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封航之后，封炀有些脱力。最后跟封航说话的口气似乎是太冷硬了。他跟家里人亲不起来，夏女士去了之后最亲的就是老爷子，虽然知道家里人对他都是关心，就像是刚才封航，明明那话是为他着想。但是，他不该说肖晓什么的。

肖晓的耳朵无论治不治得好，那都是他和肖晓的事情，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自从和肖晓确立关系，他就一直在计划着让肖晓到B市来，不是来住几天，而是留在这里。肖晓是玉泉村唯一的医生，如果他把肖晓拐跑了，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村民们看病的问题。这个不难解决，就是需要一点时间。

肖晓跟他说的准备卖药材的事情着实让他惊喜，毕竟药材想要有好的销路，那么对肖晓来说B市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他拐人的把握又增加了几分。

封炀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美好的未来图景让他精神满满的复活了。

出师告捷让肖晓信心倍增，林木木走后就开始拿出纸笔准备大干一场，为自己即将展开的事业绘制一幅妙不可言的蓝图！！

但是……

肖晓把刚才写的数字划掉，重新填上刚算出来的。空间里所有的药材，假如每种有一百棵，里面留五棵做种子，剩下九十五棵卖掉，然后剩下的五棵长成一百棵，再卖掉九十五棵，再长成一百棵，再卖……

嘿……嘿嘿……嘿嘿嘿……

这什么鬼！

肖晓烦躁的把纸团成一团，不行了不行了，算的都是什么啊！这样他连一年的都算不出来……

“哎……”肖晓扑倒在沙发上，把刚团的纸团丢进纸篓，可能是因为团的太圆润了，纸团居然在桶沿儿上转了半圈之后掉在了外面。“哎……连个纸都扔不进。”

突然失去人生的意义了怎么办……

封炀开门，习惯性的嗅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

居然没有饭菜香？

“你……回……来……啦……”肖晓费力的说完，之后趴回沙发。

封炀把文件包仍在鞋柜上，快步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怎么了，哪不舒服？”

肖晓颤巍巍的指了指桌上剩下的几张纸。

太欺负人了……四位数以上的数字就是小怪兽。

封炀拿起一看，顿时就明白了。肖晓小学都没上完，学过最难的就是三位数的加减法，哪里算的来这个。不过每次给药材称重的时候，他倒是能迅速的把几斤几两都加加减减的算好，而且从来不会错。这可能就和有些人不会做算术题却从来不会给人找错钱是一个道理。

“等我回来你给你算不就好了。”封炀拿过纸笔，列了个式子。

“算了，我突然想通了，我这都是假设，算它干嘛，算出来也不是真的。”肖晓按住他的手，“封炀……我现在懒得去做饭。”

“我去做，想吃什么？”封炀脱下外套，把衬衫的袖子折上去，“随便点，给你展示一下我大厨的本质。”

“真的？”肖晓坐起来掰着指头开始数：“翡翠饺子、佛跳墙——”

“小小，不带这么为难人的。”封炀揪揪他的脸颊，“来点正经的。”

肖晓吊着他的脖子站起来，哈哈笑道：“其实我就想吃个番茄炒蛋。做个蛋炒饭吧。”

“没问题！”封炀亲亲他的鼻尖：“要去指导我吗？”

肖晓立正站好，严肃道：“为了表示组织对你的信任，我就不去监督了。”

“行，领导您歇着，等小的给您上菜。”

封炀会做饭，所以做的还算快，厨房里有现成的蒸米饭，所以找个蛋拌一拌就好。

肖晓看他忙活，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富没有炫，顿时觉得错失良机，要赶紧补救，于是在餐桌前做好，等封炀端着蛋炒饭过来的时候，像模像样的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尚佳。”

“蒙大人您不嫌弃。”封炀陪着他玩。

肖晓从兜里随意的一套，抽出几张毛爷爷放在封炀面前，“赏你的。”

封炀弯腰鞠躬：“谢陛下赏。”

肖晓绷不住了，“封炀你犯规，这才多大一会儿，我就已经换了三个身份啦？又是领导又是大人的，最后还晋升到陛下了。”

封炀在他对面坐下，挖了勺饭喂到他嘴边：“那又怎么样，反正中心意思就是，我们小小是老大。”

第32章：检查

接到通知之后两人去医院当年肖晓的就诊记录，浓郁的消毒水味让肖晓觉得很难受，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墙和穿着白袍白衣的医生护士。因为肖晓是十岁那年来检查的，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二年，所以档案室的护士找了许久才找到肖晓的那一份。

