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恋蝶+番外——流年忆月
流年忆月  发于:2015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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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太过玄乎,我们不想声张。

后院一到,便有金光落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金光并非送他升天的光,而是天界之人下界之光。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几乎下意识地就拉着他跑——当时头脑里只想到跑。

可是我一受伤之人,哪跑得过天兵天将,不消一会,我们俩便被围困了。

我浑身抖得可怕。他还不知道究竟何事,拉着我的手迷茫地左顾右看。

当天兵天将道出来意时,我的世界彻底崩溃了。

他们来的目的很简单,将蝶意抓上天庭关押——原来蝶意的命数早已尽,我强行改变他的命格,帮他续命,甚至助他成仙。死命被改,天

帝勃然大怒,要将蝶意抓回天界严惩。

这一消息有如惊雷在我们耳边炸开,我握紧了他的手,强将体内的妖力逼出,我不能让他上天界,不能!我好不容易救下他,谁知晓天帝

会不会震怒让他灰飞烟灭。

可是我的顽抗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难堪,我愤怒地攻击了天兵天将,结果换来天界的宸华天君亲自下凡捉人,他的灵力委实太高,我不

过被他一个弹指,便被打得无力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人,被抓回了天界。

那一刻,我趴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又一次害了他,害了他!若是这一生,我不曾爱过他,他便不会受如此多的苦痛!。

蝶意,蝶意!。

我哭到力竭,受不住痛地晕了过去。

在梦中,我时时都想到他临别时那不舍的神情,那眼中的痛是那么的明显,这都是我的错,若是我放弃救他的性命,兴许我还能同他相处

百年,可是,我就这么生生地掐断了他的生路。

花琅,你是个只会害他的混账!

当我醒来时,已是泪流满面,这一生爱过快乐过,但这些快乐的时光都抵不过一日的痛苦。我爬了起身,跪在这方后院,不断地磕头,祈

求天帝网开一面,让我的命换蝶意一命,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便让我一力承当。

我不知天帝可能听到我的呼唤,我每日里不吃不喝不睡,便如同个疯子一般,跪在那里磕头,连客栈老板见了,都想赶我走,可不论他打

我踢我,我都不挪半步,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继续我的磕头恳求。

我当庆幸我是妖类,不吃不喝不睡也不会死,所以,才能坚持如此多日。十日,整整十日的时光,我终于打动了天帝,宸华天君带着蝶意

下界而来。

十日不见,我的他憔悴了。我泪流满面,他扑过来时,轻得没有重量,我抱着他就如同抱着一块骨头,嗑得我心都疼。

我吻了他,吻得如此地深切与痛苦,将他的唇咬出一个又一个的齿痕,尝到他嘴上鲜血时,我依然没有放手。我恨不得将他刻在骨髓里,

永远同我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但宸华天君却冷冷地打断了我,他说天帝受到我的感化,不会要我的命,蝶意亦可作为仙人在天界活下去。但要我为自己篡改天命的行为

付出代价——剔除一身妖骨,废掉妖力,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日夜子时都要经受宛若抽筋拆骨的痛楚,且蝶意在成仙前,续了多少年

的命,我便得承受多少年的痛,待得年岁相抵,我方可离开世间,轮回转世而去。

蝶意听到嘶声大叫起来,抱着我说天帝不能这么做,我却是笑了,这样的惩罚其实算不错,至少没有让蝶意灰飞烟灭,至少还留着我一条

贱命。我安然地接受了惩罚,蝶意却是无法接受,对着宸华天君大吼大叫。

我笑着将蝶意敲晕了——除了敲晕他,我再想不到能让他接受我被剔除妖骨的一面。我将他放在了地面,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脸,蝶

