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呼着“为了魔族的尊严”，举剑指向白，中途就被格拉斯一掌拍到地上，出师未捷身先死。布拉德公爵的眼皮都不撩一下，躬身说道：“只要您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就是泰伦特城的主人，您所有的命令都会得到拥护。这个蠢货我立刻就派人处理掉，他的领地和财产明天会送到您手上的。”

白摇了摇头，道：“不必着急，我对魔域的情形还不大熟悉，你把泰伦特城的整体情况给我讲解一下。”

布拉德公爵义不容辞，立刻给新王和“王后”交了底：

泰伦特城位于魔域西部，地域博大、物产（魔物）丰富，因为属地靠近魔气最重的埋骨之地，魔物质量极高，战斗力属于全大陆之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软萌。但埋骨之地魔气肆虐，利如钢刀，就连魔族也生存不下去，所以泰伦特城地域虽大，魔数却少，对外战争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所以上任魔王才会想尽办法将信仰传播到大陆，忽悠伯爵夫人一家把他接应到地表，好开拓一个更容易得到食物的粮库。可惜他运气不好，在外面用女身活动了好些天，好容易真身进入大陆，却被光明神一巴掌封回魔域，捡来的战争兵器还是个意志比魔池还强大的共、产党、员，第一次上阵就把他给斩了。

“我明白了。”布拉德公爵的故事讲完了，白也大体明白了泰伦特城的情形，摸着下巴说道：“统一魔界，靠你们这些人果然还是不行。看来还是得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发扬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

“啊？”布拉德公爵都愣了。魔族们根本都没想过统一魔界，那种伟大的事业唯有魔神才能做到，他的塞维挚王和这边坐着的玛门王好像思路都挺正常，只想发展自己的领地，偶尔和邻域的魔王打一仗，怎么这位新王的心这么大？他连忙问道：“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们泰伦特城虽然有了强大的王后，可是魔域如此之大，各地生活环境和种族都不一样，怎么可能真的统一……”

布拉德一边觐见一边观察新“王后”，想知道他壳子里是那个光明之子还是魔神。散发着灭世之力气息的人类静静看着身边的王，神色温柔，完全不像传说中的魔神，却也不像之前那个有点冲动的白魔法师，像是钢琴上排在一起的黑白键，既分明又相互融合，奏出比融合前更和谐的旋律。

可能是他看时忘了遮掩目光，拥有魔神之力的新王后也回望了他一眼，慵懒地笑道：“不用看我，我相信白既然能从无到有地建成魔教，现在也就有本事把戴蒙和泰伦特两座城的领土扩展到整个魔域。反正他只管发展，我只管为他除掉阻止他大业的人。是不是，玛门？”

玛门猝然被点到名，一时反应不过来，条件反射地问了句：“又要加班？”

他的教主慈爱地笑道：“现在又不是魔教，哪有这么多事要劳你亲自做呢，玛门陛下？按照劳动法，劳动者有工作的权力，也有不工作的权利，哪怕我现在要你亲自帮我找到魔神的剩下的几块骸骨，你也有权把自己的工作移交给下属。”

……好久没用过下属，一时间听到工作不用自己干，全身都别扭可怎么破？

打发了玛门，魔王·白就开始针对自己手下的贵族们发布了第一项命令：“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要做工作记录，把自己工作的时间和结果记下来，年底进行工作考核，我会参考工作记录和你们的具体成绩重新分配属地。”

看到下方有人蠢蠢欲动，武力值压倒群侪的格拉斯王后就起身往前迈了一步，属于魔神的威压如惊涛骇浪般释放出去：“如果你们对于魔王陛下的安排有什么不满，不妨想想刚才那个魔族的下场。是努力工作然后多分配土地？还是和我的陛下作对，把自己的土地变成分配的对象？你们自己选吧。”

暴力统治当然会遭到反抗，可是要反抗也是要有实力的，没有的话就只能忍了。等到白大魔王施展出“上班打卡”“每日考勤”“迟到在门口罚站”大法时，底下坐着的魔族贵族忍不住集体内伤吐血了：塞维挚陛下这是招惹了什么怪物来，太可怕了！玛门王都跪了，咱们看来也只能逆来顺受了……

