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下+番外——漫漫何其多
漫漫何其多  发于:2015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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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辰看向晁洌,规规矩矩请安问好,晁洌怔怔的看着苏卿辰,抿了下嘴唇磕磕巴巴道:“这……这……”

站在一旁的那翰林一笑道:“这就是苏卿辰。”

晁洌自觉失态,连忙笑着将人扶起来了,哈哈一笑道:“今天我真是长了眼界了,你……今年几岁了?”

苏卿辰垂首道:“臣今年十六了。”

晁洌哑然笑道:“我十六那会儿还只会上书掏鸟窝呢!哈哈……”

晁洌为人爽朗,那日却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这个腼腆的小翰林却有些尴尬,像是怕自己身上的匪气吓着他似得,干笑了几声说着还要给皇帝请安就出去了。

待送了晁洌出去后一旁的翰林才对苏卿辰低声道:“这是先皇后留下的皇子。”

那翰林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卿辰一眼出去了,苏卿辰虽年轻但心思通明的很,“先”皇后留下的皇子,这个身份很微妙了,特别是在如今故皇后外家没落,薛贵妃受尽荣宠的时候。

如今皇子们都大了,争储之事在所难免,苏卿辰不欲沾染是非,是以并没太留心晁洌,幸得自那次之后晁洌也没再找过他,懵懵懂懂的,很快就过了一年。

翌年秋分,苏卿辰亲随皇帝狩猎,途中做《天子赋》,皇帝看了后龙心大悦,适逢诸青岩诸太傅告老还乡了,皇帝直接点了苏卿辰为太子太傅,专教导皇子们做文章。

太子们的功课不是那么好教导的,且如今进诲信院的十二个皇子中有三个比苏卿辰年纪都大,苏卿辰跟皇帝辞了几次,直言自己年轻,不堪担当大任,奈何皇帝执意如此,苏卿辰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开始教导皇子们功课。

按着规矩,给皇子们授课的头一天皇子们是要对太傅行拜师礼的,但轮到苏卿辰这,十二位皇子,没有个人要行礼。

晁洌面上有些尴尬,他倒不是故意为难苏卿辰,只是他从去年见过苏卿辰一次后……每次看见他都怪怪的,总想过去逗逗他,又有些不大好意思,也怕吓着他,尴尬的很,他本就是大大咧咧的人,索性不再理会,没想到现在这小翰林竟成了自己老师,晁洌咽了下口水转头看向窗外……

苏卿辰是皇帝身边的一个老太监领过来的,见状一笑道:“皇上久没给皇子们请先生了,众位皇子许是忘了规矩了,今日是要行大礼的。”

老太监转头看了身后的宫人一眼,小太监们连忙将软垫拿了来,整整齐齐的铺在了地上,几个年纪小的皇子有些尴尬,面面相觑,三皇子晁泽淡淡一笑看向晁洌,道:“大哥先来?”

晁泽话音未落四皇子晁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险些打翻了茶盅子,晁洌转头看向晁沁冷笑了一声,晁沁马上收敛了许多,不敢再笑,那老太监面色不动,像是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的等着皇子们行礼,一时没人再说话,屋中安静的很,苏卿辰孤零零的站在屋中央,面皮因局促慢慢的红了。

那老太监倒是一点都不急,这边的事完不了他没法去跟皇帝回话,但他也不能强摁着皇子们磕头,索性就耗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晁泽索性靠在椅子上跟晁沁聊起天儿来了,苏卿辰不上不下的尴尬的很,他虽入朝一年了但一直在翰林院中做些拟诏书的事,为人处世上还青涩的很,无法只得咳了一下勉强笑道:“那……先讲今天的书吧……”

那老太监见苏卿辰自己找台阶了也就没再说什么,规矩他之前说了,皇子们不依,这也怪不到他头上,凑合凑合着就过去了,老太监点点头正要带着宫人们出去,晁泽突然笑了一声道:“怎么了?不给你磕头了?”

苏卿辰瞬间尴尬无比,费劲的笑了下道:“我……并,并没有那么多规矩……”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晁泽整了整袖口笑吟吟的,“费得耗这半天,我都快困了……”

苏卿辰不知如何接话,脸更红了,晁泽一笑,正要说什么时晁洌站了起来,从晁泽身边经过朝着苏卿辰走了过来,顺带不小心磕了晁泽的椅子一下,晁泽翘着二郎腿本就坐的不稳,被晁洌的巧劲儿一撞一个不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晁洌假意要扶,靴尖不着痕迹的碾在晁泽膝上,晁泽疼的大叫了一声,腿一软跌倒在地,晁洌整了下领口一笑:“三弟怎么好好坐着都能倒呢?”

