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昨天晚上他还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渣此时迷茫的表情，杨子谦心里突然有些纠结。他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低声道……“我听到过这样一段讲话，一个演讲者对着一整个操场的囚犯说：你们知道为什么很多受害者家属都带着近乎绝望的愤恨抗诉要求给犯罪者判以重刑甚至处以极刑吗？……因为犯罪者中大部分人都不为自己的罪行感到悔恨！他们唯一悔恨的只是自己被抓住。为了博取别人的同情甚至是让审判对自己有利，他们会上演一些令人作呕的小把戏，他们说自己的悲惨身世，痛苦的成长经历、父母的离世、社会的不理不睬……通通是一些令人烦腻的狡辩和自欺欺人的话，让我告诉你们，即便是被塞进同样的环境，不！甚至遭遇更加残酷的命运，很多人也决不会去犯罪、不会去伤害、欺骗、抢劫、杀害他人……沾染毒品！□！杀人！会那么轻易剥夺他人生命和尊严的人，他心琴的弦早就断的一根也不剩了……”

杨子谦喘了一大口气，看着有些有些怔愣的夏强，继续道“你父亲为了让你一家过得更好积劳成疾累死了，你母亲为了掰直误入歧途的你被你活活气死了，你年轻时觉得命运不公，社会不平，而你却不去抗争不去拼搏，反而破罐子破摔变本加厉的糟蹋着自己、糟蹋着身边的人……林姗虽然被迫和你结婚，但自从结婚后她哪点对不起你，生活起居生儿养女，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你懦弱！你自卑！我知道你从骨子里害怕被人瞧不起，但你却从来没做过一件能被人瞧得起的事儿……你已人到中年，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下去了吗？……”

说完最后一句话，杨子谦觉得今天这样就差不多了，把老歪树掰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从昨天中午一直忙乎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时间过去了。

杨子谦担心着林姗，便头也不回的直接穿过狱室墙壁飞了出去。然而走的急的他没有看到那个十人间狱室角落的一张床上，正瑟缩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他的手正紧紧的抓着被单，像是畏惧着什么不住的哆嗦着。也没有看到被自己做过暗示后，倒在床上微颤着肩膀的夏强那双泛红的双眼。

……

“没事儿的坤子！一定不会有事儿的！”王伯不停的安抚着手下发抖的小孩，心里却是惶惶不安。

飘在手术室门口的杨子谦双目失神的望着“手术中”三个大字，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情况，又为何会发生这种状况，只是当一切发生时他才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无意义。

就在刚刚，当他从监狱飞回林伟峰家时，迎接他的竟是空无一人的寂静。

疯狂且毫无目的的寻了四周并未发现人影后，杨子谦直接飞向了夏坤家。然而笃定林姗是回了自己家的杨子谦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最后竟是被王伯“带到”了这儿……

在钻进手术室看到林姗那截断的右腿时，杨子谦差点癫狂的大哭！他是个废物！！！他什么也没有做到！！！即使救了林姗也没能让她逃开“残疾”这一后半生的诅咒。

杨子谦在医院天台上作死的发泄了一通后，绝望的飞回了手术室门外。他不敢去看小夏坤，不想看到那孩子眼中的痛苦和迷茫。他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手术中”那三个大字发呆，想着林姗没能躲过的“劫数”。

林姗是在偷偷回家的路上被路过施工工厂坠落的钢筋砸到的，她的右腿当场就被砸成了肉泥，并且流了大量的血。若不是工厂里正好有一个工人是夏坤家附近的邻居，林姗恐怕会因为没能及时送往医院而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这便是命中的劫数吗？既然如此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向斗志满满的杨子谦此时惨笑出声，无言的质问着送他来此的神秘力量。可惜，没有人给他答案。

“叮……”

手术室门口的灯暗了下来，被王伯箍在怀里的小夏坤猛地窜了出去，见到出来的医生就扑了上去，差点跪在那里。

刚刚做完一个惊险手术正累的不行的医生被吓了一跳，当场就要发怒，然而当他看见眼前满脸煞白，哆嗦着嘴唇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是惊恐的盯着他的孩子时，怒气突然就消散了。他和蔼的拍了拍小孩，语气肯定的说道“伤者虽然永久性截肢了，但性命还是保住了”

小夏坤目光呆滞的盯着医生，待他说完话后整个身子往下一坠瘫坐在了地上。

“坤子！坤子！！”王伯赶紧上前抱起小孩，心疼的将他护在了怀里。

“孩子，要哭就哭出来，别憋着”王伯的儿子王凯站在王伯身边，拍了拍夏坤的小肩膀。

然而小夏坤攥着小拳头，瞪着一双恢复了神采的大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

此时正飘在上方长舒了一口气的杨子谦，清晰的看到了夏坤那双一向纯澈透亮的眼中多了些什么。是成熟？……是坚强？……

不管是什么，都让杨子谦心中绞痛起来。他一直想守护的东西……崩塌了……

林姗在三天后醒了过来，然而当她看到自己空荡荡的右腿时，竟然出奇的平静。这让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杨子谦惊坏了，杨子谦以为这是林姗步入“精神病患”的征兆，可是这个想法却在不久之后来看林姗的夏坤与她的对话中被安心的捻灭了。

