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尖叫一声，向着后面的土地一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体内每一片的血肉都在叫嚣着。“只要……只要杀了他，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他！！！”
沈清寒上前一步，想要拉他起来，凤离犹避蛇蝎一般躲开了，他无奈，只好解释道，“我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号令东胜的义士劫他回来……带他回来的人说在这之前楚云逸就已经成这样了，恐怕是被人灌了长期的毒药，现在又聋又哑还是个瞎子。手脚筋也被人挑断了。”同样有点可怜的喟然，“我想在他死之前还能让你开心开心，就让人牵着他过来了……”
“为……为什么会这样……”楚云逸不是应该呆在皇宫里吃喝享乐，而不是现在这个容貌和身体尽毁的人！
地上的人还在抖着，他还有知觉。
难道这就是报应？他抛弃自己然后被人欺凌成这副鬼模样？真的太让他意外了……痛和恨同时交织着，凤离在冰冷的雪地里坐起，涂着鲜红寇丹的指甲用力抓起楚云逸的头发，看着这张被毁掉的脸，眼泪发疯般的涌着，但是却是带着笑的。
“上天都在为你的行为而惩罚了你。你呢？”笑意扭曲成狠意，“你又知道我在地牢里挨的日子吗？我愿意等你是我信你，可是你却要丢下我，我差点也死在东胜你知不知道？！！！”
楚云逸自然是听不见的，但他的眼角却莫名其妙的湿了。泪水一点点的打湿他的眼角，张着的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一切都被封闭起来了，在他的世界里，独留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是属于凤离的味道，他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凤离……
无论是过多少时日，都刻骨铭心的记在心里的人儿。离儿，离儿……你是不是来救我了……是不是你……
凤离忍着难以描绘的惨痛和悲愤。一把拽起他的轻的快没有重量的身体了，定定道，“沈清寒，带我去地牢……我要亲手……杀了他。”
知道凤离的性子，沈清寒也没多加阻挠的在前方引路。凤离扯不动就将他扔在地上，拖着走，不管他是不是难受，一味的加着劲往前面走。
路上的小石子宛如镰刀一样割在楚云逸的脸上，生疼。不明白为什么凤离会这样对他，除了保留了哭的权利，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可以选择了。
楚云逸，不管你现在有多惨，能让你死的人只有我……
亲眼见着楚云逸被锁在了木桩上，拿着匕首的凤离走近，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胸口，想要结束这个可怜的生命。
他一定很痛的吧？还有我啊，我会帮你脱离痛苦的。泣不成声的抽噎着，冰冷的手轻柔的抚过楚云逸脸上的疤痕和泪水，不敢再望着他，“云逸……你不要怕，等你走了以后……我……我会来陪着你，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我不会嫌弃你的，不会……黄泉路上，相伴相随……
“……”楚云逸好似听见了一般，杨着笑落泪。
匕首尖端一点点刺入他的心口，有血流了下来，感觉到疼痛的楚云逸挣扎的嘶吼着，他不想死，绝对不要！至少……不要死在你的手里。
不知为何，拿着匕首的手猛然一抽，心中的万千痛楚也一齐烟消云散，代而替之的是淡然。转身，嘴角酱着，近乎凄凉的笑容。“我下不了手，还是算了吧。”
“我也知道你杀不了他。”沈清寒从他面前走近，默默的搂住了他的肩，“走吧……”
无法不承认的事实。下不了手，是因为我还爱着你啊……
第十三章
离开，不敢再回一次的眸。
怎么办……我连陪你死的勇气都没有。其实我不恨你你知道吗？我恨的是自己太懦弱，什么都做不了让你变成这副模样。无法想到任何帮你解脱的办法……你会不会怪我？保有私心……让你继续痛苦的活下去？
对不起……楚云逸……
止不住的抽泣着，满脸都是泪水的扑进了被褥里。
沈清寒怜惜的伸着手想要去触碰凤离，却只和发丝一蹭而过。
“我知道我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他。”沈清寒凄然一笑，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我可以帮你最后一次……把完完整整的楚云逸还给你。”
凤离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头燃起。
不过，比起这个。的确从他口中的消息比较吸引人。“我该怎么做？”用什么来交换？
其实他也应该清楚，直至现在的日子，都是他与他之间的交易。就算他真的为他变了一切，但凤离心中已然容不下第二个人了……默默的转身，瞧着身后的人浅笑着。
“再陪我……三日。三日之后，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