晁泽气急,正要发作时只见晁洌转头向苏卿辰走去,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行礼三叩首,苏卿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晁洌愣了,晁洌也没起来,直接转头对后面几个皇子冷冷道:“都傻愣着做什么?快拜师,拜完了上课,我还急着去猎场呢。”

晁洌已经行礼了,别的皇子也不敢再耗着,只得上前行礼,晁泽疼的直吸气,却也无法,不管薛贵妃如何受宠,他身份始终是比不上晁洌的,明面上不能对晁洌不尊重,晁泽咬了咬牙上前跪了下来,苏卿辰心中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让众人起来了,皇帝身边那老太监轻笑了下带着人出去了。

那日拜师的事苏卿辰记了好久,不管当时晁洌是为了给自己解围还是为了教训晁泽,到底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苏卿辰心里很感激,教了几日后苏卿辰看出来晁洌功课上不大行,那日趁着人少苏卿辰将晁洌留了下来。

“怎么了苏先生,可是我今天哪段书没背好?”晁洌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笑道,“今天说好了去羿老将军府上喝酒,你给我通融通融,改天再罚我成么?”

苏卿辰闻言连忙道:“不是,我……我是想……”

晁洌眨眨眼,顿了下道:“不是罚我,那怎么了?”

苏卿辰一时语塞,晁洌上前一步疑惑的看着羿文嘉,苏卿辰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磕磕巴巴道:“我是想……你功课不大好……”

晁洌啧了一声:“还是想罚我?!”

“不是……”苏卿辰大恨,自己平日里往来应酬虽不圆滑但也不至于如此,怎么一对着晁洌就什么都说不清,苏卿辰顿了下慢慢道,“我如今事并不多,可以……可以多教你一些。”

晁洌一笑:“嗨,我当是什么事呢……”

苏卿辰尽力让自己语调平稳些,慢慢道:“你……功课拉下不少,许是之前太傅们讲的少,我……可以给你慢慢的补起来。”

晁洌咧嘴一笑,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近了一步轻声笑道:“实话告诉你……不是太傅们不尽心,是我懒得看。”

晁洌比苏卿辰高了半头,离得这么近说话,呼吸正扫在苏卿辰耳畔,没来由的,苏卿辰的脸稍稍红了,顿了下慢慢道:“大皇子居嫡居长,该……该上进的。”

晁洌眉梢一挑,笑了下低声道:“你应该知道吧?我母后已经仙逝了,如今最受宠的是……”

“无论皇上宠爱谁,大皇子就是大皇子,身份永远比别人贵重。”苏卿辰抿了下嘴唇,慢慢道,“殿下该明白的……”

晁洌定定的看着苏卿辰一本严肃的样子撑不住笑了起来,苏卿辰被他笑的有些心虚,呐呐道:“嫡庶有别,本就是正理……”

晁洌自嘲一笑,半晌低声道:“好久没人跟我说过这种话了……算了,今天我也不去打猎了,先生好好给我补补?”

苏卿辰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一直怕自己冒冒失失的来找晁洌会碰钉子,弄的没意思,见晁洌答应了心情大好,点头一笑:“殿下天资很好,稍加努力学问肯定差不了。”

晁洌一笑:“借老师吉言吧。”

——END——

番外二

很多年后苏卿辰还能记得那段日子,那会儿晁洌刚及冠,自己才十七,两个人正在最好的年纪里,几乎每日都在一起,苏卿辰一生中的美好,似乎都聚在了那两年。

跟晁洌熟悉了些后苏卿辰就不像以前那样拘谨了,两人平日在一起也不光是讲书,苏卿辰学问好,知道的多,谈古说今都来得,晁洌则是邪门歪道的懂得多,苏卿辰讲正史他跟着说野史,什么飞燕合德,贵妃伤瓜,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敢说,总将苏卿辰惹得脸红。

“你说的这个……”苏卿辰磕磕巴巴,“这个不过是风传罢了,怎么能当真呢?”

那日因说起王莽篡汉之事,晁洌嘴欠,一路将话从王莽引到汉哀帝,又引到董贤身上去,晁洌坏笑:“老师不知道吗?那董贤可是有名儿的大美人,我跟你说……”

晁洌嫌宫人碍事,挥挥手让众人下去,自己坐到苏卿辰身边轻声笑道:“繁华胡同里……有一家男倌,里面如今最当红的那小倌叫董荷青,人称小董贤,为何这么叫……老师懂得吧?”

苏卿辰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语气中难得的带了些怒意:“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些!谁跟殿下说的?”

晁洌嗤笑一声:“唉,这还用谁说么,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呵呵……老三他们可是那边楼里的常客,不过都是偷偷的将人接到别院里罢了,我还不知道他们那些把戏。”

“就董荷青那小兔子我也见过,上回……在四叔府上的时候有人叫了他去,他陪了我一次酒,也就那么着吧,当时觉得长的挺好,现在看……”晁洌看着苏卿辰愤愤的样子没来由的心情大好,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哈哈,跟师父你一比就差多了。”

苏卿辰无父无母,从小由师父养大,师父仙逝后一直一人独住,他为人正派,从不结交纨绔,从未听过别人跟他说这些话,一时经不住听住了,听到晁洌最后这句禁不住涨红了脸,晁洌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自然没法跟你比,不是……嗨!我这嘴欠的……”

