后面加个下划线。】

【小白：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情侣名，不想让别人说我们炒CP】

【遐想：……】

纪南城觉得对方心情大概不错，他有点儿失落了，怎么我心情差的时候你心情就好了呢？

接着小白又去剧组群里宣传了。

【CV-白衣：我换微博了@白裳不如明月朗这个】

群里安静了。

【CV-白衣：……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

【翠菊-七七：我在等师父@策划大人跟你合影。】

【CV-白衣：什么叫合影？】

【策划大人：这就叫合影[剪刀手]】

【策划大人：白衣冒泡真的是难得一见啊，必须要合影留念。】

【CV-白衣：……快点儿吃药啊。】

后面跟了一群投喂药的。

【策划大人：太多了吃不下……白衣为什么换微博啊？】

【CV-白衣：二次元太恐怖了，怕被跟踪，原来那个微博我已经注销了。】

【策划大人：哦~~~~】

【CV-白衣：你这个哦都荡到印度河去了。】

【美受-九月：合影[剪刀手]来晚了】

【CV-白衣：呦，小朋友，这个备注挺适合你的嘛~~】

【CV-遐想：还是你比较合适。】

【CV-白衣：呦，有精神了？】

【CV-遐想：嗯~~】

【CV-白衣：呵呵，我再受你还不是被我压。】

纪明湛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群里也像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沸腾了。

李诺夹在在其中弱弱的解释。

【美受-九月：他说的是剧……】

两个人继续打嘴仗，中间夹杂着各种CP党的心声。

【CV-遐想：弱攻强受你不懂吗？】

【CV-白衣：弱攻也是攻啊。】

【策划大人：XB党表示CP不可逆。】

【CV-遐想：算了，满足一下白衣以弥补他现实中的不足吧。】

【CV-白衣：你才不足】

【打杂-CC：23333这股打情骂俏的气息】

【宣传-AA：笙想党怎么办？？策划大人！！！】

【美受-九月：笙想党+1】

【CV-白衣：小朋友，你竟然拆自己的CP，太狠了。】

【美受-九月：……】

【CV-遐想：……】

李诺坐在床上，呆呆看着电脑，心想，这个群里就一个攻吗？！没救了。

“白衣为什么总把话题往我身上扯？”李诺自问自答，“他该不会觉得……”

他摇摇头倒在床上，被子蒙上脸，用力的蹭啊蹭，然后长叹一声。

“嗯嗯嗯嗯，嗯——”

“你别弄这个动静好吗？”何耀说。

“你怎么没去约会啊？”李诺吃惊的说。

“蛋糕不能天天吃，会腻的。”何耀笑着说。

李诺无力的躺在床上，“你要我们这些吃不到蛋糕的人怎么办？身在福中不知福。”

“按理说你在网上认识的女孩子不少吧，怎么会找不到对象呢？”

“网恋不符合我的恋爱美学。”

“那我给你介绍个女孩子的，那谁的同学，她见过你，觉得你挺有眼缘的。”

“漂亮吗？”李诺问。

“漂亮啊！”何耀夸张的说。

“相亲不符合我的恋爱美学。”

“……”何耀黑线，“那你问她漂不漂亮干嘛？”

“随口一问，”李诺突然坐起来，看着床下的人，“在恋爱当中脸很重要吗？”

“你在说废话。”

“肤浅的人类！还好我长的不错……”

“……”

虽然纪明湛说翻篇儿了，但是论坛对这件事的讨论热情却丝毫没有减淡，从遐想的粉丝到CP，粉粉黑黑一起冒出来和稀泥，范围和内容能辐射到多远就辐射多远，甚至有人把各个CV转发遐想微博的话都列出来一一讨论。李诺忍不出感叹，这群人是有多闲。作为事件的参与者，他不想看大家讨论遐想的私生活，干脆连论坛都不去了，专心画海报。

纪明湛觉得做饭是件很有生活气息的事，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应该会做饭，这是享受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有时间，他喜欢做汤，看着小火苗窜动着，汤慢慢煮沸，香气溢满整个房间，这个过程安静又美好，还能调节心情。比如现在，他正在煲汤，准备做好给父母送去点儿。

纪明湛的父亲是老师，已经退休了，母亲是医生，退休后又被返聘回了医院，所以在他们家都是男人做饭。

对单身大龄男青年来说，饭桌上有一个不变话题的——找对象。

从纪明湛博士毕业之后，两位老人已经絮絮叨叨了好几年了，他们不给纪明湛安排相亲，觉得相亲的结果往往不会太好，而且很容易让孩子对谈恋爱这件事感到厌烦，最终找个人随便凑合过了。于是老两口只能在饭桌上一遍遍追问儿子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

“有啊……”纪明湛边吸着汤边说。

两位老人喜出望外。

“那人家对你是什么想法啊？”纪爸爸追问。

纪明湛摇摇头，“可能人家嫌我年纪太大了。”

纪妈妈不高兴了，“三十还大啊！现在三十岁没结婚的多着去了。”

