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门被人踹开。
莫凯安一惊,随即意识到是他那个酒鬼父亲。他看向门口,一个狼狈的人影正半扶着门,眼神迷离,看了他半刻,才认出来是莫凯安。
酒鬼冷笑一声,发话:“小鬼,去给我倒水。”
他的父亲从来不喊他的名字,生气时候就喊“小鬼”,高兴时候就喊“小鬼头”。但在莫凯安的记忆里,“小鬼头”的称呼屈指可数。
莫凯安凭着记忆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酒鬼接过水,却一脚踹向他,看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痛得爬起不来,才得意洋洋喝着水,朝床的位置走去。
看样子今晚的动作片是结束了。
真是难为他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个酒鬼的德性,莫凯安不由露出一个苦笑。等到床上的人放慢了呼吸,沉入睡眠之后,他才站起来,撩起衣服看了看腋下,那一脚本来踢在肋骨上,用了十足十的力。
莫凯安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辨认出年月,有些不敢置信,他回到了十年前。
上一世,酒鬼在他十五岁的时候被人砍死,传说中因为欠了很多钱最后还不起,签了儿子的卖身契,把他卖给了一家娱乐场当少爷。
他根本还没有来得及纠结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时,就被迫接受了很多圈子里的信息。
当然,也不要觉得他过得特别惨。
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虽然十五岁了,但看起来跟别人十二三岁的样子差不多。饶是心狠手辣的老板,也觉得再养两年拉出来卖才更划算。
结果还没等他长开,就被一个有钱的老头包养了。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幸免于难吧!
没过两年老头突发心脏病离世,他的子女们给他一笔钱打发他离开。
莫凯安一直很感激,那笔钱虽然不算多,却让他经营了一家甜品店,生活自此才算是平静下来。
如今重生回十二岁,那些乱七八糟的经历,他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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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之寻找同类#
依然假设鬼可以发帖……
主题:【卧槽】相亲相爱两年的男朋友居然是杀我真凶!!!!心好累……
1L[骚年玩心吗]:撸主是上次来发帖说被男友闺蜜杀死的鬼QAQ
撸主刚知道原来真凶是男友,那个蛇精病只是操刀者而已QAQ
撸主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两个蛇精病处心积虑花了两年来杀死我QAQ
撸主心更累的是到底有没有和撸主一样的同类出来吱个声啊QAQ
2L[骚年玩心吗]:_(:з」∠)_果然还是没有人么?
3L[和楼主一样苦逼]:我只想说撸主上一次说的是【算不上相亲相爱但也相敬如宾】,强迫症伤不起……
4L[阎王爷最大]:呵呵。
【纯属娱乐,请勿当真(⊙v⊙)】
3、收养
莫凯安靠在床脚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天光微亮,他就醒了。
酒鬼喝酒喝到后半夜,一般会睡到下午才醒。他如果要走,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莫凯安毫不犹豫收拾了两件衣服,还搜刮了酒鬼的钱,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离开这个所谓的家。
他设想是这样的,用那点不多的钱买张长途汽车票,先离开这里,保证安全。
至于以后,他一个重生的人,凭着外挂,还养活不了自己么?
哪知这个计划失败得那么早。
在他一个人走进长途车站,伸着短胳膊买票的时候,就被巡逻的小警察注意上了。
一开始小警察以为他是走丢了,出于义务打算帮忙。谁知问了两句才意识到这孩子应该是离家出走,还是个问题儿童,十分不配合。
两个人就僵持在那里,直到被一个声音打断:“怎么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莫凯安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一个更年轻的熟悉面孔站在一边。是那个调查他死亡案件的言警官……
莫凯安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聪明地低下头。
之前那个喋喋不休的小警察看见救星来了,喊了声“言哥”,忙不迭地把他这个麻烦丢过去,找借口溜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几分钟。最后言警官问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本来死活不能说的秘密,在这个人面前却能说出口。
莫凯安撩起衣服,身上布满青紫的伤痕,他说:“我爸爸打我,我继续待下去早晚会被他打死。”
言警官面色一冷,蹲下身子拉过他扯着衣服的手,又看了看他的伤。忽的站起来,牵着他去了车站的休息室。
关上门,他才又揭开莫凯安的衣服,从前到后看了个遍。甚至要脱掉他的裤子,验下半身的伤。在莫凯安死活不从的坚持下,放弃了。
言警官从抽屉里拿了一盒药膏,要替他擦药。
莫凯安找不到理由拒绝,任凭他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像是揩油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父亲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莫凯安一一答了,心知这位警察同志大概是要帮他逃离苦海。他能预见最好的结局就是酒鬼被剥夺抚养权,他作为孤儿被送到福利院。当然也有可能没弄好,对那酒鬼批评教育一番,再把自己送回家。
言警官替他擦完上半身的药,把药瓶子和棉签都给他,匆匆忙忙出去。几秒钟后又回来,交代他说:“我去办点事情,你先在这里呆着,不要离开。”想了想他又补充说,“我姓言,你喊我言叔叔就行了。如果进来别的人,你就说是在等我。”
莫凯安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有等下去的价值。万一能和那酒鬼脱离关系,再好不过。
言警官一直忙到该吃午饭了才回来,手里还带着两份盒饭。他递给莫凯安一份,自己端着另一份,快速地扒拉着米饭。
莫凯安有心问两句情况,却不知道怎么说才符合自己十二岁的形象。索性没开口,打算等他说。
言警官快速吃完饭又出去了。莫凯安百无聊赖,见桌子上有本小说,拿出来看了一会儿。
下午下班时候,言警官手头的事似乎终于告一段落。见莫凯安还乖乖呆着休息室,他松一口气,对他说:“你今晚先跟我回家住,我家里没有别的人。”
莫凯安没有意见,他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好的。本来还想看看这位警察同志在这一段时间会怎么处理自己,没想到竟然是带回他家。
“言叔叔,”莫凯安别扭地喊出这个称呼,“你的名字是什么?”