意啊蝶意,这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见你了,今日过后,忘了我。

手中妖力祭出,我用我所有的妖力封印了他的记忆,从今往后,他只记得自己是个蝶仙,不会记得曾有一个花琅爱过他,这样他便可以无

忧无虑地活在天界里,至于分离的痛苦,由我一人承担便好。

我又一次落了泪,抱着他轻轻相吻,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所为,他的眼角也滴落了一滴泪,我揩起那滴泪,放入自己嘴里,好苦好涩。我剪

下了他一缕长发,将他的同我的发缠在一块,我这一生都未能给他一个婚礼,这一抔便权作我们结发成夫妻了罢。我将他一截衣裳裁下,

包裹着我们的断发,小心翼翼地放入怀里,慢慢地站起身来。

我看了一眼静默站在一旁的宸华天君,我笑了,费劲所有的妖力将灵髓过继给了蝶意,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会有灵力

,不会有不老的青春,也无法修仙了。

但只要他无忧无虑地活着,便好了。

宸华天君问我,这样值得么。

我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冷漠的人竟会问出这个问题,我笑了,我说待你有一日有心爱的人,你便明白了。

他沉默不语。

接着,他便给我下了惩罚,禁制一入体,那宛若抽筋拆骨的痛楚便涌上四肢血脉,我痛得站不住脚,只能在地上打滚,咬牙含下苦痛,我

的冷汗流满了全身,却连指头都动不来。

宸华天君抱起了蝶意,他说就这么分别罢,还是别等蝶意醒来了,对谁都好。至于花琅你,待你的罪孽赎清,便会轮回转世而去。

说着,他足踏白云,飞天而去。

汗水迷湿了我的眼,我的泪却干了,再也无法泪流。

我心爱的他啊,走了,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我亲手续了他的命,也亲手,断送了自己的爱情。

——花琅蝶意永不弃。

呵,可笑,甚是可笑。

没有了他的日子,我过得形如行尸走肉一般,度日如年。每日子时发作的痛楚,我从一开始的恐惧到了现今的期待。是的,期待,因为只

有那种极致的痛楚,方能转移我对他的思念,忘掉他。

我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小树林,可惜历经千年变化,那里的族人,我已经都不认得了,原来不但是他对我陌生了,连族人都陌生了。我已经

没有家了,也没有他了。

蝶意啊蝶意,我方知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是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忘记自己的生离。我后悔了,当初我便不该续他的命,

应该自私地陪着他过完最后的几年,待他走后轮回转世,我再去寻他的转世相遇。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我只有默默地承受着身心的苦痛,将我们这一千年来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可是啊,人世间一千年,朝代已然变化数代,许多东西都已

改变。他最爱去的那家酒楼早已唤作了勾栏院,他最爱看的那一出戏已经失传,我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光景了。

我丢了他,也失去了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唯一跟着我的,只有那截断发以及一块衣布。

后来许是那块衣布跟着他灵体久的缘故,衣布竟生出了灵力,我怔愕之后,忽而笑了,我想这是他在天保佑我罢,我将那块衣布练成了千

魅朱绫,可用于防身。虽然我不会死,但我还不想受伤,这东西成了陪伴我的最好的宝物。

我开始学会了喝酒,走到哪,我都要挑着一壶酒,因为酒能让我麻醉,让我暂时的忘记他。我也学会了,他在时始终学不会的琴,可当我

能弹出一曲动听的琴音时,我又痛哭失声,将那把我特意打造出的琴摔成两半。

他走了,我已没有了知音,纵使我会弹琴又有何用!他不会听见,不会听见!正如我借酒消愁一样,他永远也不会来告诫我:喝酒伤身!

不会。他永远不会来。

他走的那一年,我打烂了一把琴,喝了七七四十九坛烈酒。

他走的第二年,我打烂了三把琴,喝了九九八十一坛烈酒。

……

他走的第一百年,我打烂了一百把琴,喝了六百三十坛烈酒。

后来,我喝得不多了,因为我发现,我喝得再多,他也不会知晓,也不会来看我一眼,嗔我一句:花琅,你又喝酒。

当年我应承你不再喝酒,而今我食言了,你为何不下来骂我,为何,为何!