“小坤……你都这么高啦啊……”林姗苍白着脸，抚摸着儿子硬硬的发茬。

“妈妈，你要多休息”小夏坤拿出每天都准备着的鸡汤，给林姗倒了一小杯出来。

小夏坤眼中的担忧和依赖让林姗既欣慰又心疼，她抓着小夏坤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么多年来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太懦弱太没用了，妈妈决定和你……爸离婚，妈妈会努力让你过的幸福的……”

这边小夏坤瞪大了眼睛，杨子谦那边已经哭了出来。他是没有想到林姗竟然真的坚强的迈出了这一步，这让他激动万分。

小夏坤只是愣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然后用力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坚定地抓住了林姗是手掌。

林姗突然觉得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又做回了自己，重新作为一个人、做下了属于自己的决定。她用手捂着嘴，痛哭了起来。

“当当当……”

“您好，我是警察，请问您是夏强是家属吗？……”

好事成双，在杨子谦的泪眼朦胧中，他鉴证了夏坤人生中两座“大山”的“崩毁”……

第39章： 来钱之道？

“喂你听说了吗？一班夏坤他爸进监狱啦……”

“当然听说了，还听说她妈也去世了……”

“你净扯淡，我听我姥姥和陈晓她妈唠嗑说是她妈腿断了，你从哪听来的她妈死啦……”

“咦？不是吗？二班同学说他在办公室听老师闲聊说的啊……”

杨子谦飞过走廊，听着最近“风靡”全校的“热门话题”，不高兴的皱起了眉毛。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聊八卦，大部分人是因为好奇、闲着没事儿，便那么一说一听。可有些人却将这些隐私当做谈资或趣闻大谈特谈，不乏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头。

这不，杨子谦在校园“巡视”了一圈就“逮住”五个“犯案典型”，在“恶意”的暗示了他们一通后杨子谦才解气的回到四年一班门口。

望着里面即使在课间也坐在位子上做题的夏坤，杨子谦重重的叹了口气。

如今距林姗出事已经过去两周时间了，而由于她的伤势过重，且截肢处有病变感染的现象，所以现在仍住在医院里。

夏坤在林姗的强硬要求下回来上学，晚上的时候再去看她。原本夏坤是要早晚陪护的，但重新找回自我的林姗很是强势，硬是被夏坤磨了三四天也没改变主意。所以现在是王奶奶和她的两个儿媳妇轮流照顾着林姗。

经此一事，不仅是林姗母子，就连杨子谦都对王伯一家子感激涕零了。他决定以后王伯家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一定会帮把手（说上两句）的。

“夏坤，有人找”扎着羊角辫的语文课代表扬着下巴从站在门口的杨子谦“身体中”穿过，弄得杨子谦狠狠的一哆嗦。

杨子谦转过身来，看见几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站在走廊里交头接耳的说着些什么。而其中一个站在靠后方的一脸傲气的少年好像就是小黑胖口中的“死敌”？……叫什么来着？……

“队长，你找我有事儿吗？”杨子谦正想着，夏坤已经出来了，身后还跟着黑胖和大个。

“哦哦……夏坤啊，是这样……因为你最近……忙……所以下星期的足球赛教练……教练想让柳涯洲替你上场……”和夏坤对话的是一个个头不算高的精瘦男生，他貌似有些不安的一边用手磨着裤线一边说道。

“喂你们啥意思阿！过河拆桥阿！上次和附小比赛要不是坤子你们得让人家灌死！现在……”小黑胖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扯着变声期的破罗儿嗓子就开嚷道。

“奎子！别说了……我知道了队长，正好我最近事情也挺多，稍后我会和教练申请退队的。”夏坤阻止了说话难听的黑胖儿，言辞认真的说道。

“退……退队？不是……坤子这次就是临……”那男生一听夏坤要退队，以为夏坤这是生气了，赶紧解释道。

“队长你别误会，我确实是因为最近没时间，以后有机会咱还能一起踢球”夏坤带着疏离的笑，礼貌的说着。

“柳涯洲你个王八蛋，就你成天整事儿！！”小黑胖气得不行，越过前边的夏坤就要朝那柳涯洲冲去。

大个儿仗着自己胳膊长，伸手一捞就把黑胖儿卡在了自己臂肘间，顺便堵上了对方的嘴。他侧头看了眼眉眼轻松的夏坤，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快上课了，回去了奎子、阿奇”夏坤冲着那个队长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回了教室。而整个谈话间连看都没有看那个被整个年级视作“夏坤的劲敌”的男生柳涯洲一眼。