“言益寒。”大概是怕他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言警官拉过他的手,在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莫凯安想起那个更加高冷的言警官,不知道最后自己的案子他破了没有。
回到家,言益寒先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拿出两包龙须面,问莫凯安吃这个行不行。莫凯安点点头,说可以。言益寒就去捣鼓晚餐了。
莫凯安左右打量了一下屋子,单身汉的房间,一间卧室,一间小书房。茶几兼职着餐桌,上面一角还凌乱地堆着几本杂志。莫凯安恶趣味上来,随手翻了翻,并没有发现大胸美女。立马觉得这名警察太无趣了。
等到饭菜上桌,莫凯安尝了一口,顿时后悔让他下厨了。
言益寒难得有些羞赧,大概是知道自己做的饭很难吃,但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原来还知道很难吃,看来不是第一次做了。莫凯安默默吐槽。
言益寒给他夹了点菜,装作不经意地问:“没听你提起你妈妈,她不和你爸爸一起住?”
这个问题问得比较违心,莫凯安猜测言益寒肯定了解了什么才会试探他。他却并不觉得被冒犯,大概是因为上辈子是这个人再为自己的冤案奔波的缘故吧,他觉得他对这名警察同志有很强的信任感。
“我妈妈早走了。”莫凯安说完才觉得有歧义,又补充一句:“不是去世,也是离家出走。”
“去哪里了?”
“不知道。”
言益寒顿了一下才又问:“那她为什么走?”
莫凯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答他:“因为我爸打她,她受不了就走了。然后我爸开始打我。”
那些事情严格说起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本来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却没想到重新提起还是清晰如昨日才发生过的。
“那你恨她吗?”言益寒这个问题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戳痛了这小孩儿。
“以前恨她不带我一起走,后来被我爸打得狠了,就慢慢不恨了。没有人不想脱离那个家,她幸运,第一个先走的。”
言益寒听着回答,一时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才十二岁的男孩,说出来的话简直像是三十岁才能说出来的。
他当然不会怀疑什么,只觉得平常的小孩子,受尽父母宠爱,根本不会考虑这么深沉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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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言益寒早起去上班,问他是想呆在家里还是跟着他上班。莫凯安选择呆在家里,言益寒就摘了串钥匙给他,并说他中午会回来。
待他一走,莫凯安便化身田螺姑娘,把屋子收拾一番,用计划买车票的钱出门买了菜,打算做好午饭等言益寒下班。
言益寒推开门的时候,莫凯安正好把最后一道菜摆在桌子上,看了他一眼,说:“快去洗手过来吃饭。”说完又略囧了囧,这种老夫老妻的节奏怎么有点尴尬。
“你愿意更换抚养权吗?”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想到上午在单位听到同事们的对话,都说这个小孩子最好还是送到福利院。毕竟年纪大了,很少有人愿意收养,再说,从小在那种环境中成长,谁能保证没有一点心理问题?
道理言益寒也都明白,但是一想到要把这孩子送到福利院,他就有些不忍心。
全市最大的福利院他很早之前就去看过,里面收容的大部分都是生来有残疾,被遗弃的婴童,因为身体和智力没有问题的已经早早被人领养。
莫凯安实在不适合送进去。
同事们见他一直不说话,大概也明白他不赞同这种处理方式。于是开玩笑说:“不如你自己收养他算了,反正你也够条件,他又是男孩子,不像你收养一个女孩子那样麻烦。”
本来说者无意,但言益寒还真动了心思。不过他其实没打算这么早就提这个建议。
“嗯?”莫凯安没听明白。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就没有那么难了。言益寒放下筷子,很认真跟他解释:“你父亲并不是尽责的好父亲,你愿意把你的抚养权交给我吗?我虽然不是很有钱,起码能保证供你完成学业,负担你生活上的开销。”
“诶?”莫凯安没想到会是这样展开。他还以为言益寒会说服他去福利院。
“你需要考虑一下也没关系,但我希望你最终能答应我。”
莫凯安想了想试探地问:“将来你结婚……”
言益寒像是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然后才说:“这个你放心,我长期内应该都不会考虑这件事。”说完觉得没可信度,又补充说,“就算我会结婚,也一定是你成年之后,不会不征求你的意见。”
莫凯安在心里算了算,离他成年还有六年,那时候言益寒还是很年轻的。
然后他问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是打算通过收养拿到我的抚养权吗?那我是不是要叫你爸爸?”
