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嘉诺假装没发现他那点小心思,闭眼休息了会儿。C市第二监督跟汽车站一样,都在外缘地段,所以从车站出发,只花了
20几分钟就到地方了。监狱值班室那哥们儿还在,凌嘉诺给他丢了一包烟,看他揣包里才笑着问道:“今儿又是勇哥值班
喃,什么点儿能进去探监?”
作为在监狱上班五年的崔勇,早知道这个地方跟江湖一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所以就算有人折进去了,他待前来探
监的亲友还是很客气的。谁知道里面的狠人,哪天会不会突然出来了,他可不想因为装王八得瑟两下就把小命儿搭进去。
凌嘉诺来看谁的,他自然知道,可王灿现下是不允许探监的。“凌小哥是来看灿哥的吧。”
“嗯”凌嘉诺心里闷闷的,这一路赶过来,他已经精疲力尽,想晕的心都有了。可崔勇脸上的神情,却让他深感无力。
果然,看他赔笑,崔勇苦哈哈歉意道:“凌小哥你也知道,我们就是下面一个小哈喽,这种事也帮不上忙,灿哥他现在是
不允许探监的。”
“是吗?”凌嘉诺扯了扯嘴角,脸色虽然差,但好歹态度诚恳。他把来监狱路上从提款机里取出的在车上随手捡了张治疗
男女不孕不育症的宣传单包着的五万元递过去,又单独拿了个信封给崔勇,“勇哥,劳烦帮忙进去问问梁狱长吧。”
掂了掂手里的信封,崔勇咬牙应道,“好,我去帮你递个话,但是成不成就不知道了。”
“嗯,你愿意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说了句客套话,凌嘉诺便坐在椅子上等消息。崔勇临时找了个人陪着,一溜窜到梁
达文办公室。
凌嘉诺预计着时间,干脆关了机。刚才他还能拿在车上不方便接电话搪塞米严辰,可一会儿再找什么借口。与其说是害怕
米严辰,不如说他是没心思应付。他本来试着联系过唐文杰,可惜唐文杰还是一如既往作风,不太平的时候,用过一次的
电话卡绝不用第二次。
没几分钟崔勇就面色尴尬地回来了。凌嘉诺瘫坐在椅子上没动,抬头看他。崔勇把临时叫来的人支了出去。暗骂一声梁达
文那老狐狸,不帮忙还敢拿人钱,可别哪天报应来了,有命拿没命花。
被凌嘉诺盯着,他只有掏出自己那份儿道:“梁狱长说了,心意他收了,但现在确实不能探监,等上头松了口风,他再想
办法帮你安排。”
淡薄的嘴角拉出一抹嘲讽,凌嘉诺见他面色窘迫,起身把信封按回他怀里,“既然梁狱长收下了,这个你也能收下。”
“那我就先走了……”拍了拍崔勇肩膀,凌嘉诺形神萧瑟地出了监狱。
坐在监狱外面的公交站台上,远远看去,监狱的围城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大森严。那堵厚实的围墙,把同一片天空底下的土
地生生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想起以前听进去过的兄弟胡吹,说在那里面,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要是妄想还跟外面一样,只有被人吃的渣
都不剩。在里面得罪厉害的犯人是绝对没有好日子过的,得罪狱警也不行,因为狱警可以把你换到最混乱的房间,同样是
被修理。
呆呆地乱想了一会儿,凌嘉诺自嘲笑了起来。他是不是被米严辰太过安逸的日子娇养惯了,越来越多愁善感了。依照王灿
的本事,怎么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就算真有不开眼的,打起来指不定谁吃亏呢。
只要不遇见在外面结下的仇家……想到这里,凌嘉诺又烦躁了,当初砍伤了唐文杰的钟明善就是被王灿亲自送进监狱的。
而他偶然听说,钟明善在监狱里混得比在外面还要有名气,颇有一呼百应的刺头范儿。
米严辰开车直接冲到监狱门口,远远就看见凌嘉诺垂头坐在那里,那个身影太淡薄了,即使被厚实大衣包裹着,还是让人
看了心酸不止。想着刚才连续几十个电话打过去都是关机,米严辰又收了怜惜,一脚油门冲到他跟前,突然急刹停下。
凌嘉诺被吓了一跳,抬头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可能牵动到某个地方的伤痕,他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打开车门走
下来的米严辰愣了愣,随即面瘫着大脸,上前一把拎起他,丢副驾驶上就转过去开车。
凌嘉诺缩着脖子坐着,屁股疼也不敢揉,等米严辰以一种愤怒狮子爆发边缘的狂暴重新发动车子,他才惊呼扒着他胳膊求
道:“先别走,你帮我让我见他一面吧。”
米严辰不断踩油门,却不开车,刺耳的声音跟个飙车党被人挑战了尊严要反击回去一般。凌嘉诺心里有点杵他,可还是固
执拉着他不放。“我知道如果你出面肯定能让我见他一面的,你……”
“我凭什么帮你让你去见他。”米严辰冷着脸说完,转过头来,盯着因为他的话神色怔住的凌嘉诺。“昨天我们还搂在一
起睡觉,今天你就不辞而别跑来找别的男人,你还想我帮你?”