纪明湛心里吐槽，三十不大您老催我干嘛啊。

“是个小姑娘啊？”纪妈妈又问。

“也不算是。”

“没事儿没事儿，”纪爸爸看的开，“你看那电视剧上，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大叔，你多献献殷勤，我儿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肯定没问题啊。”

“你会不会说话啊，我儿子是大叔吗？！”

老夫妻斗嘴是生活情趣，纪明湛继续喝汤。

对啊，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怎么会搞不定呢。

第十四章

当你无所事事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的很慢，但当时间都过去之后，又会猛然惊醒，原来这么快就过去了。李诺如今就是这么个状态。

大学生活，氛围是很重要的，要懒懒一窝，李诺宿舍里貌似只有何耀超然物外，剩下的三个人，两个整天在实验室里做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实验，李诺不是在宿舍打游戏、画画，就是在活动室做道具。天气渐冷，李诺渐渐的也不做道具了，闲着没事的时候跟纪南城去打打篮球，顺便蹭蹭饭。自从认识纪南城之后，李诺的生活费省了不少。他问纪南城，别人要他请客吃饭他都不会拒绝吗，纪南城说，一般不会。李诺开始替纪南城心疼钱包了，后来慢慢的就去纪南城家里吃饭了。李诺自己是不会做饭的，但是跟着纪南城竟然也学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了。

“你不能老这么闲着，得找工作啊。”纪南城又在催促李诺。

“我投简历了，可是没人叫我去面试，我接了个同人志插图的单子。”

“你都投了那些公司？”

李诺说了几个，也说了职位。

纪南城吃惊的问：“你一点儿也不打算找本专业的工作了？”

李诺点点头，“我不喜欢。”

是啊，不喜欢能怎么办，这是最强求不得的。

过了一会儿，纪南城说：“那你这四年不是白上了？”

“没有啊，最起码我拿到了一个文凭。”

纪南城有些不高兴，觉得李诺不会主动投入，找什么样的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找工作时的心态和态度。纪南城没有说话，李诺也不想再说了。

感觉到小朋友的低气压，纪南城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毕竟现在还没毕业，没有压迫感是正常的。

他边给李诺夹菜边说：“找工作是很麻烦的事，不是你嫌弃公司就是公司嫌弃你。”

“跟相亲一样。”

“……”纪南城继续说，“现在就业压力越来越大了，你可以先找一份工作做着，觉得不合适再换，毕竟刚毕业还年轻，换个三五份工作也是正常的。”

“哦。”

“而且工作上的事跟你想的其实差距很大，即使你找到了一份你想要的工作也不一定能做你想做的事，还是要多尝试的。”

“我知道。”

纪南城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李诺也跟着他安静下来，偶尔抬头看看对方。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怕孤单啊，总是需要有人陪，以前是何耀，他谈恋爱了，就变成了纪南城。

刷碗的时候，纪南城突然说：“既然你找不到工作就赶快写毕业论文吧，这个也很麻烦。”

“嗯嗯，我明天就去图书馆。”

纪南城笑着说：“敷衍我？嫌弃我了？”

李诺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有啊。”

晚上纪南城送李诺回学校，十一月份的开头，C市又是在海边，到了晚上就冷的很。李诺边走边轻轻的跺脚，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起来摇摇摆摆的，纪明湛也双手插在口袋里，摇摇摆摆的跟在他身后。

“老师……”

“嗯？”

“老师……”

“嗯。”

“老师……”

“嗯。”

“小时候我就喜欢一遍遍的这么叫我妈妈。”李诺突然转过身边倒着走边说。

纪明湛怕他摔倒，连忙把手抽了出来。

他笑着说：“妈妈答应吗？”

“她不答应，因为她答应了我就不会叫了，她喜欢听我叫她。”

“那为什么我答应了你还叫我？”

“……因为我闲着无聊。”

“老师……”

李诺突然停住脚步，在路灯下看着纪明湛，看着对方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一片阴影。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不是……”

两个人静默了，李诺微张着口呼吸，有水雾从他这边飘出，慢慢消失了。他看着纪明湛，纪明湛也看着他。

纪明湛缓缓张开嘴，李诺略显期待的看着他，纪明湛突然笑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与十一月不符的暖意。

“我喜欢男人。”

“我也是。”

“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我也是。”

“李诺……我喜欢你。”

李诺闭上眼睛，伴着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张开，他抬头看了看路灯，这盏路灯大概有些年头了，灯光黄黄的。他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纪明湛的脖子，纪明湛被他这一下顶的后腿了一小步，又马上稳住抱紧了对方。

“我也是……”

李诺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温暖的气息碰撞这纪明湛的耳朵，让他不由自主的侧过头用耳朵轻轻磨蹭着李诺。纪明湛想起了一个词——耳鬓厮磨。

纪明湛紧紧的抱住李诺，然后把他拖到路灯后，狠狠的吻住了他。

只是很短的一个吻，不过，是李诺的初吻。

他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看着阴影里的纪明湛，越看越好看。

纪明湛伸出手去摸李诺的头发，又低头吻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