言益寒噎了一下,半晌才说:“是收养你,你还是叫我言叔叔就好。”
莫凯安这才松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4、打架
既然决定要建立收养关系,那就不是将就住下来的问题了。两个人规划了一下,打算把书房腾空一部分给他住。其实也就剩书房可以调整了。
到了第二天,两个人早早收拾隔壁的屋子。言益寒光书柜就有四个,占了几乎一半的屋子。他挑了其中两个书柜,要搬到他的卧室,又把电脑桌那一套搬到客厅,添了张床。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有点匆忙,言益寒忙活了几天终于把证件办齐全,带着莫凯安去办理收养手续。莫凯安还看到有一份酒鬼写的放弃他的监护权的资料。他没问过言益寒关于酒鬼的事,言益寒也没提过,难免会有些好奇这东西他是怎么拿到手的。
收养关系确立的那天晚上,言益寒带着莫凯安回了父母家,正式宣告自己收养了一个孩子。
言爸言妈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完全愣住了。莫凯安这才想起来自己迁到言家的户口本上时,户主就是言益寒,没有言爸言妈,难怪他们不知情。
莫凯安很怕他们吵起来,一直战战兢兢不敢多话。言爸言妈也不怎么说话,听言益寒讲来龙去脉,偶尔插个问题。
谈话一结束,两个人也没有留下来吃饭,就匆匆往家赶。
又过了几天,言益寒为莫凯安找的学校也有了眉目,是离家很近的中学。莫凯安重新回到学校读初中一年级的课程。
上一世莫凯安很早就不读书了,他那个酒鬼父亲能让他安稳读完初中,其实想想还挺不可思议的。一个整天抱着酒瓶子,没钱喝酒就去借的人,居然没短过他的学费。
他父亲死时,他刚刚在高中读了两个月的书。被卖给某娱乐场后某一天,他的一位任课老师去了那里,看见他惊讶地张着嘴,露出既尴尬又可惜的表情。
莫凯安挨过最初那阵难堪,后来就觉得无所谓了。他装作不认识去倒酒,陪酒,被人调侃挑逗也只露出恰到好处的腼腆。反而是那位老师左右不自在,早早找借口开溜。
莫凯安一直对老师这个职业没有更多敬畏和好感,大抵就是源于此事吧。一个有着可爱孩子和娴静妻子的男老师,去逛提供男性服务的娱乐场。莫凯安只能送他“呵呵”。
人际关系是交互的,他的这种心态当然不会讨老师们的喜欢。加之莫凯安也无心当学霸,他在学校几乎就是透明的,被忽视的。
这里指的是在老师眼里。
本来以为学校跟他那个酒鬼父亲的家相隔好远,会有一段清净日子可以过。哪知同班同学就有一位“总角之交”。
很快他的过往经历就被传的沸沸扬扬。
十二三岁,随着慢慢成长的领悟力,对世界的认识也更加通透。
小孩子也许会挑衅说:“你爸爸是酒鬼,你妈妈不要你了。”
大一点就会说:“你妈妈跟别的男人睡觉,你爸爸戴了绿帽子。你是个野种。”
比这更难听的话莫凯安也不是没听过,但仍然有股止不住的怒气冲上来,随时都可能爆发。
那个带头挑事的孩子还在恶毒地继续:“你知道你妈妈多骚吗?大街上连讨饭的都可以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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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言益寒还在执勤,辗转被通知了莫凯安在学校打架这件事。
等他到学校办公室的时候,对方孩子的家长已经在了。
那位胖妇女正抹着泪哭诉:“都是小孩子有多大仇,我儿子被打成这样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言益寒看着站在她身旁的那个小胖子,果然鼻青脸肿。
莫凯安也不见得有多好,一个人可怜兮兮站在墙角,明显是被罚站了。
言益寒搞不清事态,但对老师只处罚一个人从心里觉得不满。
“你是莫凯安的……”女老师显然没有预计到莫凯安的家长这么年轻,她本来还以为来的是小胖子口中说的“酒鬼”。
“我是他叔叔,同时也是他的监护人。请问老师,我家小安做错了什么?”
他语气的重点在“我家”两个字上,回护之意昭然若揭。加之言益寒当警察的气场,出口就有种质问人的错觉。
“他先动手打了我儿子!”胖妇女一看女老师靠不住,连忙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