“我没有不迟而别,我给你留了纸条的。”凌嘉诺急急辩解,可看米严辰更难看的脸,也知道自己话没说到点子上的。但
,米严辰用这种方式抗议他吃醋了没收到安抚,让他怎么去顺毛?
米严辰也不想太过计较,可还是忍不住嘲讽道:“你倒是给我留纸条了,还是藏在大狗熊底的。要不是我生气一把扔了那
破玩意儿,还看不见那纸条呢。你这是存心不想我看见,还打着给自己开脱的借口吧。”
心思被说中,凌嘉诺很是尴尬。一开始他是打算悄悄离开的,可是结合前几次经验来看,米严辰想找到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虽然他嘴硬,心里也不承认他怕米严辰,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他的确害怕米严辰发怒。
低气压可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挨打那玩意儿更是会肉痛的!
“我……”咬住嘴唇,憋了半天才豁了出去,“对不起,这事儿是我做错了。可唐文杰都不知道在哪儿?要是你不帮我,
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只是想见灿哥一面。”
听媳妇儿道歉,米严辰心里舒坦了不少。可凌嘉诺接下来的话又踩他尾巴了,想见别的男人一面就算了,可这话听意思他
还是个后备队员,如果唐文杰在,压根儿轮不上他什么事儿。
原本减小的油门顿时又加大了,米严辰直接一个神龙摆尾,极速将监狱远远抛在后面。凌嘉诺泄气皮球一样瘫坐在副驾驶
上,昨晚上折腾半夜,今一早又坐车,先前心灵还被阴影笼罩了……这一切,都在瞬间化作了对米严辰的怨怼。
他都把自己送出去了,这货竟然还不给他好脸色!
“停车,放我下去,你不帮我自己也会想办法,给我停车!”
米严辰脑门儿上的青筋一蹦一蹦跳,刹车在路边停下,恶狠狠转过头道:“有本事你就下去。”
凌嘉诺梗着脖子跟他对视,到底没胆量走下去。他相信他要是敢转身去开车门,米严辰立马能捉他回来拔了裤子就揍。
他可不想被人误以为在玩儿车震!
胸膛起伏了两下,见人老实了,米严辰又继续开车。两人一路再没言语,米严辰是有意晾着凌嘉诺,凌嘉诺心里也呕着气
,加上某些不为人知的担忧,没工夫开口再吵了。可等外面越来越熟悉的建筑物一闪而过,他终于后知后觉地问道:“我
们这要去哪儿?”
米严辰没理他,心里琢磨着媳妇儿这样子不听话回家是不是先教训一顿?