第64章：种田

穷且益坚，不堕作死之志。

带着格拉斯和布拉德公爵乘着骨龙参观了一圈泰伦特城所属的地域之后，新任的魔王·白给自己的前任作了如此中肯的评价。

泰伦特城真是……太穷了。他虽然不知道魔界的普遍生活标准，但这座城属下的土地只有王城周围数千里有魔物和魔族生存，剩下的广大领土都是连魔物都生存不下去的“埋骨之地”——数万年前，魔神戴蒙打通两个世界的通道，率魔族大军与表世界的众神一战，战败后退守魔域，却被创世诸神追下来，最后击毙于此地。

那里埋葬了成千上万魔族和高等魔物的尸骨，又承载了魔神的怨气，直到数万年后的今天，也依然极少有魔物能在那里生长。大片戈壁般的苍凉地面上，偶尔能看到一丛灌木似的魔域植物，周围却连只最低等的魔物也看不到，天空也是灰蒙蒙地，每天都处于pm2.5超标状态。

“这里没有任何魔物能够生存下来，除了这种因弗诺草。”被新任魔王钦点为高级助理的布拉德公爵站在骨龙头上，有些哀伤地看着下方的土地：“在那场战争之前，我们的泰伦特城曾是魔界风景最佳，最适合魔物生长的地方。当时这里是一大片草场，里面生长着大量肥美的血羊、羌牛和昆罗鸟，一个小镇就有上千魔族子民，可现在却连最低等的蠕兽也无法在这里存活了。”

公爵英俊成熟的面孔蒙上了一层哀伤，遥想着祖上曾有过的光荣。

白倚在王后怀里听他说话，目光落在地面的魔植上，托着下巴问道：“这些魔界植物靠什么生存呢？别的东西就不能种到这里，治理一下戈壁化的土地吗？”

公爵摇了摇头：“这里的魔气蕴含着魔神戴蒙尸骸所化的毁灭之力，不是普通生物能承受的，哪怕是高等魔族都不能在这里多停留。只有因弗诺草耐受力最强，能吸收毁灭之力转化为生命力，才能在这里生存下来。”

“你看上这些草了？难道也要在魔域种植魔教那些产品，把安利牌调味品卖到各个魔城去？”格拉斯低头蹭了蹭白的脸颊，雪白的双翼裹住两人的身体，最外层的羽翼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黑雾。但这魔力很快地又被他吸入体内，重新化为更强的光明之力。天生的血脉得后天夺来的魔神之力在他体内形成完美的循环，这些源自魔神的力量对他而言，却是最佳的滋补品。

白微微一笑：“我是有个打算。咱们下去挖一株因弗诺草回去。”

他弯下腰按着骨龙的头骨，驾着它冲向戈壁。布拉德特助高喊了一声：“不要——”

却是喊得晚了，骨龙四肢一着地，身边那株看起来蔫哒哒没什么精神的魔植荆条便瞬间抽长了无数倍，像鞭子一样凌利地向三人卷来。白一剑斩断伸得最长的枝条，回头问公爵：“这种草是怎么繁殖的，能插扦吗？”

公爵根本听不懂插扦是什么意思，但看到白用手直接抓着那根割下来的荆条，脸色顿时一变，急切地喊道：“不行！这种魔植生命力极强，砍掉的枝条还能活着，并且钻进敌人的身体里，生根成长，是很难消灭的——”

在他忠心劝谏主君不要作死的时候，那根本该吃人不眨眼的魔植荆条居然在白大魔王指间驯服地绕了几圈，黑乎乎干巴巴的叶子舒展开，献媚似地轻轻摇曳着。白从骨龙身上跳下去，一道剑气绕着地面划了一圈，将坚硬如花岗岩的地面平平整整地切下一大块，剑尖一挑，就把整株魔植都弄到了怀里。

农神之力从他眼睛下方的金麦穗流到掌中，隔着土层，唤起了潜藏在因弗诺草基因中最深的恐惧——

“你只是还没煮熟的食物而已！”

