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少年的匕首距离凌江月只差一臂距离的时候，他笑了。
“凌江月……我恨你，可是……”我却真的很羡慕你……
红衣少年倒地的刹那，黑衣忍者终于挣开了束缚，然而更加教人无法相信的是“他居然没有逃。
如此天赐良机，他却选择冒险地穿过人群，将红衣的尸体一并带走……
几乎是本能地，众人齐齐出手，男人的身上刹那间添上了数道伤口……
而其中最重的一剑，恰好是慕江雪刺穿了他的心窝……
蓦然之间，凌江月只觉得悲哀。
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已经失控。
看着男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依旧顽固地朝着红衣少年艰难爬行着……
众人默契地别了目光。
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
这群人，早已过惯了刀剑舔血的生活，却从未忘却过本性。
”红衣……“
男人发出最后一丝哀叹，终于牵住了少年的手心，伴随着眼底最后一丝亮光的消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本该逃跑的。
他，本可以不死的。
他，一世聪明，一世无情，偏偏在临死之前，犯了这辈子最大的错……
子陵，凌霜城仅次于娄青的一流暗杀者，生前的无数光辉，却在最后这一夜的惨剧中，画上了句号。
“子陵师兄，这是渊清师父教我做的桂花糕，你尝尝……”
“子陵师兄，我听说你明天要去出任务了，千万要小心哦……”
“子陵师兄……”
曾几何时，少年一直是他身后的跟屁虫。
曾几何时，他们的关系比任何人都亲密。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大概是从娄青的出现吧……
那个人，天赋极高，一下子就取代了他首席暗杀者的位置。
那个人，冷血无情，偏偏却吸引了无数师弟师妹的眼光，连红衣也……
三年，他彻底地离开了凌霜城。
三年后的再遇，红衣却只当他是陌路……
就连他自己也快忘了，昔日曾经……
“娄青，我们把他们两人合葬吧……”
凌江月只觉得眼眶发涩，有种莫名地伤心。
娄青微微颔首。
一行人丢下宵夜，集体投入了挖坑事业……
翌日天明。
王八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以偿，一窝蛇就这么被娄青冻成了前年冰渣子。
唉……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王八颓废地爬上了马车。
一行人再度踏上了旅程。
凌江月倚在窗口，目光依稀回望着红衣少年和子陵合葬的方向……
道不尽的惆怅
是谁说少年无情？
他原本是最大的受害者，被少年陷害了不止一次，可是亲眼看到对方倒下，看着另一个男人不顾性命地冲上前，只为了再一次握紧少年的手……
所有的不平，曾经的憎恨，恍然间，烟消云散……
留下的，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一股莫名的沉重感。
察觉到凌江月的低落，车内其他几人纷纷挤眉弄眼，试图找些话题逗他开心，只是——
“咳咳，老爷啊，我跟你说哦，咱们青城，那可是人杰地灵……”
“……”老小子，你就不能别扯些废话
小洛不满地瞪了眼对面的绯空，着实气得不轻！
“老爷，我跟你说——”
“小洛，我没事，只是昨晚上没睡好罢了，你们不用担心。”
凌江月忽然回首，温和地朝众人笑了笑。
“……”明显在忽悠我们啊！
小洛暗暗叹息，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装回大头蒜，被忽悠呗！
另一边，玄天烬和慕江雪却是颇为挑衅地望着对方，暗中千里传音省……
“骚包，你不是能耐挺大的么，怎么这回就想不出个好点子出来哄人开心？”
面对玄天烬嘲弄的神色，慕江雪淡淡撇嘴，讥讽地答道：“太子爷一向习惯遇到难题就往别人身上推么？”
“……哼！”玄天烬不满地冷哼一声，碍于凌江月在场，才压下立刻扑上去跟对方拼命的冲动。
慕江雪那厢也不好受，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在凌江月面前保留一个良好形象，好几次他都拼命压制着自己砍人的欲望，真是太难受了！
相较之众人的低气压环流，此时此刻，正躲在矮几底下的两只，却是气氛非常融洽……
“嗷……”小巫，你昨天好帅哦，一口就把那条蛇咬死了！
“呜呜——”那当然，我好歹也是帅得天下无敌的第一巫鲑嘛！
噗——那是因为你是世上仅存的一只巫鲑！
小巫鲑毫无自知之明地昂着脑袋，朝小云蚝露出一口白牙。
事实上，若是要比谁的牙齿比较白，比较锋利，咬人比较疼的话，小巫鲑其实比不上小云蚝……
“嗷嗷——”那我也是天下无敌的第一帅云蚝吗？
“呜……”不，你只能排第二，因为我才是第一！