车子最后停在他最熟悉的楼下,凌嘉诺打开车门,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那个花草茂盛的阳台,好像恍惚间还能看见凌云天在
站那里浇水。
米严辰在旁边,视线不觉就落到那双专注的眼睛上。凌嘉诺眼里大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心情好的时候,最多也就维持在
平静无波的状态。可此刻,那双眼睛里,淡淡的忧伤弥漫而出,夹杂着浓浓的思念和少许阴戾。
突然,米严辰就心软了,教训媳妇儿还是等他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上楼进了屋,凌嘉诺丢了魂儿似的,一间房一间房间走过,连厨房和卫生间都没落下。米严辰站在客厅中间,等他走完一
圈回来,才上前抱住他,“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上次你把程美梅留下的遗产都捐给孤儿院,唯独留了这房子,我想
你大概还是舍不得的……。”
怀里的身子轻微颤抖着,米严辰搂的更紧了,“我想给你过个热闹的生日,所以原本也是打算过了生日后,再带你来的,
没想到你自己跑回来了……你放心,有那女人痕迹的,我都抹干净了。你看看,跟你以前住的有没有区别?”
脖子落了些温热液体,米严辰停下,抿住嘴角,只能抱他更紧了。
凌嘉诺无声哭了一会儿,等情绪渐渐平静后,心里尴尬的要死。又在米严辰脖子处蹭了一会儿,鸵鸟一般想把那些眼里摸
干掉。米严辰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笑道:“哭够了就起来吧,我还没打你呢你也有脸哭。”
“哼!”凌嘉诺趁机直起身子,扭头走开继续看房子。他不知道米严辰是怎么办到的,可这房子,跟他小学时候记忆里的
一模一样。凌云天跟程美梅的事儿闹出来后,家里的房子是改过一些的,也是那时候开始,程美梅的痕迹就多了起来。
如今这房子是按照最早以前的重塑的,连厨房里老旧的煤气灶都一模一样。看着那上面因为常年使用遗留下的油渍,凌嘉
诺简直对米严辰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玩意儿都能仿造的?
等他再看到厕所里那个市场上早在几年前就没有售卖的老牛版洗衣机,更是惊得直接大张了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米严辰眯着眼睛,表情十分得意。凌嘉诺从一开始的疑虑不已,到慢慢吃惊,再到兴奋得不行,偏偏一直还佯装淡定,他
看的有趣,也知道自己这份礼物着实不错。
欢快的身影在各处收寻着记忆里美好的参照物,那份开心,已经渐渐能盖过这里少了凌云天的忧伤了。米严辰很满意这种
变化,凌嘉诺是个很会把感情和伤痛埋在心底的人。而要获得幸福,第一步便是放下过去的感情和伤痛。
在小书房里看见那台现在都不容易找到的淘汰旧电脑,凌嘉诺撇撇嘴,花心思弄台破烂又毛用啊。他刚要出去,双眼却发
愣地盯着书架上横放着的藤条。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我靠,这玩意儿都弄来了啊。第二个念头则是:藤条打人真的很疼的
说。
回忆像开闸的湖水,凌嘉诺脑子里轮放过一些哭得稀里哗啦的画面,身子还无端打了个颤。他突然有些心虚,缩着脖子想
退出去,可转身就见米严辰靠在门边儿上似笑非笑地看他。
“你,你你……”结巴两声,凌嘉诺一张脸一下涨红了。
第062章:憋不住了
米严辰说让休整两天,凌嘉诺直接休整了五天。他以为米严辰会先忍不住,可事实是,在耐心和对峙方面,特种兵出生的
米严辰显然比他魔高了不止一丈。拖兵政策行不通,他只好豁出去了,采用美人心计。
故,当天晚上,米严辰几次在快要睡熟或者已经睡熟的时候,不是被不小心滚进怀里的凌嘉诺打到鼻子,就是被睡梦中砸
吧嘴巴的凌嘉诺啃到胸肌……
等他从鼻子上扒拉下那只手,又把小家伙脑袋搁在肩窝处,原以为终于消停了,哪知道小家伙长腿一曲,膝盖在他腿间狠
狠顶了一记。那瞬间,他什么瞌睡都醒了,弄醒这死小孩儿揍一顿屁股的心都有了。
疼死他了,再是铜臂铁骨他也炼不到唧唧上去啊!