取了病例之后封炀先翻了一下，里面的检查多达百项，出了常规的检查之外还有包括音叉检查、耳蜗电图、鼓膜和纯音听阈测听等一系列的针对失聪原因的检查，这并不属于封炀的专业领域，所以那些图示和数据他大多都看不懂，但是有一点却不能忽视，那就是所有的检查项目下方标注的都是正常。

正常的听阈，正常的前庭功能，鼓膜、外耳道全都正常，神经测试也没有问题，那为什么会听不见？

肖晓自己不甚在意，要是这些检查结果能看出所以然来，那当年就看出来了，他早就接受了现实，但是现在看到封炀为自己的事情担心，想到除了父母之外，还能有一个人如此的关心自己的人，肖晓就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封炀合上病例，大手覆上他头顶使劲儿揉了一把，：“没事儿，咱们再去让医生看看，兴许能看出点儿别的什么呢。凌强主任是国内有名的耳科专家，从医三十余年，见过的失聪患者数不胜数，别人看不出来的他也许就看出来了呢。等会儿见了他，问什么回什么就行，不用紧张，咱们就当试试。”

肖晓本不紧张，被封炀这么一说，反倒紧张起来，点点头，想了想，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主任办公室的门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旁边的小桌边儿还有两个护士正在整理东西。

封炀轻轻的叩了三下门板，中年男人立马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封先生和肖先生吧，请进。”

“打扰您了。”封炀拉着肖晓走进去，在护士摆好的椅子上坐下。“这是我们刚取到的病例。”

凌强笑呵呵的道：“你们先喝杯水，我看看再说。”

肖晓对给他递水的护士笑了笑，然后就又转过去盯住凌强的嘴巴，唯恐漏掉了重要信息。

凌强起先还边看还边指着图给他们解说，到后来则是完全顾不上他们了，看着病例不发一语，许久之后才疑惑开口：“这……怎么能听不见。”

肖晓一看到这句话，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期盼就被浇熄了。果然还是不行啊。

封炀拍拍肖晓的手，问道：“这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了，设备更新之后重新检查会不会更为清楚一点？”

就算设备更新换代的再快，没问题的图也不可能变成有问题啊。凌强看了肖晓一会儿，最后才道：“那就只有等新的结果出来了。你们今天要是能办理住院手续，最好是今天就能入院。”

“谢谢，您辛苦。”封炀跟凌强握了握手，拉着肖晓出去。

封炀拍拍肖晓，他一直在出神。“小小？”

肖晓沉默了一阵，突然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打起精神道：“没关系，最差不就这样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维持现在的状态。走吧！去办手续。”

住院手续办的很快，封炀让护士挑了间窗子朝南的病房，那样就不至于太热，也不会看不到阳光。

护士把两人领进门之后就出去了。肖晓立马撒着欢开始在房里转悠。

病房里有独立的卫浴，外面居然还有个小客厅，完全就是一室一厅一卫的结构，甚至连家具十分齐全，在加个厨房完全就可以用于正常居住了。

“这医院好大方，”肖晓看到头顶的吸顶灯之后赞叹道：“看来当小白鼠也是有好处了。”

“是不错。”封炀点头，陪他一起看室内的设施。“你看看还少什么吗？”

“这都够齐全的了，一点都不像住院。”肖晓坐到床上，按了两下床面之后试着躺上去，床的弹性并不好，不是很软，但是躺着很舒服。“这床好舒服。”

封炀带上门，走到旁边挨着他躺下。确实挺舒服，就是小了点，两个人会有点挤。只可惜床是不好变动的，不然可以换个大的。肖晓不喜欢过软的床垫，所以家里的他都已经换过了，好在医院的病房他早就来看过，提前给人说了换掉了原本的垫子。

入院的常规检查有很多，不过大部分都需要清晨提取样本，所以下午只有几个护士过来给他测了血压心跳体重等入院记录。凌强再来的时候，旁边跟着几个医生和护士，还推了推车。

肖晓像玩偶一样被摆弄了很久，做耳镜的时候耳朵都被揪红了。封炀在旁边看的直皱眉，好在时间不长。

“鼓膜没有穿孔也没有脓液析出，表层检查显示是没有问题的。”凌强放下耳镜，问道：“我看病例上写的你是五岁从山坡滚落昏迷，醒来之后耳朵就听不见了是吗？”

肖晓点头：“是，当时别人都说是耳积水，但是后来检查了也不是。”

“你来我们这检查的时候都已经十岁了，要是早点来……”凌强摇摇头，又问：“这些年有没有去做过心理方面的治疗？”

“没有。”

“如果最后还是没有查出原因的话，我建议还是去做一下心理治疗。有可能是幼年阴影导致的声音排斥。你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从山坡滚下时发生的事情吗？”

