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阿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他不像他家夫郎还要些脸面,现在把话说出去却收不回来了,连旁人的脸色都不敢去看,肯定是在笑话他呢。心一狠转身就爬起来,看到竖在墙根的扁担,跑过去就把扁担拿在手中,恨恨地说:“不用村里来处置,我今天就先把这浑小子的另一条腿也打断了,让他以后再不能跑出去胡作非为!”
黄家夫郎哪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挨打,见自家汉子抡起扁担就要冲过来打儿子,也不哭闹了,冲上来就扑在儿子身上,怒骂道:“你敢打我儿子一下试试看,四狗已经断了一条腿,你再打断他另一条腿还让不让他活了?可怜的四儿,阿母就剩你一个孩子了,要是你前头还有哥哥活下来,我们母子又何至落到这种地步。当家的,你敢打我儿子我就跟你拼命,反正没了儿子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疯嬷子一样又爬起来朝黄家阿爹冲过去,疯一样地用手去挠他家汉子,黄家阿爹手里还拿着扁担,又不可能用扁担去对付自家夫郎,因而很快就落了下风,没一会儿脸上脖子上都被指甲挠出一道道血痕,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灰尘都被掀飞起来。
他们的小孙孙被扔在了一边害怕地哭起来,哭得猫叫似的。
族老们一个个都额头青筋跳动,丢人现眼都丢到别人家里来了,还是当着全村人的面。里正更是气得随手拿了样东西就砸过去,怒呵道:“要打回自己的家打去,就是打死了打残了也不关我们的事,至于黄四狗直接送衙门里去,反正你们两口子也不想管教他了,也管教不好!”
深知这两口子底细的都知道,他们这般作态还不是想让村里从轻发落黄四狗,黄家阿爹真要打自己儿子,还真能被自己的夫郎拦住?不过是明知道夫郎会拦住还要这般作态,那是做给旁人看的,这样谁也怪罪不到他身上,到最后这事情最好闹得不了了之,那就最称黄家两口子的心意了。
这一威胁两口子也不打了,狼狈地坐在地上,黄家夫郎哭嚎道:“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的,四儿你告诉阿母,是不是他们逼你承认的?这有人看别人挣钱了心就偏了去了,谁让我黄家穷得掏不出银子,说什么都不算数,连最后一个儿子都保不住了。这有人自己不正派,成天勾三搭四的,要不是这样我儿子怎会跑上他家去,呸!都被赵家赶出去的没廉耻的人了……”
黄四狗捂着脸蜷缩在地上,除了偶尔响起的呻吟声,不声不响地任由自家老母折腾去。
可这黄家夫郎不说自己儿子行为不检点手脚不干净,却往唐春明身上泼脏水,这话要坐实了就等着唐春明被村里人的口水淹死吧,院子里的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撒泼的黄家夫郎,没这样颠倒黑白的。
“砰”的一声响将黄家夫郎的哭嚎声噎在嗓子里,就见一人屁股底下的凳子突然间迸成碎片,骇得不少人退了开去,将这人完全曝露出来。
凶人李峰!
看看地上的碎片,就连里正都要拍胸口了,他连看都没看清,不知道峰小子是怎么将一张结实的凳子弄成碎片的,但心里对黄家夫郎没一点同情心,该的!明哥儿如此被泼脏水他也恨得不行,虽然他一直对峰小子死脑筋非得明哥儿心里有些疙瘩,却也知道明哥儿若不是有孩子拖累那是再好不过的结亲对象,而且与峰小子之间怎么一回事他是一清二楚,分明是峰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瞧中了明哥儿,要说明哥儿自己,自打和赵家分开后,那是连家门都很少出的。
凶人李峰一步步走近,黄四狗见情形不对,偷偷往外一看,这一看顿时吓得要尿裤子,而他家阿母更是骇得眼珠子都要暴出来了,想要往后躲却没地方可退,抖着声音话也不利索了:“你……你想干什么……里正和族老们都在呢……”
李峰身上的戾气就连里正和族老们见了都发憷的,村里其他人也不禁往后退,心说以后惹谁也不能招惹这凶人李峰,他家大伯么说的话可一点没错,这样的凶人还是让明哥儿给收了去吧。
“里正,各位族长,我想给咱们平山村留情面让这事在村里处置了,可有人逼得我非得下狠手,那也好,我直接提了人去衙门,问问衙门这半夜入室偷盗该是怎么个判刑。还有,这一条腿,我就代你黄家出手。”
说着,他一只脚就往黄四腿完好的一条腿上踩去,只听咔嚓一声,躲避不及的黄四狗惨叫着在床板上打滚,滚落到地上,凶人生生把人一条腿给踩断了!