杨子谦没有理会耳边王奎唔唔的挣扎声，而是瞪着眼睛努力观察起那人群中的柳涯洲来。只见他紧抿着双唇微微低下了头。杨子谦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于是赶紧飞身上前，半趴在地上仰着脑袋看那孩子的面部变化。

眉头紧蹙、下沉，双唇发扁嘴角下弯，鼻翼微微扩张……这应该是生气愤怒的表情吧？……但这怎么还有点像是委屈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心里应该没有嫉恨就好。

杨子谦之前在老师办公室中“探听”到，这个柳涯洲家里确实是有背景的，有钱有势长相佳，这是今后妥妥的高富帅的节奏啊。这让杨子谦一度紧张极了，这个时期不中二的孩子是少有的，万一那孩子对凡事压他一头的夏坤产生了什么羡慕（恨）嫉妒（恨）之类的“情愫”，那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呀。不过据他今天的观察，这孩子还“不错”？挺“懂事”的～松了口气的杨子谦摇了摇头，目送着柳涯洲跟着几个男生下了楼后才钻回教室。

柳涯洲感情流露仅仅是那么一瞬，所以除了……趴在地上……看他的杨子谦没人看出来。下楼后他冷淡的和几个五六年级的学长打了招呼后便独自往操场走去，这节课他们班是体育课。

柳涯洲走着走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随后又不甘的攥紧了拳。

“涯洲、涯洲！”

被叫声打断思路，柳涯洲立刻收起了情绪，恢复了那张傲气中带着矜持的脸。若是杨子谦在此处一定会大呼“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富人家的孩子早会变脸啊啊！！”

“涯洲，呼呼……我……我托你那个事儿真的能成吗……”刚刚明明已经离开的那个队长又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跑到柳涯洲跟前问道。

柳涯洲眼神闪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棒啦，我爸这次要是升了我一定好好谢你，不亏我骗教练说夏坤跟我请了假让你替，这下他退了更好，以后你就直接……”那队长越说越兴奋，整张脸都激动的红了起来。

“我不参加比赛了，也不参加球队了，我还有课，就这样。”柳涯洲不愿多说，没再理会听了他的回答后呆住的队长，头也不回的径自走了。

……

“郑凯同学，你来读下一段”英语老师“小红”踩着粉红色高跟鞋站在讲台上“目光温柔”的看着座位上的一个小胖子说道。

“嗨李雷，来次狗凸得帕克……”一个头发梳得板板整整，明明穿着一身校服却偏偏带了个小领带的小胖子站了起来，用纯正的Chinglish读道。

“切”夏坤前座的小黑胖小声嗤了一下，然后继续翻看那用英语书挡住了的漫画。

杨子谦眯着眼睛看了看“小红”，也跟着嗤了一声。他当初的直觉果然没有出错，这个小红真的是一个纯正的势利眼。自从上上周夏坤家出了事儿之后她就没再拿正眼看过夏坤，更不用说上课叫他回答问题了。而现在回答问题那个比王奎小了一圈长得还挺水嫩的小白胖貌似是副校长他家亲戚……

要不要这么现实啊？起码您稍微掩饰一下或者有个过渡也行啊……难道您没听过一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吗？毕竟在杨子谦的计划里，夏坤的未来最差最差那也会是一个小老板吧。

“没常识”的杨子谦显然不懂得这个年代人的思想虽然较以前更加开放了些，但“进监狱”仍然是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污点”，而“犯人的儿子”这张标签已经牢牢的扣在了夏坤的头上，一辈子也别想拿掉了。

杨子谦正在感慨小红的“胸大无脑”呢，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午休时间到了，杨子谦照常跟着夏坤往家飞，而刚到岔道口时，一路上欲言又止的小黑胖突然张口道“坤……坤子，跟我一起去我家吃饭吧”。

“啊？”夏坤疑惑的看着小黑胖，不明所以。

“我……我妈说……说要感谢你给我补习数学，一定请你来家里做客”小黑胖小脸涨的发……红？抓着夏坤的胳膊就往他家那边路上扯。

“不用，我早上走的时候把米都洗好了……欸，别推我啊……”夏坤本想拒绝的，但被他身后的夏奇突然推了下后背，直接被从道口侧面的土坡上给拱了下去。

岔道口一边是板油马路一边是小土道，而土坡这边有点陡，得绕一圈到地平的地方才能上板油路。

“哈哈哈哈哈，走吧走吧，要不你还得费劲上去”跟在夏坤身后跳下来的王奎和夏奇默契的使了个眼色，笑嘻嘻的跟夏坤打着哈哈。

“……哎……好吧，那一会就麻烦王阿姨啦……”夏坤虽然不解俩人为啥非要带他去家里吃饭，但不想再浪费时间爬土坡的他只好同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