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觉得这种恨意从心底开始蔓延，一点一点的占满了他所有的理智。脚下的石板开始碎裂开来，就像蜘蛛网一样向四周延伸。

而无期，就是被这个蜘蛛网困住的猎物，挣脱不开。

“老爷，老爷，啊——”下走过来，确被这个场景吓得叫出声来。无期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自己的内力，淡淡问道“怎么了？”

“有，有位姓花的客来访。”

花，那自然是花亦溪了，不知道萧珞玉有没有跟来。无期不想见到萧珞玉，不想见到被花亦溪宠着的萧珞玉的。

因为他会觉得刺眼，萧珞玉有花亦溪宠着爱着，而他——

想到这里，无期突然愣住了。他有晚夜，为什么还会觉得自己没有宠着爱着？晚夜对他也很好，这几年也是一直都没有变过。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来到前厅，花亦溪坐那里喝茶，萧珞玉并不。下早早就退出去了。这还是他搬到这里后花亦溪第一次前来。

“师傅。”花亦溪叫道，比起和易回，花亦溪对无期倒是没那么亲近。

无期点头“怎么想到来看”

“和珞玉要去山西路过这里。”花亦溪道。“顺便给送来断肠门这几年的账目。”

无期挥挥手，他隐居的时候就把断肠门交给花亦溪了，当时他就说这个日后和自己无关，不论花亦溪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

两聊了一会，花亦溪就要离去。按理说晚夜已经和无期成婚，就是花亦溪的师娘，只是花亦溪并没有想见这个师娘的意思，想来也是因为易回的原因。

无期突然发现，就算易回走了，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他身边还是充满了易回的存的痕迹。

“不去见见的师娘么？”无期明知故问。花亦溪摇摇头。“珞玉还等着，要早点回去。”

无期沉默，而后道“那送一段。”

两个来到镇子上，花亦溪见了一个，从他手上接过几个包裹。那个给花亦溪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他叫右偃，是新的护法。”花亦溪解释。无期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花亦溪笑笑“珞玉喜欢的点心，这边很少有得卖。顺便叫送来几套衣物，珞玉的衣服都坏掉了。”

其实就算这边有这种点心，花亦溪也会叫送来。因为他总是希望给萧珞玉最好的，不论是衣物还是点心，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看着花亦溪的笑脸，无期似乎看到了曾经的易回。

易回走了之后，无期才发现，原来自己以前穿的衣物都是易回亲手做的，怪不得日后他去那里都买不到那个样式和料子，穿着也不舒服。还有他吃的点心饭菜，喝的酒酿，都是易回做出来的，日后不论吃什么都觉得难吃。

曾经的他也出来行走江湖，那个时候总是会不定期的回去，因为外边总是觉得日子很难过。后来易回走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吃的东西太过于难吃，喝的酒也难以下咽。

“师傅，两年前见过易回一次。”花亦溪一向都是叫易回名字的。无期一愣，原本神游的思绪突然被拉了回来，他只觉得心跳突然加速，喉咙也开始发干。

而后他听到自己说“然后呢？们说了什么？”

花亦溪摇头“他只是来看，然后说会各处走走，应该会去极北去看一看。”

“他自己一个么？”无期问道，心脏似乎掉到了嗓子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花亦溪点点头“他一个。”无期觉得心突然掉了下去，片刻后恢复了跳动。他微微笑道“是么？”想来那个就算是离开了，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别。

“只是他身上当时带着一个的骨灰，说是带他去看极北。”

无期回到住所的时候，是觉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花亦溪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他完全不记得了。

易回带了一个的骨灰，去极北。

易回是个多情也无情的，他多情，可以为爱的付出一切。但是也无情，可以彻底的断开曾经。他会关心花亦溪，会乎爱着自己的，因为他多情。对于不爱的，他可以绝情的彻底。

就因为他多情，他不会去伤害对自己好的，会渐渐的去关心陪伴自己的。然后他的心就会移向那个，最后易回的无情，就会转移到他无期的身上。

晚夜端了参茶来找他，无期却不想见到晚夜。

有什么东西心中呼之欲出，但是无期却不想让它出来。

无期知道，一旦出来了，就再也没有回去的余地。一旦出来了，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没有回头路，没有可以回去的方式。所以只能往前走，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对的，一切都应该是这个样子。

易回带着别的骨灰去了极北，而他应该和晚夜这边终老。他和易回曾经一起的四十年，不过是年少轻狂不懂事留下的错误。最后都找到了各自的终点。

对的，就是这样没错。

这个样子才是正确的，他爱着晚夜，易回——也爱上了别。

易回离开后的第五年。

无期生病了。

这场病来的突然，所有都吓坏了。

下都知道夫身体不好，经常会生病，但是老爷这些年连头疼脑热都没有，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来看的大夫只说是风寒，几服药就好了，可是无期就是一病病了一个月，开始还偶尔会清醒，后来直接就一睡十几天。谁也查不出是怎么回事。