见黄家阿爹想要上前说什么,李峰冷冷地盯了他一眼让他止步:“你下不了手我来,尽管到衙门里告我去!”
黄家阿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黄家夫郎倒想故计重施呢,可被生生吓得打了个寒颤。
里正家院外已经挤满了人,有人正盼望着黄家两口子使劲地闹,他们才好看戏然后偶尔再推波助澜一下将事情闹得更大,最好让唐春明没办法在这村里过下去才解气,却不料看到这副情景,再看到李峰抬眼冷冷地往院外看了一眼,有人就心虚起来,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也不敢再待下去了,灰溜溜地遁了。
唐春嵘也被未来哥夫的手段吓了一跳,虽然一面担心自己哥哥以后会不会被这样对待,但另一面又觉得李峰哥的举动大快人心,对付这种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人,还是这种手段干脆利落。
唐春嵘走了出来,对里正和族老们作揖道:“我跟李峰哥的态度是一样的,原本看在平山村和我们镇山村只隔了一个村子的份上不想平山村的各位为难,就想私下解决了,没想到这……”用手指向黄家夫郎,污秽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自己将自己的脸憋红了,“不仅不检讨自己的过错,反而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这是要我把我哥哥往死里逼。既然如此,不如交由官府来处置,到底是这半夜作贼的自身行为不端,还是别人家挣了些小钱就成了故意招人做贼引人犯错了!是不是以后村里的富户还有镇上的那些大户人家都应该先检讨一下自己,应不应该发这个财了!”
唐春嵘非常愤怒,要是哥哥还是以前那么一副软性子,这些话一旦传出去那真是要把他哥哥往死路上逼的,作为唐家的汉子,作为哥哥的弟弟,他哪怕年纪再小也要为哥哥讨一回公道。
院内院外的人顿时嗡隆一片,觉得这小汉子说得在理之极,同一个村里的,家境条件有相对优越一些的,这些人家不是没被黄四狗上门偷鸡摸狗过,不过是小偷小摸的就算抓到了再被黄家夫郎那么一闹,有理也追究不下去,只想着息事宁人算了,算自家倒霉,以后自家看严一点。也有人说,黄家可怜,摸得少点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吧,反正你家也不差这一口,就算做点好事积点德,让被黄四狗祸害过的人家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难不成把日子过好了还成了自己的错了?真是岂有此理,黄家夫郎就仗着自家可怜成天哭哭啼啼的,这打又打不得,只好自己憋气。
现在有人把话说出来他们恨不得拍手叫一声好,小小汉子到底是念过书的,这话说得就是让人心口舒畅,以前他们怎就没这般想过?到底是读过书的懂道理。
里正和族老们互相望望,摆出苦笑的脸,这话说得可是戳他们的心窝子了,不把黄家给处置了都不行,否则这以后谁家日子过好了还敢在村里待下去?还有人肯带契村里的人家一起发财?再不处置那可是寒了其他人的心啊。
“我说句公道话吧,”从来在村里的事情上不发话的赵六叔,却在这次走了出来,“唐夫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除了那些眼红的人家,谁还能说出个不是来?唐夫郎自己发财了也没耽搁大家,我就从唐夫郎买了些菜秧回来,这些日子天天送镇上去卖,因着唐夫郎也挣了一点小钱。你们问问,谁家肯把自己的财路告诉别人的?唐夫郎做到这种程度还不够吗?我们平山村真要因为这种分不清是非的人家把唐夫郎给逼出村子断了大家的财路不可?”