苏卿辰并不是那矫情的人,见晁洌言语失当也没生气,只是心中乱的很,脑中晁洌刚那句“跟师父你一比就差多了”怎么也出不去,脸上发烧,心底竟隐隐的几分欢喜。

晁洌见他不说话了只当他生气了,连忙道:“不说这个了,你接着说那王莽的事吧……”

苏卿辰咳了两声遮掩过去,拿起书来接着讲了起来,只是他脑中乱的很,前一句后一句没个章法,幸得晁洌也有些心不在焉,听不出来什么岔子,心猿意马,稀里糊涂的也讲了半天。

苏卿辰到底不放心,忍不住正色规劝道:“殿下,烟花柳巷的人……不是殿下该沾惹的,臣虽年轻,也听过那边脏病多的很,莫要……莫要伤了身子,且酒色误人,殿下……”

晁洌撑不住笑了起来,苏卿辰有些尴尬,低声道:“殿下笑什么……”

晁洌笑着摇了摇头,没跟他说自己就是去逛也不是去玩那些什么人都能见的女支人,这里面的事儿多了,就没必要跟苏卿辰说了,晁洌敷衍的点点头:“你说的好,我以后不去了就是了。”

苏卿辰心实,点头道:“这才是正理,殿下还是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好些,我刚说到……哦对了,王莽改制……”

“老师……”晁洌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苏卿辰,坏笑道,“刚不是说到这,咱们说的是董贤呢……”

苏卿辰脸又红了,一顿道:“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刚老师还说是风传呢,那老师跟我讲讲正史吧,也省的让我以后出去胡说八道让人笑话。”晁洌就是忍不住逗苏卿辰,笑吟吟的看着苏卿辰道,“老师可别欺负我,我虽没什么学问,《汉书》还是读过的,里面怎么说的依稀还记得。”

苏卿辰抿了下嘴唇,轻声道:“殿下既然记得,为何还要臣再讲呢?”

晁洌一笑:“这不是记不大清了吗?再说那书上写的晦涩的很,读不大懂。”

苏卿辰无法,只得将董贤生平几件大事讲了下,晁洌一笑问道:“老师也觉得董贤是佞幸?”

苏卿辰愣了,半晌道:“《汉书》上是说……”

“我们不说汉书,只说先生自己觉得。”晁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日里看不得别人为难苏卿辰,自己却总想逗他刁难他,故意道,“先生昨日还跟我说过,不可偏听偏信,总要有自己的主张,我今天就想听听先生是怎么想的。”

苏卿辰心跳的快了些,强自平复了下慢慢道:“汉哀帝曾想效仿尧舜,将帝位让给董贤,单是为了这个……董贤佞幸的名头就躲不掉了。”

晁洌一笑:“那我也说说我想的,先生听听?”

苏卿辰跟别的太傅不同,一向喜欢皇子们自己说,闻言点头道:“殿下请讲。”

晁洌倚在苏卿辰身边,慢悠悠道:“汉哀帝身子一向不大好吧?”

苏卿辰想了想道:“汉哀帝驾崩的时候年纪确是不大……许是身子不大好……”

“一个人,知道自己身子不好,知道自己没法护心爱的人长久,那他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晁洌一笑,“先生信不信?汉哀帝宴饮时突然提起要让位给董贤,那会儿他身子应该是已经不好了。”

“汉哀帝也不傻,知道宠的太过了,等自己一走,别人定然饶不了董贤,怎么才能保全他呢?最绝对的办法就是将皇位让给他,让他手掌生杀大权。”晁洌一笑,“不过也太天真了些,这样的事,哪里就那么容易了。”

苏卿辰被晁洌一顿歪理说的失笑,道:“殿下连汉哀帝何时身子不好都能猜到了?”

晁洌一笑:“我自己的见识罢了,不过……先生应该知道,汉哀帝驾崩后,董贤自戕,在他上吊前……传国玉玺可一直在他手上呢。”

苏卿辰顿了下,几乎要让晁洌给说服了,晁洌见状一笑道:“董贤生前虽受宠太过,但那都是汉哀帝自己乐意的,宫殿是他建的,昭仪是他封的,银子是他赏的,玉玺也是他给的,就是有不对的地方,那也该怪他啊,且董贤最后也上吊随着他去了,也算全了这些年的情谊了。”

苏卿辰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晁洌一笑道:“说起来也是这对鸳鸯苦命,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有这份心,早就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可惜了。”

苏卿辰心中一动,抿了下嘴唇没再接话,晁洌见苏卿辰不说话笑道:“我瞎说的,先生听听就算了。”

若是别人,这样诡辩一通苏卿辰定是不会理会的,但就在刚才……苏卿辰几乎觉得当年正史就该如此,晁洌见苏卿辰还怔怔的出神忍不住笑道:“先生可是也有喜欢的人了?想谁呢?”

苏卿辰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道:“殿下!刚……刚说到哪儿了……”

晁洌哈哈一笑,将苏卿辰的书递给他一笑道:“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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