晚夜知道无期自己有药的，但是她对这些一直是一窍不通，拿出瓶子来，什么都搞不懂。

这几年，晚夜过的很舒心，时间并没有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还是那样风姿绰约，她本是京城青楼的头牌，被无期看中赎身。这些年她总是会庆幸自己的选择。

这里没知道她的出身，她从青楼女子，成了大户家的夫。过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无期对她也是温柔备至。她从未洗手作羹汤，也从未动过一针一线。晚夜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可是这些日子，她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似乎有什么，要破坏她的生活。

晚夜将一些吃食留桌子上，出了门。无期睡梦中，隐约的看到了当年的情景。他和易回刚入被他们师父收养，易回还是个个子小小的家伙，连话都说不好。当时师父说他面向薄情，估计是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安定之所，便给他起名叫无期。

至于易回，师父说是个安于现状的，淡泊名利，便给了一个单字，君。

漫长的三个相伴的时期，他确实是个不安分的，总是想着出山去看看，功夫还未成之时就偷偷溜了出去，哪知道却遇见了白额大虎。

如今的他可以轻易的杀死的野兽，那是却差点命丧虎口。是后来的易回救了他，但是易回也被老虎咬伤了一只胳膊。自打那以后两个总是一起行动，养成了后来一直就一起的习惯。

就连房事都是水到渠成，没有其他只有他们两个，只有对方可以取暖。易回一向是温顺的躺他身下，什么都不说。

后来易回说他果然是个不安定的，但是自己却出门却是最容易回家的，就叫易回吧。

梦里中最后定格易回小时候的笑容中，渐渐消散。

“起来吃点东西吧，不要睡了。”无期听到有叫自己，声音无比的熟悉，似乎已经自己的身旁很多年。

睁开眼，却是易回。

“小君——”

“不要睡了，煮了一些粥，先起来喝一点。”易回道。无期愣床上，半响之后爬起身，鞋也没穿就来到桌子前坐着。

易回给他盛了粥，放到他面前“多少吃一点东西，这样病会好的快一些。”

无期看着面前的粥，然后看着易回，最后才拿起调羹，浅浅的喝了一口。他一点一点的喝光碗里的粥，喝一口就看易回一眼。一直到碗里面什么都不剩。

“不是说，最容易回家的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回来？”无期问。

易回笑道“这几年就是家里，还能去那里？”

无期看着他的眉眼，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一点的改变。眉目间还是那样的深情。“的家——山谷不是的家么？”

易回摇头不语，无期上前拉住他，恶狠狠道“不管，以后不可以离开。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的，可是一走走了这么久。知不知道别做的东西都很难吃，酿的酒也难喝。那些衣服穿着好不舒服。还有没吹笛子给听。”

易回还是不说话，无期一把抱住他“不要让恨，以后除了身边那里也不可以去。”他抱住易回，将头埋他的脖颈中，声音中带上了哽咽。“们不是已经一起那么久了么？这一辈子也快没了，就一起过完算了。”

易回叹气，“粥好喝么？”

无期点点头，抱着他不肯放手。“那再喝一点。“拉着无期做回位置上，伸手给他夹菜。无期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莲藕，却怎么也下不去筷子。

“多吃些，这几年是不好。生病不是来看了么。日后就不走了，们还想以前一样。”易回道。无期看着他的笑脸，双手几乎是颤抖的拿起筷子。

“明天想吃什么？”

“青梅—想吃青梅——”青梅竹马。

“好，不过饭要多吃一些。”

无期想掀翻桌子，想将所有的东西都砸碎。想大声吼叫，想哭想发泄。可是他都没有。如果真的是这个回来该多好——

只有病的时候，才敢去做梦，梦到易回——

这四年多的压抑，压抑着自己的不适，自己的想念。强压着不让自己梦到他。不让自己去想他，因为知道一旦想了，就是铺天盖地的思念。

为什么当年那么蠢，为什么不多看一眼易回？

为什么没有抱着他不让他走，为什么当年没有多多意他多一点。为什么见到一个心动的就以为是爱，而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这个？

如果当年易回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时候他有好好回答，有早一些回去，是不是会好一点。如果易回唯一一次让自己带东西的时候有帮他带一次书本，会不会好一些？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

如今已经走了，已经不见了，离开他带着他的骨灰远离故土。

而他，明知道眼前这个只是个梦，是个虚幻的存。明明知道这个易回，不是真的。还是祈祷这个梦可以长一点。

小心翼翼不让这个幻觉消失。

明知道是幻觉，还是忍不住去符合。还是忍不住心中想着，若是真的就好了。是真的该多好。

明知道是假的不是么？

“小君，们明日去游湖怎么样？不是很喜欢么？”

“好啊，那要准备一些鱼饵了。”

明知道是骗的——

“嗯，钓上来的鱼可以红烧。”