“赵六叔,你真的挣了钱了?那往后我们还能从唐夫郎那里买到菜秧子不?”院外就有人立马扬声问道。
李峰和唐春嵘互相看了一眼,收敛了戾气的李峰替赵六叔回道:“明哥儿从来没不让人买的,只是那些想白得菜秧子的人就别找上门去了。”
“我到底挣没挣到钱村里难道没人知道?我去镇上卖菜可都有人看到的。”赵六叔也接着说。
院内院外谈论的声音更响了,赵六叔那边自然是有人看到的,而且,一同去集镇上卖菜的人也看到了,赵六叔家的菜不仅叫价比他们高,还卖得特别快,专门有人在集市上等着,转眼的功夫就能卖光。
这阵子,有人都看到他家大孙子穿得比以前好了,一向老实面带苦色的儿么脸上也多了笑意,这要是没有挣钱说出去都让人不相信。
有人就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听村里那些碎嘴的,说什么明哥儿心眼儿都钻到钱眼里去了,竟然不值钱的菜秧子还要赚同村里的钱,那时他们想想也是,谁家育苗多出的菜秧子还不是随手就送了人的,从来没计较过钱的,就是那些小气的人家也顶多背后说几句,所以当时大家都歇了声等着看别人家的笑话,没想到几家跟明哥儿走得近的都挣了钱了,可把他们气得眼红了,后悔当时信错了人。
没想到明哥儿根本没计较他们以前做的事说的话,还可以再从他那里买菜秧子的,瞧着他家地里的庄稼也长得比别人家好,如果收成也比别人家高的话他们都想从明哥儿那里弄点种子过来。可这样一来,他们就必须为明哥儿主持公道可不能亏了他,他们还想着跟着一块儿挣钱呢。
于是大家看黄家一家三口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有黄四狗这样的浑小子在,以后谁家敢发财?
“六叔说得对,黄四狗这些年就没干好过事,黄家夫郎摸摸自己的心亏不亏啊!”
“唐家小汉子说得更在理,有这样的人家放在村里没人能过得安生,早就该把他们赶出去了。”
“是啊,黄家这缺德事做多了,就不怕遭到报应吗?当年一个好好哥儿家嫁进他黄家,最后就是被他们家给折腾没了的。”
“里正,族老们,可不能再饶过他们了,我们平山村可容不下这么败坏村子名声的人家,往后还有谁家的哥儿敢嫁进我们平山村?”
……
声讨黄家的声音越来越响,有人直接往他们身上吐口水,而赵六叔早已退到后面去了,脸中露出得意的笑,他就是有意挑起大家的情绪,早就有人问他家卖菜的情况了,他也问过明哥儿,往后有人再来买菜秧还卖是不卖,明哥儿说了谁愿意掏钱就卖,所以他才会站出来说这番话的。
好人就该有好报,恶人就该遭报应!想到赵家那些人,赵六叔的眼神又变得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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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两口子瞠目结舌,没想到一下子他们就变成了全村人谴责的对象,而且听这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把他们赶出平山村,这怎么可以!他们离开了平山村还怎么过下去?这时,黄家夫郎才想起自己的小孙孙,赶紧把缩在角落里哭的小孙孙抱过来:“你们这是要把我们一家子逼死啊,可怜我小孙孙没了阿母还不受人待见,你们就这么狠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家可怜的小孙孙去死吗?”