蝶意,你下来骂我,骂醒我罢,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能见见你,见你一面,一面便好。

第十一章:再会

我几乎夜夜在泪中醒来,又枕着泪湿的枕头哭着睡去。蝶意,没有你的日子好痛苦。我多想能让你那般彻底遗忘,可是我若忘了,谁来记

得我们的曾经,谁来记得我们的过去,走过我们行过的地方,看遍我们未看过的风景。

我四处游荡,到了一个安静宁和的小镇子后,住了下来,待了将近百年的时间,看着那些人从呱呱坠地的孩童,到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如

我一般,慢慢地成长,慢慢地变老。是的,剔除了妖骨,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开始衰老,身体机能下降,当百年过后,我当年引以为

傲的容颜已经不在,只有沟壑纵横的皱纹,斑白的头发。

但我不会死,是以我仍显得很健朗,我未有驼背,也无需借助拐杖而行,只是当所有人都老去的时候,我还依旧未死,会吓着人的。因此

,之后我每行到一处地方,待的时刻均不过超过五年,当有人怀疑我时,我会第一时刻悄然离去。

可笑,甚是可笑。我失去了他,现今连一个家也失去了。我没有家,只是一个流浪汉,一个不会死的怪物。

我试着住在树林里,可毕竟当了多年的人,早习惯了人气,受不住那树林里虫鱼野兽的腥味了,万般无奈,我只能继续走,走到不知尽头

的地方,高山流水,山谷高崖,处处都有我的身影。可是啊,灵脉大陆的人界就那么点大,我一双足慢慢地走,走上百多年,也走了个遍

。可我仍有千年的时间,方能离开这个世间,余下的百多年我该如何过,如何过。

蝶意,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撑过余下的百年。

他不会告诉我,他一定在天上过得好好的,开心快活地做他无忧无虑的蝶仙。况且,哪怕他真的下界,我只怕也是不敢见他的。当年他成

仙时,是如此地青春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容颜俊美,脸上都散发着朝气蓬勃的笑容,而我现今早已老去,肌肤暗黄,哪怕他恢复

了记忆,也定是认不出我了。

我已配不上他了。

我将灵脉大陆走遍后,已无处可去,逮着附近的一个树林就漫无目的地行走,不料竟在左拐右拐,顺着陌生的小路走后,来到了一处于我

而言完全陌生的山谷。

这儿的月亮很大,像一块洁白的玉盘,镶嵌在起伏的山峰之中。我看到谷外恰有一方法阵,我笑了笑,鬼使神差地就站了上去,法阵未有

人催动,自然无法传送,我不知怎地就起了玩心,同法阵较劲起来。站在法阵外,挑出了身上悬着的酒壶,灌了一口酒,酒气一上来,胆

儿就大了,嘿嘿笑了一声,踩在法阵上跳来跳去,手舞足蹈。

这月亮太美了,无端的让我想起了某一个抱着他在屋顶上赏月的夜,那一日他十分乖巧,依偎在我的怀中,笑着说,花琅,能同你一生如

此相伴真好。

我没有应他,笑着刮了刮他的脸颊,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如今回想起来,若是当时我回他一句,我也是,会不会我们这一生便不会分离。

可惜,过去终究是过去。

我跳着蹦着,明明笑得极其开心,可眼底禁不住又流出热泪。酒已经无法灌醉我了,我总想起他的舞姿,他在我的歌喉伴奏中舞蹈的模样

,我不自禁地唱了起来,仿若多年前的那一日,我高声吟唱,他笑着舞蹈,我们一同享受着众人的拊掌高呼。

蝶意,没有你的舞蹈,花琅的歌又为谁唱。

“你是何人?”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歌声,我徐徐望去,只见月光之下,一人背光走来,身姿高拔,气度不凡。蝶意,是你么,是

