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落雪居没多久，另一个方向，皇甫玉琛也不紧不慢地走向殿外，后面跟着一大堆宫女和太监，抬着空龙辇。早朝是在整个皇宫中心的太平殿进行。

和皇甫玉琛相遇不可避免，严格几步上前行礼。

“侍君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皇甫玉琛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目光有些深沉，“平身。”

“谢皇上。”

皇甫玉琛看他站起来时那么利落和干脆，仿佛随时做好了起身的准备似的，双眉意味深长地扬起几分，扫他一眼，先走了。

严格这才出殿门。高风和高云经已等在殿外，均一身便装。

“参见严答应，严答应吉祥。”

严格道：“免礼。在宫外时称本小主为公子即可。”

“是。”

五人从角门北阳门出宫，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马。如果不是考虑到挽香和小船子，严格其实更愿意骑马。因为骑马更快，更方便。

马车夫是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年轻人，大概只二十出头，见到高风，立即从马车上跳下来。

“风少爷。”

高风道：“公子，他是小栓子。人很本分，话也不多，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都不会乱说的。”

严格点点头，“很好。”

高风对小栓子道：“这位是严公子，你以后的主子。”

小栓子不知道严格其实是宫妃，但既然是宫里出来的，肯定是贵人，跪下道：“小栓子见过公子。”

严格道：“起来吧。你以后每月的月钱就是一两。若是干得好，本公子会再给你加。若是干得不好……呵呵。”

小栓子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一定尽心替公子办事。”他脸上掩不住喜色，一两银子可不少了，之前他在一家客栈里帮忙洗碗一个月才300多文钱。

严格道：“准备出发。先去严府。”

这是他仔细考虑后的决定。如无意外，他以后会经常在京城里活动，总有一天会被严家的人知道，还不如一早就告诉他们，免得横生枝节。而且他以后做生意做得更大时，肯定会需要严府在经济、人脉、官府等等各方面的支持。既然他和严府已经绑在了一起，就要好好地利用这一点。

“是，公子，请。”小栓子麻利地从车里搬出一个踩脚凳。

高风和高云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严格问挽香和小船子，“本公子刚才听小栓子叫高风‘风少爷’，你们俩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船子道：“公子，是这样的。能进入皇宫做侍卫的都是官家子弟，一般人可没有这个资格。这些侍卫在宫里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但在外面那都是当爷的。”

“原来如此。”严格了然。

挽香低声道：“奴婢打听过，高风和高云是亲兄弟，他们原本不叫高风、高云，因为功夫好，皇上亲自给他们赐名‘风’和‘云’。皇上把这么厉害的侍卫派来保护公子，对公子真好！”

严格笑吟吟的，没有解释。反正他也不会做什么谋反之类的事，高风和高云跟着就跟着吧，这么厉害的两个人跟在身边，肯定能帮得上忙。

23章：酒楼风波

马车到严府门口，天已大亮。两个门房严吉和严祥正在打扫门口，看到陌生的马车在家门口停下正纳闷，就看见严格从里面出来，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揉眼睛。二少爷不是进宫了吗？

“二、二少爷？”

严格笑道：“去禀告夫人我回来了。别声张。”

“是，是。”

严吉丢下扫把就往里面跑。

严夫人快步走出来，见到严格又喜又惊，只担心他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才被皇上赶出了宫，抓住严格的胳膊，声音有些发抖，“格儿，你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娘，您别担心，是好事。”严格拍拍她的手背，扶住她，“我们先进去再说。”

高风和高云是监视他的，严格没有把他们留在外面，而是大大方方地示意他们也进去。

一在堂内坐定，严夫人立即问道：“格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娘说清楚。”

严格道：“一时说不清楚。总之，是好事。皇上给了我一块令牌，准我每日出宫，还派了两位高手保护我。他们是高风和高云，御前带刀侍卫。”

高风和高云忙拱手问候，“见过严夫人。”

严夫人仔细看了令牌，又见严格面上的笑容没有半分虚假，这才信了，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突然跑回来吓了娘一跳。”

“让您担心了，”严格道，“爹上朝去了？大哥也不在？”

“嗯，你大哥去了中书院衙署办公，”严夫人慈祥地看着他，“今日是起了早床吧？肚子饿不饿？娘让人去给你准备吃的。”

“不饿。”严格道，“娘，我想先去留仙居看看。等中午爹和大哥回来了我再回来和你们一起吃饭。”

严夫人许久不见他，非常想念，有些不舍，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也好。别太晚，娘让人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菜。你拿着这个玉佩，酒楼里的人看到了会明白你是东家的。”