“现在才想起你家小孙子早干嘛去了?村里谁家还不知道你平时怎么对待自家小孙子的,要是早有那个心会把小孩子家家的养得这么瘦小?你自己尽糟蹋孩子还怪到旁人身上。”现在可没人给黄家说好话了,马上有人指出来。
可不是,当年黄四狗的夫郎难产死了后,被黄家夫郎看成是晦气,就连刚生下来的小孩都不喜欢,而且这小孙孙还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小哥儿,就更入不了黄家两口子的眼,能在这样的家里活下来就已经老天开眼了,没看到刚刚只顾着儿子怎么对待小孙孙的?还是边上有好心人怕小孩人被人踩着给抱到边上的。
“你们……”黄家夫郎差点一口气抽过去,赶紧硬让小孩子给跪下,按着他的头说,“快给叔叔伯伯爷爷们求个情,求叔叔伯伯爷爷们放过你阿爹,你阿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孩子给吓得哇哇大哭,让一些心软的人都不忍直视扭过头去,可就这么放过黄家他们也不甘心,于是都看向里正和族老们。
“你这死孩子哭什么,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生下来就克死阿母……”一边骂还一边掐他口里的死孩子,吓得孩子把哭声噎了回去直打嗝。
“够了!”里正大怒,“你打一个孩子算什么事,有能耐怎没把自己的儿子给教教好!上次村里就说过你儿子再坏事就给我滚出村子,现在,你们黄家就带着你们儿子离开平山村吧,平山村不欢迎你们这样的人家!”
“什么?!”黄家夫郎尖叫。
黄家阿爹整个人蒙了,呆呆坐在地上失去了反应。
黄四狗茫然地张望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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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峰对于这样的结果算是比较满意,虽然他最想将这人给扔进衙门里去,但也不能不给里正一个面子,再说了,这种人离开了村子,他就绝不会让他们再出现在明哥儿面前碍眼的。
唐春嵘虽然看到那小孩子有些心软,但也不能为了这个小孩而放任害哥哥的人继续留在村里逍遥,谁知道他们还会生出什么事,要是再闹到哥哥面前,他可一点不敢想下去,哥哥现在怀着身子,万一出事那可是两条人命,所以只得转开眼睛狠下心肠。
大山拍拍唐春嵘的肩,这样做得对,如果这时候去同情黄家,只会让他们得高爬高。
无论黄家老两口怎样求情哭闹,这次就连村里的族老都不愿意再为他们求情了,况且上次出事时黄家的确是这么保证了的,要是再坏事就自己离开平山村的。而且他们该庆幸唐夫郎没有出事,否则李峰小子就不是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们了。
一向好名声的赵家三叔公这次都没有来,就因为里正不同意替赵家出面,三叔公还就拿起架子起来了,你里正有事不要求到我头上来,非要我出面的话那你里正也得替赵家出面把事情办了,现在赵家正被沈家逼得恨不得躲起来,沈家来砸东西已经不是一回了。
黄家不想走,里正亲自押人,至于黄四狗那条被李峰踩断的腿,黄家还想拿这个事来闹呢,可李峰倒好,不声不响走到黄四狗身边,在黄四狗吓得想往后缩求饶的时候,再次惨叫一声,咯嗒一声,脱节的腿又被接了回去,而黄四狗则痛得快昏死过去了。
李峰最后威胁:“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下次两条胳膊干脆也给拆了!”
黄家被赶出平山村,这事并没就此结束。
里正将张兰花的汉子叫了过去,告诉了他他家夫郎在这件事里面充当的角色。原来据黄四狗交待,他之所以生出这样的歹心,还是被张兰花给撺掇的。
黄四狗的确一直垂涎张兰花总想找机会揩他的油,而张兰花因为自家汉子醋性重见不得他跟别的汉子拉拉扯扯,知道了就要打他一次,所以一直对黄四狗回避着。若说以前张兰花还对黄四狗有些心思,可现在看黄四狗越来越浑,就连以前看得过去的相貌也因为气质而变得佝偻猥琐,张兰花那点心思早就烟消云散了,对黄四狗每每想要缠上他真是避之不及。
可他越躲黄四狗越发得意了,看到张兰花那张白净的脸就心里痒痒,总拿以前的事情来威胁张兰花,让张兰花不仅将原来的些微情意消失得干净,而且转而恨上了这个无赖人物,他知道自家汉子可是对当初的事情一直记着呢,在又一次挨了汉子的打后就下了决心要彻底解决黄四狗的事情。
上一次被张秀说出他与黄四狗碰面的事,张兰花自己心里虚着呢,他以为张秀发现了什么,不仅记恨上了张秀,就连事件起因的唐春明也被他记恨上了,谁让唐春明过得越来越得意,一点不见旁的寡夫所有的愁苦之色,还在最短的时间内搭上了一个还是未婚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