可怜的因弗诺草感觉到了天敌的气息，从枝条到根系都瑟瑟发抖，根系上裹着的坚实土层被抖落掉，露出还有些水份的嫩红根须。抓着它的那只手的主人露出威（bian）严（tai）的笑容，摸着它纤细柔脆的根须说道：“拿一株就够了，我们回去慢慢驯化吧。”

可怜的因弗诺草在他手中抖了一下，可是食物链的等级压制让它无法逃脱，甚至不敢攻击一下对方，只能将枝条尽量收拢在一起，楚楚可怜地等待自己的结局。

回去之后，白就找了个巨大的木盒子，在底下隔几公分钻上个小孔，然后往里面填满了魔域最肥沃的土壤，把因弗诺草移栽了进去。这草在他的监视下显得无比老实，唯有长到他看不到的几根荆条在背后摇晃了几下，对着格拉斯伸出了狰狞的尖刺。

荆条尖端悄然拉长，像毒蛇般迅猛地扑向敌人。想不到伸到中途，却被一只肤色略深的手握住，一股强大到令它不敢动弹的支配者气息瞬间压下，随后便是一道略微懒散，却惊悚至极的声音：“这是什么东西，新找来的食材吗？看着不大好吃啊。”

白培完了土，回头笑道：“应该不能吃吧，不过这东西能在荒凉的埋骨之地生长，所以我想驯化一下，回头种在荒原上改良土壤。”

驯化方法……先剪下几条来试试吧。白拿水和磨碎的石块做培养基，奢侈地用纯粹的神力作为肥料，试着无土栽培了几株茄子、苹果和石榴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农神嫌他种得太慢，随手施展神力，就把本该几年后才结果的水果催生了出来，自己掰开一枚饱满多汁的大石榴悠哉悠哉地吃着，一边往金盘子里吐籽，一边看他割下石榴枝，将枝条下部拿小刀削成楔形。

“用不着这么费力，用石榴籽不就能催生出石榴了吗？”农神倚在桌边，不解地看着他忙活。没有种植能力的太阳神父子更是看不出他忙活的意义，都站在一旁安静地吃石榴。

白把削好的枝条搁在一旁，笑道：“只是其中一个试验罢了，我是您最宠爱的神眷者，要是连个魔界植物都玩儿不利索，岂不是给您丢脸？”

他看了十几年的ccxv农业频道，还有各种致富节目，怎么可能连个魔界植物都驯化不好？嫁接不成就杂交，杂交不成还可以细胞融合，反正他身后有无数农业节目支持，理论基础坚实。这植物不驯服，就把它一代代驯养下去，直到它变成抗魔能力强大，又不会伤害人类的绿化植物为止。

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阴惨惨地，让可怜的因弗诺草枝条收得更紧了。他蹲在箱子旁，冷静地用刀在离地仅有两三厘米的粗茎上划开一道t字型口子，撬开树皮，插进了削好的石榴树苗，然后用线紧紧缠住。

农神吐出一把石榴子，走过去在嫁接部位摸了一把，低眉提醒道：“用神力让树皮愈合，没有神力这两种树绝对无法接到一起。”

白摇了摇头，不赞同地看向他：“您不要在这里浪费神力。这里是魔域，对神力消耗极大，之前太阳神说过，我都记着呢。要驯服这东西靠反复实验就够了，不必为它耗费太多神力。”

他又割下几根枝条插进土里，按照布拉德公爵的建议埋了些魔物血肉作肥料，分出几棵小株做实验体。

这种魔界植物的天性就是毁灭和噬血。晚上把它们移栽到空房里，第二天早晨再看，本来嫁接好的石榴枝就已经被打碎在地上，而分出去的小枝也长成了茂密的因弗诺草丛，根系直插到地板下，把整个房间占成了它们的领地。

看来不驯化它们的野性，就没法子嫁接啊……

白嘴角微微勾起，用太阳神殿卖的神圣药水在房间外围洒了一圈，然后伸手注入能催生植物的神力。短短几分钟之内，这种植物就经历了需要数百年才能完成的漫长一生，终于开花了。