“三日？！”凤离真的不信，楚云逸都已经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依他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可现在就算是他不说这句话，凤离还是会呆在他的身边。那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直愣愣的别过头，“你不用骗我了……就算是替他驱除了体内的毒素，可他四肢被废，又怎么可能完好如初！”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沈清寒坚定不移的神情给了凤离极大的期待。
——
第一日，凤离陪着沈清寒外出狩猎，久些日子没有拿弓，有些力不从心了。
遇上了大型猎物，凤离也能中个一两箭，遇见活泼矫健的动物，凤离会由着他们路过。沈清寒问他为什么不猎走这些小动物，凤离的回答当然是舍不得。舍不得小动物受伤，至于什么凶猛的猎物，凤离同样眼都不眨一下的搭箭射出去。
偶尔出来活动一下，也觉得身体暖和的很。
只是让凤离不解的是，沈清寒却未曾出过手。全是他一个人在乱射，后面是骑着马的御轩大哥……好像他们两个只是陪同着来的小侍卫。直至晌午，难为情的凤离拎着三只还活蹦乱跳的硕鼠，欢快的赶到了两人面前。“看，今天中午我们就吃这个吧！”
……
沉默了许久，自知理亏的凤离噤声的把刚刚从土里辛辛苦苦挖出来的三只硕鼠放掉了……
接下来准备大展身手的沈清寒抬着两只手，从容淡定的朝着天空一扫，三只羽箭破空而去，不多时，就响起了三声的鸟叫。御轩驾着马飞快的把战利品收了回来。三只大鸟滴着血的摆在草地上，为了补偿刚才的尴尬，凤离殷勤的把三只鸟甩进了河水里，旋即用手努力的拔毛……
御轩走过来，支着架子，生了火，手里也拿起了一只鸟。“光用蛮劲是拔不了毛的，要先把它的外皮烤烂，这样就好拽多了。”御轩示范着，一只鸟就在他的手中变成了秃着身子的……
学了不少知识的凤离受益匪浅，不过剩下的工作也全都交给能干的御轩了。
盘着腿，口水直流的靠在火堆旁。不仅暖暖的，还可以时时刻刻的观察食物的完成度。
光是看着凤离垂泄迷离的表情，沈清寒就满足的笑了。
——
第二日，凤离陪着沈清寒吟诗去听书，听得还正好是关于他自己的。
说书人也就像传说中的蓝衫打扮，手提折扇，两脚横跨在椅子上，神情激动。“说时迟那时快，武林盟主英勇无比、犹如天外飞仙一样飞上了擂台，不用兵器，徒手夹住了子虚道人的剑尖，稍加一用力就撇断了子虚道人的兵器！话说子虚道人不服输的又向着武林盟主冲了过去……你们猜怎么招了？”
“武林盟主赢了呗。”
“难不成那个子虚道人又占了上风？！”
“不对不对，一瞧就知道你们没有去过北环见识武林大会。那时啊……子虚道人还没有靠近武林盟主的身，就已经被武林盟主的气功震的摔倒了！”
哈哈哈——全场气氛高昂、激烈的笑了起来。
凤离也好奇的戳了戳他的手臂，“气功是什么？”
“那是说书人胡编乱造的。事实是……”沈清寒狡黠的黑眸闪过一丝笑意，他俯着身子凑近，“那紫虚真人没走稳，自个儿摔在了我脚边。”
“噗……哈哈哈。”凤离清脆笑声回荡的最大声。
——
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沈清寒并不打算再出去，而是和凤离一起窝在被子里，提着油灯，偷偷摸摸的吃着瘦肉粥。一顿吃饱喝足后，沈清寒将手放在他的腰处，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其实凤离很疑惑，为什么他要与自己定下三日之期。如果他真的可以救好楚云逸，就算要他一辈子陪着他，凤离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他知道，沈清寒其实并没有伟大到会成全别人，如若不然，他就不会一路找到了泠涴客栈了。
疑惑的睁眼望了望身边的人，不得不说，从北环丢弃了皇子身份的沈清寒，真的是成熟稳重多了。
……
夜晚，安静的出奇。
第十四章
翌日。凤离睁开眼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有点疑惑于沈清寒的三日之约，所以忍着寒冷下榻了。
一步步的走出房间，外边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声音。
忽然有个小婢女走了过去，凤离惊喜，“等等！请问……那个，武林盟主和御轩大人呢？！”
“这个……两位大人一早就出去了。走的时候好像还带着另外一个男人。”婢女坦白道。
“那他们去了何处？！”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婢女有点诧异于紧张的凤离，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会有这样的表情。
凤离急得脑袋都大了。他在想，沈清寒要带着楚云逸去哪里。是不是要趁着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杀了楚云逸。
毕竟这种低劣的手段，他也不会太生疏。
有些着急的凤离渡步到了门口，几个下人拦住了他。“凤离公子，盟主有令，绝对不可以放您出去。”