“嗷——”不公平嘛！
小云蚝不服气地摇摇头，眼珠子直溜溜转了圈，忽然计上心头，道：“嗷？”要不我们比试一下？
“呜——”不要，我从来就不以强示弱的！你不要坏我名声啊！
“嗷？”是这样的吗？
小巫鲑忽然急了，再这么下去，它的威信岂不是要受到质疑，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呜呜——”小云，难道你不想知道……讨你家主人欢心的秘诀吗？
“嗷！！”当然想啊，你快说！
事实证明：世界是公平的，某只力量虽然比较强大，脑容量就相对较弱。
小巫鲑得瑟地甩着尾巴，满意地点点头：“呜呜……”只要你把我家大叔拐上你家骚包的床……嘿嘿……
凌江月原是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忽然听到小巫鲑这么一句话，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某只……
“嗷嗷？”小巫，要怎么拐啊？难道要用我的无敌火焰把你家大叔迷晕了吗？
闻言，凌江月无言地抿着嘴，嘴角微微抽搐……小巫鲑啊小巫鲑，你可千万别把单纯的小云蚝教坏了！
“呜呜——”我偷偷地告诉你哦，我的唾液，加上你的唾液，其实就是……
就是什么？凌江月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偏偏这时候小巫鲑沉默了下来。
小云蚝亦是同样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嗷？”小巫，是什么？
“呜呜……”小云，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偷听我们讲话啊……
“……”凌江月懵了，这小家伙的直觉也太准了点吧！
“嗷——”小巫，你多想了，哪有可能的事嘛！快说，是什么，不然我生气啦！
“呜呜——”真是怕了你了，上次娄青不是在研究那个什么结孕丹吗？我怕偷偷地跑去看了会，发现他那个配方上面的药引，其实可以用我们的唾液代替哦……
噗！凌江月赶紧转向窗外，紧张地差点忘了心跳！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娄青知道！
第181章
正午时分，马车停了下来。
一如先前预料的那般，一行人已抵达青城三百里之外。
天空万里无云，风清气朗，阳光和煦。
先前购置的粮食还剩三分之一，然而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必须弃车换马。
简而言之：十三匹马儿载十五个人，剩下的粮食必须原地解决……
对于小洛等人而言，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哦也！敞开肚皮，好好吃一顿吧！”
活像饿死鬼投胎的宣言，令人忍俊不禁。
小洛单手叉腰，站在一侧，迅速分配好工作，被奴役的几人认命地忙碌起来，独剩下凌江月、凌祁月和她自个，三个人悠闲在坐在一旁，好不惬意。
“算起来，八年没回青城了……”
凌祁月感慨地笑着。
小洛微微侧目，目光柔和了几分，时光荏苒，转瞬即逝，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八年过去了，他们依旧还在一起……
凌江月正低头看着嬉戏的小巫鲑和小云蚝，闻言，不由得一愣。
不只是他的错觉，打从夺宝大会最后决赛，藏宝图现身开始，他就有种强烈的预感：小洛，抑或绯空，确切地说是凌府的上下，都跟天魔教密切相关。
先前他也曾询问过小洛，却一直没有得到确切地回复。
这一回……
目光慢慢移向玄衣少女，凌江月迟疑了刹那，后者凑巧回头，四目相对——
“老爷，其实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洛一本正经地说道。
蓦然之间，凌江月有些紧张了，温润的眸子依稀含着一丝笑意，他强作平静地回道：“什么事？”
另一边，凌祁月似乎也预感到她要说的事情，十分自觉地走向了别处，找了处树荫下闭目养神。
凌江月见状，愈发觉得诡异，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方。
小洛摸摸鼻梁，清秀的脸庞闪过一丝尴尬，低声道：“老爷应该听过天魔教吧？”
“嗯。”
凌江月微微颔首，暗地补充：你在我面前提过不止一次，玄月王朝曾经最大的邪教组织……天魔教！
“其实——”
“嗯？”
“天魔教的教主，就是老爷你。”
“……”
小洛无辜地眨巴眼睛，心底忐忑不安。
凌江月沉默了片刻，伸手掐了掐脸蛋，嘶——
好痛！原来不是幻听啊！
可是……凌江月不解地皱着眉头，旋即明了：应该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就是天魔教教主！？
“额……”
凌江月后知后觉地眨巴着眼睛，原以为离开北京，从此海阔天高，岂料——
却是狼窝，跳进虎穴？
