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明睿知道，让萧然如此记挂在心的人，永远不会是自己。这是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实，只不过当亲眼看到的时候，失落感会变得如同实物一样让人不能忽视，只能正视，面对这些，樊明睿只能无奈的笑笑，这是喜欢一个人的代价，心甘情愿的，只是视线触及到萧然脸上的表情，还是会有一份心疼，如果他自己感觉不到疼，总要有一个人替他好好珍惜自己。

萧然扭过头，心情看上去比起刚刚已经平复了很多，他用眼睛斜视着樊明睿，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小雅要我来的，”樊明睿说，“小丫头说你准备去‘迷尚’喝酒，怕你出事，担心你比担心我还多。真不知道谁养她这么大，怎么养的跟白眼狼似的”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萧然问道。“把自己妹妹比成白眼狼，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话都不会说，真是语死早。”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好与不好，我这个当哥哥还能管她一生一世啊！”

“歪道理还一套一套的，你真看得开，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看不看得开，该怎么过她还不是一样怎么过！我还管的了她？”樊明睿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萧然说的就像是别有用意，发现后者躲开了他的眼神，就知道，聪明如萧然这样的人，一定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里的意思。

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告诉萧然，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已经是约定俗成了，也有些事情早就注定了，虽然不是事事都天注定，但是有时候尽人事听天命也有一定的道理，对于自己无可奈何的事情，不如索性就看开些。

萧然偏过头，说：“你根本不明白。”

“想要逃避的人每次给自己找的借口就是跟别人说‘你根本不明白’，萧然，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萧然偏过头，不去看樊明睿，好半天，萧然才又重新开口说道，“明睿，你是真的不明白，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当你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付出之后，你可能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别的精力了，无论这个人你得到了还是没有得到，你都会记得他一辈子，而人的一辈子有时候太长了，长的让人慢慢感觉到疲倦，感觉到绝望！吴耀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深深扎在肉里面的刺，我很想干脆一点直接拔出来，但是，这根刺扎在里面的时间太长了，如果硬要拔出来我害怕我会受不了。”

这应该是认识了萧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他这么坦白的跟自己谈论和吴耀的感情，樊明睿的感觉很奇特，好像既很感激萧然把自己当做一个知己一样的来谈论心事，又感觉一阵悲哀，如果在萧然的心中，他爱吴耀这么深，就意味着自己的希望越渺茫，不过还好，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樊明睿双手把萧然搂进怀抱里面，感觉到萧然有一些不自然的抗拒，樊明睿反而收紧了双手，说：“萧然，这只是我作为一个朋友，想要给你一些支持，除了这样我找不到别的更好的方式来让你觉得你也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不要动，好好的听我把话讲完。”

一直到感觉萧然不再动了，樊明睿才开口，说道：“萧然，如果吴耀在你的心中的地位，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这八年的时间里面无论你经历了什么，当你再次看见吴耀的时候，你还能回忆起之前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只能证明在你的心里面你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你们之间的感情，比你想的还要深刻。”

“我一点也不想记得，这样显得我很没有出息，当年他妈妈来找我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和他在一起是我高攀了，我还在那儿理直气壮的坚持，说我们俩的感情是经得起考验的。但是当我看到他的短信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很贱。”

樊明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萧然的头发，说：“换个角度，其实未尝不是因为他也爱你，爱的越深，才会越害怕失去，当一个人感到害怕的时候，总是会慌不择言。”

第 3 章

樊明睿的话听上去就像是在给萧然找一个心理安慰，给吴耀找一个理由，只不过听的萧然不由自主的笑了，苦笑，萧然说：“樊明睿，我的问题，你比我都看得开。”

樊明睿摇摇头，说：“那是因为你不愿意想，其实你早就已经原谅他了，或者说，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你已经谅解他了，你心里面的那杆秤已经向他倾斜了，否则，以我对你的理解，当然，”樊明睿笑了笑，接着说，“我对你的了解不如吴耀深，我只是觉得，我认识的萧然，对于一个他还不能够释怀的人是不屑于说那么多话的，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不一样的表情展现给他，谁都知道，明然公司的萧总向来不愿意多说话的，尤其不愿意说废话。”

被说中了心事，萧然干脆眼睛一闭，歪靠在椅背上不作声，静静的，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瞥了一眼明显是在逃避的萧然，樊明睿了然于心，也不再说些别的话，像萧然这样的聪明人，很多事情都只需要点到为止，剩下的那部分没有说出口的话你不讲他也会明白的，在这一点上，樊明睿也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果断的选择闭上嘴巴，一心一意的开车。