……
不想为难他们。
凤离只好默默的转身，从没有人的地方翻墙出去了……四周环顾着，他想沈清寒多半是去了那片森林里，因为只有那里离府里最近，还方便作案。
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凤离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身体也冷的不行了。出来只套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冷的牙齿都在打颤的凤离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脚底边的雪也足足有一寸厚了。好像踩下去就永远也提不上来了。
真的难过的全身都在发抖。
差点冻死在半路上，万幸是到了地方。空旷的野地。他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山洞，前几日打猎时发现的。
里面很静，连滴水的声音都没有。
凤离搓着手，一步步的往里走，结果真的看见了御轩一行人。眼前的一切都在刺激着他的眼球。
御轩抱着沈清寒。而沈清寒的五官都流着血。他漂亮的眼，单薄的嘴唇……仿佛在为所有人哭泣一样，眼角的血泪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御轩也看见了他。
他笑，“凤离……你知道武林中至邪的武林秘籍是什么吗？”
……
凤离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和落天染舞相克的武功，九转乾坤。”落天染舞难练，九转乾坤更难练。
而且九转乾坤是邪门武功，根本不允许流转在武林中，所以真正的九转乾坤秘籍已经失传了，只是凤离不知，在这种场合下，为什么御轩大哥会讲这个，难不成……
御轩还是笑着。“一转，经脉自通。二转，神功护体，三转，耳听八方，四转，真气出体，五转，收纳真气，六转，扩充丹田，七转，吸人功力，八转，化为己用，九转……转移伤病……”
说到最后，凤离默然的按住了胸口，窒息。“御轩大哥是想说，他练到了第九转，然后……”
“带着楚云逸走吧。”御轩叹了口气，让出了一条路。
凤离迟疑，紧紧的盯着沈清寒的血泪，再一次为其惊心。“那他……”
“盟主已经死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裂开。是真的听见了，好疼好疼，直到连疼痛都感觉不出时，凤离脚下一软，跪在了御轩面前，“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
御轩大哥苦笑，摇头，“盟主临终前交代过，要我把此物给你……”一柄折扇紧紧的攥在沈清寒的手里。入目。是楚云逸送给他的那把折扇，不过，当初落在了北环，没想到他会一直贴身珍藏着。
“不！！！”凤离彻底的乱了心神，心智都开始崩塌。他跪着上前，颤栗的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一下又一下，那把折扇却迟迟没有从他手中落下。“沈清寒……沈……清……寒，沈……”
我值得你这样做吗？处处逼迫着你，还恨不得将你置于死地，为什么又要这样做！
你不该……不该。你是北环的大皇子啊……不是现在窝囊的武林盟主。你不是应该站在高台之上，轻蔑的望着众人。
……
沈清寒把楚云逸身上所有的伤，所有的毒，都转到了自己身上。但是他却走了，走的很彻底。
不知何时，两只手紧贴着他的臂膀。凤离转身看了，是苏醒过来的楚云逸。伤是全好了……不过他脸上的两道痕迹依旧像个丑陋的虫子一样，附在了他的脸上。
“离儿……”他虚弱又粗嘎的声音让他再度心疼。
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的向着楚云逸怀中一倒。手脚冰凉的抽着气。“他……沈清寒他……我……”
御轩深深的望了楚云逸一眼，又道，“盟主最后还有东西交给你。”
“……”楚云逸。
御轩飞快的扔出一样东西，楚云逸应声接到，摊开手，是一块金属牌。
“盟主要让你接任。下面的事务盟主都处理好了，你只要挂名就可以了。现在所有的东西我都交代完了，你们快点走吧！”御轩有点不耐烦说道。
“那，御轩大哥你保重吧，”凤离明白，沈清寒一死，御轩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和自己称兄道弟了，没有亲手杀了他已经算仁慈了。
携着楚云逸的手，步伐缓慢的离开。
风又开始吹了，雪又开始加大了。
那原本沉寂着的空气中，又多了一丝呼吸的气息。沈清寒溢着血的嘴角微杨，“他走了吧？”
“走了。”
“戏也演完了，找个合适的地方……”
“嗯。”
第十五章
盟主府。
两人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楚云逸沉默了片刻，想要安慰眼睛都哭红了的凤离，凤离却生生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我怕……最后只剩下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