你回来看我了么,蝶意蝶意!。

我哭着奔了上去,可泪水朦胧了我的眼,我怎生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看不清,我一口气上不来,喘气了几下,突然就晕倒了。

后来,待我醒来,我的酒亦跟着醒了。

面前的人,不是蝶意,而是两个陌生的男子。

我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一人名唤月印,乃是月霞谷的谷主,一人名唤天释,乃是天极岛的岛主。

月霞谷同天极岛俱是灵脉大陆出名的修仙门派,我只知其名,却不知派址何处,未曾想,竟误打误撞进到了月霞谷。月印同我说,当时他

同天释归来,看见我在法阵前舞蹈,以为我是要对我们谷中不利,方想来对付我,却听到我不住地唤一人名字时,又心软了。

他们说,犹是初次听到如此悲哀的呼唤。

我愣了愣,一揩脸上早已干的泪,我说多谢。说着,我便起了身,想要离开,但天释将人扶下,说老人家,你年纪已大,还是切莫奔波了

我怔住了,“老人家”,这还是我初次听到的称呼,往日里我俱是一人独居,不敢同外人接触,是以几乎无人同我说话。乍一听到这陌生

的称呼,我还未反应过来,久久才恍悟到,我而今已是个老人了。

是啊,我已老了,我怎地便忘了呢。我不再年轻,不再配得上蝶意了。

后来,我央不过天释同月印的相留,留在了月霞谷。这两人十分好客,待人诚恳,不久我便同他们做了朋友。他们的见识并不比我少,但

毕竟行走的地方未有我多,每每听闻我在行走时见到的趣事,总亮着一双眼,听得津津有味。我虽走了百多年,可我未免让人生疑心,尽

量远离人群,因而见着的趣事不过寥寥数十个,说上那么几月,便说完了。

他们听罢,却仍觉不够,一面叹息,一面央我再多说几个。

我犹豫了很久,我问他们,你们乐意听一段痛彻心扉的故事么。

他们俩愣住了,双双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乐意。”。

我笑了,笑到将近泪流。百年了,这个关于我同他的故事,我憋在心底,谁人也不敢说,因我没有一个可诉说的人。我一人闷在心底,太

苦太苦。我将那些故事,从我们相识,到相爱,再到分离,足足一千多年的故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说了三日三夜,方能说尽。

当说道我们最后的分离时,我已泣不成声,趴在桌上,泪流满面,他们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告知我一切都将会过去。我说是啊,会过去,

可是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我哭到晕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天释同月印都是一脸忧愁,他们说我昏迷了整整五日,差些以为我醒不来了。我就笑了,我说在我罪孽偿

完之时,我不会死。我会一直痛苦下去,直到死亡的那一天。我将我身上的禁制告知了他们,他们听后都沉默了,看着我的眼底有了很多

的同情与怜悯。

我说不用怜悯我,因为那痛苦对我而言,反倒是种解脱,每当发痛时,我都可忘记他,那一刻的我是最开心的。

他们没有再说话,上前来拥住我拍了拍,说花琅,你真坚强。

我笑了,没有回应他们俩,内心的苦楚只有我一人知晓。

几个月后,天释要回天极岛了,临行前他问我可要同他一块儿去看看。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说习惯这儿了,我生怕去那临海的地方,不习惯潮气。

月印却叫我去看看,他说兴许我会爱上那里。

我当时听听便罢,也未放在心上,心想着他们执意邀请,我不去未免太不给面子,遂应下了。

御剑到了天极岛后,我方知月印话中之意,我当真爱上了这里,因为这儿连通四方,上可达天庭,下可达地狱,我在这儿,无论是生是死

,都能感觉到我深爱的他。

我在这儿住下了,在天释的劝导下,我慢慢戒了酒,也不再摔琴,偶尔还能给天释弹上几曲。我当真万幸,才人世间的最后几年,我遇见

了月印同天释这两个好友,在他们的陪伴下,我慢慢地化解了伤痛,不再陷入对蝶意的痛楚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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