把车开到自己家门口，樊明睿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萧然，仿佛真的已经睡着了。樊明睿的家在别墅区，独门独院，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被谁看见，何况能够把这样毫无防备的萧然抱进怀里面，是他十分乐意做的事情，尽管也许萧然如果醒着，看见自己如同一个女孩子一样的被樊明睿这样抱在怀里，一定不乐意，但是，樊明睿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既然萧然已经睡了，就当他睡了吧，喝醉了的人醒来能记得什么啊！

“哥，萧哥要是知道了，你肯定就死定了！”喊小雅来开门，门刚打开一半就听见小雅在里面大声嚷嚷，樊明睿瞪了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一眼，又看了一眼萧然，还好还没有醒，于是才放下心来。

“知道你萧哥醒来会杀了我，你还这么咋咋呼呼的，你是不是我妹妹，想害死我啊！”樊明睿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回头瞪小雅。

小雅跟在后面，说，“哥，你这么抱着萧哥，重不重啊，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现在把萧哥摔了，他醒了你也一样死定了。”

樊明睿又瞪了一眼小雅，“不要死不死的老挂在嘴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后哥呢，你老这么咒我！”

“什么后哥，我还猴哥呢！”小雅眼睛翻了又翻。

“有后妈，怎么就不能有后哥的说法啊！”樊明睿把萧然又往自己怀里面搂了搂，不耐烦的说，“看你的电视剧，这种八点档的肥皂剧，不是小三就是婆媳的，你一没结婚的小姑娘看的那么起劲，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哥，我这是在好好学习好吗？以后的老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样的技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裹得住婆婆，打得过小三，懂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樊明睿摇了摇头，甩开小雅就往楼上走，留下小雅一个人在那儿不服气。

把萧然放到自己床上，樊明睿转身脱下外头，准备关灯离开，就听见原本已经睡着了的萧然突然睁开了眼睛的萧然说：“明睿，对你投怀送抱的，不论男的、女的，应该都很多吧？”

樊明睿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松了一半的领带就那样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面，转过头看见萧然还是那样笔挺的躺在床上，目光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只是偶尔眨一下眼睛证明着他还是醒着的。

“原来你没睡着啊！”樊明睿笑着说，“既然没睡着，干嘛要装睡？”

“试试看你会不会图谋不轨！”萧然说的理所当然，让樊明睿一时拿不准这究竟是喝多了酒之后的一句玩笑，还是带着几分真心，总之说这话的时候，萧然并没有笑。

樊明睿顿了一顿身形，然后取下领导挂在衣架上，又重新走到床边上坐下，说：“萧然，如果我要是不幸，真的有那种想法，你打算怎么办？”

千万种想法从樊明睿的脑子里面一一闪过，只是谁想到萧然会给他一个想都没有想过的答案，萧然说：“任凭上下其手！”

萧然的话音刚一落地，就听见樊明睿笑了，说：“看样子是我傻了，何必要压抑自己，既然你这么低估了我的自控能力，下一次我一定记得按你说的做。”

“生气了？”萧然这才扭过头，偏向樊明睿的方向。

“萧然，你知道如果较真一点想，这是一种侮辱你明白吗？”

萧然坐起身，说：“明睿，你想错了我的意思，我没有玩笑，也不是赌气，更不是侮辱，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一个人能好好爱自己，珍惜自己，也是一种幸福！”

樊明睿叹了一口气，说：“萧然，如果没有经过今天的事情，没有见到你看着吴耀的眼神的话，我一定会觉得今天是我特别特别幸运的一天，但是，经过了今天的事情的之后，我觉得爱一个人是一件需要坚持的事情，既然坚持自己的真心，也要坚持你喜欢的那个人的真心，两个并不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总归会是悲剧。”

“你太理智了，我有时候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爱我！”萧然说道。

“为了你好。”明睿笑了笑，说，“当然，也是为了我好。”

于是这天晚上，樊明睿做了另一件对萧然好的事情，他给吴耀打了个电话，他觉得如果八年前吴耀和萧然没能在一起是输给了时间，那么吴耀就值得再给他一次机会。

“吴总，我是樊明睿，刚刚在酒店，我们见过的。”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吓了一跳，有些慌张，好半天才说话，“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就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聊一聊。”

“我们两个没什么聊的吧，第一次见面，根本算不上什么熟悉，更不上有什么共同话题，有什么可聊的。”樊明睿能够感觉的出来对方强大的敌意，不过他并不感觉有什么的不快，相反，恰巧证明了吴耀从来没有忘记过。

“我们之间最大的共同话题，就是萧然。”樊明睿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

感觉电话那边的人又陷入了沉默，樊明睿也催他，直到吴耀开口，说：“樊明睿，你是来跟我耀武扬威的吗？”