临走时，严格交代严夫人一定要管好家里的下人，宫妃出宫的事还是不要弄得人尽皆知为妙。

严夫人微微一笑，一双美目少见地透出几分精明，“放心，娘可没有那么糊涂。保管不会有人说出去。”

严格觉得严夫人作为一个古代的妇人颇有几分可爱，亲近地抱了抱她，把严夫人逗得笑开了怀。

京城寸土寸金，黄金地带早已被各种各样的店铺占满，其中酒楼并不在少数。严孝景和严肃花了大心思才在另一条只算第二繁华的街道上找到合适的地方。那是一家两层的大酒楼，可惜没有特色，而且经营不善，在酒楼业激烈的竞争中终于倒闭，被严孝景和严肃买下，如今挂在严夫人名下。

“一会儿去了留仙居先不要泄露本公子的身份。”

“是。”四人都应下。

严格提点挽香和小船子，“本公子以后说不定还要大用你们，所以你们在外面要多看多学，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本公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明白了？”

挽香和小船子从严格能搬入腾龙殿就看出来了自家主子的不凡，一听他这么说，都觉得激动而兴奋，连忙应是。

高风和高云相视一眼，对严格稍有改观。光从这气度和行事作风就看得出来这位答应不似一般的官家子弟。难道皇上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做出允许宫妃随意出宫这种“惊世骇俗”且前所未有的决定？

到了留仙居门前，马车一停稳，三位穿着一模一样黑色衣裳的伙计就迎上来，“欢迎几位贵客，小的给你们牵马，肯定把你们的马照顾好。”

同时，一位身着干净而整洁的白色服饰的小二也从门口跑下台阶，对明显居于主导地位的严格招呼着，“公子里面请！公子是第一次来吧？留仙居的菜可是绝了，小的向您保证来这一趟绝不后悔。请！”

热情而不罗嗦。严格暗自点头。

那黑制服的伙计牵着马车和马从侧门去了酒楼后面的马厩。

店小二问：“公子是想去清静的雅间还是就坐在热闹的大堂？”

严格环视一圈，早上的生意不错，大堂内快坐满了。

“就在大堂。”

“是，这边请。”店小二带着他们到空桌坐下。

严格让高风、高云、挽香和小船子都同桌坐下。高风和高云犹豫了一下，便坐了。小栓子死活不和他们坐在一起，自己坐在另一张桌子边。严格只得由他去。

“不知几位想吃点什么？这是菜单。”

严格笑道：“都放心地吃，这顿本公子请了。”他点了一份蒸饺和一份鱼片粥，又让其他几人点。

挽香和小船子知道主子说一不二，大大方方地点了想吃的。高风、高云和小栓子本来还有顾忌，见状便也各自点了几分喜欢的。

严格四下打量，大堂打扫得很干净，桌椅都是新的，墙壁重新粉刷过。桌与桌之间以四根圆木柱隔开，挂上素淡的薄纱帘作装饰，营造出一种私人空间的氛围，并增添了几分雅致。服装整洁的店小二沉稳地端着托盘在过道里穿梭，无声地放下每一个碟子，客气地对客人们说“请慢用”后才离开。

他的目光重点落在柜台后的掌柜身上。那人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出头，儒雅和精明在他身上并不矛盾，正低头用算盘算账，从带笑的嘴角可以看出最近的生意很好。

严格默默算着，大堂至少能摆30桌，以这个面积来推测，二楼至少也有10间雅间。生意稳定的话，每月最低能进账2万两。假定每个雅间只坐4人，留仙居能招待的贵客便是40.但京城这么大，一定不止40个贵人。换言之，第二家留仙居、甚至第三家留仙居绝对开得起来。

严格正想着，不远处一桌有个客人忽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啊，我肚子好疼啊！”

接着，同桌另两个人也在地上打滚。

“我也是，好疼啊！留仙居的食物不干净，不能吃啊——”

“我们肯定是吃中毒了！”

“什么？”

大堂内的客人们顿时惊慌起来，纷纷站起，惊恐地看着桌上已经吃了不少的食物。

挽香和小船子脸色一变，同时看向严格。

“高风，你悄悄盯着那一桌上的食物，不允许任何人动；高云，你马上去找大夫。”严格低声说道，坐着没动，不紧不慢地吃着蒸饺，目光瞥向掌柜。

高风和高云领命而去。

掌柜的脸色一变，从柜台后走出，疾步走向那三个人，“怎么可能中毒？我们留仙居的食物是最干净的！是不是其他酒楼的人找你们来有意捣乱的？这样的把戏我见多了！各位，各位，千万不要相信他们……”

严格的眉头一皱，手中的筷子也放了下去。

“那我的肚子怎么会这么痛？肯定是你们的食物有问题！”

“是啊，我也是。”