肖晓努力让自己眼睛不乱瞟，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声音小了很多，“太久了，不记得了。”

封炀搭在他肩上的手敏感的捕捉到了肖晓肩头肌肉那一瞬间的僵硬。

“一点都想不起了？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凌强考虑了一下措辞，“可怕的不愿意回忆的事情？”

“没有。”肖晓低下头，“我不太清楚。”

凌强叹了口气，交代了一下巡房的护士，然后说道：“等会儿还要去做音叉检查和声阻抗测试，再等等结果吧。”

等所有医务人员都出去，肖晓才松了口气。

他怎么会不记得，他记得很清楚。但是在雨中见到一只浴火凤凰这种事，怎么能说。说出来肯定都以为他神经错乱了，到时候就真的要被押去看心理医生了。他耳朵的失聪肯定是和空间少不了关系的，这又怎么能说呢。

封炀一直观察他的表情，最后也唯有叹息一声，将还有些慌乱的人纳入怀里。

他能怪肖晓不愿意给他讲吗？

肖晓不愿意，那就说明并不是完全的信任他，至少内心深处是这样的。

封炀不想逼他，但是自己又着急，看了刚才肖晓的反应，他至少可以确定肖晓一定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和肖晓瞒着他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件。

到底是什么事？都发生了什么？

封炀想问，但是又不敢问，万一真的是凌强说的那样可怕的事情，那么逼肖晓去回忆岂不是太残忍了？

肖晓往封炀怀里又靠近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腰。“封炀。”

“我在。”封炀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发旋，“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想叫一下你的名字。”肖晓蹭蹭他的胸口，长出一口气。

“小小……”封炀停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心理医生？”

肖晓猛烈的摇头，抬头看着他道：“我不去。”

当初人家说他可能是个人保护机制排斥声音的时候，他爸妈就说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看能不能通过心理疏导解决问题，但是后来知道了肖晓的那个空间，他妈爸就再也没有提过心理医生的事。

后来肖晓长大，去林木木那里的时候也曾在电脑上查过，催眠这个词在心理学上出现的太多，虽然很多人说没用，但是说有用的也不再少数，肖晓不敢冒险。要真的催眠会无意识的说出什么，那他的秘密该怎么保守。

他以后，能告诉封炀。但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一个陌生人。

封炀有些头疼。

肖晓这么排斥，就说明真的是有什么的。那说不定心理治疗真的会有效，但是肖晓不配合的话，这显然是不能成行的。

林木木来看望的时候，封炀出去买下午饭，肖晓正坐在窗户边上想事情。

“病房环境不错。”林木木走过去拍了他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肖晓把床边的另一把椅子拉到他坐的那把对面。“坐这边。”

林木木安心的享受病人的服务，拿了个桔子之后就坐在了肖晓对面，突然笑了，“还能为什么，封炀打电话给我的呗，说怕你一个人无聊。”

肖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哪有，不就这么点功夫。”

“还哪有。”林木木啧啧一声，“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你都觉得我是不是进错门了。那忧郁劲儿，怎么着，最近迷恋上忧郁气质了？准备模仿个小王子什么的？”

肖晓伸出脚踢了踢他的凳子：“好好说话，我那么正经的在想事情。”

林木木看着肖晓，这才对嘛，终于不别扭了。

肖晓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跟林木木讨论卖药材的事情。

第33章：不凑巧

肖晓摘下蒙着眼睛的黑布，转过身看自己走过来的线。脚印均匀的分布在基准线的两侧，看起来十分整齐。

“真棒！”肖晓打了个响指，把身边的护士吓了一跳。

“耶？”肖晓转头问：“响吗？”

小护士快速的点点头：“特响。”

肖晓又打了一次，边打边念叨：“那个骗子……”

凌强摇摇头，再次叹气。

肖晓看他一脸被打击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没事没事，都那么多次了你肯定都习惯了。”

每次他检查完一个项目凌强就要叹气，备受打击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死了。

凌强看了他一眼。到底谁是病人啊谁要你安慰啊！

这是最后一项测试了，听力正常的人蒙着眼睛走路时，在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内能够大致保持直线，而失聪的病人则大多走的歪歪扭扭。现在看肖晓的测试结果，走的比听力正常的人都直。

“专家组班机延迟，所以可能得过两天到，这之前你们可以先回家，不用在医院待着。然后你们……等吧。”凌强有些乏力。作为一个医生，频繁的对病人说出“等吧”这种话，实在是对信心的严重打击。从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可控的情况。

肖晓朝封炀笑了一下，这是最后一项检查了，在专家组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就可以自由活动真是太好了！

医生走到观察席给封炀讲了结果之后便齐齐退了出去，剩下肖晓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

封炀快步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怎么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