“好啊，还可以给做一份鱼汤。”

明知道睁开眼，他就不见了——

“小君，们回山谷好么？”

明知道，这个现已经不爱自己了。

无期病了整整两个月，不论用什么药都不好，晚夜偶尔能听到无期的一些自言自语，无非是一些生活上很琐碎的事情。

病好后，无期写了休书给晚夜。不论晚夜怎么哭闹，无期都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晚夜，足够晚夜富甲一方的生活几辈子。

然后开始寻找易回。

他知道自己很不好，很不是。辜负了易回，也辜负了晚夜。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死的时候，可以见到易回。

就算易回不想见他不会原谅他，但是他还是想见他，哪怕是指亲口说句对不起也好。

无期很庆幸，易回身边的那个已经死了，他可以不用看到易回和别一起的样子。想到易回会和别一起，他才知道曾经的自己多么的过分。多么的不可理喻。

第六年第七年，无期去了西域，沙漠中寻找了一年有余，

第八年第九年，他去了极北，机缘巧合下找到了一座墓，上面写着吾爱风擎之墓。风擎天用了十年，终于让易回承认他。

无期墓前喝了一夜的酒，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可以这么的心痛。

第十年，他西域附近的行走，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可是易回就像从间蒸发一样，不见踪影。

最后，他一家客栈中听到了想要的消息——

藏剑山庄，原来一直都那里。

原来一直都守护风擎留下的东西。

第四十四章：内力

“是谁？”无期问道。萧珞玉不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萧珞玉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这个时候让他后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易回已经年过半百，但是因为功法的关系看似刚刚过而立之年，会被一些年轻看上也是正常的事情。无期仔细审视萧珞玉的面容，当年他并没有仔细看过风擎的摸样，如今看着萧珞玉似乎就看到了风擎一般。

那个，是那个抢走了易回的爱。

一时间飞沙走石，就连远处的一些江湖中都感觉到了两股内力的强大。虽然两股内力都很强大，但是忍让可以感觉的到有一股分外的厉害，几乎让所有都开始颤抖。

易回不管外面如何，只是自顾的看着湖水中的花亦溪。半个时辰后，无期走了回来，拖着被他点了穴道的萧珞玉。随手将萧珞玉扔到一颗树下，自己则走到了易回身边。

易回看了一眼萧珞玉，发现萧珞玉只是受了一点的轻伤，这才点点头，将目光转向了湖中心。

无期看着湖中的花亦溪，又转头看了看萧珞玉，恍然大悟。

以前他并没有见过萧珞玉，只是花亦溪和易回的口中知道一些，现看到花亦溪才想到这个原来是萧珞玉。

知道和易回无关，无期对萧珞玉的敌意也消散了许多。“把他抓了回来。”看到易回的目光转向自己，无期连忙道“没有打伤他，只是点了他的穴道。”易回点点头，继续看向花亦溪。

无期则站他身边，他从来不知道，只是站一个身边，竟然会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让他眼睛发酸，伸手想碰碰易回，却终究不敢。

年过半百，他终于懂得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自己最想要的，却咫尺天涯，就连碰触都是一种奢望。

萧珞玉最先看到的就是湖中间的花亦溪，花亦溪披散着头发，这个都沉湖中，黑发一层层散开，苍白的脸庞，竟然给一种已经沉睡了千年错觉。

萧珞玉心中一跳，刚开口喊花亦溪，但是他现不要说喊，就连眨眼都不可能。看着不远处的花亦溪，他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没用。

什么大侠，果然都是虚名，这个时候能让他碰到花亦溪才是真的。

先是担忧花亦溪安危，之后才想到花亦溪果然和易回没有什么，自己竟然会误会花亦溪，真是可笑。想到这里，不禁又是愧疚，又是恼怒。

时间一点点过去，虽然江湖中已经有些离开了，没有离开的还是很多，这些开始山庄中寻找内力的来源。而林中，易回和无期一直看着湖中的花亦溪，萧珞玉一直试着冲破穴道，但是都以失败告终。

果然差的太多了么？萧珞玉心中忍不住沮丧，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对方对花亦溪做什么，只要如果他们现对花亦溪不利，他根本救不了花亦溪。

湖水一点一点的变清澈，萧珞玉也不顾后果的强行想打通筋脉，不论他们是对花亦溪做什么，他都要拼劲全力保证花亦溪不受到伤害。

眼看着湖水一点点的的变得清澈，萧珞玉的筋脉也撑到了最大的幅度，要么冲破无期点的穴道，要么内力逆流功力尽失。

而林外，那些江湖中也渐渐的接近林子，虽然山庄内部的有所阻拦，但是却拦不住这些已经快要疯狂的江湖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都借着月光行事。山庄中点起了火把，只有林内还是昏暗的一片。花亦溪只觉得体内变得充实了许多，刚水中浸泡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寒冷，但是这个时候却觉得身子渐渐变热，甚至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