“你们先把他们带下去。”掌柜板着脸，吩咐了几个不知所措的伙计，又极力挽留要走的客人，“各位，肯定不是我们的食物有问题。不然的话，怎么会只有他们这一桌的人才肚子疼？”

客人们都是惜命的，怎么会仅凭一句话就相信他，不少人慌忙离开，叫着要去看大夫。还有一些胆大的，现在没觉得肚子估计自己没中毒，便留下来，挤在一起看热闹。

大堂空荡了许多。

严格几步走过去，瞄了那三人一眼，看脸色似乎确实不对劲，便问掌柜，“掌柜，是不是应该先给他们请个大夫看看？”

掌柜想到这次的事会对留仙居造成恶劣的影响正窝火呢，听到有人多管闲事，头也不回，不耐烦地道：“他们三人一看就是装的——”

严格脸上笑意更浓，眼神却透着不满，“喔？你就这么肯定？万一是真的病了呢？你负得起这个责任？”

掌柜被这么指责，顿时看过来，正要发火，脑子忽然又清醒了。吃得起留仙居的饭菜的多是有来头的，可别一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

“这位公子，您放心，我袁某一定会好好解决这件事的。”

严格淡淡地看他一眼。

“公子，大夫来了。”

高云直接使出了轻功，回来得很快，手中提着惊魂未定的老大夫。

“大夫，您赶紧给他们看看。”挽香催道。她知道这酒楼是主子家的，格外在意。

老大夫点点头，伸手把脉。

“嗯，是中毒。幸运的是只是轻微的，症状只是肚子疼。喝一副药就好了。”

“留仙居的食物居然真的有毒！”客人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怒意，看那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严格及时开口：“大夫，麻烦您检查一下所有桌上的食物，看看是只有那一桌的食物有毒，还是所有的食物都有毒。”

掌柜见他如此镇定，且处理得得体，才从呆愣中惊醒，不由疑惑他的身份。

客人们听到严格这么说，倒也有几分好奇。

老大夫把所有食物都用银针检查了一遍，肯定地道：“只有这一桌的粥里有毒。”

严格立即对众人道：“大家现在都看到了。同时点了瘦肉粥的不止这一桌，但中了毒的只有这一桌。可见，留仙居的食物绝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三人。”

那三人心虚地移开目光，爬起来想逃，高风拔剑对着他们。

留下来的客人们此时也没有不良反应，基本上都相信了严格的话，摇着头散去。

大堂内很快只剩下严格一行、三个疑犯、掌柜和一众店小二。

严格吩咐道：“高云，小船子，你们马上去多找一些人，把有人有意下毒的事传出去。希望能及时挽救留仙居的名声。”

“是！”

严格给了高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至于小船子身上有严格出宫前给的一些散银，就是怕出来后要用到。

掌柜让伙计把三个下毒的人绑起来，对严格拱了拱手，“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未敢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严格拿出玉佩。

掌柜神色立变，嘴唇一抖，没说出话。

24章：妙招挽救

“找个说话的地方。”严格道。

掌柜诚惶诚恐，“是。公子这边请。”

小栓子没跟着去，留在大堂喝茶。

到了雅间，严格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掌柜。

“今天你做错了三件事。”

掌柜给他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连连道：“公子请讲，请讲。”

“第一、有客人在酒楼里出现身体方便的问题，不管是否和酒楼有关，都应该先请大夫。‘顾客就是祖宗’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掌柜呐呐，“是，是。袁某确实……”

严格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第二、有客人对酒楼以及酒楼的任一劳工提出建议，无论是否中肯，态度必须谦虚，就算对方是无理取闹，也要客气。今天幸好是我，难道有其他人建议袁掌柜请大夫，袁掌柜也是方才那种态度？任何进入酒楼的人都是酒楼的客人，就算他这次只是进来看热闹，以后也可能会成为酒楼的客人。”

“公子教训的是。”掌柜的头垂得更低。别看这位公子年纪小，气场却很强。

“第三、就是对于突发状况的应对。无论任何意外发生，都要以‘让客人感到舒服和满意’为前提。就比如今日之事，很多客人恐慌地离开，你要做的是让他们安心，而不是只干巴巴地强调酒楼的食物绝对没有问题。”

“袁某以后一定注意。”袁掌柜忙道。

挽香听得认真，若有所思。

高风眼里写满惊讶。

严格喝了一口茶，语气略缓，“把账本拿来给本公子瞧瞧。”

“是。”

袁掌柜离开后，挽香忍不住道：“公子，这个掌柜给酒楼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就这样放过他了？”

严格道：“不然如何？父亲和大哥既然找他做掌柜，这人肯定有可取之处。更何况，现在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把他换掉。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和父亲、大哥见过面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