樊明睿就像是故意不说话一样的沉默。

吴耀说：“樊明睿，我承认让萧然离开是我一直后悔到现在的一件事情，八年的时间太长了，他能够认识很多人，经历很多事情，有很多不同的见闻，但是这些东西不论好坏都和我没有关系，萧然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动心过的人，只要动心过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忘记，所以，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把萧然抢回我身边的。”

“你有这种信念最好。”樊明睿默默地吸了一口气，说，“幸好，不算晚，萧然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你所要做的不是要把他抢回去，而是让他主动回去。”

“樊明睿，你给我打这个电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萧然觉得幸福。”樊明睿说，“其实吴耀说句实话，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们两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算不上什么熟悉，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没什么可聊的，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用我的方式去爱萧然。”

第 4 章

“我该感动吗？”

挂断电话，在阳台上刚刚点上一支烟，就听见背后传来萧然的声音，老实说，这个电话，就连樊明睿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大度的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萧然夺过樊明睿嘴上叼着的烟，灭掉，然后说：“你为我打这个电话给吴耀，甚至还跟他说我怎么想，他该怎么做，樊明睿，我越来越怀疑我对你的愧疚感纯属自作多情，天下还有比你更大方的人吗？给情敌打电话都能这么心怀坦荡！”

樊明睿没有理会萧然的冷嘲热讽般的语气，只说：“酒醒了吗？以后别喝那么多！酒量又不是很好，还不想让我去接你，我看你要是真的喝醉了，怎么回来？”

萧然也不回答樊明睿的话，他偏过头，眼睛执拗的看着樊明睿，看了好久也不说一句话，直到樊明睿开口说话。

樊明睿说：“你干嘛这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明睿，”萧然如同命令一般的语气说，“你根本不是我，你凭什么替我去给吴耀打电话，还有你电话里面说的话，你凭什么认定在我心里面他还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你凭什么告诉他我还会给他一次机会？樊明睿，你根本不是我，你凭什么去猜测我心里面的感觉？”

樊明睿笑了笑，说：“那你告诉我，我猜的对不对吧。刚刚的电话，你都听到了，那你告诉我我的话，有几句和你心里面想的是一样的？一半？还是全部？”

萧然没说话，他的反应和樊明睿原先预想到的一样，其实如果萧然自己知道他看着吴耀的时候眼神里面流露出的感情有多么复杂，他就会明白与此相对应的，吴耀在他心里面的地位是多么的复杂，所谓当局者迷，其实旁观者都看得很清楚，只不过萧然自己不知道而已。

“吻我，明睿。”萧然如同命令一样的说，眼神还是那样死死的盯着明睿，他讨厌看见樊明睿脸上那种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没出息、没志气的人，吴耀给了自己伤害和侮辱，但是再见面的时候，只需要几句简单的情话就会让自己变得犹豫，而且，在樊明睿的表情中，萧然还能感觉到一种失落与难过，尽管嘴上说说，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樊明睿对自己的感情，小雅说得对，他能够感觉的出来樊明睿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种感情上的包容与炽热，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给不了回应。在他最难过的日子里面，是这个男人给了自己全部的时间与陪伴，但是他却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感情，他能把樊明睿当做是知己，当做朋友，甚至如果有一天需要他为樊明睿牺牲些什么，他也会答应，但是唯一给不了的就是属于爱情的那个位置。所以他愧疚，这种愧疚感在面对樊明睿的包容与谅解的时候，就会时不时的蹦出来，让萧然感觉到压抑。

“萧然，你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自控能力不好！”樊明睿干笑两声，他下意识的一抬头，正好对上萧然迷离的目光，默默的爱了萧然这么久，刚刚这句话实在让他太无力抵抗，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妥协在这句话下面，一旦妥协，有些事情就会变了。他不怕自己后悔，但是，害怕萧然会后悔。

萧然又靠近了樊明睿一步，逼得樊明睿不由自主的自己向后面退了一步，直到身体抵到阳台的边缘，再也没有别的退路，樊明睿双手撑住萧然的肩膀，说，“萧然，你今天喝多了，别开玩笑了。”

把樊明睿的手拿下来，握住，说，“明睿，你知道我的酒量，就今天晚上酒吧里面喝的那点，根本不会让我喝醉，所以你明白我现在是清醒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睿，我再说一次，吻我。”

“萧然，我们是朋友，好朋友……”

“你希望我们当朋友吗？只当朋友？”萧然说，“明睿，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也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知道你究竟有多爱我，明睿，我没有醉，也没有疯，我只是想找一个更爱我的人，在我爱累了的时候，这个人可以好好珍惜我。所以，明睿，吻我，证明给我看，你比吴耀更懂得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