即便之前猜测颇多，却没有真相揭晓的这一刻，这样的……迷茫。
“那——我需要做什么？”
半响，凌江月终于缓过神来，好奇地看向小洛，后者甚是苦恼地拧着眉头，似乎也问倒了……
“其实，我们现在什么打算也没有，只是，嗯……先回青城再说。”
小洛捋捋头发，支支吾吾地说道，说到最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随之附上一个完美的大笑脸。
凌江月忍不住轻笑，最初的惊骇，担忧，很快便烟消云散，留在心底的只剩下一丝震惊和……果然如此。
这些天，他虽不算已深入江湖，但亲身经历如此多的是是非非之后，却是真心地想要找一个世外桃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穿越一遭，虽然是国师有意为之，但凌江月想来淡泊，也不好高骛远，曾未想过想要凭一己之力争霸天下这种宏图伟业……
他想要的，只是一段属于自己的幸福。
“青城……是天魔教的大本营？”
凌江月沉吟了片刻，微笑着问道，先前曾听小洛和绯空提过，青城依山傍水，山明水秀，风景极好，但江湖传言——
天魔教的大本营却是建在一座金山之上！？
凌江月莫名地好奇起来：敢情青城底下埋藏着数之不尽的金矿？
闻言，小洛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回味地舔了舔唇瓣，眉眼弯弯，心情甚好地回道：“当年……太老爷选的好地方呗……”
话音刚落，另一头的凌祁月忽然睁开了眼睛，神情微滞。
“太老爷？！”
凌江月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话中的一闪而过的三个字，眼底满是疑惑。
近两个月相处下来，他倒是第一回听小洛谈起“太老爷”……确切地说：应该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爹？
也是曾经老皇帝将蟠龙紫玉交给他时，提过的那人……
太老爷……凌江月若有所思得默念着这三个字，眼前忽然晃过凌祁月微微含笑的面容，不由得大惊！
怎么可能！？凌祁月看上跟他年龄相似……
不对！凌江月微微摇头，暗暗思付着：既然小洛、绯空他们返老还童，那么——
凌江月怀疑地转向凌祁月所在的方向，男人如雪白衣随风轻舞，长发如墨，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猛然之间，前世父亲、玄月国师、凌祁月三人的面容忽然重合……
凌江月征征地望着对方，许久，喉咙一滚，强压下上前询问的冲动。
他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那人真是他的父亲……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念想：如果这具身体原本就属于他……
这中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对方又为何一直不告诉他真想？
凌江月强作镇定地收回视线，羽睫毛低垂，似欲语还休。
却教小洛暗暗自责，刚刚一时说漏了嘴，偏偏她家老爷也不发问。若是自己刻意解释，会不会显得很……假？
小洛懊恼地抓着头发，偏偏另一边王八和骚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吵了起来，刚刚架起的锅炉，差点被打翻，幸好娄青眼疾手快，才制止了悲剧的发生……
正纠结不已的小洛顿时跳起身，像是找到了一个怨气发泄的出口，兴冲冲地奔了过去。
那厢，骚二和王八两人的私斗，已经把老丑、毒娘子两人也搅合了进去，并且有着愈加范围逐渐扩大的趋势！
小洛一边飞奔过去，一边笑盈盈地抽出鞭子……
骚二眼尖地发现总管大人过来了，立马尖叫一声，跑来了！
面红耳赤的王八立马漕着菜刀追了上去！
老丑一看某个坏男人在欺负自家媳妇，立马追了上去！
毒娘子原想就地休息，懒得跟这群家伙搅合了，偏偏骚二一把银针飞过来，正好刺入她的笑穴，顿时怒极攻心，加入了战局！
“奶奶个熊，都皮痒了是吧！？”
事实证明：总管大人一声怒吼，先前还在“自相残杀”立马成了战友，协同奔走。
手脚并用，四处逃窜的几人，身后紧紧跟着挥舞着长鞭，杀气腾腾的小洛……场面十分壮观。
凌江月静静地瞥了眼不远处的众人，淡淡一笑，既然他们谁也不愿意说，那他只好……耐心等待。
或许，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吧。
凌江月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忽然，身边多了个人，却是几日来，稍显安分的……慕江雪。
紫衣妖魅的绝美男子，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淡笑，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