小小的粉白色花朵，只开一天，在这一天里完成授粉过程，然后汲取整株植物的力量结成果实，果实成熟后植株便告死亡。落下的子实干燥后，外壳便会爆开，里面的籽像蒲公英种子般被风吹落在周围的荒地上。运气好的就能落在毁灭之力稍薄弱的地方，不被过强的力量直接冲毁种子，慢慢生长起来。

白加速了这个过程，然后用神力笼罩住每一朵花，不允许它们互相传粉，并叫人弄来了性情温顺的魔界花朵，又自己催生了光明世界的植物，在每朵因弗诺花上涂上不同的花粉，并用神力做下标记。

这些花都经过极致的神力催化，哪怕是和地表植物结合，竟也都结了果。这些果实是他治理土地荒魔化的一小步，却是格拉斯统一魔界的一大步！

他亲手捧着十几颗果实走到魔王的书房里，召开了魔界第一界贵族代表大会，传达了自己的目标：“这些果实还会经过几次改良，等到完全驯服后，就要和我的精神一起传播到整个泰伦特城，乃至于整片魔域！”

他拿出翻译好的条例发给手下，激昂地宣布：“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我们泰伦特城最大的缺陷不就是那片魔化荒漠吗？只要坚持植树造林、过滤魔气，早晚会有埋骨之地变魔域江南的一天！”

第65章：我们当中出了很多叛徒

宣传任务安排下去了，剩下的就是科研任务。白叫服务城堡的高级魔物打通了顶楼的几个房间，将不同植物杂交出的种子分成几份，先每样取了三粒，种在同一个培养箱里。

由因弗诺草杂交了魔界植物结成的种子是其中长势最好的，种下之后略浇了几滴水就能发芽，外表几乎都是因弗诺草那样的丛生荆棘状。这几种植物中有魔域常见的酸棘果，其外表像南果梨，小小圆圆的，味道却很像柠檬，削了皮榨出汁来可以调味，也可以用来酿酒。还有魔域特有的水晶葡萄，种出来之后就挂在因弗诺草那样低矮的枝子上，无色透明的果实几乎垂到了地面，散发着微带奶香的特殊果香。

白召来王宫总厨师——一个满身覆着钢铁似的硬铠甲，外表好像异型女王的男厨子，让他品尝这些果实的味道，确定能不能食用。

而那些和地表植物杂交出来的种子生长得就比较缓慢了。约么花了魔域植物两三倍的时间才成熟，而且不少都继承了魔界植物特性，见人就想吸血。整个试验一共用到了从谷类到蔬菜水果共有几十个杂交品种，到最后试出能食用，植株又不会主动伤人的却只有大麦、黄豆、油菜、核桃、密瓜、葡萄和枣。

黄豆成熟之前，豆荚青青绿绿地长着软毛，洗净之后剪掉两端，下到熬好的调料水里，煮熟了就是味道清香，微脆微甜的水煮毛豆。催发到完全成熟，外皮干燥后，剥出来的则是干燥的黄豆。用水泡到黄豆脱了皮，再加些剥去皮的白嫩核桃，连同干净的清水一起倒进石磨眼儿里，细细磨出来就是雪白的豆浆。

豆浆用炖锅慢火熬开，滚开后再加上冰糖，就是一道香滑甜美的饮料。

霍桑当仁不让地从他的神眷者手里接过第一杯豆浆，小口啜饮起来。饮料的味道浓滑如牛奶却，又带着核桃和大豆清香的味道，比他常喝的兑了鲜奶油的牛奶更清爽适口，甜度也正合适，在这阴沉的天气喝下去，竟似连神躯都从里温暖到外。

太阳神也想得到这样的服务，无奈白虽然当了魔王，还是把自己当成农神的厨子，忠贞不二，连抬抬手盛杯豆浆这样的小事都不肯给太阳神做。幸好他还生了个隔代遗传的儿子，自己盛豆浆之余还给他倒了一杯，他才得以在人类面前保持尊严。

——然而转眼看到白替农神剥毛豆，他好容易平和下来的心态又歪了。明明是他先订下的神眷者，也是他最早发现这个异域来的灵魂，凭什么就让霍桑抢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