还没等他缓口气,变了八爪鱼的小家伙缠又缠到身上,两腿“无意识”的在他腿间磨啊蹭啊的。刚被膝盖骨砸扁的蛋根本
不卖面子,皮都差点被蹭掉一层唧唧也不回应一个。等小家伙累了睡了,米严辰摸出手机看了下,心里哀嚎一声赶紧睡。
第二天,米严辰顶着两黑眼圈起了个大早,愁苦大深的将两斤五花肉剁成肉酱,切了棵大白菜揉了盐去掉水分,拌在肉酱
里做成馅,再抡起圆木棍子擀了饺子皮,捏了一砧板饺子等着凌嘉诺起床下锅。
坐在餐桌旁边,凌嘉诺神色哀怨盯着对面一口一个大胖饺子吃相夸张速度更是夸张的米严辰。他就想不明白了,这货以前
猴急的跟什么似的,厚着脸皮都要赖上他亲啊摸啊的。怎么昨儿晚上就对主动送上门的“肉”不为所动呢?
难不成那天晚上他给这货留的印象很糟糕?
仔细回忆了一遍,凌嘉诺深感当时太混乱,完全是应接不暇的承受着拆筋挫骨般的开庖酷刑。要他从“怎一个痛字了得”
的记忆里找出当时米严辰的神态表情,从而分析出米严辰是不是对“肉”不满,简直是刁难他。
他只记得他当时都痛成了一傻逼后来适应了又伊伊啊啊喊完了整场。全过程里,他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一开始是闭着眼
睛哭,后面是闭着眼睛叫,压根儿没注意过米严辰是不是“爽到了”的表情。
话说,后来他倒是有爽到的。
“你那天是不是很不爽?”凌嘉诺突然阴沉着脸问了一句。
“嗯?”米严辰捏了一个大胖饺子蘸了点酱油扔嘴里,含糊问道:“什么不是很爽?”
凌嘉诺眉头纠结在一起,过长的眼部线条隆成峰峦,看上去极其较真儿,“就是我生日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没爽到?”
“啊?”米严辰有些傻眼,张着嘴饺子掉了出来。一早上就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他还以为小家伙是担心之前说的“算账
”一事,没想到……
“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心肝儿哎,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凌嘉诺脸都绿了,轰一声站起来,转身就走。米严辰赶紧一把拉住他,带进怀里圈了起来,“别生气别生气,呵呵,我就
没忍住……唔!”
“活该!”凌嘉诺收回砸他肚子的拳头,表情依旧臭臭的,被喊心肝儿什么的就够恶心的了,这混蛋竟然还敢说他可爱!
米严辰腆着大脸委屈样儿,拉过他的手放自己肚子上,“老公你给媳妇儿我揉揉,疼死了。”
“米严辰……”凌嘉诺瞪他一眼,有点气急败坏地道:“你还能再恶心点不?你不嫌肉麻我还嫌呢,滚开!”
“哦”翁里翁气应了一声,米严辰松开手,转身去收拾桌子。凌嘉诺愣愣地看着虎背熊腰的男人躬身在那儿忙碌,心里被
扎了一下。
他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身后无措不安的视线一直尾随着,米严辰勾了勾嘴角,忍住回去哄他的冲动,端了盘子进厨房,还顺手把门也给关了。凌
嘉诺想干什么他自然知道,他也不是真的不让凌嘉诺去看王灿,只是,让步也要讲条件的。
这人以后是要同他过一辈子的,他不能由着他再跟那些过去纠缠不清了。
凌嘉诺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烦躁的直想冲过去踹开门将米严辰拖出来打一顿。他妈的矫情个屁
啊,平时怎么骂都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今天他不就说了句“恶心”吗?至于一副受了伤缩乌龟壳儿里舔脚丫子的样儿
吗?
他还委屈呢,讨好不成,卖色不成,整天跟只保温桶里泡着的温水青蛙似的,非要把他折磨疯了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